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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号特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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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你继续吧。”
  “继续什么?”
  “就是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挖苦军统,拿中统逗个乐子,或者你真那么放得开,说说你们共党的笑话。我虽然愚钝,可也知道你在和我配合,你也想活下去,这是上鬼门关的路,忘忘忧才能活得下去。”
  “被你说穿我倒怯场了。”
  阿手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零再度起身,捶打着墙根,找准了某个点,然后他走向那个水坑。
  阿手又严厉起来:“你一定要害死你自己吗?那个人已经死了,那水有病菌的。”
  “我需要水。”
  “喝屋顶上滴下来的。”
  “不够用。”
  阿手没再阻拦,那也算一种信任。
  零脱下衣服浸在水洼里,直到那衣服湿透,回身,把湿衣服上的水浸在屋角的墙根,用一块捡来的石子开始掏挖。
  阿手不抱希望地看着。
  “借贵方吹毛断发的宝刃用一下。”零的手伸向阿手。
  “要不要告诉你这鬼地方的墙有多厚?”
  “很厚。要不也不会拿它当监狱。”
  “你还是坐这跟我说说笑话吧,这辈子没想过还能跟共党说笑。”
  “只希望出去以后你我还能这么说笑。”零的手仍然近乎蛮横地伸着。
  阿手看着那只手,苦笑:“给他。”没有回应,阿手有些责怪地看他仅存的那名手下。那人正蜷在墙角哭泣。阿手愣了一会儿,过去,他没说什么,把那块他们磨制的锈铁片从手下身上掏出来扔给零。然后重重给了手下一脚:“哭就是放弃。”手下身子震了一下,啜泣变成了压抑的哽咽。
  零走开,又去掏那个全无希望的墙角。
  阿手又给了手下一脚,但这一脚轻得多了。
  零在掘墙根处渐渐掘出了能放下一个烟盒那么大的坑。囚徒们在身后或坐或憩,没人关心,零也不用避讳他人,长了眼睛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徒劳。
  阿手终于绝望地从零那厢转开了视线,他手上一直在抛着一块石头。手下仍在那里哽咽。阿手把石头摔了过去,砸得手下的额角见了红:“你也差不多哭够了,在共党面前不要太丢面子。”
  “站长,鬼子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阿手他阴沉地冷笑着,“湖蓝要我们死,可不要我们向鬼子泄露机密,在他的心思里,这就不叫汉奸。”
  “我们会被当做黑市、当做走私贩子、当做青红帮袍哥会这些下九流的杀掉,像狗一样死。”
  “我们什么时候又成了上九流的呢?”
  “这么死不值当。”
  “你想说什么?”
  “我们可以不像老六和阿忠那样死的,我们知道很多秘密……”
  “不行!”阿手看一眼墙头上的日军岗哨,压低了声音,“绝对不行。很多人说我们是汉奸,可我们是特工,绝对绝对不是汉奸。”
  “可是……”
  “可是绝对不要让我失望。我知道你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这样死。”
  “是。”手下的回答只是在自我挣扎,像是回声。
  37
  军统的据点门外停着一个小小的车队,湖蓝的车正在准备出发,整个车队看起来形同某个富家公子的出行。
  湖蓝已经醒了,还没有全副披挂,他笔挺地坐着,精神抖擞但是内在却充满挥之不去的沮丧。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断腿,眼里满是血丝,昨晚他没有睡好,正像卅四说的,他是靠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撑到现在的。
  纯银进来。
  湖蓝问:“准备好了?”
  “好了。”纯银回答,随即一纸电文递了上来,“先生回电。”
  湖蓝有点茫然:“回电,回什么电?”
  “昨晚给先生发送的电文:目标声称,他没有敌意。”
  “哦。念吧。”
  “愚蠢。共党的存在就是敌意。”
  湖蓝诧异地看了看纯银:“什么意思?”
  “就是先生说你愚蠢,共党只要还活着就是对我们的威胁,不管他有没有敌意。就这样。”
  “你把我的话发成什么意思了?我说了共党没有敌意吗?我是说目标声称!我会天真到相信共党的友善?”
  “就是照你的原话发的。如果你说的是‘目标声称,他没有敌意。可笑。’我们就会加上‘可笑’两字,可你没说。”纯银看看湖蓝的表情,尽量让自己不要官样的生硬,“先生也许是想说,共党连声称没有敌意的权利都没有,他们从生下来就是我们的敌人。先生一向的态度你是知道的,如果他能看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以后会成共党,他会抢在他满月前杀了他,先生说这就是他对共党的态度……回电吗?”
  湖蓝又愣了一会儿,落寞和疲倦在他脸上已经快要无法掩饰了:“不回。敌人找上门来,说他是朋友,你们就说,让我们来假装他是朋友,可得随时随地牢记,他是一生一世的死敌,我讨厌这种游戏,我在西北待太久了,这里的天阴得让我头痛。”
  “这是回电吗?”
  “说了不回!”停了一下,湖蓝改口,“给先生回电,我会和死敌同进同出,同食同寝,除了不同浴,甚至同上茅坑。我会当他……不,我知道他是要把我们抽筋扒皮的死敌。”
  “茅坑二字是否商榷一下?先生讨厌粗口。”
  “吃喝拉撒不是粗口。”湖蓝开始有些恼火,“叫人来帮我穿衣。”
  纯银看了一眼湖蓝还没披挂上的那些杀人家什,那些东西实在太细致了,以致要把它全副披挂了就像中世纪骑士穿戴铠甲一样麻烦。
  装车完毕的军统正在等待,他们是杀手也是用人。
  卅四满面春风地嚼着汤包出来,手上还抓着几个:“要吗?没吃吧?还烫呢!”被他问到的军统表情全无地摇头。卅四咬他的包子,满足得没心没肺。
  门里卷出了一团杀气,让这慵懒的阴晨一下成了寒冬,湖蓝是那团杀气中的第一个。
  卅四迎向湖蓝,一脸神清气爽的笑容。
  湖蓝抢先指住了他:“别开口,上车,我现在不想多话。”
  卅四笑着摊摊手,他倒真没开口,上车。
  湖蓝坐在车后座、卅四的旁边,他将头转开看了看前方,他尽可能不去看身边的卅四。
  车队驶出陈亭,公路两边一片荒凉。
  湖蓝冰冷地看着外边,偶尔会扫一眼旁边的卅四。卅四安静得出奇。“怎么不说话了?”卅四的沉默对湖蓝来说成了奇怪的事情。
  “你的下床气发完了?”他笑嘻嘻地转过头来,那一脸诡笑立刻让湖蓝后悔惹他说话。
  “你还是闭嘴吧。”
  “孩子呵,天下的嘴不会因为你说了这两字就闭上,如其任性不如学会理解。”
  湖蓝悻悻地:“天下人的嘴又干你什么屁事了,共党就爱扯虎皮做大旗。”
  “是啊,天下人的嘴又干你什么屁事呢?何必抛头颅洒热血地耗这一生,帮着劫谋做让天下人闭嘴的无尽事业。”
  湖蓝用手杖在椅背上重重敲了一下,惊得前座的司机一震,车头一歪,车轮在路面上磨出尖厉的声音。
  卅四笑着做出停战的姿势:“好吧,我们现在可在一条船上……哦,一辆车上。湖蓝同志,这就快到鬼子关卡了,跟三不管不一样,这可是日伪军把关。咱们怎么过呢?”
  “谁和你是同志呢?”
  “反正我的命已经交给你了,把我送到我该去的地方,孩子。”
  湖蓝冷淡地看他一眼,让他看车座下盖着的一支汤姆逊冲锋枪。卅四眼里露出的惊诧之色让他多少有些满意。
  一小队巡路的日伪军从车窗外掠过。
  卅四看着湖蓝,湖蓝欠起了半截身子,一只脚踏着那支汤姆逊冲锋枪,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看了看卅四,完全是一副要大杀一气的架势。
  远处已经看见路卡的影子。
  一小队日军和一群伪军把守着。
  湖蓝的车队停在关卡外边。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检查,首车的军统下车和搜查的伪军官长耳语,对方的神情立刻变得毕恭毕敬,那名长官向湖蓝的车走过来时简直是有点卑屈了。
  “辛苦。”
  “彼此。”
  湖蓝伸手到衣服里,似乎掏枪,但掏出来的只是证件。他把证件递给那名伪军,对方根本没看,而是去交给在这关卡上监督的日军。
  车队驶过关卡,居然连关卡上的日军也在向车队敬礼。
  卅四惊讶且佩服地看着湖蓝,但湖蓝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支从没打算要用过的汤姆逊踢回了原处。
  卅四从车窗里探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关卡,他回头对湖蓝伸出一只大拇指。
  湖蓝正在把证件揣回内袋,嘴角带了点微笑,从他来说对抗的不是日伪军而是卅四,这是他与卅四相见以来赢的少有一阵。
  “我能看看那个威力巨大,让日伪军口服心服的玩意吗?”卅四说。
  “不能。”
  “总得知道你现在开始叫什么,总不能在沦陷区还叫你湖蓝。”
  “你不是一直叫我孩子吗?”
  “你同意啦?”
  “颉无忧。”湖蓝十分恼火地回答,老家伙说话几乎是步步圈套。
  “你的新名字真怪。”
  “是新身份。刚拿出来的也不是了不得的东西,鬼子派的良民证罢了。不过良民也分三六九等,颉无忧是上上等,和鬼子通力合作的汉奸商人,资本雄厚,手眼通天,爱国人士的眼中钉,光我们军统就刺杀他两次了,只是每次都是功败垂成。”
  卅四接湖蓝的话尾巴:“每次也都让这怪名字在日本人眼里身价倍增。其实颉无忧就是军统扶出来的,不过是你的分身。现在你出现在沦陷区,那位在生意场上挨骂挨杀的颉无忧自然就要找个地方猫起来了。”
  湖蓝并不喜欢被卅四说得太明白:“其实他是昨晚就到了我们出发的地方,什么时候叫他现身再现身,这套花哨你自然也是明白不过。”
  “以劫谋为父所以姓颉,可是无忧何解?”
  “你用不着知道。”
  “姓什么不好偏要姓颉,对咱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实力。我要出行,根本不需要共党那套偷鸡摸狗的把戏。知道又怎么样?你看不出所谓皇协军里有多少我们的人?鬼子的特工敢拿我开刀?后果他们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流一滴血,十个他们的人要准备好横尸街头。”湖蓝看了看卅四,卅四是一副听神话的表情,“你可以不信。”
  “我信。劫谋在扩张实力的时候是个奇才,他的地下王国已经扩张了十多年。”
  “地下就地下。地面上鬼子占先,地面下我们为王。”
  卅四在沉默,那种沉默对他来说是难得的严肃和忧郁。
  湖蓝用一种胜者的口吻道:“我来告诉你小鬼子是什么,就是小鬼子,胆小鬼他孙子,就这个说法。刚占了上海时他们以为坐大,我们给他来了几个黑色星期五,一周血祭什么的,立刻老实了。从此他们要有什么大动作先得汇报我们恩准,就这点本事。”
  卅四仍然是那种表情:“那只是特工,没人玩得过劫谋十几年打下的根基。而且他们是不是真会这么老实?”
  “他们害怕强横。怪只怪这个国家掌在一帮窝囊废手里,如果换作劫先生,早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横。如果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做事,那帮小鬼子……男的只好来这边卖鱼,女的只好来这边卖肉。”湖蓝天真地愤慨着。
  卅四在叹气:“孩子,你真是太像劫谋。你们都认为人这辈子最要紧就是实力。”
  “当然就是实力。”湖蓝看着车窗外渐渐落黑的景色,天真,但是隐藏的狠辣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应有的。
  38
  门上的钮锁开始转动。
  零从墙脚转过了身子,遮住自己一整天的工作成果,他刨出了人头大的一个坑。
  进来的先是几名日军,然后是早晨来过那位实为军统的伪保长。
  “过来几个埋尸体!你!你!你!”保长没点阿手和那名军统,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们。
  包括朝勒门在内,从昨晚至今死去的人被拴上绳子拖了出去。
  保长和日军出门时,那名中统霍然站了起来喊:“我是……”阿手猛然将他压倒,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嘴,将他要说的话全掐在咽喉里。阿手听着自己的手指下发出骨节的碎裂声,瞪着手下那张痛苦的脸。但是一个久经训练的特工并不是那么好死的,中统抬膝撞上了阿手的裆间,他咬阿手的手,同时用双手掐住阿手的咽喉。沉默的僵持,短暂而漫长。零扑倒在他们身边,一声钝刀子入肉的闷响,零将那块铁片捅进了中统的肋下,全力地上挑。中统痛苦地挣扎,让阿手几乎压他不住。零放开铁片掩住那中统的嘴,让阿手可以用两只手置他于死地,那人垂死的悸动终于歇止了。
  “阿良,你是我最好的手下。”阿手瞪着手下的眼睛渐渐黯淡。他回望,正好看见那保长在关上门。那保长在冷笑,关上的门遮住了那缕让人胆寒的笑容。
  阿手终于开始试图离开他的手下,那双手仍然掐着他的脖子。零帮他扳开那双手,竭力想把他从那具尸体上拖开,但阿手开始挣扎,他一团混乱,不想离开。
  “得了!别告诉我你没杀过人!”
  “杀过很多,可没杀过自己人。”
  “让鬼子看来,我们天天都在杀自己人!”
  “我宁可杀掉的是你!死共党!”
  零甩了他一记耳光,那倒是让阿手清醒了点,但清醒的阿手立刻开始和他厮打。
  零招架着:“你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好了!”阿手推开他,“你别管我!”
  零没有再去干涉他,他看着阿手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阿手以一种脱力的姿势看着他的手下,那双死人的眼睛在瞪着他,阿手无法不看着那双眼睛,他像是呆子,蹲下,他试图将手下的眼睛合上,他的触动让死人生前没流出的泪水流了出来,阿手看了看自己潮湿的手指,他将那滴眼泪抹在自己脸上,然后开始哭泣。
  “哭就是放弃。”零说。
  “他不是汉奸。日本人以为他们杀了一头猪,他们每天可以从猪身上拉下一条肉。他是人,不想做被拉下来的那一小条肉。”
  “我知道。”
  “还有什么值得我撑的?”阿手开始恸哭。
  零转身,仍去掘洞,那个洞渐渐扩大。
  阿手停止了哭泣,坐在零正掘着的那个墙洞旁边,如果之前他还像个黑狱老大的话,现在他只剩下一脸的落寞和孤独。他问零:“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是什么?”
  零没停手,只是看了看他:“不知道。”
  “是家。你来过沦陷区吗?”
  “没有。”零苦笑了一下,“长见识啦,这辈子都不该长的见识。”
  “我也没有,从你们到西北我就在三不管做我的阿手。我的家在上海,老婆孩子都在。我有个四岁大的儿子,我没见过他,做这行还是少见家人的好……听说鬼子很狠,这回我才知道有多狠,我很为他们担心。”
  零看了看这位同乡:“上海会好一点,鬼子在各国租界面前还是得冒充一下文明人。”
  “谢谢,你真会宽心……知道我代号什么?”
  “名可名,非常名?”
  “啥?”
  零心不在焉地笑笑:“你们的修远不老爱用老庄给手下做代号吗?”
  “不是的,我叫阿手。”阿手倚在墙上苦笑,“真叫阿手。咱们这行把杀人叫脏活,手是用来干脏活的,所以我叫阿手。我杀了很多人。”
  那块铁片终于断了,零苦恼地看着:“我希望你是在骗我。”
  “没有,现在还有骗的必要吗?”
  “连自己的代号都告诉我,你是真打算放弃了吗?”零说,“贵方的宝刃在哪磨制的?”
  阿手愣了一下,因为零最后风马牛不相及的那句话,然后没精打采地一指院里的某个角落:“那边有块够硬的石头。”
  零二话不说就要去,但看着阿手落寞的神情又站住了:“是需要。”
  “什么?”
  “你问我人这辈子最要紧是什么,我说是需要。要喘气,要吃饭,我要从这个地方去到那个地方,你要阻止我,要从我身上拿到你们要的东西。有的需要唾手可得,有的需要得去拿命挣。阿手,你现在需要什么?”
  阿手在沉默。
  “我很喜欢你。”零说,“因为在这地方你还一直试着保持尊严,一直想让自己像个人。就算我们真是敌人。”他拍了拍阿手的肩膀,然后去磨他那早已钝掉也断掉的破铁片。
  良久的犹豫后,阿手终于伸手去摸了摸零掏出的那个洞,他愤怒地大叫起来:“你挖到了石头!你这个混蛋一直在挖石头!”
  零拿着磨好的铁片回来,继续掏那个洞。
  阿手一直目不转睛地在看着零,表情有些发呆:“那东西在哪?”
  “什么?”
  “你要什么没什么,除了那东西还有什么?”
  零笑了笑:“让你失望了,我连那东西都没有。”
  “你要告诉我,我跟错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家伙,把自己害到这般境地?”
  “跟错了就跟错了。别说值不得几文,就算是坨屎你也吃下去了,别跟个怨妇似的婆婆妈妈。”
  阿手的眼睛似乎在搜对方的魂魄:“你不是一文不值,一个想挖穿石头的家伙也不会那么容易说真话。”
  “嗯,至少你拿一文钱来,我不会把自己卖给你。”
  阿手笑了笑,将头转开。其实他很烦躁,生机如此渺茫,唾手可得的只有沮丧和死亡:“别挖了,还得跟你说几次,你在挖石头。这里不是西北,到处都是土。这里到处都是山,是水,是树,是石头,他妈的石头。”
  “我正试着错开。”他笑了笑,“这块他妈的石头。”
  “那就碰到另一块他妈的石头!”
  “也可能。”
  “最走运是明早被拉出去做刺刀靶,最糟糕是窝在这挖到咱们成两具干尸。”
  “也可能。”
  “别挖了。安静地陪我说会话呀!从进西北到现在,四年了,我儿子四岁了,四年我说的话没今天一天多。”
  零停了会儿,看了看阿手:“我比你走运。我是老师,我一节课说的话比你今天一天还多。”
  “我也后悔选错了行当,我该做丘八们的那个营长。”阿手惟妙惟肖地学着那位牛营长,“回来了回来了!弟兄们吃糖!哈,我从来不走运……”
  零正认真地看着阿手:“你们都很会演戏,我就不会。”然后继续掏洞。
  “共党,你知道吗?其实那东西在我们眼里不重要,中统光对付军统就喘不过气来了,哪还有力气去惹翻你们共党?”
  “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
  “是我们先动手的。我们想要那东西,因为劫谋想要,凡是劫谋想要的东西我们都不能让他拿到。”
  “两兄弟在玩火,你们玩得很高兴,可外边有人在烧你们的房子。”零看了看外边,院门上边架着的机枪永远黑森森地对着他们。“看见没有?你家着火了,最不幸的事情,那也是我的家。”
  “有什么办法呢?你知道劫谋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你信不信我和我的弟兄们已经四个月没拿到津贴了,我们只在他们不要的地方才有自己的站点,连这个都快保不住了……从西安到上海,所有的大城市都是他们的。我们的人在上海活得比你们共党还难,难到横尸街头,剩下的人也活不了几天……劫谋太强悍了,他不需要和解,他只要权力,绝对的权力。”
  零在挖着墙,比方才更加用力,他不让阿手看见自己的脸,以免阿手看见他脸上的恨意。
  阿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零。零垂着头。
  “你怎么不说话了呢?”零问。
  “我在想该怎么说。毕竟这场纷争中我们是最先动手的一个,因为我们最弱。最弱的只好先下手为强……尤其你对上一个像劫谋那样杀无赦的人。”
  “混乱的逻辑。”
  “因为是混乱的时代。”阿手呆呆想着,发着怔,“我们很想和你们和平相处,可在朝的劫谋步步紧逼,修远先生早就是举步维艰了,再没个东西扳回一局,他连命都保不住了,而总部对你们的密码一直很有兴趣,所以……我们动手了,可事情立刻就失控了。”
  “你们决定动手就已经失控。”
  “是的,人利欲熏心时最容易下出臭棋。”阿手在发呆,像刚从噩梦中醒来,毕竟这些天对他、对零、对中统和共产党,甚至对军统都是个噩梦。阿手苦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对共产党没有敌意,就算中统对你们有敌意,修远先生个人也没有敌意。我们要那东西,只是为了保身。而且我可以代表先生向你,不,是向贵方保证,扳倒劫谋之后,我们将会通力与贵方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零同样苦笑:“就是说把我们搞成瞎子哑子后,你们会通力和这个瞎子哑子合作。”
  “不是!你们一定还会有备份的密码,把那东西给我,你们可以用另一套密码发送真正重要的东西!你们现在不就是不惜一切要把密码送达上海吗?把那东西给我,你可以立刻通报延安让它报废,而且我们会全力帮你们送达备份密码!我们可以帮你们对付劫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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