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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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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家来抓药时,自带折子,看完病或抓完药,由医家同时在折子和账本上记账。到了三节,医家拿着账本上门,与病家保存的折子上的钱核准了,病家就把药钱一次性付上。遇上一时付不上钱的,需等下回再来要。但到了年三十,则无论如何不得再往下推诿。还付不上的,那是实在拮据,医家多半就将欠账一笔勾销。赖账的不多,讨账起冲突的时候就少。像仁和丰、涵春堂这样的字号,和益生堂一样,都有行善济世的好口碑,赖账、逼账的事更是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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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上午,到家时,家礼已感到有些疲累。玉芝正在锅里炒绿豆沙,准备做夹沙肉。士云在灶边儿蹲着择木耳,士霞坐在小板凳上剥葱。案板上生生熟熟、红红绿绿地摆满了盘碟,厨房里弄得像做道场。玉芝问:“收得咋样?”家礼咝咝哈哈地坐到灶前烤着冻得冰冷的两手,说道:“还行,就剩辕门街一个寡妇没收上来。”玉芝问:“为啥?”家礼叹道:“造孽呗。男人是个驾船的,前年到四川运货,路上翻了船,留下一个女人,三个娃娃。这都快过年了,门上连副对子都没贴。我一看,连门都没敲。”
玉芝问:“是不是贸易公司那条船?听回来的人说,那船是注定要翻的。在四川开船时,有人看见船上的老鼠上了岸。要是缓一两天,挑个吉日再走,兴许就不会出事。是船老板为赶船期犯了忌,杨泗老爷都没法救。”
家礼问:“士兰呢?”士霞快嘴说:“在门口放炮。”家礼说:“给我叫进来,赶紧收拾了给爷奶上坟去。”玉芝问:“不等家义回来?”家礼拍拍手站起来,说:“不等了,回来他也未必去。”
家义进门,正赶上家礼带着孩子们给父母上坟回来,一家人坐下吃团年饭。家礼从屋里拿出一挂一千响的鞭炮,对家义说:“你去放还是我去放?”家义说:“你领着她们放吧,我去给嫂子帮忙。”家礼用竹竿儿挑着鞭炮,看着鲜红的爆竹在碎裂的脆响中怪异地跳跃着,心里的愁云暂时消散了许多。茅山城大街小巷淹没在一片喜庆的爆竹声中,街巷的石板地上厚厚地铺着一层地毯似的红纸屑,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硝味儿。过年的序幕从这一刻开始算正式拉开。放完炮,玉芝喊叫吃饭。先是凉盘,有卷肠,顺风,口条,卤猪肝;再是炒菜,有炒肉丝,炒腰花,炒腊肉,炒鸡脯;还有两样野味:麂子肉和野猪肉。蒸菜有丸子,蛋饺,排骨,夹沙肉。这是一年里最奢侈的一顿饭,孩子们常常就吃得积了食。有心的主妇会把吃剩的肉骨头、鸡骨头小心拣拾好,遇上孩子积食,把骨头烧焦了煮水喝下去化解。
吃完饭,玉芝端出肉馅在厨房里包饺子。孩子们怀里揣着散炮,在门外嘣一下嘣一下放着取乐。家礼拿出笔墨,摆在堂屋的方桌上,对家义说:“你帮我写几张拜年帖儿,年前忙得连这事儿都没顾上。”
家义原打算吃了饭就走,家礼这么一说,他只好留下。他把家礼开的单子拿过来,见上面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的列了一二十个名字。家慧、家瑛、章达宣、严国材、梅秀成的名字都在里头。家义先在帖子上写上“生意兴隆”、“合家欢乐”、“连年大吉”一类贺词,然后再写上题头,落款。
写到梅秀成时,家礼手里研着墨,自言自语道:“这一份儿还不知人家接不接呢。”家义听了这话,一时有些恍惚。写完了一看,题头竟是“梅秀玉”三个字,慌得他忙朝家礼看。家礼这会儿正转身把写好的帖子往地上摆放,没瞅见。他赶紧三把两把将帖子揉作一团。家礼回身见了,问:“咋的,写错了?”家义说:“墨汁儿滴在上头了。”
士兰放炮的时候,看见门外有卖甘蔗的,想叫家义给她买。家义说:“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二爹还有事。”他把士云、士霞也叫过来,一人给了两毛压岁钱。家礼问他:“黑了守岁,你回来吧?”家义说:“学校还有几个老师,约好了在一起玩,不回来了。”
玉芝闻声从厨房撵出来说:“初一早晨回来吃饺子。”家义说:“能回来就回来。”玉芝说:“你说个落实话,我们好等你。”家义说:“你们吃你们的,别等我。”玉芝还想再说,家义已经走出门不见影了。
玉芝见桌上的字已经写完,过来帮着家礼一起收拾。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家义丢的纸团儿,边打开边问:“这写的是啥?咋丢了?”
家礼凑过来看了眼,因墨迹未干,纸面已经污染了,但“梅秀玉”三个字依然认得出。他愣了一下,忽然恍悟,心里不由得一震,眼前洞开一扇窗户,里面乍然泻进一线强光,让他把从来不曾意会的东西看了个大概。他把纸拿过来,三下两下团在一起,说:“写错的,没用了。”
家义从益生堂出来,鬼使神差地回头往梅家那边看了一眼。远远瞅见门口有几个孩子在放鞭炮,手里拿着根抽水烟的火纸捻子,鞭炮放在一圈人中间的地上,点燃了引线,孩子们四下散开,捂着耳朵听那嘣的一声响。不见有一个大人出来,更不会看见那个体态娇柔的身影。他怅然若失地叹口气,慢慢朝迎恩门这边走。没走几步远,竟远远看见梅秀玉胳膊上挽个竹篮从南门河上来。篮子里是一些洗干净的菜,白葱、黄姜、绿芹菜、红萝卜,都还在湿湿地往下滴着水。家义立刻觉得脑门、耳朵都热烘烘地烧起来,一颗心咚咚直跳。想到刚才错写拜年帖一幕,更是窘得六神无主。
益生堂 第一章(31)
梅秀玉也看见了家义,眉梢一颤,眼波一闪,左手抬起来下意识地往耳后捋捋头发,一时不知是该接着走自己的路,还是该停下来。稍一踌躇,还是一低头往前快步走了。
家义慌慌地在后面喊:“二姑娘,你等等。”脚下随着加快了步子。
梅秀玉一身素净的装束,棉袄的腰身收进去,显得比从前略胖了些。棉袄外面套着一件白底蓝碎花的上衣,每一粒盘扣都显得那么干净,雅致。小立领护着她颀长的脖子。头上绾着巴巴簪,鬓边有几丝细发飘着,衬得一张鹅蛋脸更加俊俏,秀美,但细细看去,眉目之间若有若无地隐现着一丝忧郁。
家义看着她,眼前叠现出梅家后花园那个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的少女,心里又一扯一扯地开始痛。他搭讪着问道:“下河了?”梅秀玉眼睑低垂,冷着脸说:“洗点菜。”她的语调依旧低缓、轻柔。两只手因为在冷水里浸久了,冻得通红。
南门河有两道城门,靠河是外城门,从外城门进城还有一道内城门,就是迎恩门。两道城门中间有百十步石级。南关就在内城门外。这时因为家家都在团年,街上没有几个人。
两人错着一两步远沿着石级往上走,家义又没话找话地问:“吃过年饭了?”
梅秀玉答道:“吃过了。”脸上依然不见笑容。
石级上曲曲折折地滴着些水印子,在光洁的石板上闪着寒光。家义并不觉得受了冷落,自顾庆幸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都在县城住着,天天能和熟人碰面,但要见到梅秀玉,却不是一件易事。相思之苦,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隐秘,也越来越沉重。
石级上到一半,梅秀玉竟有点气喘吁吁的。家义伸出手说:“篮子我帮你提着吧。”梅秀玉身子一闪,让家义的手走了个空。“不敢劳驾你,还剩几步就到了。”走了两步,她停下来,说道:“你有事儿,前头先走吧,我走得慢。”家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忍先走,又不便坚持,前后望望,不见一个人影,忙说:“我没啥事儿,学校放假了……”梅秀玉一低头,又挪步往前走。
家义拖后半步,偷眼打量着梅秀玉,在她腰肢扭动间,赫然看出她似已有了身孕。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双膝有些绵软,一脚没抬起来,在石级上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个踉跄。
梅秀玉回身脱口喊道:“哎哟,过点细。”家义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掩饰窘态,也不等梅秀玉同意,强行从她胳膊上把篮子夺过来。“还是我帮你拎着。”
梅秀玉空出两只手,就把一只手撑在腰上帮着用劲儿。家义瞟了她一眼,低声说:“河水都浸骨头了,你还下河?”梅秀玉嘴里哈着白气,说:“我已经不是梅家二小姐了,我不做,谁做?”
家义听她话里藏着幽怨,也不敢看她,结结巴巴地说:“是我对不住你。”梅秀玉面色晕红,眼睛看着石级,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口气说道:“汪先生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我非亲非故的,我不曾向你要过啥,你也没答应过我啥,哪儿谈得上对得住对不住的。”
这话更让家义无地自容,赶紧改口问:“你大哥还好吧?”梅秀玉说:“有了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弟妹,他好不了。”
一个又一个软巴掌打过来,家义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脸色红里带赤,赤里带白,吭吭哧哧地说:“你大哥是个心气高的人。”梅秀玉说:“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家义有满肚子话要说,只愁路途太短,巴不得脚下的石级变得像登天的云梯一样漫长。无奈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迎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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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后一步石级,梅秀玉长长吁了口气,依然避着家义的目光。家义回头看看,石级上除了曲曲折折一道道湿漉漉的水印子再没有一个人。他也顾不及梅秀玉是不是会听,急切地把重要的话赶紧说出来:“那件事儿不怪我大哥……我的心思你也知道……”可是越急越不知怎么说。
梅秀玉抬起浓密的睫毛,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汪先生,你要让我以后还能见你,这些话就再别提起。我是个妇道人家,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不合适由我去猜。都是街坊邻居的,往后见了面,客客气气打声招呼,问一声安就行了。有些事儿我早忘了,你也别记太清楚。”
家义满肚子的话像洪水遇上闸门,被梅秀玉不疾不缓、不卑不亢地挡住,弄得似一条干鱼晾在自己的尴尬里。
历经岁月侵蚀和匪患兵灾,气势恢宏的迎恩门已残破不堪。门拱的青砖缝里长出几棵蒺藜,虬枝瘦茎,迎风而立。深长、幽冷的城门洞里凉风徐徐,冬日的阳光在这儿被分割成黑白两块,两人隐在灰暗的光影里默默无言。
家义忽然就想起自己中秋节晚上做的那个梦,不由得往梅秀玉脸上多看了两眼,心里竟意外地潮起一阵热浪,没名没姓地问道:“他对你还好吧?”梅秀玉口气平淡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她向家义伸出手。“把篮子给我吧。”家义说:“我再帮你拎会儿。”
出迎恩门就是大街,梅秀玉断然不敢让家义再帮自己拎着篮子。“人多眼杂,你快给我。”家义回头看看,果然有两个女人挎着篮子缓缓顺石级走上来。他只得把篮子递过去。梅秀玉说:“你前头先走。”家义留恋不舍地说:“我跟你顺路。”梅秀玉急得皱起眉头,说道:“顺路你也先走。”家义拗不过她,只得顺从地加快步子走开了。
益生堂 第一章(32)
梅秀玉延迟一会儿,看家义走出十几步远,才慢慢挪腿往前走。回到家,丈夫瞅见她眼睛红着,疑惑地问:“咋啦,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梅秀玉用袖子擦擦眼,说:“河里风大,多半是被河风吹的。”丈夫爱惜地嗔怪她:“我说我去,你非要去。”
婆婆在一旁听见了,撇着嘴,啧啧连声地说:“哎哟,下趟河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我当媳妇的时候,除了坐几回月子,寒冬腊月的,哪一天不在水里泡。”
梅秀玉拎着篮子往后面厨房走,一只手不停地抹着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丈夫跟过来说:“妈说的是随口话,你别往心里去。”梅秀玉说:“我不是生妈的气,我是真叫河风吹了眼。”丈夫催她:“你快去烤烤火。”梅秀玉说:“刚从河里上来闪了腰,我去屋里靠会儿。”丈夫说:“去吧,去吧。我来和馅儿,等你起来包饺子。”这个性情懦弱的男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娶回养兴谦的二小姐,直到梅秀玉怀孕,他还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份幸运。
梅秀玉和衣躺在床上,在幽暗的屋里独自流着眼泪。几分钟的工夫,就听见婆婆在外面大声大气喊道:“咋是你在弄馅儿?你媳妇呢?”丈夫小声说:“她闪了腰,躺会儿就起来。”婆婆越发恼怒,说道:“针尖大点儿事还没做下地,就七碟子八碗的。这才几个月,到临盆不得当菩萨供起来?”丈夫哀求说:“妈,你小点儿声。”婆婆声音反而突然提高八度。“我又不是小媳妇,在自己屋里说话,做啥要小声?你老子在人家屋里小声了一辈子,到你这儿还不够?”
梅秀玉一头从床上坐起来,顿觉头晕目眩,不得已又躺下去。婆婆还在外面吵:“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疼媳妇也不是这么个疼法。老娘养你一二十年,没叫你在厨房伸过手。现在可倒好,快成厨子了。”
梅秀玉知道婆婆对梅家怀有怨气。她男人在养兴谦当伙计那会儿,也许梅家亏待过他。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有一种改朝换代的膨胀的癫狂,使她在故弄玄虚的威严之外,又多了一层对儿媳的莫名其妙的敌视。梅秀玉等眼前飞舞的金星散去,起床从屋里出来。
婆婆站在厨房门口,冷着脸,不拿眼睛看她。梅秀玉擦着她的身子进了厨房,从丈夫手里把家什抢过来。婆婆鼻子里哼一声,带着得胜还朝的神气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喊:“四儿,赶紧把拜年帖儿写齐了,明儿一早就要用。”丈夫歉意地抱着梅秀玉的肩膀,在她脸上匆忙亲了一口,赶紧跑出去。梅秀玉把一团肉馅儿搅得细腻香浓,一串串眼泪落进馅儿里,被搅拌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正月初一,家礼闭门不出,由士云和士霞两个,拿着拜年帖子,到亲戚朋友家挨家挨户拜年。到人家门前,先敲门,待门里有人应声后,士云就将帖子由门缝塞进去。家礼守在屋里,遇到上门来拜年的,也是在门里应一声。外面人说:“拜年!拜年!”家礼在里面回答:“难为,难为。”再说些吉利话,来人便将帖子由门缝递进,皆大欢喜。
过了初一,开始东家请西家,张家请王家吃饭。转转席吃下来,就到了正月十二,是玩花灯的时候了,一直要玩到正月十六。这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章达宣还为这场盛事编了打油诗:
南关的烧粗人胆大,
西关的你玩我不怕。
大街上坐视不理,
辕门街胡乱哈抓。
因为南关多是殷实人家,财大气粗,爱玩的人多,玩得起的人也多。西关亦然。这两处最得便的地方,是有龙盘之穴。南关的龙存武昌庙,西关的龙存关帝庙。大街上商铺虽众,但场地狭小,蛟龙腾挪不开,于是抱着你玩耍我出钱的傲慢态度,静观事态。辕门街小门小户,玩不起规模,只能弄些蚌壳精、划旱船、踩高跷之类的小节目。
出灯前一天,打更人上街通知街邻:“打扫街道,明天出灯。”家家即开始清扫门前地面,形如接神一般慎重。出灯这天,家家在门前燃放鞭炮,烧化纸钱。看龙就在于看花。龙行门前,舞龙人高喊:“要花,要花。”屋主就应声燃放花炮,一时里烟花四溅,紫气氤氲。往年看花灯,养兴谦门前的花炮,堆起能有半人多高。
许多女人,抱了自己的孩子,嬉笑着在龙下钻一个来回,借以压灾灭祸。茅山人还传说龙嘴里的龙珠能治不孕,所以每年倒灯后烧龙,龙珠不烧。有钱人家不生子,就将龙珠取下请回家里,摆上几十桌酒席,把鼓乐队和各路亲朋一起请来吃饭。如若有孕,则需在来年拿出半条龙钱用以还愿。
解放前一年,家礼接过一次龙珠。玉芝再怀孕,生下来却还是个女孩儿,就是士兰。今年又有人提起这事。玉芝笑着摇摇头。“还是请龙王爷到人家屋里去吧,我是没有指望了。要不你们再给他娶个小,免得他绝后。”耍龙的人就说:“汪先生那么好的德行,终会有个传后的,哪儿还用得上娶小。这明明是嫂子晓得解放了,不兴这个了,才装个大方。”
家礼一边不吭声,听着玉芝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白话玩。第一次接龙珠,他是怀了真希望的。结果麒麟不至凤凰来,他也就不再信了。他记着那句话:命里该有自会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柳老师过年没有回家,十二早晨自己在炭火上烤两个馍馍吃了,过来敲家义的门。“汪老师,今儿玩灯,一起上街凑个热闹去?”家义说:“我想看看书。”柳老师进来拽着他就往外拖,说道:“走吧,走吧,我一个人多没趣。”家义只好把书合上随他一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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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33)
两人刚到大街,辕门街玩蚌壳精、划旱船、踩高跷的队伍迎面走来。划旱船里的妖婆子由一个面貌粗鄙的男人反串,头上戴顶黑平绒布做的帽子,像一只倒扣的碗,把眉毛、耳朵以上的部位全部包起。帽檐四周绣有喜鹊登梅图。上穿大襟布衫,腰缠围裙,裙上又绣着鲤鱼闹莲图。下穿玄青大脚裤,裤脚用布绳紧扎。脚上一双白布长袜,一对绣花鞋。脸颊和大嘴都涂得扎眼地红,耳朵上夸张地坠着两只大鞭炮做耳环,下巴上还点着一个假痦子。手里一只长烟袋,一步一扭,两步一跳,动作夸张,表情滑稽,惹得人群阵阵发笑。蚌壳精演的是些插科打诨的荤题材,比如和尚与寡妇偷情,尼姑怀春之类,小媳妇羞红着脸边看边骂,未出阁的姑娘却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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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队人刚过去,又一群人前呼后拥地随着长龙自南向北而来。柳老师说:“今儿运气好,正赶上最热闹的场。”家义说:“我俩都是高个儿,往后捎捎,免得挡了人。”两人刚刚贴墙站定等待开场,家义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定眼看去,果然在对面人群里看见了梅秀玉,她旁边有个小媳妇装扮的女人正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家义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梅秀玉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惊,然后似笑非笑地咧了下嘴,就把目光错开了。
龙开始舞动,烟花随之燃放起来。弥漫的烟雾遮住了家义的视线,急得他踮起脚,伸长脖子直往对面瞅,梅秀玉的面容在喧闹的背后时隐时现。
柳老师跟他逗趣说:“你看不见,我抱你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家义窘得赶紧把脚后跟放下来。
舞龙人在腾跃之间不断高喊:“要花!要花!”铺子的主人又在人群的喝彩声中抱出一堆烟花。一阵猛烈的烟火之后,家义再也找不见梅秀玉的影子。他焦急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几个来回,依然一无所获。
旁边一个卖甘蔗的男人嫌他挡了自己的视线,用胳膊肘把他往边儿上一拐。他后退几步,差点把一捆甘蔗绊倒在地。卖甘蔗的人不满地说:“你这么大个人咋不长眼呢!”
柳老师见了他的窘态,戏谑道:“你也舞起来了?”家义捂着肚子说:“我肚子不合适,得去跑一趟茅厕。”柳老师问:“还回来吗?”家义支吾道:“看情况吧。”说完,撇下柳老师,一个人挤出人群,黯然地离开了。
学校一多半老师都回家过年去了,校园里冷冷清清,高大的杨树、榆树、梧桐树都在寒风中裸露着褐色的枝干。家义在屋里生起炭火,用火钳支在炭火边儿烧了一搪瓷缸子开水。湿热的水汽吱吱地从缸子里蒸腾出来,给干燥的屋子增加了一些湿润。
大殿檐角的风铃丁丁当当清脆地响着,更衬得屋外一片旷野似的寂静。街上刚刚经历的喧闹像梦一样不真实,梅秀玉在烟火后面忽隐忽现的面容更像是梦里的景象。他在杯子里丢了把冻米,煮到黏稠时,用布包着搁在桌上,无菜无糖地吃下去……
天黑了,街上看龙灯的人流像退却的潮水一样不见了踪影。家义听说家里有事,急匆匆赶回益生堂。一进前厅就遇见家礼,对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回来了。她正在等你。”他也不问谁在等,心里像早已明白似的随着家礼直往后走。到了自己屋前,家礼拿手一指,说道:“去吧,我给你们看着人。”他不觉诧异,跨过门槛就进去了。家礼在他身后轻轻将门掩上。
梅秀玉斜坐在床沿儿上,两只脚款款地搁在踏脚板上,蚊帐垂下来遮住了她半个肩。家义过去坐在她旁边,握住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就去抚她眉前那颗黑痣。梅秀玉说:“你总记得我这颗痣。”家义说:“走哪儿都忘不了。”又问:“你咋来益生堂了?”梅秀玉笑说:“不是你叫我来这儿等你吗?咋又忘了?”家义歉意地说:“我逛街去了。”梅秀玉问:“街上有啥?”家义想了想,说:“满街都是熟透的枇杷。”梅秀玉问:“你咋不给我买点儿回来?”家义忙说:“你坐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梅秀玉靠在他身上,说:“我呆不长,一会儿还要下河。”家义便搂住她,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梅秀玉穿着件蓝底白花的紧身小棉袄,下面一条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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