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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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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丰收在望的庄稼岌岌可危,校长急得像丢了儿子。指标完不成,一顶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来找家义,脸阴得快要哭出来,说:“你快想想办法,要能把庄稼救过来,我给你披红戴花。”家义也是束手无策,再看校长也乱了方寸,就更显得六神无主了,连说:“我去问问学生,看谁有好办法。”校长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对,对,群策群力,群策群力。”还真有脑子灵活的人,提出用竹子给麦苗当拐棍,说只要支撑着度过生长期,等麦子抽了穗儿,收获就好比是探囊取物。茅山遍山都是野生的毛竹。校长说:“汪老师,我给你一个班的学生,你连夜上山去砍。”竹子弄回来,截成一小段一小段,密密插在土里,像卫兵一样给麦子撑腰,给人壮胆。
益生堂 第一章(56)
好不容易盼到夏收,沙里淘金似的一顿折腾,还没收上五斤麦子,连种子都没收回来。麦穗粒粒干瘪,并不像人一样,营养过剩就能肥胖。家义和校长看着那堆像金豆一样珍贵的麦子,不敢去想后面的结果。校长问:“你看咋办?”家义愧疚地说:“都怪我没把工作做好。”校长摆摆手,说:“这回只有破釜沉舟了,就按一万五的指标往上报。”家义问:“这行吗?”校长反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家义无奈地摇摇头。喜报送上去,上面不但没人来验收,倒写了贺信,祝贺茅山中学在大跃进中取得空前胜利。校长的腰杆一下直了起来,走哪儿都是一张笑脸。家义也在百思不得其解中悄悄松了口长气。
李兰茹到学校来找家义,看他霉头霉脑的,兴致不高,问他:“你咋了?是不是我来你不高兴?你要不高兴,我这就走。”家义忙说:“你误会了,我是这儿太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李兰茹也听说了学校试验田的事,劝他说:“我是农村长大的,见过咋种粮食,像你们那个种法,倒是从没见过。”家义说:“你没见过的东西,不能说就不是真的。种地也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山东寿张县的做法就是大水大肥,让作物吃饱喝足。”李兰茹说:“报纸上虽说有照片,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人咋可能坐在麦子上不掉下来?”家义连忙提醒她:“这话可不能在外头随便说,你难道想当‘反冒进’的典型?”李兰茹调皮地笑笑,说:“我这也是跟你说说,在外头,还不是人家说啥我说啥。”家义一脸疑惑地说:“那我问你,为啥我们照着报纸上的学,收成会不好呢?”李兰茹说:“地跟地还不一样呢。何况你们没种过庄稼,缺少经验。你以为种地是件简单的事儿。”家义说:“我就是可怜那些学生,忙了一秋一冬,累得不像个人样儿,连课都耽误了,收下来的麦子还不够他们一顿饭。”李兰茹笑着说他:“看看你自己吧,脸粗得像块老树皮,头发长得像个牢犯。”家义凑近桌前的小镜子照照,见自己果然两颊深陷,头发长得快要盖住耳朵,用手拢了拢,说:“这几个月,我哪儿睡过一个囫囵觉,更别说安生吃顿饭了。”李兰茹说:“事儿要干,身体也要顾。都像你这样,还不两天就把自己整垮了。”
家义把李兰茹的手拉过来握住,突然说:“我们结婚吧。我现在家没个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天黑回到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兰茹羞红着脸说:“你可以去找老师们坐坐呀。”家义说:“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儿,能找谁呢。”
反右以后,人们像经了一场霜打,精神上变得有些萎靡,许多人心里都留有余悸,除了开会,大家尽量不往一起凑,以免言多有失。私下来往时,也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家义不想回家,学校又是这种状况,他感觉到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家廉活着时,他们还能时常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家廉走了,魏学贤又成了分子,他的天地越来越窄。李兰茹女性的温情,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希望。
李兰茹说:“还是再等两年吧,我还年轻,一结婚,啥事儿都做不成了。”家义直起身,无奈地说:“那就听你的,再等两年吧。”两人温存了许久。李兰茹走时,家义一直把她送到校外。李兰茹催他:“你快回去吧,叫人家看到怪不好意思的。”他才转身回来。
第二年开春,县里召开大跃进工作总结表彰大会,家义因为在大办钢铁和种卫星试验田中的突出表现被评为一等模范,从县里披红戴花地捧回一张奖状。校长说:“咋样?汪老师,我说要给你披红戴花,就一定给你披红戴花吧。县里还要搞一个大跃进模范人物事迹展览,学校已经把你的书面材料报上去了。”
阚书记这时已经调离学校。那天特意来看展览,见家义的事迹材料上写着:汪家义同志现年只有三十岁,本人是学生出身,家庭成分是地主。他能光荣入党并能永葆红旗,就因为他能勇于和本阶级决裂,背叛剥削阶级家庭,能听党的话,坚持思想改造,实行政治挂帅,在总路线的光辉照耀下,发挥了敢想、敢作、敢创造的共产主义风格……
阚书记高兴地把家义叫到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汪啊,我没看错你!”神情之间,对他颇有一种认同感,这使家义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甚至五七年有惊无险的遭遇带来的忧惧,也被这次的荣耀冲淡了,他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由于阚书记鼎力推荐,巡回展览结束不到两个月,家义被提拔当了副校长。
士霞从学校把这个消息带回家,家礼不敢相信,问她:“你听谁说的?”士霞说:“还听谁说?学校里都在喊他汪校长了。”玉芝在旁边儿嘀咕一句:“这下怕是更不得回来了。”
进了冬月,士云科室里一个大姐牵线,让她和农业局的一个干部结了婚。家义买了一对枕巾送到家瑛那儿,请她得空带到益生堂去。家瑛觉得奇怪,问道:“你咋不自己送去?”家义不好实说,搪塞道:“我这几天太忙,没空回去。”家瑛哼哼一笑,说:“别糊弄三姐了,你的那点儿心思还瞒得了我?”她把枕巾拿到益生堂。玉芝问:“他咋不自己回来,还要你捎带?”家瑛说:“咋的?我捎带的你不要?”玉芝把枕巾往旁边一丢,冷着脸说:“回来一趟我们又吃不了他。”家瑛搡她一把,说道:“哟,你还不稀罕。要不想着这是人家士云的,我早留下自己用了。”玉芝被她逗得笑起来,说道:“你拿吧,拿吧,不怕人家说你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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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57)
婚后,士云从益生堂搬出来,住进农业局简陋的宿舍。女婿是茅山乡下人,家礼和玉芝对他都不是太满意。玉芝背后跟繁丽牢骚说:“看他吃个饭吧,比一桌子人都闹得响,嘴巴吧唧得在门外都能听见,夹个菜也是,筷子就像横扫千军,在盘子里划拉来划拉去,也不知他究竟要吃啥。”家礼说:“跟上老爷当娘子,跟上屠夫翻肠子。士云找个这样的也好,往后少惹是非。”
22
繁丽十月九日生下个儿子。因为早产,包在襁褓里的孩子像一只脱了毛的小鸡,浑身的皮皱皱巴巴,两个坐骨尖尖地凸出来,十根手指跟十根火柴棍儿差不多粗细。因为下地时憋了气,魏妈把他倒提着在屁股上拍打了好几下,才哇一声哭出来。
繁丽躺在床上虚弱地问:“孩子长得像谁?”家慧分明看出长得像家廉,却骗她:“像你,跟你一样白皙,漂亮。”繁丽失望地说:“我希望他长得像家廉,像家廉才好。”家慧和魏妈互相看看,都不敢接话。魏妈把孩子擦洗干净,四肢合拢,用小被子紧紧缠裹得像根蜡烛,抱过去放在床里,说道:“过去暖暖你娘,跟她求口饭吃。”
家慧问玉芝:“鸡汤煨好了吧?”玉芝说:“早就煨烂了。”家慧问:“黄豆放了吗?”玉芝说:“放了。”繁丽说:“我不想吃东西。”家慧说:“得吃,你得赶紧发奶。”玉芝说:“先把奶头给他嘬着,不然奶水来得慢。”家慧帮着,教繁丽怎么把奶头塞进孩子嘴里。魏妈说:“找谁给这孩子取个名儿?”家慧说:“叫大伯取,大伯是这屋当家的。”
可是,给孩子取名的事,家礼一直拖着,一味地说:“我读的都是旧书,想得起来的名字早过时了。”
孩子满月这天,家义天黑偷偷跑回来一趟。家礼像遇着救星,鼓动说:“还是二伯给侄儿取个名。”家义客气说:“你是大伯,应该你取。”玉芝一旁说道:“他呀,取名字比人家繁丽生孩子还难。”家义说:“真要叫我取,我就取个单名叫洋,汪洋。你们看咋样?”家礼默了一会儿,颔首道:“这名字好,好!”繁丽也说:“是不错。”玉芝说:“这是大名,小名叫啥?”家礼说:“现在都不兴取小名了。”
家义坐了不大一会儿就走了,临出门时,背开繁丽,悄悄把一个月的工资掏给家礼,说:“这个你替我交给弟妹。”家礼问他:“这么多钱,你咋不自己给?”家义窘迫地说:“我怕她不要。”家礼说:“你还没成个家,也该攒些钱。”家义淡淡地说:“钱挣了,总不是花的。”家礼问:“她要不收咋办?”家义说:“那就放在你手里,看他们娘俩缺啥,就给他们买点儿。”
章婶和国华拿了两斤红糖也来看繁丽。繁丽推让道:“这东西都要计划,留着你们自己吃呗。”国华说:“男子百日不断姜,女子百日不断糖。你现在正用得上。这还是德成专门找人批条子弄的。”
章婶送的是个布兜兜和两条连脚棉裤。兜兜上绣着三只金黄的葫芦,绿色叶蔓蜿蜒盘缠着十分醒目。繁丽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对细密的针脚大为叹赏。“这是谁绣的?绣得这么好!”国华说:“手工是我妈的,图样子是我伯画的,他说叫个啥瓜瓞绵绵。”她转过脸问章婶:“是这个词吧?”章婶说:“你伯的经文篓子我哪弄得清。”国华说:“绣是你绣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转脸对繁丽说:“我生老大的时候,想要她帮着绣一个,她都不肯绣,说是眼睛看不见了。现在给洋洋绣,她又看得见了。你说叫我咋想好。”章婶笑着说:“你这张嘴,真是踏你老子的代。”
坐完月子,汪洋交给玉芝带着,繁丽又去上班。和家礼商量好,她每月在生活费之外,再多支十二块钱的保姆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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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丽发现学校里有两个老师不再来上班了,又来了几个新面孔。她还是带语文、美术、自然三门课。老师们看她,表情和眼神上与以往有些不同。她对一切都淡淡的,不主动和人交谈,人多的地方尽量不去,除了上课,平常很少说话。
一天,老师们都在上课,繁丽因为渗奶,衣服上洇了一大块,正背对着门把一块干袱子往衣服里塞。刘玉堂突然钻进来,把她吓了一跳,骇然问道:“刘校长,你进门咋一点声音都没有。”刘玉堂顾不上回话,两只肉眼直瞪瞪地盯着她的胸脯,黑黄的脸因为激动竟然生出一层红晕,说道:“孟老师,你真比杨贵妃还要丰满些。”
繁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冷着脸说:“刘校长,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还要备课。”刘玉堂嘴里说着:“不忙,不忙。”也不知是说自己不忙,还是说繁丽不忙。繁丽拿支笔在手里,低头改作业,不理他。
刘玉堂看看门外,往她桌子跟前凑近两步,问道:“孟老师,你咋总不愿意听我说话呢?”繁丽头也不抬,问道:“你还有话说吗?”刘玉堂说:“有哇,咋没有。”他把两手伸在胸前,脖子缩进肩膀里,说道:“你现在是个寡妇,我老婆也不在,你就答应我,成一回好事吧。你那奶流了也是流了,不如叫我帮你嘬一嘬。”
繁丽随手抄起桌上课本用力一掼,用少有的大声说:“刘校长,你要再这样放肆,我就喊人了。”刘玉堂涎着脸说:“你喊我不怕,你是个寡妇,别人会说是你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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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58)
繁丽气得嘴唇直抖,漫无目的地把作业本和课本摞在一起,在桌上顿得砰砰直响。刘玉堂见她说不出话,就想上来搂抱。
繁丽情急之中抓起一把裁纸刀握在手里,咬着牙说:“你再上前一步,我们就以命抵命。”刘玉堂看着眼前寒光闪烁的刀子,气焰顿时收敛下来,凶巴巴地拿眼睛盯着繁丽,说道:“我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这么不识相。”一边说一边倒退着溜了出去。
繁丽站在桌前,一时竟回不过神。内心的屈辱,孤独无助的惶恐,害怕被人知晓的担忧,对刘玉堂的憎恶,纷繁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让她感到郁闷和绝望。晚上搂着汪洋躺在床上,听见墙外有谁在唱山二簧的曲子。声音袅袅地传过来,如哭诉一般高亢,凄婉。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
思老娘,想骨肉,珠泪不干。
我好比南来雁扶群飞散,
又好比浅水龙久困沙滩。
又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又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
繁丽听着想着,觉得句句唱的都是自己,不由得悲从中来,泪不能禁。独自面壁,陪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种痛苦中的寂寞,真正是欲诉无言。
转眼学校放寒假了,刘玉堂把繁丽叫到他办公室,无头无尾地问了句:“你想好了吗?”繁丽离他远远地站着,冷冷地说:“我没什么好想的。”刘玉堂手上拿着根长木尺,在掌心叭叭地拍着,黑黄的脸在光线黯淡的屋里显得更黑,混沌成一个没有轮廓的面具。“你别忘了古人有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要是顺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繁丽咬着嘴唇,故意不拿正眼瞅他。刘玉堂把尺子往桌上一摔,说道:“那行,下学期你先别急着来上班,等学校通知吧。”
繁丽感到不妙,但还怀有一份侥幸。过了年,各个学校都开学了,却迟迟不见有人通知自己。繁丽知道,自己的饭碗丢了。
家礼和玉芝见她没去上班,都不敢问。玉芝说:“这娘俩要是没了来路,我们可咋拖累得起?”家礼说:“这事只有找家义,看能不能通过德成的关系,跟学校说说。”
在此之前两人有过约定,以后见面,家礼不来学校,家义也不回益生堂,把说话的地点安排在章达宣家里。士霞事先到学校给家义送过信,等家礼到章达宣那儿时,家义已经坐着等他了。
家礼说:“繁丽在这儿无亲无眷的,只能靠我们。你要能帮忙,给她帮帮忙吧。”家义说:“茅山好几所学校,像繁丽这样无缘无故被开除回家的,已经不下十个。”章达宣问:“找德成想想办法咋样?”家义摇摇头。“这个关口谁敢出来说话,大家都恨不能把舌头取下来藏在裤兜里。”家礼发愁说:“这可咋办,学贤才回家,这又回来一个,谁都帮不了谁。”家义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说道:“大哥,这点儿钱你给繁丽带回去。”家礼不接,说道:“她不能总花你的钱。”
章达宣在一边辛酸地笑说:“老二快成及时雨宋公明了。”家义把钱搁在桌上,说:“给钱的事儿,对谁也不要说。”家礼瞥他一眼,把钱卷一卷揣进兜里,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过去他对家义的谨小慎微很不以为然,现在看看外面风声鹤唳,不得不慢慢开始认同他的做法。家义说:“我先走,你再坐会儿,别一起走。”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章达宣说:“耀宗要是活着看到你们弟兄弄成这样,心里真不知会咋想。”
23
解放后,茅山的几家当铺都不让开了,但有个外号叫“眨巴眼儿”的却还在悄悄做着典当的营生,在互不见面的买卖双方周旋。卖主给定一个最低价,由他找买方交涉,高于最低价的部分,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也就靠着这点收入维持生计。章达宣做过一首打油诗,叫“茅山四不像”,其中就有眨巴眼儿。当时有个姓喻的女子,穿衣袒胸露臂。一个姓谢的男子,说话女声女气。一个姓詹的富人,有钱而又吝啬。眨巴眼儿呢,时常一只手上戴好几个戒指,动辄头顶呢帽,身穿皮袍。章达宣说他们:
老喻不像女人,
谢娃不像男人,
老詹不像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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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巴眼儿不像穷人。
繁丽被刘玉堂不明不白地开除回家,骤然断了生活来源,不得不把家里带来的首饰悄悄变卖,最后连玉芝给的那个戒指也留不住了。
家瑛跟眨巴眼儿很熟,繁丽的东西都是过她的手交给眨巴眼儿。眨巴眼儿说:“要真是孟老师的东西,我保证连一分脚力钱都不收。”家瑛说:“这点东西能卖个啥价,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要是敢揩油,在我三姑娘这儿玩花的,我就把你裤裆里那个东西割下来喂狗。”眨巴眼儿两只眼睛忽悠忽悠直眨,说道:“我就是揩谁的油,也不能揩人家孤儿寡母的,是不是?何况还是三姑奶交代的事儿。”家瑛说:“算你小子明白。”眨巴眼儿涎着脸,嬉笑着说:“这趟就算我白跑腿,三姑奶要是待见,就赏我根烟抽抽。”家瑛就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递给他。眨巴眼儿接过去,像吸鸦片一样眯着眼,把一口烟全吞下去,只从鼻子里丝丝缕缕地冒些水汽似的烟雾出来。家瑛嘴里骂着:“真是个烟痨!”把烟盒里剩的两根烟都给了他。
益生堂 第一章(59)
过不几天,眨巴眼儿把钱送过来,果然比家瑛给的价还高出几成。繁丽心里过意不去,非要拿出几个钱让家瑛带给他。家瑛把她一推,说道:“你以为他是省油的灯?脸皮厚吃不够。单凭他那张厚脸皮,就饿不死人。”玉芝也说:“难就难你们这些念书的,像眨巴眼儿这种人,到哪儿都能找到食口。”
街坊有个黄大姐,是贫协主席,为人很仗义。看他们母子可怜,悄悄跟玉芝说:“街上有个砸煤炭的活儿,一天还能挣几个。虽说脏点,可不必跟人打交道。不知道你们家孟老师愿不愿意做?”玉芝说:“不愿意咋办?要吃饭哪。”回去和繁丽一说,繁丽一口应道:“我能干,我们四川女人最能吃苦。”她的血统一半南方,一半北方。外露的是南方人的温柔、圆通,内含的却是北方人的刚烈和倔强。玉芝说:“你去砸煤,洋洋就留在屋里,我替你看着。”
繁丽因为再也付不起保姆费,不忍麻烦她,说道:“我自己能带,用绳子拴在背上,不耽误做事。”玉芝说:“我还得给你预备一只小板凳,一把锤子,一个绳圈。砸煤的时候,你把煤放在绳圈里,免得碎煤到处溅。”
家礼心下有些不忍,灰着脸说:“叫她去做这种活儿,我们对不起家廉!”玉芝说:“咋是我们对不起他?他自己一甩手寻了短见,丢下孤儿寡母的,叫我们有啥办法。”家礼呼噜呼噜抽着水烟,说道:“他兴许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儿子。”烟雾在他头上丝丝缕缕飘着,被天井进来的光线照成蓝莹莹的一片。
繁丽把一头长发齐耳根剪去,出去一坐就是一天。她砸煤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四川妇女了。汪洋在她的背上,随着她的动作一仰一合,心肠软的看了都觉心酸。玉芝说:“你还是把洋洋丢在家里吧,带出去简直是跟你受罪。”繁丽说:“他要吃奶,我中间又不能回来。”忧虑加上缺少营养,她原来那么丰沛的奶水竟然日渐枯竭了。因为吃不饱,汪洋就不断地要吃。玉芝说:“酒糟煮面糊可以发奶,你不妨做点儿吃吃。”繁丽一筹莫展地说:“我到哪儿去弄糯米?”
玉芝还留了两斤糯米,是准备过年炸米花、做冻米用的,本想说“我还有点儿”,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说道:“你去魏妈那儿看看,她要是有,先借点儿,日后再还她。”繁丽说:“我哪能向她开口。”玉芝说:“为了儿子,当妈的就得低头求人。”
繁丽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去了。魏妈说:“真是难为情,我有两年都没见过糯米是啥样了。”繁丽说:“没事,我也不是一定要吃。”魏妈说:“你要是借到了,拿来我替你做。你拖个孩子,腾不出工夫。”繁丽不忍拂了老人的好意,笑着答应道:“行啊,等我弄到糯米就过来。”
她前脚出门,魏妈后脚就一脸惶恐地对魏学贤说:“家廉媳妇怕是不长了。”魏学贤被她说话时那副惊恐怪异的神情吓坏了,说道:“妈,人家好好的,你咋说出这种话?”魏妈说:“树老成精,人老成仙。我看得没错。你别看她笑模笑样,安安静静,魂灵早不在这儿,是那个孩子拴着她。”
魏学贤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全当儿戏,还是悄悄跟家慧说了。家慧当即就落了泪。魏学贤安慰她:“我妈也就那么一说,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你就哭起来了。”家慧哭着说:“如今坏事一桩接一桩,哪还由得你信不信。”魏学贤说:“你要真当回事儿,就照我妈说的,找个人到屋里治治。”家慧为难地说:“我找谁呢?现在谁还敢做这事。”
她不敢去找庄瞎子。庄瞎子目标太大,白天不敢请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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