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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发空缺-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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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驾车往“铁匠铺”的方向开去,脑子里回放着与凯的谈话。

我还以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才死了几个星期!

是的,而我是在替巴里照顾她,加文在脑海里反驳道,这肯定也是巴里愿意看到的。我们都没想到会产生感情。巴里已经去世了。这件事不会伤害到他。

他独自一人在“铁匠铺”里,想为当晚的派对挑一身干净的西装,因为请柬上标明了“正式”二字。同时,他还在试着设想爱嚼舌根的帕格小镇会怎么兴奋地议论“加文和玛丽”的故事。

那又如何?他想,然后被自己的勇敢吓了一跳。难道她就应该孤独终老?这种事时常发生。我在照顾她。

尽管对参加一个注定无聊和累人的派对不情不愿,他却又像是漂浮在激动和快乐的小泡泡里。

山顶小屋里,安德鲁·普莱斯正在用母亲的吹风机给自己的头发定型。他从没像期待今晚一样期待过任何一场蹦迪或派对。霍华德雇他、盖亚和苏克文达在派对上当侍应生。霍华德还特地为此给他租了一套制服:白衬衫、黑长裤和领结。他会跟盖亚一起工作,不是作为搬运小工而是作为侍应生。

令他期待的还不止这些。盖亚已经跟那位传奇的马尔科·德·卢卡分手了。那天下午,他走到铜壶咖啡馆的后院里想抽根烟,却看到盖亚在因为这件事哭泣。

“这是他的损失。”安德鲁说,尽量不暴露出自己的高兴。

听了这话,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说:“说得好,安迪。”

“你这个小基佬。”安德鲁终于关掉吹风机时,西蒙说道。他在黑魆魆的楼梯台上站了几分钟,从打开的门缝中看着安德鲁对镜“梳妆”,就等着说这句话。安德鲁吓了一跳,然后笑了。他的好心情反倒让西蒙不安起来。

“看看你吧,”安德鲁穿着衬衫、系好领结走过西蒙身边时,他继续嘲讽道,“看看你那鸡巴领结。你看上去活像个娘们。”

而你失业了,是我让你失业的,大浑球。

安德鲁对自己那桩“义举”的感觉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有时,内疚感会沉重地压在他心上,染黑了他所有的情绪,但很快,那种感觉就会烟消云散,只剩下秘密的成就感在雀跃欢呼。今晚,在骑着西蒙的车,加速驶下小山,冲向镇子时,念及那场胜利,安德鲁单薄的白衬衫下激动的心又加了一份热力,身上冷风激起的鸡皮疙瘩添了一份刺痛。他激动不已,心中充满希望。盖亚恢复了单身,受伤的心灵需要抚慰。而且,她的父亲住在雷丁。

安德鲁到达教堂会厅时,看到雪莉·霍华德身着礼服站在外面,正试着把形如“5”和“6”的巨大金色氦气球系在栏杆上。

“嗨,安德鲁,”她兴奋地说,“停车时别堵住入口。”

他推着车绕过街角,看到一辆全新的绿色宝马敞篷赛车。进教堂会厅时,他再次从那辆车旁走过,瞥了一眼车里豪华的内饰。

“哎呀,安迪来了!”

安德鲁立刻看出,老板的好心情和兴奋程度跟他一样。霍华德大步从厅里走出。他穿着一件庞大的天鹅绒晚礼服,看上去像个魔术师。在场的只有五六个人,因为派对还要再过二十分钟才开始。到处是蓝、白、金三色的气球。厅内有张巨大的支架桌子,上面放满装着餐巾的碟子。大厅尽头有一位中年DJ在调试设备。

“安迪,去帮莫琳的忙吧。”

莫琳正在长桌的一头摆放玻璃杯,被头顶大灯打下来的光束照得花里胡哨。

“小伙子看上去真帅啊!”安德鲁走近时,她用那副乌鸦嗓子说。

她今天穿了一条用料很少的紧身裙,干巴巴的身体被勾勒得曲线毕露,就连身上不合时宜的这一坨那一坨的赘肉也被那十恶不赦的面料箍得暴露无遗。从视线之外的某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嗨”,原来是盖亚,她正蹲在地上一个装满盘子的纸箱旁边。

“请帮着把玻璃杯从箱子里拿出来,安迪,”莫琳说,“然后把它们摆着这儿,我们要在这里设吧台。”

他照吩咐做了。打开箱子时,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瓶香槟。

“把这些放进冰箱,如果这里有的话。”

她长着跟霍华德一样挺直的鼻梁,蓝色的大眼睛和淡色的卷发。但是,霍华德的线条被肥胖所软化,带了些女子气,他的女儿——她肯定是他的女儿——则虽不漂亮,却因浓眉大眼和带沟的下巴而十分引人注目。她穿着长裤和一件开领丝质衬衫。把酒瓶放在桌上后她就走开了。不论是她的举止,还是她的穿着显示出的某种品质,都让安德鲁确信她就是外面那辆宝马的主人。

“那是帕特里夏。”盖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立刻觉得皮肤一阵麻,就像她身上带电一样。“霍华德的女儿。”

“我猜也是。”他说,但比起帕特里夏,他其实对身边的这位女性更感兴趣。他看着她旋开一瓶伏特加的盖子,倒了一杯,然后耸耸肩,一饮而尽。莫琳提着冰桶走过时,她差点没来得及将瓶盖盖回去。

“不要脸的老娼妇。”莫琳走开后,盖亚说,安德鲁能闻到她口中的酒味。“看看她那副装扮。”

他大笑起来,笑声却紧接着戛然而止,因为他一转头看到雪莉就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她一贯的波斯猫一般的微笑。

“贾瓦德小姐还没来吗?”她问。

“她在路上了。她刚刚给我发了短信。”盖亚说。

其实雪莉才不在乎苏克文达在哪里呢。她听见了盖亚对莫琳的议论,这完全恢复了她刚才被莫琳对其装扮的自鸣得意所破坏的好心情。真是,要彻底戳破那样一份迟钝又盲目的自信心是很困难的,但当雪莉从两个少年身边向DJ走去时,她已经盘算好了等会儿跟霍华德独处时要说些什么。

唉,恐怕年轻人在嘲笑莫琳……她穿那么件衣服真是太令人遗憾了……我真不愿看到她让自己成为了笑柄……

有很多事情值得高兴,雪莉提醒自己,因为今晚她需要一些鼓舞。现在,她、霍华德和迈尔斯都是议会成员,想想有多美妙啊。

她跟DJ核对了一下,确认他知道霍华德最喜欢的歌是《绿草如茵的家》,汤姆·琼斯的版本,然后她环视四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然而,她的目光碰上了让她今晚的喜悦不是百分之百如期待中那般完美的原因。

帕特里夏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墙上的帕格镇纹章,没有试图跟任何人交谈。雪莉希望帕特里夏偶尔能穿穿裙子,但至少她是一个人来的。雪莉之前生怕宝马会把另一个人也带来,而那人的缺席也是她赢来的。

无论如何,人们不该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即使他们不是你想要的样子,即使他们长成了你若不认识、势必要躲到马路对面去的那种人。霍华德对整件事看得很开,他甚至在帕特里夏听不到的地方小小地开起了玩笑。雪莉可做不到这么超然。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跟帕特里夏站在一起,她模糊而隐隐地希望,这样就能缓和女儿以她标新立异的着装和举止给大家留下的古怪印象。

“想喝点什么吗,亲爱的?”

“暂时不想。”帕特里夏仍然盯着帕格镇纹章,“昨晚我喝得很多,怕是现在还不能沾酒。我们跟梅莉的同事们一起去的。”

雪莉看着上方的羽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梅莉很好,如果你要问的话。”帕特里夏说。

“噢,很好。”雪莉说。

“我喜欢那张请柬,”帕特里夏说,“帕特和客人。”

“对不起,宝贝儿,要知道,给未婚人士的请柬都是那样写的——”

“啊哈,是《德布雷特贵族年鉴》上规定的对吗?梅莉不想来,因为请柬上没有她的名字,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而现在我在这儿,一个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不对?”

说完,帕特里夏径直朝饮品区大步走去,留雪莉一人在原地微微发抖。在帕特里夏还是小孩子时,她的怒气就很吓人。

“你迟到了,贾瓦德小姐。”看到苏克文达慌慌张张地向她跑过来,她恢复了镇静。在雪莉看来,这女孩还敢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厚颜无耻,要知道她妈妈就是在这个大厅里对霍华德说了那些无礼的话。她看着她跑到安德鲁和盖亚身边,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霍华德他们应该把那女孩开掉。她老迟到,而且藏在她那黑色长袖T恤下的湿疹很可能会有什么卫生问题。雪莉默默提醒自己要到她最喜欢的那家医学网站上查一下湿疹是否传染。

八点钟一到,客人们都纷纷来了。霍华德把盖亚叫来,站在他旁边接下客人们的外套,因为他想让所有的人看到自己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做这做那,并让所有的人都看一眼她的小黑裙和褶边白围裙。不过,随着客人们的大批到来,她很快就无法独立胜任这个任务了,于是霍华德把安德鲁也叫来帮忙。

“去偷一瓶酒。”他们把外套三四件一起挂在狭小的衣帽间时,盖亚向安德鲁下令道,“藏在厨房里,我们可以轮流过去喝一点。”

“好。”安德鲁欣然领命。

“加文!”霍华德喊道。八点半时,他儿子的合伙人独自走了进来。

“凯没跟你一起来吗,加文?”雪莉迅速地问(莫琳现在躲在桌子后面,换上她那双亮闪闪的细高跟,所以雪莉能够独领风骚的时间非常短)。

“很遗憾,她刚好没空。”加文说。接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与盖亚面对面,后者在等着接下他的外套。

“妈妈不是没空来。”盖亚瞪着加文,用她清亮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而是因为加文把她甩了。是这样吧,加文?”

霍华德在盖亚肩上拍了拍,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兴高采烈地说:“你能来太好了,去喝一杯吧。”

雪莉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波澜起伏。接待下面几位客人时,她觉得有些恍惚,如在梦里。当莫琳穿着她那条可怕的裙子,摇摇晃晃加入迎宾行列后,雪莉极为高兴地悄悄对她说:“刚才真是尴尬极了。尴尬极了。加文和盖亚的妈妈……噢,亲爱的……如果我们早知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雪莉只是摇摇头,特别享受地看到莫琳的好奇心扑了个空。这时,迈尔斯、萨曼莎和莱克西走了进来,雪莉冲他们张开了双臂。

“他来了!镇议员迈尔斯·莫里森!”

萨曼莎冷眼看着雪莉如同从远处扑来般抱住迈尔斯。她从幸福和期待的巅峰骤然降至震惊和失望,以至于思维似乎都变成了白花花的嘈杂声,她费很大的劲儿才能透过这团嘈杂领会外面的世界。

(迈尔斯说:“太好了!这样你就能参加爸爸的派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说——”

“是啊,”她回答,“我知道。真棒,对不对?”

但当他看到妻子穿着牛仔裤和那件她梦寐以求了一星期的乐队T恤时,觉得困惑不解。

“是正式的场合。”

“迈尔斯,只是帕格镇的教堂会厅而已。”

“我知道,可是请柬上写着——”

“我就穿这一身去。”)

“嗨,萨咪,”霍华德说,“看看你。你不需要穿得这么隆重的。”

话虽如此,他的拥抱还是一如往常的色迷迷,又在她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萨曼莎给了雪莉一个冷淡的微笑,然后从她身边走过,朝饮品区走去。她脑袋里有一个讨厌的声音在问:你还指望能在演唱会上发生什么吗?有什么意义呢?你在追求什么?

没什么。一点乐子而已。

对年轻而有力的臂膀和欢笑的渴望,本该今晚得到某种宣泄;再度有人抱住她纤细的腰肢;重新体会新奇的、未经探索的东西。她的幻想已经失去了翅膀,一头栽到了地上……

我只是想去看看。

“你看上去不错,萨咪。”

“干杯,帕特。”

她有一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姑子了。

在这个家里我最喜欢你,帕特。

迈尔斯走到了她身边。他亲了亲自己的妹妹。

“你好吗?梅莉怎么样?她没来吗?”

“没有,她不想来。”帕特里夏说。她端着一杯香槟,但她的表情好像在喝醋。“请柬上写着请帕特和客人前来……吵了一大架。拜老妈所赐。”

“噢,帕特,算了。”迈尔斯笑着说。

“噢,帕特,什么他妈的算了,迈尔斯?”

萨曼莎感到一阵幸灾乐祸:这是攻击的前奏。

“那样邀请你妹妹的伴侣是非常无礼的,你也知道,迈尔斯。要我说,你妈妈应该上几堂礼仪课了。”

他绝对比一年前更胖了。她能看见他的脖子从衬衫领口凸出来。他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发酸。他还从父亲那里学来了用脚尖弹跳走路的俏皮动作。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反胃,便朝桌子尽头走去,安德鲁和苏克文达正忙着倒酒并递给客人们。

“有杜松子酒吗?”萨曼莎问,“给我一大杯。”

她没有认出安德鲁来。他给她倒了一杯酒,尽力不去盯着她T恤下呼之欲出的双峰,但那就像在阳光直射下不眯眼一样困难。

“你认识‘它们’吗?”灌下半杯奎宁杜松子酒后,萨曼莎问。

在安德鲁把涣散的心神集合起来之前,红晕就冲上了他的脸。更令他惊恐的是,萨曼莎放肆地笑了起来,说:“乐队。我说的是乐队。”

“哦,我——是的,我听说过。我不……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是吗?”她说着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请再给我一杯同样的。”

她终于想起了他是谁:熟食店里那个像老鼠般羞怯的男孩。制服让他今天看上去成熟了些,也可能是连着几周在地窖里上上下下搬货练出了一点肌肉。

“哦,看,”萨曼莎看到了一个从这边离开、向越来越拥挤的人群走去的身影。“那是加文。帕格镇第二无趣的男人。显然,他排在我丈夫之后。”

她端着酒杯大步走开。杜松子酒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既麻醉又提神。她边走边想:他喜欢我的乳房,现在看看他对我的屁股怎么想吧。

加文看到萨曼莎朝他这边走过来。为了避免跟她说话,他匆忙地寻找其他的交谈对象,任何人都行。离他最近的是霍华德,于是他把自己挤到了今晚主角的身边。

“我冒了个险。”霍华德正在对另外三个男人说话。他挥着根雪茄,天鹅绒礼服的前襟已经洒上了一点烟灰。“我冒了个险,引入了新口味。就是那么简单。没有魔法。没有人给我——哦,萨咪来了。那些年轻人是谁,萨曼莎?”

在四个中老年男人都盯着她胸脯上铺开的那支流行乐队的时候,萨曼莎转身面向加文。

“嗨,”她说,一边倾身向前,让他不得不吻她。“凯不在这儿吗?”

“不在。”加文简短地答道。

“说到生意,萨咪,”霍华德兴致勃勃地说,可萨曼莎想到的是她自己失败的、被判死刑的小店,“我可是白手起家的。”霍华德告诉身边的人,其实不过是老生常谈。“真没有什么秘诀。你所需要的别无其他。我是白手起家。”

又大又圆,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微型天鹅绒太阳,散发出满意和自得的光芒。他已经被手中的白兰地弄得有些大舌头了。“我愿意冒险——虽然有可能一无所有。”

“应该说是你妈妈可能一无所有吧。”萨曼莎纠正他,“难道不是希尔达抵押了房子才凑够熟食店的一半启动资金吗?”

她看到小火花在霍华德的眼里闪了闪,但他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都要归功于我的母亲,”霍华德接着说道,“她辛勤工作、省吃俭用,攒下钱来让她的儿子能够开始创业。我让她给我的钱翻了倍,我回报了家庭——供你的女儿们去圣安妮念书——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对不对,萨咪?”

她习惯了从雪莉口里听到这种话,从来没想到霍华德也会说。两人都将杯中的酒一次灌进肚中。萨曼莎看见加文悄悄溜开了,没有试图阻止他。

加文在想有没有可能不被人注意地离开。他有些紧张,而这里的喧闹无异于火上浇油。在门口碰见盖亚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占据了他。万一凯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了盖亚怎么办?要是那个女孩知道他爱上了玛丽·菲尔布拉泽并告诉了别的人怎么办?一个报复心强的十六岁孩子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就是在他有机会向玛丽吐露心声之前,整个帕格镇就先知道了他的心事。他想过,再过几个月,或许一年……等巴里的一周年忌日悄悄过去……与此同时,呵护培养他们之间业已存在的信任与依赖的幼芽,让玛丽逐渐意识到她真实的情感,正如他自己一样……

“你还没喝酒呢,加文!”迈尔斯说,“必须扭转这种状况!”

他坚定地把他的合伙人拽到放饮品的桌旁,为他倒了一杯啤酒,在此期间不住嘴地说话,就像霍华德一样,向外放射着几乎可见的幸福与骄傲之光。

“你听说了吗,我赢得了选举。”

加文并没有听说,但他实在没精力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是的。祝贺你。”

“玛丽怎么样?”迈尔斯扩散了他的关心范围。今晚,他是整个镇子的朋友,因为帕格镇选了他。“她还好吗?”

“是的,我认为——”

“我听说她可能要搬到利物浦去。或许那样对她是最好的。”

“什么?”加文尖声问道。

“今天上午听莫琳说的。显然,是玛丽的姐姐一直劝说玛丽带着孩子们回家。她在利物浦还有一大家——”

“这里才是她的家。”

“我想,喜欢帕格镇的是巴里。我不确定玛丽是否愿意独自住在这里。”

盖亚正透过厨房门上的一道缝隙往外看,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纸杯,里面倒了一些安德鲁为她偷来的伏特加。

“他是个混蛋,”她说,“要不是他招惹妈妈,我们现在还会住在哈克尼。妈妈蠢得要命。我应该早告诉她,那混蛋对她根本不上心。他从来不带她出去。他们干完之后,他都恨不得能走得更快点。”

安德鲁正在往她身后一个几乎全空的大浅盘里加三明治。他简直无法相信她竟然用了“干”这个字。存在于他幻想中的、宛如神话般的盖亚应该是一个在性方面充满想象力和冒险精神的处女。他并不知道真实的盖亚和马尔科·德·卢卡做过什么,或是没做什么。她对自己母亲的评价就好像她知道男人在性爱之后是如何表现的,如果他们真的上心的话……

“喝点。”安德鲁端着盘子走近门边时,盖亚对他说,并把自己的杯子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了几口伏特加。她咯咯笑了几声,退后一步让他出门,然后在他身后喊道:“让苏克斯进来喝一点!”

厅里又挤又吵。安德鲁把那盘新的三明治放在桌上,但人们对食物的兴趣似乎已经减弱了。苏克文达在饮品桌前手忙脚乱地试图跟上大家的要求,很多人已经开始自己动手倒酒了。

“盖亚让你到厨房去。”安德鲁告诉苏克文达,然后接替了她的位置。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扮演酒吧侍者的角色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将自己能够找到的杯子都倒满,摆在桌上让人们自取。

“嗨,花生!”莱克西·莫里森说,“给我一杯香槟好吗?”

他们曾一起在圣托马斯读小学,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自从进了圣安妮之后,她的口音改变了一些。他讨厌被叫做花生。

“就在你面前摆着呢。”他说着伸出手指了指。

“莱克西,不准喝酒。”萨曼莎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绝对不行。”

“爷爷说——”

“我不管爷爷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

“我说了不行!”

莱克西气得一跺脚走了。安德鲁为此很高兴,不由得冲萨曼莎露出了微笑,没想到却看到萨曼莎竟对着他笑靥如花。

“你也这样跟父母顶嘴吗?”

“是的。”他说,萨曼莎笑了起来。她的胸真够大的。

“女士们,先生们!”扩音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听霍华德说话。“我想跟大家说几句话……大多数人很可能早已知道了,我的儿子迈尔斯已经入选教区议会!”

厅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迈尔斯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向众人致意。安德鲁吃惊地听到萨曼莎压低声音但无比清晰地说道:“祝贺你个鬼!”

暂时没有人来拿酒喝,于是安德鲁又溜回了厨房。里面只有盖亚和苏克文达两个人,喝着酒,笑着。看到安德鲁进来,她们都叫道:“安迪!”

他也笑了起来。

“你们俩都喝醉了吗?”

“是。”盖亚说。“没有。”这是苏克文达的回答,“不过她醉了。”

“我才不在乎呢,”盖亚说,“莫里森想开除的话让他开除好了。反正现在再攒钱买车票回哈克尼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不会开除你的。”安德鲁喝了几口伏特加,“你是他的最爱。”

“是啊,”盖亚说,“恶心的死老头。”

三个人又笑了起来。

从厨房门外,传来莫琳被扩音器放大的乌鸦嗓。

“来啊,霍华德!来——一首献给你生日的二重唱!请鼓掌——女士们,先生们——霍华德最爱的歌!”

《绿草如茵的家》①的前奏响起,然后是霍华德的男低音和莫琳沙哑的女低音:

家乡的容颜分毫未改   The old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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