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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0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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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名门正派结的怨仇更深,才有眼前之事。圆真和尚,我说
的可没半句假话吧?”
圆真哼了一声,说道:“不假,不假!你们死到临头,何
必再说假话?”他一面说,一面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杨逍和五散人一齐“啊”的一声惊呼,各人虽明知他终
于会比自己先复行动,却没想到此人功力居然如此深厚,中
了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后,仍然如此迅速的提气
运功。只见他身形凝重,左足又向前跨了一步,身子却没半
点摇晃。
杨逍冷笑道:“空见神僧的高足,果然非同小可,可是你
还没回答我先前的话啊。难道此中颇有暧昧,说不出口吗?”
圆真哈哈一笑,又迈了一步,说道:“你若不知晓其中底
细,当真是死不瞑目。你问我怎能知道光明顶的秘道,何以
能越过重重天险,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山巅。好,我跟各位
实说了,是贵教阳顶天教主夫妇两人,亲自带我上来的。”
杨逍一凛,暗道:“以他身分,决不致会说谎话,但此事
又怎能够?”
只听周颠已骂了起来:“放你十八代祖宗的累世狗屁!这

秘道是光明顶的大秘密,是本教的庄严圣境。杨左使虽是光
明使者,韦大哥是护教法王,也从来没有走过,自来只有教
主一人,才可行此秘道。阳教主怎会带你一个外人行此秘道?”
圆真叹了一口气,出神半晌,幽幽的道:“你既非查根问
底不可,我便将二十五年前的一件隐事跟你说了。反正你们
终不能活着下山,泄漏此事。唉!周颠,你说的不错,这秘
道是明教的庄严圣境,历来只有教主一人,方能进入,否则
便是犯了教中决不可赦的严规。可是阳顶天的夫人是进去过
的,阳顶天犯了教规,曾私带夫人偷进秘道……(周颠插口
骂道:“放屁!大放狗屁!”彭莹玉喝道:“周颠,别吵!”)阳
夫人又私自带我走进秘道……(周颠插口大骂:“他妈的,呸,
呸!胡说八道。”)……我不是明教中人,走进秘道也算不得
犯了教规。唉,就算是明教教徒,就算犯下重罪,我又怕甚
么了?”他说起这段往事之时,声音竟然甚是凄凉。
铁冠道人问道:“阳夫人何以带你走进秘道?”
圆真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衲今日已是七十
余岁的老人……少年时的旧事……好,一起跟你们说了,各
位可知老衲是谁?阳夫人是我师妹,老衲出家之前的俗家姓
氏,姓成名昆,外号‘混元霹雳手’的便是!”
这几句话一出口,杨逍等固然惊讶无比,布袋中的张无
忌更是险些惊呼出声。
冰火岛上那日晚间义父所说的故事登时清清楚楚的出现
在脑海中:义父的师父成昆怎地杀了他父母妻子全家、他怎
地滥杀武林人士图逼成昆出面、怎地拳伤空见神僧而成昆却
不守诺言现身……张无忌猛地里想起:“原来那时这恶贼成昆

已拜空见神僧为师,空见神僧为要化解这场冤孽,才甘心受
我义父那一十三记七拳伤。岂知成昆竟连他自己的师父也欺
骗了,累得空见神僧饮恨而终。”
他又想:“义父所以狂性发作、滥杀无辜,各帮各派所以
齐上武当,逼死我爹爹妈妈,推究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都
是由于这成昆在从中作怪。”霎时之间,心中愤怒无比,只觉
全身燥热,有如火焚。说不得这乾坤一气袋密不通风,他在
袋中耽了这许多时候,早已气闷之极,仗着内功深湛,以绵
绵龟息之法呼吸,需气极少,这才支持了下来。此时猛地里
心神一乱,蕴蓄在丹田中的九阳真气失却主宰,茫然乱闯起
来,登时便似身处洪炉,忍不住大声呻吟。
周颠喝道:“小兄弟,大家命在顷刻,谁都苦楚难当,是
好汉子便莫示弱出声。”
张无忌应道:“是!”当即以九阳真经中运功之法镇慑心
神,调匀内息。平时只须依法施为,立时便心如止水,神游
物外,这时却越是运功,四肢百骸越是难受,似乎每处大穴
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针在不住刺入。
原来他修习九阳真经数年,虽然得窥天下最上乘武学的
奥秘,但以未经明师指点,只是自己暗中摸索,体内积蓄的
九阳真气越储越多,却不会导引运用以打破最后一个大关。本
来不加引发,倒也罢了,那圆真的幻阴指却是武林中最阴毒
的功夫,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了药引。偏生他
又身处乾坤一气袋中,激发了的九阳真气无处宣泄,反过来
又向他身上冲激。在这短短的一段时刻中,他正经历修道练
气之士一生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生死成败,悬于一线。周

颠等哪想到他竟会迟不迟,早不早,偏偏就在此时撞到水火
求济、龙虎交会的大关头,只道他中了幻阴指后垂死的呻吟。
他竭力抵御至阳热气的煎熬,圆真的话却是一句句清清
楚楚的传入耳中:“我师妹和我两家乃是世交,两人从小便有
婚姻之约,岂知阳顶天暗中也在私恋我师妹,待他当上明教
教主,威震天下,我师妹的父母固是势利之辈,我师妹也心
志不坚,竟尔嫁了他,可是她婚后并不见得快活,有时和我
相会,不免要找一个极隐秘的所在。阳顶天对我这师妹事事
依从,绝无半点违拗,她要去看看秘道,阳顶天虽然极不愿
意,但经不起她的软求硬逼,终于带了她进去。自此之后,这
光明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最神圣庄严的圣地,便成为我和
你们教主夫人私相幽会之地,哈哈、哈哈……我在这秘道中
来来去去走过数十次,今日重上光明顶,还会费甚么力气?”
周颠、杨逍等听了他这番话,人人哑口无言。周颠只骂
了一个“放”字,下面这“屁”字便接不下去。每人胸中怒
气充塞,如要炸裂,对于明教的侮辱,再没比这件事更为重
大的了;而今日明教覆灭,更由这秘道而起。众人虽然听得
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却都知圆真的话并非虚假。
圆真又道:“你们气恼甚么?我好好的姻缘被阳顶天活生
生拆散了,明明是我爱妻,只因阳顶天当上了魔教的大头子,
便将我爱妻霸占了去,我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阳顶天和我
师妹成婚之日,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
誓:‘成昆只教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阳顶天,定当覆灭魔教。’
我立下此誓已有四十余年,今日方见大功告成,哈哈,我成
昆心愿已了,死亦瞑目。”

杨逍冷冷的道:“多谢你点破了我心中的一个大疑团。阳
教主突然暴毙,死因不明,原来是你下的手。”
圆真森然道:“当年阳顶天武功高出我甚多,别说当年,
只怕现下我仍然及不上他当年的功力……”周颠接口道:“因
此你只有暗中加害阳教主了,不是下毒,便是如这一次般忽
施偷袭。”圆真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我师妹怕我偷下
毒手,不断向我告诫,倘若阳顶天被我害死,她决计饶不过
我。她说她暗中和我私会,已是万分对不起丈夫,我若再起
毒心,那是天理不容。阳顶天,唉,阳顶天,他……他是自
己死的。”
杨逍、彭莹玉等都“啊”了一声。
圆真续道:“假如阳顶天真是死在我掌底指下,我倒饶了
你们明教啦……”他声音渐转低沉,回忆着数十年前的往事,
缓缓的道:“那一天晚间,我又和我师妹在秘道中相会,突然
之间,听到左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从来没
有的事,这秘道隐秘之极,外人决计无法找到入口,而明教
中人,却又谁也不敢进入。我二人听到这呼吸声音,登即大
吃一惊,便即悄悄过去察看,只见阳顶天坐在一间小室之中,
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他见到我们,说道:‘你
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我住啊!’说了这几句话,忽然间
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
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杨左使,你知
道这门功夫罢?”
杨逍道:“这是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周颠道:
“杨逍,你也已练会了,是不是?”杨逍道:“‘练会’两字,

如何敢说?当年阳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神功的粗浅
入门功夫。我练了十多年,也只练到第二层而已。再练下去,
便即全身真气如欲破脑而出,不论如何,总是无法克制,阳
教主能于瞬息间变脸三次,那是练到第四层了。他曾说,本
教历代众位教主之中,第八代钟教主武功最高,据说能将
‘乾坤大挪移’神功练到第五层,但便在练成的当天,走火入
魔身亡,自此之后,从未有人练到过第四层。”周颠道:“这
么难?”铁冠道人道:“倘若不这么难,哪能说得上是明教的
护教神功?”
这些明教中的武学高手,对这“乾坤大挪移”神功都是
闻之已久,向来神往,因此一经提及,虽然身处危境,仍是
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彭莹玉道:“杨左使,阳教主将这神功练到第四层,何以
要变换脸色?”他这时询问这些题外文章,却是另有深意,他
知圆真只要再走上几步,各人便即一一丧生在他手底,好容
易引得他谈论往事,该当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本教七高手中
有一人能回复行动,便可和他抵挡一阵,纵然不敌,事机或
有变化,总胜于眼前这般束手待毙。
杨逍岂不明白他的心意?便道:“‘乾坤大挪移’神功的
主旨,乃在颠倒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脸上现出
青色红色,便是体内血液沉降、真气变换之象。据说练至第
六层时,全身都能忽红忽青,但到第七层时,阴阳二气转于
不知不觉之间,外形上便半点也瞧不出表征了。”
彭莹玉生怕圆真不耐烦,便问他道:“圆真大师,我们阳
教主到底是因何归天?”

圆真冷笑道:“你们中了我的幻阴指后,我听着你们呼吸
运气之声,便知两个时辰之内万难行功。想拖延时候,自行
运气解救,老实跟各位说,那是来不及的。各位都是武学高
手,便是受了再厉害的重伤,运了这么久的内息,也该有些
好转了。却怎么全身越来越僵硬呢?”
杨逍、彭莹玉等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但只教有一口气在,
总是不肯死心。
只听圆真又道:“那时我见阳顶天脸色变幻,心下也不免
惊慌。我师妹知他武功极高,一出手便能致我们于死地,说
道:‘顶天,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
罚,我都甘心领受。’阳顶天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缓缓说
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只见他双目瞪视,忽
然眼中流下两行鲜血,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了。我师妹大
惊,叫道:‘顶天,顶天!你怎么了?’”
圆真叫着这几句话时,声音虽然不响,但各人在静夜之
中听来,又想到阳顶天双目流血的可怖情状,无不心头大震。
圆真续道:“她叫了好几声,阳顶天仍是毫不动弹。我师
妹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的手,却已僵硬,再探他鼻息,原来
已经气绝。我知她心下过意不去,安慰她道:“看来他是在练
一门极难的武功,突然走火,真气逆冲,以致无法挽救。’我
师妹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
在要紧关头,陡然间发现了我和你私下相会,虽不是我亲手
杀他,可是他却因我而死。’
“我正想说些甚么话来开导劝解,她忽然指着我身后,喝
道:‘甚么人?”我急忙回头,不见半个人影。再回过头来时,

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柄匕首,已然自杀身死。
“嘿嘿,阳顶天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
我得到了师妹的心,却终于得不到她的人。她是我生平至敬
至爱之人,若不是阳顶天从中捣乱,我们的美满姻缘何至有
如此悲惨下场?若不是阳顶天当上魔教教主,我师妹也决计
不会嫁给这个大上她二十多岁之人。阳顶天是死了,我奈何
他不得,但魔教还是在世上横行。当时我指着阳顶天和我师
妹两人的尸身,说道:‘我成昆立誓要竭尽所能,覆灭明教。
大功告成之日,当来两位之前自刎相谢。’哈哈,杨逍、韦一
笑,你们马上便要死了,我成昆也已命不久长,只不过我是
心愿完成,欣然自刎,可胜于你们万倍了。这些年来,我没
一刻不在筹思摧毁魔教。唉,我成昆一生不幸,爱妻为人所
夺,唯一的爱徒,却又恨我入骨……”
张无忌听到他提到谢逊,更是疑神注意,可是心志专一,
体内的九阳真气越加充沛,竟似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胀得要
爆裂开来,每一根头发都好像胀大了几倍。
只听圆真续道:“我下了光明顶后,回到中原,去探访我
那多年不见的爱徒谢逊。哪知一谈之下,他竟已是魔教中的
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我虽在光明顶上逗留,但一颗心全放在
师妹身上,于你们魔教的勾当全不留心,我师妹也从不跟我
说教中之事。我徒儿谢逊在魔教中身居高位,竟要他自己提
到,我才得知。他还竭力劝我也入魔教,说甚么戮心同力,驱
除胡虏,我这一气自是非同小可。但我转念又想:魔教源远
流长,根深蒂固,教中高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是决计毁
它不了的。别说是我一人,便是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未必

毁它得了。唯一的指望,只有从中挑拨,令它自相残杀,自
己毁了自己。”
杨逍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惕然心惊,这些年来个个都
如蒙在鼓里,浑不知有大敌窥伺在旁,处心积虑的要毁灭明
教,各人为了争夺教主之位,闹得混乱不堪,圆真这番话真
如当头棒喝,发人猛省。
只听他又道:“当下我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
长计议。过了几天,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
的妻子,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我知这么一来,他恨
我入骨,必定找我报仇。倘若找不到,更会不顾一切胡作非
为。哈哈,知徒莫若师,谢逊这孩儿甚么都好,文才武功都
是了不起的,便是易于愤激,不会细细思考一切前因后果
……”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愤怒再也不可抑制,暗想:“原来
义父这一切不幸遭遇,全是成昆这老贼在暗中安排。这老贼
不是酒后乱性,乃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只听圆真得意洋洋又道:“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
我的姓名,想要逼我出来,哈哈,我哪会挺身而出?若要人
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最后终于
会尽数算到明教的帐上,他杀人之时偶尔遇到凶险,我便在
暗中解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人毁了?你
们魔教外敌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众高手争做教主,内哄不
休,正好一一堕在我的计中。谢逊没杀了宋远桥,虽是憾事,
但他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王盘山上伤毙各家
各派的好手不计其数,连他老朋殷天正天鹰教的坛主也害了

……好徒儿啊好徒儿。不枉我当年尽心竭力,传了他一身好
武功!”
杨逍冷冷的道:“如此说来,连你那师父空见神僧,也是
你毒计害死的。”
圆真笑道:“我拜空见为师,难道是真心的么?他受我磕
了几个头,送上一条老命,也不算吃亏啊,哈哈,哈哈!”
圆真大笑声中,张无忌怒发欲狂,只觉耳中嗡的一声猛
响,突然晕了过去,但片刻之间,又即醒转。他一生受了无
数欺凌屈辱,都能淡然置之,但想义父如此铁铮铮的一条好
汉子,竟在成昆的阴谋毒计之下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盲
了双目,孤零零在荒岛上等死,这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他胸中怒气一冲,布满周身的九阳真气更加鼓荡疾走,真
气呼出不能外泄,那乾坤一气袋渐渐膨胀起来,但杨逍等均
在凝神倾听圆真的说话,谁也没留神这布袋已起了变化。
只听圆真说道:“杨逍、韦一笑、彭和尚、周颠,你们再
没甚么话说了么?”
杨逍叹了口气,说道:“事已如此,还有甚么说的?圆真
大师,你能饶我女儿一命么?她母亲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出
身名门正派,尚未入我魔教。”
圆真道:“养虎贻患,轩草除根!”说着走前一步,伸出
手掌,缓缓往杨逍头顶拍去。
张无忌在布袋中听得事态紧急,顾不得全身有如火焚,听
声辨位,纵身一跃,挡在圆真的面前,左掌反撩,隔着布袋
架开了他的手掌。

圆真这时勉能恢复行动,毕竟元气未复,被张无忌这么
一架,身子一晃,退了一步,喝道:“好小子!你……你
……”一定神,上前挥掌向布袋上拍去。这一掌拍不到张无
忌身子,却被鼓起的布袋一弹,竟退了两步,他大吃一惊,不
明所以。
这时张无忌口干舌燥,头脑晕眩,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
到即将爆裂,倘若乾坤一气袋先行炸破,他便能脱困,否则
驾御不了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肌肤寸裂,焚为焦炭。
圆真见布袋古怪,当下踏上两步,又发掌击去,这一次
他又被布袋反弹,退了一步,但布袋却也被他掌力推倒,像
个大皮球般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张无忌人在袋中,跟着连接
不断的乱翻筋斗,胸中气闷,竭力鼓腹,欲将体内真气呼出。
可是那布袋中这时也已胀足了气,再要呼出一口气已是越来
越难。圆真跟着发了三拳,踢出两脚,都被袋中真气反弹出
来,张无忌在袋中却是浑然不觉。圆真这几下幸好只碰在袋
上,要是真的击中张无忌身子,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溢,圆真
手足非受重伤不可。
杨逍、韦一笑等七人见了这等奇景,也都惊得呆了。这
乾坤一气袋是说不得之物,他自己却也想不出如何会鼓胀成
球,更不知张无忌在这布袋中是死是活。
只见圆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猛力向布袋上刺去,那
布袋遇到刀尖时只凹陷入内,却不穿破。这布袋质料奇妙,非
丝非革,乃天地间的一件异物,圆真这柄匕首又非宝刀,连
刺数刀,却哪里奈何得了它?圆真见掌击刀刺都是无效,心
想:“跟这小子纠缠甚么?”飞起一脚,猛力踢出,大布袋骨

溜溜的从厅门中直滚出去。
这时布袋已膨胀成一个大圆球,在厅门上一撞,立即反
弹,疾向圆真冲去。圆真见势道来得猛烈,双掌竖起击出,发
力将那大球推开。
只听得呼的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布片四下
纷飞,乾坤一气袋已被张无忌的九阳真气胀破,炸成了碎片。
圆真、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人都觉一股炙热之极的
气流冲向身来,又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站在当地,满脸露
出迷惘之色。
原来便在这顷刻之间,张无忌所练的九阳神功已然大功
告成,水火相济,龙虎交会。要知布袋内真气充沛,等于是
数十位高手各出真力,同时按摩挤逼他周身数百处穴道,他
内内外外的真气激荡,身上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只觉全身
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这等机
缘自来无人能遇,而这宝袋一碎,此后也再无人有此巧遇。
圆真眼见这袋中少年神色不定,茫然失措,自己重伤之
下,若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一被对方占先,那就危乎
殆哉,当即抢上一步,右手食指伸出,运起“幻阴指”内劲,
直点他胸口的“膻中穴”。
张无忌挥掌挡格,这时他神功初成,武术招数却仍是平
庸之极,前时谢逊和父亲所教的武功也尚未融会贯通,如何
能和圆真这样绝顶高手相抗?只一招之间,他手腕上“阳池
穴”已被圆真点中,登时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退后了一步。
可是他体内充沛欲溢的真气,便也在这瞬息间传到了圆真指
上,这两股力道一阴一阳,恰好互克,但张无忌的内力来自

九阳神功,远为浑厚。圆真手指一热,全身功劲如欲散去,再
加重伤之余,平时功力已剩不了一成,知道眼前情势不利,脱
身保命要紧,当即转身便走。
张无忌怒骂:“成昆,你这大恶贼,留下命来!”拔足追
出了厅门,只见圆真背影一晃,已进了一道侧门。张无忌气
愤填膺,发足急追,这一发劲,呯的一响,额头在门框上重
重的撞了一下。原来他自己尚不知神功练成之后,一举手,一
提足,全比平时多了十倍劲力,一大步跨将出去,失了主宰,
竟尔撞上门框。
他一摸额头,隐隐有些疼痛,心想:“怎地这等邪门,这
一步跨得这么远?”忙从侧门中进去,见是一座小厅。他一心
一意要为父复仇,穿过厅堂,便追了下去。
厅后是个院子,院子中花卉暗香浮动,但见西厢房的窗
子中透出灯火之光,他纵身而前,推开房门,眼见灰影一闪,
圆真掀开一张绣帷,奔了进去。
张无忌跟着掀帷而入,那圆真却已不知去向。他凝神看
时,不由得暗暗惊奇,原来置身所在竟似是一间大户人家小
姐的闺房。靠窗边的是一张梳妆台,台上红烛高烧,照耀得
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颇不输于朱九真之家。另一边是
张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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