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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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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站在她面前说话。程灵素道:“大哥,你说她为什么走得
这么远?若有不测,岂不是相救不及?”胡斐“嗯”了一声,
他知程灵素如此相问,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程灵素接着就把答案说了出来:“因为她和群盗说
话,不愿给咱两个听见!”胡斐又是“嗯”的一声。他知道程
灵素的猜测不错,可是,那又为什么?
胡斐和程灵素听不到马春花和群盗的说话,但自窗遥望,
各人的神情隐约可见。
程灵素道:“大哥,这盗魁对马姑娘说话的模样,可恭敬
得很哪,竟没半点飞扬嚣张。”胡斐道:“不错,这盗魁很有
涵养,确是个劲敌。”程灵素说道:“我瞧不是有涵养,倒像
是仆人跟主妇禀报什么似的。”胡斐也已看出了这一节,心中
隐隐觉得不对,但想这事甚为尴尬,不愿亲口说出。
程灵素瞧了一会,又道:“马姑娘在摇头,她定是不肯跟
那盗魁去。可是她为什么……”突然侧过头来,瞧着胡斐的
脸,心中若有所感,又回头望向窗外。
胡斐道:“你要说什么?你说她为什么……怎地不说了?”
程灵素道:“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问了出来,怕你生气。”胡
斐道:“二妹,你跟我在这儿同生共死,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
能说的?我什么都不会瞒你。”程灵素道:“好!马姑娘跟那
盗魁说话,为什么不是发恼,却要脸红?这还不奇,为什么
连你也要脸红?”
胡斐道:“我在疑心一件事,只是尚无佐证,现下还不便
明言。二妹,你大哥光明磊落,决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你信
得过我么?”程灵素见他神色恳切,心中很是高兴,微笑道:

“那你是在代她脸红了。旁人的事,我管不着。只要你很好,
那就好了。”胡斐道:“我初识马姑娘之时,是个十三四岁的
拖鼻涕小厮。她见我可怜,这才给我求情……”说到这里,抬
头出了会神,只见天边晚霞如火烧般红,轻轻说道:“该不该
这样,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是好人……她良心是挺好的。”
这时他身后那大盗突然一声低哼,显是穴道被点后酸痛
难当。胡斐转身在他“章门穴”上一拍,又在他“天池穴”上
推拿了几下,解开了他的穴道,说道:“事出无奈,多有得罪,
请勿见怪。尊驾高姓大名。”
那大盗浓眉巨眼,身材魁梧,对胡斐怒目而视,大声道:
“我学艺不精,给你擒来,要杀要剐,便可动手,多说些什么?”
胡斐见他硬气,倒钦服他是条汉子,笑道:“我跟尊驾从
没会过,无冤无仇,岂有相害之意?只是今日之事处处透着
奇怪,在下心中不明,老兄能不能略加点明?”那大盗厉声道:
“你当我汪铁鹗是卑鄙小人么?凭你花言巧语,休想套问得出
我半句口供。”
程灵素伸了伸舌头,笑道:“你不肯说姓名,这不是说了
么?原来是汪铁鹗汪爷,久仰久仰。”汪铁鹗呸的一声,骂道:
“黄毛小丫头,你懂得什么?”
程灵素不去理他,向胡斐道:“大哥,这是个浑人。不过
他鹰爪雁行门的前辈武师,跟小妹颇有点交情。周铁鹪、曾
铁鸥他们见了我都很恭敬。你就不用难为他。”说着向胡斐眨
了眨眼睛。
汪铁鹗大是奇怪,道:“你识得我大师兄、二师兄么?”语

气登时变了。程灵素道:“怎么不识?我瞧你的鹰爪功和雁行
刀都没学得到家。”汪铁鹗道:“是!”低了头颇为惭愧。
原来鹰爪雁行门是北方武学中的一个大门派。门中大弟
子周铁鹪、二弟子曾铁鸥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程灵素曾听师
父说起过,知道他门中这一代的弟子,取名第三字多用
“鸟”旁,这时听汪铁鹗一报名,又见他使的是雁翎刀,自然
一猜便中。至于汪铁鹗的武功没学到家,更是不用多说,他
武功倘若学得好了,又怎会给胡斐擒来?但汪铁鹗脑筋不怎
么灵,听程灵素说得头头是道,居然便深信不疑。
程灵素道:“你两位师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没见他们
啊。”其实她并不识得周铁鹪、曾铁鸥,但想这两人威名不小,
若在盗群之中,必是领头居首的人物,但那瘦老人和其余几
个盗首都不使刀,想来周曾二人必不在内。这一下果然又猜
中了。汪铁鹗道:“周师哥和曾师哥都留在北京。干这些小事,
怎能劳动他两位的大驾?”言下甚有得意之色。
程灵素心道:“他二人留在北京,难道这伙盗党竟是从北
京来的?我再诓他一诓。”于是轻描淡写的道:“天下掌门人
大会不久便要开啦。你们鹰爪雁行门定要在会里大大露一露
脸。你总要回北京赶这个热闹吧?”江铁鹗道:“那还用说?差
使一办妥,大伙全得回去。”
胡斐和程灵素心中都是一怔:“什么差使?”程灵素道:
“贵寨众位当家的受了招安,给皇上出力,那是光祖耀宗的事
哪。”不料这一猜测可出了岔儿,程灵素只道他们都是盗伙,
却在办差,那不是受了招安是什么?那知汪铁鹗一对细细的
眼睛一翻,说道:“什么招安?你当我们真是盗贼么?”程灵

素暗叫:“不好!”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装作是黑道上的朋
友,大家心照不宣,又何必点穿?”
她虽然掩饰得似乎丝毫没露痕迹,但汪铁鹗终于起了疑
心,程灵素再用言语相逗,他只是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胡斐忽道:“二妹,你既识得这位汪兄的师哥,咱们不便
再行留难。汪兄,你请回吧!”汪铁鹗愕然站起。
胡斐打开石室的木门,说道:“得罪莫怪,后会有期。”汪
铁鹗不知他要使什么诡计,不敢跨步。程灵素拉拉胡斐的衣
角,连使眼色。胡斐一笑道:“小弟胡斐,我义妹程灵素,多
多拜上周曾两位武师。”说着轻轻往汪铁鹗身后一推,将他推
出门外。汪铁鹗大惑不解,仍是迟疑着并不举步,回头一望,
却见木门已然关上,这才向前走了几步,跟着又倒退几步,生
怕胡斐在自己背后发射暗器,待退到五六丈外,见石室中始
终没有动静,这才转身,飞也似的奔入树林。
程灵素道:“大哥,我是信口开河啊,谁识得他的周铁鸡、
曾铁鸭了,你怎地信以为真,放了他去?”胡斐道:“我瞧这
些人决不敢伤害马姑娘。再说,汪铁鹗是个浑人,这些盗伙
未必看重他。他们真要对马姑娘有什么留难,也不会顾惜这
个浑人。”程灵素赞道:“你想得极是……”话犹未了,窗孔
中望见马春花缓步而回,群盗恭恭敬敬的送到林边,不再前
行,任她独自回进石屋。
胡程二人眼中露出询问之色,但均不开口。马春花道:
“他们都称赞胡兄弟武功既高,人又仁义,实是位少年英雄。”
胡斐谦逊了几句,见她呆呆出神,没再接说下文,也不便再

问。
隔了半晌,马春花道:“胡兄弟,程家妹子,你们走吧。
我的事……你们两位帮不了忙。”胡斐道:“你未脱险境,我
怎能舍你而去?”马春花道:“我在这里没有危险,他们不敢
对我怎样。”胡斐心想:“这两句话多怕确是实情,但让她孤
身留在这里,怎能安心?”
但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泫然欲泣,忽而嘴角
边露出微笑,胡斐和程灵素相顾发怔。石室内外,一片寂静。
胡斐拉拉程灵素的衣角,两人走到窗边,向外观望。胡
斐低声道:“二妹,你说怎么办?”程灵素低声道:“大仁大义
的少年英雄说怎么办,黄毛丫头便也怎么办。”胡斐悄声道:
“我疑心着一件事,可是无论如何不便亲口问她,这般僵持下
去,终也不是了局。”程灵素道:“我猜上一猜。你说有个姓
商的,当年对她颇有情意,是不是?”胡斐道:“是啊,你真
聪明。我疑心这伙人都是受商宝震之托而来,因此对马姑娘
甚是客气,对她丈夫却不断的讪笑羞辱。”程灵素道:“看来
马姑娘对那姓商的还是未免有情。”胡斐道:“因此我就不知
道怎么办了。”
两人说话之时,没瞧着对方,只是口唇轻轻而动,马春
花坐在屋角,不会听到。
眼见得晚霞渐淡,天色慢慢黑了下来,突然间西首连声
唿哨,有几乘马奔来。程灵素道:“又来了帮手。”胡斐侧耳
一听,道:“怎地有一人步行?”果然过不多时,一个人飞步
奔近,后面四骑马成扇形散开着追赶。但马上四人似乎存心

戏弄,并没催马,口中吆喝唿哨,始终离前面奔逃之人两三
丈远。那人头发散乱,脚步踉跄,显已筋疲力尽。
胡斐看清了那人面目,叫道:“徐大哥,到这里来!”说
着打开木门,待要赶出去接应,但为时已然不及,四骑马从
旁绕了上来,拦住徐铮的去路。林中盗众也一拥而出。
胡斐若是冲出,只怕群盗乘机抢入屋来,程灵素和马春
花便要吃亏,只好眼睁睁瞧着徐铮给群盗围住。胡斐纵声叫
道:“倚多为胜,算什么英雄好汉?”纵马追来的四个汉子中
一人叫道:“不错,我正要单打独斗,会一会神拳无故的高徒,
斗一斗飞马镖局的徐大镖头。”胡斐听这声音好熟,凝目一望,
失声叫道:“是商宝震!”
程灵素道:“这姓商的果真来了!”但见他身形挺拔,白
净面皮,确是比满脸疤痕的徐铮俊雅十倍,又见他从马背上
翻鞍而下,身法潇洒利落,心想:“他和马姑娘才算是一对儿,
无怪那些人要打什么抱不平,说甚么鲜花插在牛粪上。”她究
竟是年轻姑娘,忍不住叫道:“马家姊姊,那姓商的来啦!”马
春花“嗯”的一声,似乎没懂得程灵素在说些什么。
这时群盗已围成了老大一个圈子,遮住了从石室窗中望
出去的目光。程灵素道:“大哥,这里瞧不见,咱们上屋顶去。”
胡斐道:“好!”
两人跃上屋顶,望见徐铮和商宝震怒目相向。商宝震手
提一柄厚背薄刃的单刀,徐铮却是空手。程灵素道:“这可不
公平。”胡斐尚未答话,只听得商宝震大声道:“徐爷,商某
跟你动手,用不着倚多为胜,也不能欺你空手。你用刀,我
空手,这么着你总不吃亏了吧?”说着提刀一掷,竟把手中单

刀柄前刃后的向徐铮掷去。
徐铮伸手接住,呼呼喘气,说道:“在商家堡中,你对我
师妹这般模样,你当我没生眼睛么?你今日空群而来,为的
是什么,姓徐的不必多说。商宝震,你拿刀子吧!”商宝震高
声说道:“我便凭一双肉掌,斗你的单刀。众位大哥,如我伤
在他的刀下,只怨我狂妄自大,任谁不得相助。”
程灵素道:“他为什么这般大声?显是要说给马姑娘听了。
他空手斗人家单刀,不但是在心上人面前逞能,还要打动她
的心。”胡斐叹了一口气。程灵素道:“大哥,你说马姑娘盼
望谁胜?”胡斐摇头道:“我不知道。”程灵素道:“一个是丈
夫,一个是外人,眼下正在为了她拚命,她却躲在屋里理也
不理。我说马姑娘私心之中,只怕还在盼望这位商少爷得胜
呢。”胡斐心中的想法也是如此,但仍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徐铮见商宝震定然不肯用兵刃,单刀一横,说道:“反正
姓徐的陷入重围,今日也不想活着回去了。”刷的一刀,往商
宝震头顶砍落。商宝震武功本就高出他甚多,当年在商家堡
向他讨教拳脚,只是装腔作势,这数年中跟着八卦门中的师
伯师叔王氏兄弟痛下苦功,八卦刀和八卦掌的功夫更是精进。
徐铮奔逃了半日,气力衰竭,手中虽然多了一口刀,但在商
宝震八卦掌击、打、劈、拿之下,不数招便落下风。
胡斐皱眉道:“这姓商的甚是狡滑……”程灵素道:“你
要不要出手?”胡斐道:“我是为助马姑娘而来,但是……但
是……,我可真不知她心意如何?”程灵素对马春花甚是不满,
说道:“马姑娘决无危险,你好心相助,她可未必领你这个情。
咱们不如走吧!”胡斐见徐铮的单刀给商宝震掌力逼住了,砍

出去时东倒西歪,已是全然不成章法,瞧着甚是凄惨,说道:
“二妹,你说的是,这件事咱们管不了。”
他跃下屋顶,回入石室,说道:“马姑娘,徐大哥快支持
不住了,那姓商的只怕要下毒手。”马春花呆呆出神,“嗯”了
一声。胡斐怒火上冲,便不再说,向程灵素道:“二妹,咱们
走吧!”马春花似乎突然从梦中醒觉,问道:“你们要走?上
哪里去?”胡斐昂然道:“马姑娘,你从前为我求情,我一直
感激,但你对徐大哥这般……”
他话未说完,猛听得远处一声惨叫,正是徐铮的声音,跟
着商宝震纵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群盗轰然喝彩:
“好八卦掌!”
马春花一惊,叫道:“师哥!”向外冲出。胡斐恨恨的道:
“情人打死了丈夫,正合心意!”程灵素见他愤恨难当,柔声
安慰道:“这种事你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管。”胡斐道:
“她若是不爱她师哥,又何必和他成亲?”程灵素道:“那定是
迫于父亲之命了。”胡斐摇头道:“不,她父亲早烧死在商家
堡中了。便算曾有婚约,也可毁了,总胜过落得这般下场。”
忽听得人丛中又传出徐铮的一声呻吟,胡斐喜道:“徐大
哥没死,瞧瞧去。”说着拉着程灵素的手走出石屋,急步挤入
盗群之中。
说也奇怪,没多久之前,群盗和胡斐一攻一守,列阵对
垒,但这时群盗只注视马春花、商宝震、徐铮三人,对胡程
二人奔近竟都不以为意。
胡斐低头看徐铮时,只见他胸口一大滩鲜血,气息微弱,
显是给商宝震掌力震伤了内脏,转眼便要断气。马春花呆呆

站在他的身前,默不作声。
胡斐弯下腰去,俯身在徐铮耳边,低声道:“徐大哥,你
有什么未了之事,兄弟给你办去。”徐铮望望妻子,望望商宝
震,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没有。”胡斐道:“我去找到你的
两个孩子,抚养他们成人。”他和徐铮全无交情,只是眼见他
落得这般下场,激于义愤,忍不住要挺身而出。
徐铮又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话,只因气息太微,胡
斐听不明白,于是把右耳凑到他的口边,只听他低声道:“孩
子……孩子……嫁过来之前……早就有了……不是我的
……”一口气呼出,不再吸进,便此气绝。
胡斐恍然大悟:“怪不得马姑娘要和他成亲,原来火烧商
家堡后,这姓商的不知去向,而她有了身孕,却不能不嫁。怪
不得两个孩子玉雪可爱,与徐大哥的相貌半分也不像。”他伸
腰站起,无话可说,耳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驰近。每
匹马上坐着一个汉子,每人怀里安安稳稳的各抱一个马春花
的孩子。
马春花瞧瞧徐铮,又瞧瞧商宝震,说道:“商少爷,我当
家的是你打死的?”商宝震道:“刀子还在他手里,我可没占
他的便宜。”马春花点点头,从徐铮右手中取下单刀,说道:
“这是你家传的八卦刀,我在商家堡中见过的。”商宝震微微
笑道:“你好记性,多亏你还记得。”马春花道:“我怎么不记
得?商家堡的事,好像便都在眼前一般。”
程灵素侧目瞧着胡斐,只见他满脸通红,胸口不住起伏,
强忍怒气,却不发作。
马春花提着八卦刀,赞道:“好刀!”慢慢走到商宝震身

前。商宝震嘴边含笑,目光中蕴着情意,伸手来接。马春花
倒过刀锋,便似要将刀柄递给他,突然间白光一闪,刀头猛
地转过,波的一声轻响,刺入了商宝震腰间。
商宝震一声大叫,一掌拍出,将马春花击得倒退数步,说
道:“你……你……你……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完,向前
一扑,便已毙命。
这一下人人出其不意,本来商宝震击死徐铮,马春花为
夫报仇,谁都应该料想得到,但马春花对徐铮之死没显示半
分伤心,和商宝震一问一答,又似是欢然叙旧,突然间刀光
一闪,已是白刃刺敌。
群盗一愕之间,尚未叫出声来,胡斐在程灵素背后轻轻
一推,拉着马春花的手臂,急速退入了石屋。群盗一阵喧哗,
待欲拦阻,已然慢了一步。适才之事实在太过突兀,群盗显
然要计议一番,并不立时便向石屋进攻,反而退了开去。
胡斐向马春花叹道:“先前我错怪你了,你原不是这样的
人。”马春花不答,独自呆坐在屋角之中。程灵素对她自也全
然改观,柔声安慰她几句。马春花双目向前直视,嗯也不嗯
一声。
胡斐向程灵素使个眼色,两人又并肩站在窗前。胡斐道:
“马姑娘为夫报仇,杀了敌人个措手不及,可是这么一来,我
更加不懂了。”程灵素也是大惑不解,本来商宝震一到,一切
都已真相大白,但现下许多事情立时又变得十分古怪。马春
花竟会亲手将商宝震杀死,是不是她眼见丈夫惨死,突然天
良发现?如果群盗确是商宝震邀来,那么他一死之后,盗众
定要群相愤激,叫嚣攻来,但群盗除了惊奇之外,何以并无

异举?
胡斐凝神思索了一会,说道:“二妹,这中间有很多难解
之处,咱两人贸然插手,说不定反而害了好人。马姑娘是一
定不肯说的了,我去问那盗魁去。”程灵素道:“他怎肯说?”
胡斐道:“我去试试!”程灵素道:“千万得小心了!”胡斐道:
“理会得。”开了屋门,缓步而出,向盗众走去。
群盗见他孤身出来,手中不携兵刃,脸上均有惊异之色。
胡斐走到离群盗六七丈远处,站定说道:“在下有一句机
密之言,要和贵首领说。”说着在身上拍了拍,示意不带利器。
群盗中一条粗壮汉子喝道:“大伙儿都是好兄弟,有话尽
说不妨,何必鬼鬼祟祟?”胡斐笑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汉,领
头的自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难道跟我说句话都不敢
么?”
那瘦削老人右手摆了摆,说道:“‘了不起的人物’这六
个字,那可不敢当。我瞧你小兄弟倒是位少年英雄,后生可
畏,后生可畏!”他话中称赞胡斐,但满脸是老气横秋之色。
胡斐拱手道:“老爷子,请借一步说话。”说着向林中空旷之
处走去。
那瘦老人斜眼微睨,适才马春花手刃商宝震之事,也太
令人震惊,他心神兀自未宁,生怕胡斐也暗藏毒计,不敢便
此跟随过去,但若不去,又未免过于示弱,当下全神戒备,一
步步的走近。
胡斐抱拳道:“晚辈姓胡名斐,老爷子你尊姓大名。”那
老者不答,道:“尊驾有何说话?”胡斐笑道:“没什么。我要

跟老爷子讨教几路拳脚。”
那老者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句话来,勃然变色,道:“好
小子,你骗我过来,便要说这一句话吗?”胡斐笑道:“老爷
子且勿动怒,我是想跟你赌一个玩意儿。”
那老者哼的一声,转身便走。胡斐道:“我早料你不敢!
我便是站在原地不动,你也打我不过。”那老者怒道:“你说
什么?”胡斐道:“我双脚钉在地下,半寸不得移动,你却可
任意走动,咱们这般比比拳脚,你说谁赢谁输?”
那老者见他迭献身手,夺雷震挡,擒汪铁鹗,抢剑还剑,
接发暗器,事事眩人耳目,若说单打独斗,还当真有点胆怯,
但听他竟敢大言不惭,说双足不动而和自己相斗,这样的事
江湖上可从未听见过。他是河南开封府八极拳的掌门人,人
既稳练,武功又高,因此这次同来的三十余人之中以他为首,
心想对方答允双足不动,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这份便宜是
稳稳占了,当下并不恼怒,反而高兴,笑道:“小兄弟出了这
个新花样来考较老头子,好,这几根老骨头便跟着你熬熬。咱
们许不许用暗器哪?”胡斐微笑道:“以武会友,用什么暗器?”
那老者心想:“我便打他不过,只须退开三步,他脚步不能移
动,谅他手臂能有多长?最不济也是个平手。”说了声:“好!”
胡斐道:“晚辈与老爷子素不相识,这次多管闲事,实是
胡闹。晚辈只要输了一招半式,我和义妹两人立刻便走。”那
老者心想:“他若一味护着马姑娘,此事终是不了。我们倘若
恃众强攻,势必多伤人命,如伤着马姑娘,更是大大不妥,还
是善罢为妙。”于是说道:“是啊!这事原本跟旁人绝不相干。
马姑娘此后富贵荣华,直上青云,你既跟她有交情,只有代

她喜欢。”
胡斐搔了搔后脑,道:“我便是不明白。老爷子倘若任让
一招,晚辈要请老爷子说明其中的原委。”
那老者微一沉吟,说道:“好,便是这样。”见胡斐双足
一站,相距一尺八寸,帲е旁s,沉稳无比,不禁心中一动:
“说不定还真输与他了。”说道:“咱们话说明在先,我若输了,
只好对你说,但你决不能跟第二人说起。”胡斐道:“我义妹
可须跟她明言。”那老者心想:“干柴烈火好煮饭,干兄干妹
好做亲。你们干兄干妹,何等亲密?就算口中答应了不说,也
岂有不说之理?”便道:“第三人可决计不能说了。”胡斐道:
“好!便是这样。我又怎知准能赢得你老人家?”
那老者身形一起,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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