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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1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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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却大大不如,服食后所觉异状也是全不相同,但鹤笔翁平
素只听惯了十香软筋散令人真力涣散的话,到底不曾亲自服
过,因此两种药物虽然差异甚大,他终究无法辨别。眼见苦
头陀又是慌张,又是恼怒,孙李二人更在旁不住口的哀告,哪
里还有半点疑惑,说道:“苦大师不须恼怒,咱们是相好兄弟,
在下岂能有加害之意?我也中了此毒,浑身不得劲儿,只不
知是何人在暗中捣鬼,当真奇了。”
范遥又蘸酒水,在桌上写了“快取解药”四字。鹤笔翁
点点头,道:“不错。咱们先服解药,再去跟那暗中捣鬼的奸
贼算帐。解药在鹿师哥身边,苦大师请和我同去。”
范遥心下暗喜,想不到杨逍这计策十分管用,轻轻易易
的便将解药所在探了出来。他伸左手握住鹤笔翁的右腕,故
意装得脚步蹒跚,跨过院子,一齐走向宝相精舍。鹤笔翁见
了他这等支持不住的神态,心中一喜:“这苦头陀武功的底子
是极高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跟我师兄弟俩较量个高下,瞧他
中毒后这等慌乱失措,只怕内力是远远不如我们了。”
两人走到精舍门前,靠南一间厢房是鹤笔翁所住,鹿杖
客则住在靠北的厢房中,只见北厢房房门牢牢紧闭。鹤笔翁
叫道:“师哥在家吗?”只听得鹿杖客在房内应了一声。鹤笔
翁伸手推门,那门却在里边闩着。他叫道:“师哥,快开门,
有要紧事。”鹿杖客道:“甚么要紧事?我正在练功,你别来
打扰成不成?”
鹤笔翁的武功和鹿杖客出自一师所授,原是不分轩轾,但
鹿杖客一来是师兄居长,二来智谋远胜,因此鹤笔翁对他向
来尊敬,听他口气中颇有不悦之意,便不敢再叫。
范遥心想这当口不能多所耽搁,倘若麻药的药力消了,把
戏立时拆穿,当下不理三七二十一,右肩在门上一撞,门闩
断折,板门飞开,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尖声叫了出来。
鹿杖客站在床前,听得破门之声,当即回头过来,一脸
孔惊惶和尴尬之色。范遥见床上横卧着一个女子,全身裹在
一张薄被之中,只露出了个头,薄被外有绳索绑着,犹如一
个铺盖卷儿。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被外,皮肤白腻,容貌极
是艳丽,认得正是汝阳王新纳的爱姬韩氏,暗道:“韦蝠王果
然好本事,孤身出入王府,将韩姬手到擒来。”
实则汝阳王府虽然警卫森严,但众武士所护卫的也只是
王爷、世子和郡主三人,汝阳王姬妾甚众,谁也没想到有人
会去绑架他的姬人,何况韦一笑来去如电,机警灵变,一进
府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韩姬架了来。倒是如何放在鹿杖客房
中,反而为难得多,他候了半日,好容易等到鹿杖客出房如
厕,这才闪身入房,将韩姬放在他床上,随即悄然远去。
鹿杖客回到房中,见有个女子横卧在床,立即纵身上屋,
四下察看,其时韦一笑早已去得远了,除了孙李二人房中传
出阵阵轰饮之声,更无他异。鹿杖客情知此事古怪,当下不
动声色的回到房中,看那个女子时,更是目瞪口呆。那日王
爷纳姬,设便宴款待数名有体面的高手,那韩姬敬酒时盈盈
一笑,鹿杖客年事虽高,竟也不禁色授魂与。他好色贪淫,一
生所摧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那日见了韩姬的美色,归来
后深自叹息,如何不早日见此丽人,若在王爷迎娶之前落入
他眼中,自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后来想念了几次,不久另有
新欢,也便将她淡忘了。不意此刻这韩姬竟会从天而降,在
他床上出现。
他惊喜交集,略一思索,便猜到定是他大弟子乌旺阿普
猜到了为师的心意,偷偷去将韩姬劫了出来。只见她裹在一
张薄被之中,头颈中肌肤胜雪,隐约可见赤裸的肩膀,似乎
身上未穿衣服,他怦然心动,悄声问她如何来此。连问数声,
韩姬始终不答。鹿杖客这才想到她已被人点了穴道,正要伸
手去解穴,突然鹤笔翁等到了门外,跟着房门又被苦头陀撞
开。
这一下变生不意,鹿杖客自是狼狈万分,要待遮掩,已
然不及。他心念一转,料定是王爷发现爱姬被劫,派苦头陀
来捉拿自己,事已至此,只有走为上着,右手刷的一声,抽
了鹿角杖在手,左臂已将韩姬抱起,便要破窗而出。
鹤笔翁惊道:“师哥,快取解药来。”鹿杖客道:“甚么?”
鹤笔翁道:“小弟和苦大师,不知如何竟中了十香软筋散之
毒。”鹿杖客道:“你说甚么?”鹤笔翁又说了一遍。鹿杖客奇
道:“十香软筋散不是归你掌管么?”鹤笔翁道:“小弟便是莫
名其妙,我们四个人好端端的喝酒吃肉,突然之间,一齐都
中了毒。鹿师哥,快取解药给我们服下要紧。”
鹿杖客听到这里,惊魂始定,将韩姬放回床中,令她脸
朝里床。鹤笔翁素知这位师兄风流成性,在他房中出现女子,
那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何况鹤笔翁中毒之后惊惶诧
异,全没留意去瞧那女子是谁。即在平时,他也认不出来。那
日在王爷筵席之上,韩姬出来敬酒,一拜即退,鹤笔翁全神
贯注的只是喝酒,哪去管她这个珠环翠绕的女子是美是丑?
鹿杖客说道:“苦大师请到鹤兄弟房中稍息,在下即取解
药过来。”一面说,一面便伸手将两人轻轻推出房去。这一推
之下,鹤笔翁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范遥也是一个踉跄,装
作内力全失的模样,可是他内力深厚,受到外力时自然而然
的生出反应抗御。鹿杖客一推之下,立时发觉师弟确是内力
全失,苦头陀却是假装。他深恐有误,再用力一推,鹤笔翁
和苦头陀又都向外一跌,但同是一跌,一个下盘虚浮,另一
个却是既稳且实。
鹿杖客不动声色,笑道:“苦大师,当真得罪了。”说着
便伸手去扶,着手之处,却是苦头陀手腕的“会宗”和“外
关”两穴。范遥见他如此出手,已知机关败露,左手一挥,登
时使重手法打中了鹤笔翁后心的“魂门穴”,使他一时三刻之
间,全身软瘫,动弹不得。两大高手中去了一个,单打独斗,
他便不惧鹿杖客一人,当即嘿嘿冷笑,说道:“你要命不要,
连王爷的爱姬也敢偷?”
他这一开口说话,玄冥二老登时惊得呆了,他们和苦头
陀相识已有十五六年,从未听他说过一言半语,只道他是天
生的哑巴。鹿杖客虽已知他不怀好意,却也绝未想到此人居
然能够说话,立时想到,他既如此处心积虑的作伪,则自己
处境之险,更无可疑,当下说道:“原来苦大师并非真哑,十
年余来苦心相瞒,意欲何为?”
范遥道:“王爷知你心谋不轨,命我装作哑巴,就近监视
察看。”这句话中其实破绽甚多,但此时韩姬在床,鹿杖客心
怀鬼胎,不由得不信,兼之汝阳王对臣下善弄手腕,他也知
之甚稔。范遥此言一出,鹿杖客登时软了,说道:“王爷命你
来拿我么?嘿嘿,谅你苦大师武艺虽高,未必能叫我鹿杖客
束手就擒。”说着一摆鹿杖,便待动手。
范遥笑了笑,说道:“鹿先生,苦头陀的武功就算及不上
你,也差不了太多。你要打败我,只怕不是一两百招之内能
够办到。你胜我三招两式不难,但想既挟韩姬,又救师弟,你
鹿杖客未必有这个能耐。”
鹿杖客向师弟瞥了一眼,知道苦头陀之言倒非虚语。他
师兄弟二人自幼同门学艺,从壮到老,数十年来没分离过一
天。两人都无妻子儿女,可说是相依为命,要他撇下师弟,孤
身逃走,终究是硬不起这个心肠。
范遥见他意动,喝命孙李二人进房,关上房门,说道:
“鹿先生,此事尚未揭破,大可着落在苦头陀身上,给你遮掩
过去。”鹿杖客奇道:“如何遮掩得了?”范遥头也不回,反手
便点了孙李二人的哑穴和软麻穴,手法之快,认穴之准,鹿
杖客也是暗暗叹服。只听苦头陀说道:“你自己是不会宣扬的
了,令师弟想来也不致故意跟你为难,苦头陀是哑巴,以后
仍是哑巴,不会说话。这两位兄弟呢,苦头陀给你点上他们
死穴灭口,也不打紧。”
孙李两人大惊失色,心想此事跟自己半点也不相干,哪
想到吃狗肉竟吃出这等飞来横祸,要想出言哀求,却苦于开
不得口。
范遥指着韩姬道:“至于这位姬人呢,老衲倒有两个法儿。
第一个法子乾手净脚,将她和孙李二人一并带到冷僻之处,一
刀杀了,报知王爷,说她和李四摧这小白脸恋奸情热,私奔
出走,被苦头陀见到,恼怒之下,将奸夫淫妇当场杀却,还
饶上孙三毁一条性命。第二个法子是由你将她带走,好好隐
藏,以后是否泄漏机密,瞧你自己的本事。”
鹿杖客不禁转头,向韩姬瞧了一眼,只见她眼光中满是
求恳之意,显是要他接纳第二个法儿。鹿杖客见到她这等丽
质天生,倘若一刀杀了,当真可惜之至,不由得心中大动,说
道:“多谢你为我设身处地,想得这般周到。你却要我为你干
甚么事?”他明知苦头陀必有所求,否则决不能如此善罢。
范遥道:“此事容易之至。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和我交情
很深,那个姓周的年轻姑娘,是我跟老尼姑生的私生女儿。求
你赐予解药,并放了这两人出去。郡主面前,由老衲一力承
当。倘若牵连于你,教苦头陀和灭绝老尼一家男盗女娼,死
于非命,永世不得超生。”他想鹿杖客生性风流,若从男女之
事上借个因头,易于取信。他听杨逍说起明教许多兄弟丧命
于灭绝师太的剑下,因此捏造一段和尚尼姑的谎话。他一生
邪僻,说话行事,决不依正人君子的常道,至于罚下“男盗
女娼”的重誓云云,更是不在意下。
鹿杖客听了一怔,随即微笑,心想你这头陀干这等事来
胁迫于我,原来是为了救你的老情人和亲生女儿,那倒也是
人情之常,此事虽然担些风险,但换到一个绝色佳人,确也
值得。他见苦头陀有求于己,心中登时宽了,笑道:“那么将
王爷的爱姬劫到此处,也是出于苦大师的手笔了?”范遥道:
“这等大事,岂能空手相求?自当有所报答。”
鹿杖客大喜,只是深恐室外有人,不敢纵声大笑,突然
间一转念,又问:“然则我师弟何以会中十香软筋散之毒?这
毒药你从何处得来?”范遥道:“那还不容易?这毒药由令师
弟看管,他是好酒贪杯之人,饮到酣处,苦头陀难道会偷他
不到手么?”
鹿杖客再无疑惑,说道:“好!苦大师,兄弟结交了你这
个朋友,我决不卖你,盼你别再令我上这种恶当。”范遥指着
韩姬笑道:“下次如再有这般香艳的恶当,请鹿先生也安排个
圈套,给苦头陀钻钻,老衲欣然领受。”
两人相对一笑,心中却各自打着主意。鹿杖客在暗暗盘
算,眼前的难关过去后,如何出其不意的弄死这个恶头陀。范
遥心知鹿杖客虽暂受自己胁迫,但玄冥二老是何等身分,吃
了这个大亏岂肯就此罢休,只要他一安顿好韩姬,解开鹤笔
翁的穴道,立时便会找自己动手,但那时六派高手已经救出,
自己早拍拍屁股走路了。
范遥见鹿杖客迟迟不取解药,心想我若催促,他反会刁
难,便坐了下来,笑道:“鹿兄何不解开韩姬的穴道,大家一
起来喝几杯?灯下看美人,这等艳福几生才修得到啊!”
鹿杖客情知万安寺中人来人往,韩姬在此多耽一刻,便
多一分危险,当下取过鹿角杖,旋下了其中一根鹿角,取过
一只杯子,在杯中倒了些粉末,说道:“苦大师,你神机妙算,
兄弟甘拜下风,解药在此,便请取去。”范遥摇头道:“这么
一点儿药末,管得甚么用?”鹿杖客道:“别说要救两人,便
是六七个人也足够了。”范遥道:“你何必小气,便多赐一些
又何妨?老实说,阁下足智多谋,苦头陀深怕上了你的当。”
鹿杖客见他多要解药,突然起疑,说道:“苦大师,你要相救
的,莫非不是灭绝大师和令爱两人?”
范遥正要饰词解说,忽听得院子中脚步声响,七八人奔
了进来,只听一人说道:“脚印到了此处,难道韩姬竟到了万
安寺中?”鹿杖客脸上变色,抓起盛着解药的杯子,揣在怀里,
只道苦头陀在外伏下人手,一等取到解药,便即出卖自己。
范遥摇了摇手,叫他且莫惊慌,取过一条单被,罩在韩
姬身上,连头蒙住,又放下帐子,只听得院子中一人说道:
“鹿先生在家么?”范遥指指自己嘴巴,意思说自己是哑子,叫
鹿杖客出声答应。鹿杖客朗声道:“甚么事?”那人道:“王府
有一位姬人被歹徒所劫,瞧那歹徒的足印,是到万安寺来的。”
鹿杖客向范遥怒视一眼,意思是说:若非你故意栽赃,依
你的身手,岂能留下足迹?范遥咧嘴一笑,做个手势,叫他
打发那人,心中却想:“韦蝠王栽赃栽得十分到家,把足印从
王府引到了这里。”
鹿杖客冷笑道:“你们还不分头去找,在这里嚷嚷的干甚
么?”以他武功地位,人人对之极是忌惮,那人唯唯答应,不
敢再说甚么,立时分派人手,在附近搜查。鹿杖客知道这一
来,万安寺四下都有人严加追索,虽然料想他们还不敢查到
自己房里来,但要带韩姬出去藏在别处却无法办到了,不由
得皱起眉头,狠狠瞪着苦头陀。
范遥心念一动,低声道:“鹿兄,万安寺中有个好去处,
大可暂且收藏你这位爱宠,过得一天半日,外面查得松了,再
带出去不迟。”鹿杖客怒道:“除非藏在你的房里。”范遥笑道:
“这等美人藏在我的房中,老头陀未必不动心,鹿兄不喝醋
么?”鹿杖客问道:“那么你说是甚么地方?”范遥一指窗外的
塔尖,微微一笑。
鹿杖客聪明机警,一点便透,大拇指一翘,说道:“好主
意!”那宝塔是监禁六大派高手的所在,看守的总管便是鹿杖
客的大弟子乌旺阿普。旁人甚么地方都可疑心,决不会疑心
王爷爱姬竟会被劫到最是戒备森严的重狱之中。范遥低声道:
“此刻院子中没人,事不宜迟,立即动身。”将床上被单四角
提起,便将韩姬裹在其中,成为一个大包袱,右手提着,交
给鹿杖客。
鹿杖客心想你别要又让我上当,我背负韩姬出去,你声
张起来,那时人赃并获,还有甚么可说的,不禁脸色微变,竟
不伸手去接。范遥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为人为到底,送佛
送上天,苦头陀再替你做一次护花使者,又有何妨?谁叫我
有事求你呢?”说着负起包袱,推门而出,低声道:“你先走
把风,有人阻拦查问,杀了便是。”
鹿杖客斜身闪出,却不将背脊对正范遥,生怕他在后偷
袭。范遥反手掩上了门,负了韩姬,走向宝塔。
此时已是戌末,除了塔外的守卫武士,再无旁人走动。众
武士见到鹿杖客和范遥,一齐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站在一
旁。两人未到塔前,乌旺阿普得手下报知,已迎了出来,说
道:“师父,你老人家今日兴致好,到塔上坐坐么?”鹿杖客
点了点头,和范遥正要迈步进塔,忽然宝塔东首月洞门中走
出一个人来,却是赵敏。
鹿杖客作贼心虚,大吃一惊,只道赵敏亲自率人前来拿
他,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与苦头陀、乌旺阿普一齐上前参见。
昨晚张无忌这么一闹,赵敏却不知明教只来了三人,只
怕他们大举来袭,因此要亲自到塔上巡视,见到范遥在此,微
微一笑,说道:“苦大师,我正在找你。”范遥点了点头,丝
毫不动声色。赵敏道:“待会请你陪我到一个地方去一下。”
范遥心中暗暗叫苦:“好容易将鹿杖客骗进了高塔,只待
下手夺到他的解药,大功便即告成,哪知道这小丫头却在这
时候来叫我。”要想找甚么借口不去,仓卒之间苦无善策,何
况他是假哑巴,想要推托,却又无法说话,情急生智,心想:
“且由鹿杖客去想法子。”当下指着手中包袱,向鹿杖客晃了
一晃。鹿杖客大吃一惊,肚里暗骂苦头陀害人不浅。
赵敏道:“鹿先生,苦大师这包裹里装着甚么?”鹿杖客
道:“嗯,嗯,是苦大师的铺盖。”赵敏奇道:“铺盖?苦大师
背着铺盖干甚么?”她噗哧一笑,说道:“苦大师嫌我太蠢,不
肯收这个弟子,自己卷铺盖不干了么?”范遥摇了摇头,右手
伸起来乱打了几个手势,心想:“一切由鹿杖客去想法子撒谎,
我做哑巴自有做哑巴的好处。”赵敏看不懂他的手势,只有眼
望鹿杖客,等他解说。
鹿杖客灵机一动,已有了主意,说道:“是这样的,昨晚
魔教的几个魔头来混闹,属下生怕他们其志不小……这个
……这个……说不定要到高塔中来救人。因此属下师兄弟和
苦大师决定住到高塔中来,亲自把守,以免误了郡主的大事。
这铺盖是苦大师的棉被。”
赵敏大悦,笑道:“我原想请鹿先生和鹤先生来亲自镇守,
只是觉得过于劳动大驾,不好意思出口。难得三位肯分我之
忧,那是再好没有了。有鹿鹤两位在这里把守,谅那些魔头
也讨不了好去,我也不必上塔去瞧了。苦大师你这就跟我去
罢。”说着伸手握住了范遥手掌。
范遥无可奈何,心想此刻若是揭破鹿杖客的疮疤,一来
于事无补,二来韩姬明明负在自己背上,未必能使赵敏相信,
只得将那个大包袱交了给鹿杖客。鹿杖客伸手接过,道:“苦
大师,我在塔上等你。”乌旺阿普道:“师父,让弟子来拿铺
盖罢。”鹿杖客笑道:“不用!是苦大师的东西,为师的要讨
好他,亲自给他背铺盖卷儿。”
范遥咧嘴一笑,伸手在包袱外一拍,正好打在韩姬的屁
股上。好在她已被点中了穴道,这一声惊呼没能叫出声来。但
鹿杖客已吓得脸如土色,不敢再多逗留,向赵敏一躬身,便
即负了韩姬入塔。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进塔,立时便将
一条棉被换入包袱之中,倘若苦头陀向赵敏告密,他便来个
死不认帐。
二十七百尺高塔任回翔
范遥被赵敏牵着手,一直走出了万安寺,又是焦急,又
是奇怪,不知她要带自己到哪里去。赵敏拉上斗篷上的风帽,
罩住了一头秀发,悄声道:“苦大师,咱们瞧瞧张无忌那小子
去。”
范遥又是一惊,斜眼看她,只见她眼波流转,粉颊晕红,
却是七分娇羞,三分喜悦,决不是识穿了他机关的模样。他
心中大安,回忆昨晚在万安寺中她和张无忌相见的情景,哪
里是两个生死冤家的样子:一想到“冤家”两字,突然心念
一动:“冤家?莫非郡主对我教主暗中已生情意?”转念再想:
“她为甚么要我跟去,却不叫她更亲信的玄冥二老?是了,只
因我是哑巴,不会泄漏她的秘密。”当下点了点头,古古怪怪
的一笑。
赵敏嗔道:“你笑甚么?”范遥心想这个玩笑不能开,于
是指手划脚的做了几个手势,意思说苦头陀自当尽力维护郡
主周全,便是龙潭虎穴,也和郡主同去一闯。
赵敏不再多说,当先引路,不久便到了张无忌留宿的客
店门外。范遥暗暗惊讶:“郡主也真神通广大,立时便查到了
教主驻足的所在。”随着她走进客店。
赵敏向掌柜的道:“咱们找姓曾的客官。”原来张无忌住
店之时,又用了“曾阿牛”的假名。店小二进去通报。
张无忌正在打坐养神,只待万安寺中烟花射起,便去接
应,忽听有人来访,甚是奇怪,迎到客堂,见访客竟是赵敏
和范遥,暗叫:“不好,定是赵姑娘揭破了范右使的身分,为
此来跟我理论。”只得上前一揖,说道:“不知赵姑娘光临,有
失迎迓。”赵敏道:“此处非说话之所,咱们到那边的小酒家
去小酌三杯如何?”张无忌只得道:“甚好。”
赵敏仍是当先引路,来到离客店五间铺面的一家小酒家。
内堂疏疏摆着几张板桌,桌上插着一筒筒木筷。天时已晚,店
中一个客人也无。赵敏和张无忌相对而坐。范遥打手势说自
己到外堂喝酒。赵敏点了点头,叫店小二拿一只火锅,切三
斤生羊肉,打两斤白酒。
张无忌满腹疑团,心想她是郡主之尊,却和自己到这家
污秽的小酒家来吃涮羊肉,不知安排着甚么诡计。
赵敏斟了两杯酒,拿过张无忌的酒杯,喝了一口,笑道:
“这酒里没安毒药,你尽管放心饮用便是。”张无忌道:“姑娘
召我来此,不知有何见教?”赵敏道:“喝酒三杯,再说正事。
我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张无忌拿起酒杯,火锅的炭火光下见杯边留着淡淡的胭
脂唇印,鼻中闻到一阵清幽的香气,也不知这香气是从杯上
的唇印而来,还是从她身上而来,不禁心中一荡,便把酒喝
了。赵敏道:“再喝两杯。我知道你对我终是不放心,每一杯
我都先尝一口。”
张无忌知她诡计多端,确是事事提防,难得她肯先行尝
酒,免了自己多冒一层危险,可是接连喝了三杯她饮过的残
酒,心神不禁有些异样,一抬头,只见她浅笑盈盈,酒气将
她粉颊一蒸,更是娇艳万状。张无忌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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