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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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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上,果真四粒骰子都是四点向天。韦春芳大喜,这才放
心,笑道:“小王八蛋学会了这手本事,那是输不穷你啦。”

第四十一回渔阳鼓动天方醉  督亢图穷悔已迟
次日韦小宝带同随从兵马,押了吴之荣和毛东珠离扬回
京。康熙的上谕宣召甚急,一行人在途不敢耽误停留,不免
少了许多招财纳贿的机会。
沿途得讯,吴三桂起兵后,云南提督张国桂、贵州巡抚
曹申吉、提督李本深等归降,云南巡抚朱国治被杀,云贵总
督甘文焜自杀。这日来到山东,地方官抄得邸报。呈给钦差
太臣,乃是康熙斥责吴三桂的诏书。韦小宝叫师爷诵读解说。
那师爷捧了诏书读道:
“逆贼吴三桂穷蹙来归,我世祖章皇帝念其输款投诚,授
之军旅,锡封王爵,盟勒山河:其所属将弁,崇阶世职,恩
赉有加;开阔滇南,倾心倚任。迨及朕躬,特隆异数,晋爵
亲王,重寄干城,实托心膂,殊恩优礼,振古所无。”
韦小宝听了师爷的解说,不住点头,说道:“皇上待这反
贼的确不错,半分没吹牛皮。像我韦小宝,对皇上忠心耿耿,
也不过封个伯爵,要封到亲王,路还差着一大截呢。”
那师爷继续诵读:
“讵意吴三桂性类穷奇,中怀狙诈,宠极生骄,阴图不轨,
于本年七月内,自请搬移。朕以吴三桂出于诚心,且念及年
齿衰迈,师徒远戍已久,遂允所请,令其休息。乃饬所司安
插周至,务使得所,又特遣大臣往宣谕朕怀。朕之待吴三桂,
可谓体隆情至,蔑以加矣。近览川湖总督蔡毓荣等奏:吴三
桂径行反叛,背累朝豢养之恩,逞一旦鸱张之势,播行凶逆,
涂炭生灵,理法难容,人神共愤。”
韦小宝听一句解说,赞一句:“皇上宽宏大量,没骂吴三
桂的奶奶,还算很客气的。”
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以及李力世等在侧旁
听,均想:“圣旨中只说皇帝待他好到不能再好,斥责吴三桂
忘恩负义,不提半句满汉之分,也不提他如何杀害明朝王室,
可十分高明,好让天下都觉吴三桂造反是大大的不该。”
那师爷继续读下去,敕旨中劝谕地方官民不可附逆,就
算已误从贼党,只要悔罪归诚,也必不究既往,亲族在各省
做官居住,一概不予株连,不必疑虑。诏书中又道:
“其有能擒吴三桂投献军前者,即以其爵爵之;有能诛缚
其下渠魁,以及兵马城池归命自效者,论功从优取录,朕不
食言。”
韦小宝听那师爷解说:“皇上答应,只要谁能抓到吴三桂
献到军前,皇上就封他为平西亲王。”不由得心痒难搔,回顾
李力世等人,说道:“咱们去把吴三桂抓了来,弄他个平西亲
王做做,倒也开胃得很。”众人齐声称是。张勇等武将均想:
“吴三桂兵多将广,要抓到他谈何容易?”李力世等心想:“我
们要杀吴三桂,是为了他倾覆汉人江山,难道真是为鞑子皇
帝出力?但如韦香主做了平西亲王,在云南带兵,再来造反,
倒也不错。”
韦小宝听完诏书,下令立即启程,要尽快赶回北京,讨
差出征,以免给人赶在头里,先把吴三桂抓到了,抢去了平
西亲王的封爵。
这一日来到香河,离京已近,韦小宝吩咐张勇率领大队,
就地等候,严密看守钦犯毛东珠,自己带同双儿和天地会群
雄,押了吴之荣,折向西南,去庄家大屋,要亲自交给庄家
三少奶,以报答她相赠双儿这么个好丫头的厚意。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镇上,离庄家大屋尚有二十余里,一
行人到一家饭店打尖。这时各人已换了便服,将吴之荣点了
哑穴和身上几个穴道,却不绑缚,以免骇人耳目。众人围坐
在两张板桌之旁。无人愿和吴之荣同桌,双儿怕他逃走,独
自和他坐了一桌,严加监视。
饭菜送上,各人正吃间,十几个官兵走进店来,为首一
人是名守备,店外马嘶声不绝,两名兵士自行打水饲马。一
名把总大声喝,吩咐赶快杀鸡做饭,说道有紧急公事,要
赶去京里报讯。掌柜的诺诺连声,催促店伴侍候官老爷,亲
自替那守备揩抹桌椅。
一批官兵刚坐定,镇口传来一阵车轮马蹄声,在店前停
车下马,几个人走进店来。当先二人是精壮大汉。第三人却
是个痨病鬼模样的中年汉子,又矮又瘦,两颊深陷,颧骨高
耸,脸色蜡黄,没半分血色,隐隐现出黑气,走得几步便咳
嗽一声。他身后一个老翁、一个老妇并肩而行,看来都已年
过八旬。那老翁也是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一部白须飘在
胸口,满脸红光。那老妇比那老翁略高,腰板挺直,双目炯
炯有神。最后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少妇。瞧这七人的打扮,那
病汉衣着华贵,是个富家员外,两男两女是仆役、仆妇。翁
媪二人身穿青布衣衫,质料甚粗,但十分干净,瞧不出是什
么身份。
那老妇道:“张妈,倒碗热水,侍候少爷服药。”一名仆
妇应了,从提篮中取出一只瓷碗,提起店中铜壶,在碗中倒
满了热水,荡了几荡倾去,再倒了半碗水,放在病汉面前。那
老妇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拿
到病汉口边。病汉张开嘴巴,那老妇将药丸放在他舌上,拿
起水碗喂着他吞了药丸。病汉服药后喘气不已,连声咳嗽。
老翁、老妇凝视着病汉,神色间又是关注,又是担忧,见
他喘气稍缓,停了咳嗽,两人都长长吁了口气。病汉皱眉道:
“爹,妈,你们老是瞧着我干么?我又死不了。”老翁哼了一
声,转开了头。老妇笑道:“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我孩儿长命
百岁。”
韦小宝心想:“这家伙就算吃了玉皇大帝的灵丹,也活不
了几天啦。原来这老头儿、老婆子是他爹娘,这痨病鬼定是
从小给宠坏了,爹娘多瞧他几眼,便发脾气。”
那老妇道:“张妈、孙妈,你们先去热了少爷的参汤,再
做饭菜。”两名仆妇答应了,各提一只提篮,走向后堂。
官兵队中那守备向掌柜打听去北京的路程。掌柜道:“众
位老爷今日再赶二三十里路,到前面镇上住店。明儿一早动
身,午后准能赶到京城。”那守备道:“我们要连夜赶路,住
什么店?掌柜的,打从今儿起一年内,包你生意大旺,得多
备些好酒好菜,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那掌柜笑道:“老爷
说得好。小店生意向来平常,像今天这样的生意,一个月中

难得有几天,那是众位老爷和客官照顾。哪能天天有这么多
贵人光临呢?”
那守备笑道:“掌柜的,我教你一个乖。吴三桂造反,已
打到了湖南,我们是赶到京里去呈送军文书的。这一场大仗
打下来,少说也得打他三年五载。禀报军情的天天要打从这
里经过,你这财是有得发了。”掌柜连声道谢,心里叫苦不迭:
“你们总爷的生意有什么好做?大吃大喝下来,大方的随意赏
几个小钱,凶恶的打人骂人之后,一拍屁股就走。别说三年
五载,就只一年半载,我也得上吊了。”
韦小宝和李力世等听说吴三桂已打到了湖南,都是一惊:
“这厮来得好快。”钱老本低声道:“我去问问?”韦小宝点点
头。
钱老本走到那守备身前,满脸堆笑,抱拳道:“刚才听得
这位将军大人说,吴三桂已打到了湖南。小人的家眷在长沙,
很是挂念,不知那边打得怎样了?长沙可不要紧吗?”
那守备听他叫自己为“将军大人”,心下欢喜,说道:
“长沙要不要紧,倒不知道。吴三桂派了他手下大将马宝,从
贵州进攻湖南,沅州是失陷了,总兵崔世禄被俘。吴三桂部
下的张国柱、龚应麟、夏国相正分头东进。另一名大将王屏
藩去攻四川,听说兵势很盛。川湘一带的百姓都在逃难了。”
钱老本满脸忧色,说道:“这……这可不大妙。不过大清
兵很厉害,吴三桂不见得能赢罢?”那守备道:“本来大家都
这么说,但沅州这一仗打下来,昊三桂的兵马挺不易抵挡,唉,
局面很是难说。”钱老本拱手称谢,回归座上。天地会群雄有
的心想:“别让吴三桂这大汉奸做成了皇帝。”有的心想:“最


好吴三桂打到北京,跟满清鞑子斗个两败俱伤。”
众官兵匆匆吃过酒饭。那守备站起身来,说道:“掌柜的,
我给你报了个好消息,这顿酒饭,你请了客罢。”掌柜哈腰陪
笑,道:“是,是。当得,当得。众位大人慢走。”那守备笑
道:“慢走?那可得坐下来再吃一顿了。”掌柜神色尴尬,只
有苦笑。
那守备走向门口,经过老翁、老妇、和病汉的桌边时,那
病汉突然一伸左手,抓住了他胸口,说道:“你去北京送什么
公文?拿出来瞧瞧。”那守备身材粗壮,但给他一抓之下,登
时蹲了下来,身子矮了半截,怒喝:“他妈的,你干什么?”胀
红了脸用力挣扎,却半分动弹不得。那病汉右手嗤的一声,撕
开守备胸口衣襟,掉出一只大封套来。那病汉左手轻轻一推,
那守备直摔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碗
碟碎了一地。
众官兵大叫:“反了,反了!”纷纷挺枪拔刀,向那病汉
扑去。病汉带来的两名仆役抬拳踢腿,当着的便摔了出去。顷
刻之间,众兵丁躺了一地。
那病汉撕开封套,取出公文来看。那守备吓得魂不附体,
颤声大叫:“这是呈给皇上的奏章,你……你胆敢撕毁公文,
这……这……这不是造反了吗?”那病汉看了公文,说道:“湖南巡抚请鞑子皇帝加派援兵去打平西王,哼,就算派一百
万兵去,还不是……咳咳……还不是给平西王扫荡得干干净
净。”一面说话,一面将公文团成一团,捏入掌心,几句话说
完,摊开手掌一扬,无数纸片便如蝴蝶般随风飞舞,四散飘
扬。

天地会群雄见了这等内力,人人变色,均想:“听他语气,
竟似是吴三桂手下的。”
那守备挣扎着爬起,拔出腰刀,道:“你毁了公文,老子
反正也活不成了,跟你拚了!”提刀跃前,猛力向病汉头顶劈
下。那病汉仍是坐着,右手伸出,在守备小腹上微微一推,似乎要他别来滋扰。那守备举起了刀的手臂忽然慢慢垂将下来,
跟着身子软倒,坐在地下,张大了口,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了。被打倒了的兵丁有的已爬起身来,站得远远地,有气没
力的喝几句,谁也不敢过来相救长官。
一名仆妇捧了一碗热汤出来,轻轻放在病汉之前,说道:
“少爷,请用参汤。”
老翁、老妇二人对适才这一场大闹便如全没瞧见,毫不
理会,只是留神着儿子的神色。
徐天川低声道:“这几人挺邪门,咱们走罢。”高彦超去
付了饭钱-一行径自出门。只见那老妇端着参汤,轻轻吹去
热气,将碗就到病汉嘴边,喂他喝汤。
韦小宝等走出镇甸,这才纷纷议论那病汉是什么路道。徐
天川道:“这人撕烂那武官的衣衫,功力这等厉害,当真……
当真少见。”玄贞道人道:“他在那武官肚子上这么一推,似
乎稀松平常,可是要闪避挡格,却真不容易。风兄弟,你说
该当如何?”风际中道:“不该走近他身边三尺。”群雄一想,
都觉有理,对这一推,不论闪避还是挡格,至少在他三尺之
外方能办到,既已欺得这么近,再也避不开、挡不住了。
徐天川忽道:“我抓他手腕……”一句话没说完,便摇了
摇头,知道以对方内劲之强,就算抓住了他手腕,他手掌一

翻一扭,自己指骨、腕骨难保不断。
众人明知这病汉是吴三桂一党,但眼见他行凶伤人,竟
然谁也不敢出手阻拦,虽然被害的是鞑子军官,终究不是众
人平素的侠义豪杰行径,心有愧意,不免兴致索然,谈得一
会,便均住口。行出数里,忽听得背后马蹄声响,两骑马急
驰而来。当地已是通向庄家大屋的小道,不能两骑并行。群
雄正没好气,虽听蹄声甚急,除了风际中和双儿勒马道旁之
外,余人谁也不肯让道。
转眼间两乘马已驰到身后,群雄一齐回头,只见马上乘
者竟是那病汉的两名男仆。一名仆人叫道:“我家少爷请各位
等一等,有话向各位请问。”这句话虽非无礼,但目中无人之
意却再也明白不过。群雄一听,尽皆有气。玄贞道人喝道:
“我们有事在身,没功夫等。大家素不相识,有什么好问?”那
仆人道:“是我家少爷吩咐的,各位还是等一等的好,免得大
家不便。”言语中更是充满了威吓。
钱老本道:“你家主人,是吴三桂手下的吗?”那仆人道:
“呸!我家主人何等身份,怎能是平西王的手下?”群雄均想:
“他不说吴三桂而称平西王,定是跟吴贼有些渊源。”便在此
时,车轮声响,一辆大车从来路驰至。那仆人道:“我家主人
来了。”勒转马头,迎了上去。群雄此时倘若纵马便行,倒似
是怕了那病汉,当下一齐驻马等候。
大车驰到近处,一名仆妇驾车,另一名仆妇掀起车帷,只
见那病汉坐在正中,他父母坐在其后。那病汉向群雄瞪了一
眼,问道:“你们为什么点了这人的穴道?”说着向吴之荣一
指,又问:“你们是什么人?要上哪里去?”声音尖锐,语气

十分倨傲。
玄贞道人说道:“尊驾高姓大名?咱们素不相识,河水不
犯井水,干么来多管闲事?”那病汉哼了一声,说道:“凭你
也还不配问我姓名。我刚才问的两句话,你听见了没有?怎
不回答?”玄贞怒道:“我不配问你姓名,你也不配问我们的
事。吴三桂造反作乱,是个大大的奸贼,你口口声声称他平
西王,定是贼党。我瞧尊驾已经病入膏肓,还是及早回家寿
终正寝,免得受了风寒、伤风咳嗽,一命呜呼。”
天地会群雄哈哈大笑声中,突然间人影晃动,拍的一声,
玄贞左颊已重重吃了记巴掌,跟着左胁中掌,摔下马来。这
两下迅捷无伦,待他倒地,群雄才看清楚出手的原来竟是那
老妇。她两掌打倒了玄贞,双足在地下一顿,身子飞起,倒
退着回坐车中。
群雄大哗,齐向大车扑去。那病汉抓住赶车的仆妇背心,
轻轻一提,已和她换了位子,将仆妇抓入车中,自己坐了车
把式的座位。
这时正好钱老本纵身双掌击落,那病汉左手一拳打出,和
他双掌相碰,竟是无声无息。钱老本只觉一股强劲的大力涌
到,身不由主的两个筋斗,倒翻出去,双足着地后待要立定,
突觉双膝无力,便要跪倒,大骇之下,急忙用力后仰摔倒,才
免了向敌人跪倒之辱。
钱老本刚摔倒,风际中跟着扑至。那病汉又是一拳击出。
风际中不跟他拳力相迎,右掌中途变向,突然往他颈中斩落。
那病汉“咦”的一声,似觉对方武功了得,颇出意料之外,右
手拇指扣住中指,向他掌心弹去。风际中立即收掌,右脚踏

上骡背。
高彦超和樊纲分向两名男仆进攻。二仆纵马退开,叫道:
“让少爷料理你们。”高樊二人均想和对方仆从动手,胜之不
武,见二仆退开,正合心意,当即转身,双双跃起,攻那病
汉左侧。突然那骡子长声嘶叫,软瘫在地,带动大车跟着倾
侧。原来风际中踏上骡背,足底暗运重力,一踹之下,骡子
脊骨便断。
那病汉足不弹、身不起,在咳嗽声中已然站在地下。车
中老翁、老妇分别提着一名仆妇从车中跃出。这三人行动似
乎并不甚快,但都抢着先行离车,大车这才翻倒。
钱老本和徐天川向老翁、老妇抢去。那老妇左手摇摇,右
手向病汉一指,笑道:“你们过去,陪我孩儿玩玩。”言中之
意,竟是要二人去挨她儿子的拳头,好让他高兴高兴。
徐天川右拳向那老翁头顶击落,只是见他年纪老迈,虽
知他武功不弱,还是生怕一拳打死了他,喝道:“看拳!”手
上也只使了三成力。他自从失手打死白寒松,和沐王府闹出
不少纠纷后,已然深自戒惕。
那老翁伸手一把捏住了他拳头。这老翁身材瘦小,手掌
竟然奇大,捏住他拳头后,说道:“到那边玩去!”徐天川年
纪虽比这老翁小得多,却也已是个白发老头,这老翁这句话,
却如是对顽童说话的语气。徐天川右手用力回夺,左拳跟着
击出。这一招“青龙白虎”本是相辅相成的招式,左拳并非
真的意在击中对方,只是要迫敌松手,但若对方不肯松手,这
一拳便正中鼻梁。
那老翁展臂一送,松开了手。徐天川只觉一股浑厚之极

的大力推动过来,再加上自己左拳正用力打出,右力向后,左
力向前,登时身如陀螺急转,一直向那病汉转了过去。
那病汉正和风际中、高彦超、樊纲、李力世四人相斗,见
徐天川转到,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四人的拳脚正如疾
风骤雨般向他身上招呼,他竟有余裕拍手欢呼,跟着伸手一
拨。徐天川忽然反了个方向,本是右转,却变成左转,急速
向那老翁旋转将过去。那病汉笑道:“爹,好玩得很,你再把
这陀螺旋过来!”玄贞奋力冲上。那病汉随手一拨一推、一拨
一推,竟将玄贞、高彦超、樊纲、李力世四人也都转成了陀
螺。只风际中没给带动,但也已胸口气血翻涌,急忙跃退三
步,双掌护身。
五位天地会的豪杰都转个不停,想运力凝住,却说什么
也定不下来。哪一人转的势道稍缓,那病汉便抢过去一拨一
推,旋转的势道登时又急了。这情景便如是孩童在桌上旋铜
钱一般,五个铜钱在桌上急转,直立不倒,哪一个转得缓了,
势将倾倒,那孩童又用手指去转上一转。
韦小宝只瞧得目瞪口呆,惊骇不已。双儿站在他身前,提
心吊胆的护住了他。韦小宝低声道:“咱们三十六着。”双儿
道:“快到庄家去。”韦小宝道:“对,一到庄家,大吉大利。
做庄家的可以吃夹棍,大杀三方。”转身便走。双儿拉了吴之
荣,跟在后面。
那病汉转陀螺转得兴高采烈。一对老夫妇脸带微笑,瞧
着儿子。四名仆人拍手喝采,在旁为小主人助兴。
那病汉见风际中站稳马步,左掌高,右掌低,摆成个
“古松矫立势”,当即欺身上前,伸手往他右肩拨去。风际中

右足退了一步,侧肩让开,却不敢出掌还手。那病汉怒道:
“你这坏人,你不转陀螺?”伸手又往他右肩拨去。风际中又
再后退,不料左肩后突然一股大力推到,登时身不由主,在
那病汉大笑声中急速旋转,待要使“千斤坠”定住身子,被
那病汉在后腰用力一拨,又转了起来。
吴之荣见那病汉和对头为难,陡然间现出生机,当下一
步一跌的行得几步,假装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双儿用力拉
扯,他只不肯起身。韦小宝大急,生怕他向敌人说出真相,左
手托住他下颚,使劲一捏,吴之荣便张开口来。韦小宝从靴
筒中拔出匕首,往他口中一绞,将他舌头割去了大半截。吴
之荣痛得晕了过去。
双儿只道韦小宝已将这奸贼杀死,叫道:“相公,快走!”
两人向前飞奔。
两人奔不到一里,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有人骑马追来。
韦小宝向左首的乱石冈一指,两人离开小路,奔入乱石堆中。
那病汉和一名仆人骑马追到,眼见得马匹不能驰入乱石
冈中,那仆人跃下马来,叫道:“两个小孩别怕。我家少爷叫
你们陪他玩,快回来。”韦小宝道:“转陀螺的事,老子可不
干。”逃得更加快了。那仆人追入乱石堆,韦小宝和双儿脚下
甚快,那仆人追赶不上。那病汉叫道:“捉迷藏么?有趣,有
趣!”下了马背,咳嗽不停,从南抄将过来。
韦小宝和双儿转身向东北角奔逃,反向那仆人奔去。那
仆人扑过来要捉韦小宝。韦小宝使出九难所授的“神行百
变”功夫,身子一侧,那仆人便扑了个空。双儿反手一掌,打
向他后腰。那仆人见她小小年纪,毫没放在心上,竟不招架,

伸手去扭她右臂。双儿左掌疾落,擦的一声,已斩中他后腰。
那仆人吃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便在这时,双儿已抓住
他右手手腕,反过来一扭,喀喇一响,扭断了他手肘关节。
那病汉“咦”的一声,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几
个起落,纵到双儿身前,左手挥出,双儿头上帽子落地,满
头青丝散了开来。那病汉笑道:“是个姑娘!”伸手抓住了她
长发。双儿“啊”的一声大叫,一招“双回龙”,双肘后撞,
那病汉笑道:“好!”左手自左而右一掠,抓住她两只手拳,反
在背后,跟着右手将她长发在她双手手腕绕了两转,再打个
结,哈哈大笑。
双儿急得哭了出来,叫道:“相公,快逃,快逃!”那病
汉伸指在她腰里轻轻一戳,点了穴道,笑道:“他逃不了的。”
撇下双儿,向韦小宝追去,片刻间便已追近。
韦小宝在乱石中东窜西走,那病汉几次要抓到了,都被
他用“神行百变”功夫逃开。那病汉笑道:“你捉迷藏的本事
倒好啊。”韦小宝内力不足,奔跑了这一阵,已然气喘吁吁,
知道再过一会非给他抓到不可,叫道:“你捉我不到,现下轮
到我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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