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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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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却不去接,任由手帕落地,仍是练剑。华筝道:“刚才你
求恳爹爹,别让我嫁给都史,那为甚么?”郭靖道:“都史很
坏,从前放豹子要吃你哥哥拖雷。你嫁了给他,他说不定会
打你的。”华筝微笑道:“他如打我,你来帮我啊。”郭靖一呆,
道:“那……那怎么成?”华筝凝视着他,柔声道:“我如不嫁
给都史,那么嫁给谁?”郭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华筝
“呸”了一声,本来满脸红晕,突然间转成怒色,说道:“你甚
么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她脸上又现微笑,只听得悬崖顶上两头小白
雕不住啾啾鸣叫,忽然远处鸣声惨急,那头大白雕疾飞而至。
它追逐黑雕到这时方才回来,想是众黑雕将它诱引到了极远
之处。雕眼视力极远,早见到爱侣已丧生在悬崖之上,那雕
晃眼间犹如一朵白云从头顶飞掠而过,跟着迅速飞回。
郭靖住了手,抬起头来,只见那头白雕盘来旋去,不住
悲鸣。华筝道:“你瞧这白雕多可怜。”郭靖道:“嗯,它一定
很伤心!”只听得白雕一声长鸣,振翼直上云霄。
华筝道:“它上去干甚么……”语声未毕,那白雕突然如
一枝箭般从云中猛冲下来,噗的一声,一头撞在岩石之上,登
时毙命。郭靖与华筝同声惊呼,一齐跳了起来,吓得半晌说
不出话来。
忽然背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可敬!可敬!”
两人回过头来,见是一个苍须道士,脸色红润,手里拿
着一柄拂麈。这人装束十分古怪,头顶梳了三个髻子,高高
耸立,一件道袍一尘不染,在这风沙之地,不知如何竟能这
般清洁。他说的是汉语,华筝不懂,也就不再理会,转头又
望悬崖之顶,忽道:“两头小白雕死了爹娘,在这上面怎么办?”
这悬崖高耸接云,四面都是险岩怪石,无可攀援。两头乳雕
尚未学会飞翔,眼见是要饿死在悬崖之顶了。
郭靖望了一会,道:“除非有人生翅膀飞上去,才能救小
白雕下来。”拾起长剑,又练了起来,练了半天,这一招“枝
击白猿”仍是毫无进步,正自焦躁,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冷
冷的道:“这般练法,再练一百年也是没用。”郭靖收剑回顾,
见说话的正是那头梳三髻的道士,问道:“你说甚么?”
那道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忽地欺进两步,郭靖只觉
右臂一麻,也不知怎的,但见青光一闪,手里本来紧紧握着
的长剑已到了道士手中。空手夺白刃之技二师父本也教过,虽
然未能练熟,大致诀窍也已领会,但这道士刹那间夺去自己
长剑,竟不知他使的是甚么手法。这一来不由得大骇,跃开
三步,挡在华筝面前,顺手抽出铁木真所踢的金柄短刀,以
防道士伤害于她。
那道士叫道:“看清楚了!”纵身而起,只听得一阵嗤嗤
嗤嗤之声,已挥剑在空中连挽了六七个平花,然后轻飘飘的
落在地下。郭靖只瞧得目瞪口呆,楞楞的出了神。
那道士将剑往地下一掷,笑道:“那白雕十分可敬,它的
后嗣不能不救!”一提气,直往悬崖脚下奔去,只见他手足并
用,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竟在悬崖上爬将上去。这悬崖高
达数十丈,有些地方直如墙壁一般陡峭,但那道士只要手足
在稍有凹凸处一借力,立即窜上,甚至在光溜溜的大片石面
之上,也如壁虎般游了上去。
郭靖和华筝看得心中怦怦乱跳,心想他只要一个失足,跌
下来岂不是成了肉泥?但见他身形越来越小,似乎已钻入了
云雾之中。华筝掩住了眼睛不敢再看,问道:“怎样了?”郭
靖道:“快爬到顶了……好啦,好啦!”华筝放下双手,正见
那道士飞身而起,似乎要落下来一般,不禁失声惊呼,那道
士却已落在悬崖之顶。他道袍的大袖在崖顶烈风中伸展飞舞,
自下望上去,真如一头大鸟相似。
那道士探手到洞穴之中,将两头小雕捉了出来,放在怀
里,背脊贴着崖壁,直溜下来,遇到凸出的山石时或是手一
钩,或是脚一撑,稍缓下溜之势,溜到光滑的石壁上时则顺
泻而下,转眼之间脚已落地。
郭靖和华筝急奔过去。那道士从怀里取出了白雕,以蒙
古语对华筝道:“你能好好的喂养吗?”华筝又惊又喜,忙道:
“能、能、能!”伸手去接。那道士道:“小心别给啄到了。雕
儿虽小,这一啄可仍是厉害得紧。”华筝解下腰带,把每头小
雕的一只脚缚住,喜孜孜的捧了,道:“我去拿肉来喂小雕儿。”
那道士道:“且慢!你须答应我一件事,才把小雕儿给你。”
华筝道:“甚么事?”那道士道:“我上崖顶抓雕儿的事,你们
两个可不能对人说起。”华筝笑道:“好,那还不容易?我不
说就是。”那道士微笑道:“这对白雕长大了可凶猛得很呢,喂
的时候得留点儿神。”华筝满心欢喜,对郭靖道:“咱们一个
人一只,我拿去先给你养,好吗?”郭靖点点头。华筝翻上马
背,飞驰而去。
郭靖楞楞的一直在想那道士的功夫,便如傻了一般。那
道士拾起地下长剑,递还给他,一笑转身。郭靖见他要走,急
道:“你……请你,你别走。”道士笑道:“干么?”郭靖摸头
搔耳,不知如何是好,忽地扑翻在地,砰砰砰不住磕头,一
口气也不知磕了几十个。道士笑道:“你向我磕头干甚么?”
郭靖心里一酸,见到那道士面色慈祥,犹如遇到亲人一
般,似乎不论甚么事都可向他倾吐,忽然两滴大大的眼泪从
胸颊上流了下来,哽咽道:“我我……我蠢得很,功夫老是学
不会,惹得六位恩师生气。”那道士微笑道:“你待怎样?”郭
靖道:“我日夜拚命苦练,可总是不行,说甚么也不行……”
道士道:“你要我指点你一条明路?”郭靖道:“正是!”伏在
地下,又砰砰砰的连磕了十几个头。
那道士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我瞧你倒也诚心。这样吧,
再过三天是月半,明日中天之时,我在岸顶上等你。你可不
许对谁说起!”说着向着悬崖一指,飘然而去。郭靖急道:
“我……我上不去!”那道士毫不理会,犹如足不点地般,早
去得远了。
郭靖心想:“他是故意和我为难,明明是不肯教我的了。”
转念又想:“我又不是没师父,六位师父这般用心教我,我自
己愚笨,又有甚么法子?那伯伯本领再高,我学不会,也是
枉然。”想到这里,望着岸顶出了一会神,就撇下了这件事,
提起长剑,把“枝击白猿”那一招一遍又一遍的练下去,直
练到太阳下山,腹中饥饿,这才回家。
三天晃眼即过。这日下午韩宝驹教他金龙鞭法,这软兵
刃非比别样,巧劲不到,不但伤不到敌人,反而损了自己。蓦
然间郭靖劲力一个用错,软鞭反过来刷的一声,在自己脑袋
上砸起了老大一个疙瘩。韩宝驹脾气暴躁,反手就是一记耳
光。郭靖不敢作声,提鞭又练。韩宝驹见他努力,于自己发
火倒颇为歉然,郭靖虽接连又出了几次乱子,也就不再怪责,
教了五招鞭法,好好勉励了几句,命他自行练习,上马而去。
练这金龙鞭法时苦头可就大啦,只练了十数趟,额头、手
臂、大腿上已到处都是乌青。郭靖又痛又倦,倒在草原上呼
呼睡去,一觉醒来,月亮已从山间钻了出来,只感鞭伤阵阵
作痛,脸上给三师父打的这一掌,也尚有麻辣之感。
他望着崖顶,忽然间生出了一股狠劲,咬牙道:“他能上
去,我为甚么不能?”奔到悬崖脚下,攀藤附葛,一步步的爬
上去,只爬了六七丈高,上面光溜溜的崖陡如壁,寸草不生,
哪里能再上去一步?
他咬紧牙关,勉力试了两次,都是刚爬上一步,就是一
滑,险险跌下去粉身碎骨。他心知无望,吁了一口气,要想
下来,哪知望下一瞧,只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上来时一步步
的硬挺,想从原路下去时,本来的落脚之点已给凸出的岩石
挡住,再也摸索不到,若是涌身向下一跳,势必碰在山石上
撞死。
他处于绝境之中,忽然想起四师父说过的两句话:“天下
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心想左右是个死,与其在这里进退不
得,不如奋力向上,当下拔出短刀,在石壁上慢慢凿了两个
孔,轻轻把足搬上,踏在一孔之上,试了一下可以吃得住力,
于是又把右足搬上,总算上了数尺,接着再向上挖孔。这般
勉力硬上了一丈多高已累得头晕目眩,手足酸软。
他定了定神,紧紧伏在石壁之上,调匀呼吸,心想上到
山顶还不知要凿多少孔,而且再凿得十多个孔,短刀再利,也
必锋摧刃折,但事已至此,只有奋力向上爬去,休息了一会,
正要举刀再去凿孔,忽听得崖顶上传下一声长笑。
郭靖身子不敢稍向后仰,面前看到的只是一块光溜溜的
石壁,听到笑声,心中只感奇异,却不能抬头观看。笑声过
后,只见一根粗索从上垂下,垂到眼前就停住不动了。又听
得那三髻道人的声音说道:“把绳索缚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郭靖大喜,还刀入鞘,左手伸入一个小洞,手指紧紧扣住了,
右手将绳子在腰里绕了两圈,打了两个死结。
那道人叫道:“缚好了吗?”郭靖道:“缚好了。”那道人
似乎没有听见,又问:“缚好了吗?”郭靖再答:“缚好啦。”那
道人仍然没有听见,过了片刻,那道人笑道:“啊,我忘啦,
你中气不足,声音送不到这么远。你如缚好了,就把绳子扯
三下。”
郭靖依言将绳子连扯三扯,突然腰里一紧,身子忽如腾
云驾雾般向上飞去。他明知道人会将他吊扯上去,但决想不
到会如此快法,只感腰里又是一紧,身子向上飞举,落将下
来,双脚已踏实地,正落在那道人面前。
郭靖死里逃生,双膝点地,正要磕头,那道人拉住了他
臂膀一扯,笑道:“三天前你已磕了成百个头了,够啦,够啦!
好好,你这孩子很有志气。”
崖顶是个巨大的平台,积满了皑皑白雪。那道人指着两
块石鼓般的圆石说道:“坐下。”郭靖道:“弟子站着侍奉师父
好了。”那道人笑道:“你不是我门中人。我不是你师父,你
也不是我弟子。坐下吧。”郭靖心中惶然,依言坐下。
那道人道:“你这六位师父,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
我和他们虽然素不相识,但一向闻名相敬。你只要学得六人
中恁谁一人的功夫,就足以在江湖上显露头角。你又不是不
用功,为甚么十年来进益不多,你可知是甚么原因?”郭靖道:
“那是因为弟子太笨,帅父们再用心教也教不会。”那道人笑
道:“那也未必尽然,这是教而不明其法,学而不得其道。”郭
靖道:“请师……师……你的话我实在不明白。”那道人道:
“讲到寻常武功,如你眼下的造诣,也是算不错的了。你学艺
之后,首次出手就给小道士打败,于是心中馁了,以为自己
不济,哈哈,那完全错了。”
郭靖心中奇怪:“怎么他也知道这回事?”那道人又道:
“那小道士虽然摔了你一个筋斗,但他全以巧劲取胜,讲到武
功根基,未必就强是过你。再说,你六位师父的本事,也并
不在我之下,因此武功我是不能传你的。”郭靖应道:“是。”
心道:“那也不错。我六个师父武功很高,本来是我自己太蠢。”
那道士又道:“你的七位恩师曾与人家打赌。要是我传你
武功,你师父们知道之后必定不快。他们是极重信义的好汉
子,与人赌赛岂能占人便宜?”郭靖道:“赌赛甚么?”那道人
道:“原来你不知道。嗯,你六位师父既然尚未与你说知。你
现今也不必问。两年之内,他们必会和你细说。这样吧,你
一番诚心,总算你我有缘,我就传你一些呼吸、坐下、行路、
睡觉的法子。”郭靖大奇,心想:“呼吸、坐下、行路、睡觉,
我早就会了,何必要你教我?”他暗自怀疑,口中却是不说。
那道人道:“你把那块大石上的积雪除掉,就在上面睡
吧。”郭靖更是奇怪。依言拨去积雪,横卧在大石之上。那道
人道:“这样睡觉,何必要我教你?我有四句话,你要牢牢记
住: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郭靖念了几遍,记在心中,但不知是甚么意思。
那道人道:“睡觉之前,必须脑中空明澄澈,没一丝思虑。
然后敛身侧卧,鼻息绵绵,魂不内荡,神不外游。”当下传授
了呼吸运气之法、静坐敛虑之术。
郭靖依言试行,起初思潮起伏,难以归摄,但依着那道
人所授缓吐深纳的呼吸方法做去,良久良久,渐感心定,丹
田中却有一股气渐渐暖将上来,崖顶上寒风刺骨,却也不觉
如何难以抵挡。这般静卧了一个时辰,手足忽感酸麻,那道
人坐在他对面打坐,睁开眼道:“现下可以睡着了。”郭靖依
言睡去,一觉醒来,东方已然微明。那道人用长索将他缒将
下去,命他当晚再来,一再叮嘱他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郭靖当晚又去,仍是那道人用长绳将他缒上。他平日跟
着六位师父学武,时时彻夜不归,他母亲也从来不问。
如此晚来朝去。郭靖夜夜在崖顶打坐练气。说也奇怪,那
道人并未教他一手半脚武功,然而他日间练武之时,竟尔渐
渐身轻足健。半年之后,本来劲力使不到的地方,现下一伸
手就自然而然的用上了巧劲:原来拚了命也来不及做的招术,
忽然做得又快又准。江南六怪只道他年纪长大了,勤练之后,
终于豁然开窍,个个心中大乐。
他每晚上崖时,那道人往往和他并肩齐上,指点他如何
运气使力。直至他无法再上,那道人才攀上崖顶,用长索缒
他上去。时日过去,他不但越上越快,而且越爬越高,本来
难以攀援之地,到后来已可一跃而上,只在最难处方由那道
人用索吊上。
又过一年,离比武之期已不过数月,江南六怪连日谈论
的话题,总离不开这场势必轰动天下豪杰之上的嘉兴比武。眼
见郭靖武功大进,六怪均觉取胜极有把握,再想到即可回归
江南故乡,更是喜悦无已。然而于这场比武的原因,始终不向
郭靖提及。
这天一早起来,南希仁道:“靖儿,这几个月来你尽练兵
器,拳术上只怕生疏了,咱们今儿多练练掌法。”郭靖点头答
应。
众人走到平日练武的场上,南希仁缓步下场,正要与郭
靖过招,突然前面尘烟大起,人声马嘶,一大群马匹急奔而
来。牧马的蒙古人挥鞭约束,好一阵才把马群定住。
马群刚静下来,忽见西边一匹全身毛赤如血的小红马猛
冲入马群之中,一阵乱踢乱咬。马群又是大乱,那红马却飞
也似的向北跑得无影无踪。片刻之间,只见远处红光闪动,那
红马一晃眼又冲入马群,捣乱一番。众牧人恨极,四下兜捕。
但那红马奔跑迅捷无伦,却哪里抓得住?顷刻间又跑得远远
地,站在数十丈外振鬣长嘶,似乎对自己的顽皮杰作十分得
意。众牧人好气又好笑,都拿它没有法子。待小红马第三次
冲来时,三名牧人弯弓发箭。那马机灵之极,待箭到身边时
忽地转身旁窜,身法之快,连武功高强之人也未必及得上。
六怪和郭靖都看得出神。韩宝驹爱马如命,一生之中从
未见过如此神骏的快马,他的追风黄已是世上罕有的英物,蒙
古快马虽多,却也少有其匹,但与这匹小红马一比,却又远
远不及。他奔到牧人身旁,询问红马来历。
一个牧人道:“这匹小野马不知是从哪处深山里钻出来
的。前几天我们见它生得美,想用绳圈套它,哪知道非但没
套到,反而惹恼了它,这几日天天来捣乱。”一个老年牧人神
色严肃,道:“这不是马。”韩宝驹奇道:“那是甚么?”老牧
人道:“这是天上的龙变的,惹它不得。”另一个牧人笑道:
“谁说龙会变马?胡说八道。”老牧人道:“小伙子知道甚么?
我牧了几十年马,哪见过这般厉害的畜生?……”说话未了,
小红马又冲进了马群。
马王神韩宝驹的骑术说得上海内独步,连一世活在马背
上的蒙古牧人也自叹勿如。这时见红马又来捣乱,他熟识马
性,知道那红马的退路所必经之地,斜刺里兜截过去,待那
红马驰到,忽地跃起,那红马正奔到他的胯下,时刻方位扣
得不差分厘。韩宝驹往下一落,准拟稳稳当当的便落在马背
之上,他一生驯服过不知多少凶狠的劣马,只要一上马背,天
下更没一匹马能再将他颠下背来。岂知那红马便在这一瞬之
间,突然发力,如箭般往前窜了出去,他这下竟没骑上。韩
宝驹大怒,发足疾追。他身矮腿短,却哪里追得上?
蓦地里一个人影从旁跃出,左手已抓住了小红马颈中马
鬣。那红马吃了一惊,奔跑更快,那人身子被拖着飞在空中,
手指却只是紧抓马鬣不放。
众牧人都大声鼓噪起来。
江南六怪见抓住马鬣的正是郭靖,都不禁又是惊奇,又
是喜欢。朱聪道:“他哪里学来这般高明的轻身功夫?”韩小
莹道:“靖儿这一年多来功力大进,难道他死了的父亲真的在
暗中保佑?又难道五哥……”
他们怎知过去两年之中,那三髻道人每晚在高崖之顶授
他呼吸吐纳之术,虽然未教他半点武艺,但所授的却是上乘
内功。郭靖每晚上崖下崖,其实是修习了极精深的轻身本领
“金雁功”。他自己尚自浑浑噩噩,那道人既嘱他每晚上崖,也
就每晚遵命上崖睡觉。他内功日有精进,所练的“金雁功”成
就,也只在朱聪、全金发和韩小莹所教的轻功中显示出来。连
他自己都不知,六怪自也只是时感意想不到的欣慰而已,绝
未察觉其中真相。这时郭靖见那红马奔过,三师父没有擒到,
飞身跃出,已抓住了马鬣。
六怪见郭靖身在空中,转折如意。身法轻灵,绝非朱聪
和全金发、韩小莹所授轻功,定是另有所师。六人面面相觑,
无不诧异之极。
只见郭靖在空中忽地一个倒翻筋斗,上了马背,奔驰回
来。那小红马一时前足人立,一时后腿猛踢,有如发疯中魔,
但郭靖双腿夹紧,始终没给它颠下背来。
韩宝驹在旁大声指点,教他驯马之法。那小红马狂奔乱
跃,在草原上前后左右急驰了一个多时辰,竟是精神愈来愈
长。
众牧人都看得心下骇然。那老牧人跪下来喃喃祈祷,求
天老爷别为他们得罪龙马而降下灾祸,又大声叫嚷,要郭靖
快快下马。但郭靖全神贯注的贴身马背,便如用绳子牢牢缚
住了一般,随着马身高低起伏,始终没给摔下马背。
韩小莹叫道:“靖儿,你下来让三师父替你吧。”韩宝驹
叫道:“不成!一换人就是前功尽弃。”他知道凡是骏马必有
烈性,但如被人制服之后,那就一生对主人敬畏忠心,要是
众人合力对付,它却宁死不屈。
郭靖也是一股子的倔强脾气,被那小红马累得满身大汗,
忽地右臂伸入马颈底下,双臂环抱,运起劲来。他内力一到
臂上,越收越紧。小红马翻腾跳跃,摆脱不开,到后来呼气
不得,窒息难当,这才知道了真主,忽地立定不动。
韩宝驹喜道:“成啦,成啦!”郭靖怕那马逃去,还不敢
跳下马背。韩宝驹道:“下来吧。这马跟定了你,你赶也赶不
走啦。”郭靖依言跃下。
那小红马伸出舌头,来舐他的手背,神态十分亲热,众
人看得都笑了起来。一名牧人走近细看,小红马忽然飞起后
足,将他赐了个筋斗。郭靖把马牵到槽边,细细洗刷。
他累了半天,六怪也就不再命他练武,各存满腹狐疑。
午饭以后,郭靖来到师父帐中。全金发道:“靖儿,我试
试你的开山掌练得怎样了。”郭靖道:“在这里吗?”全金发道:
“不错。在哪里都能遇上敌人,也得练练在小屋子里与人动
手。”说着左手虚扬,右手出拳。
郭靖照规矩让了三招,第四招举手还掌。全金发攻势凌
厉,毫不容情,突然间双拳“深入虎穴”猛向郭靖胸口打到。
这一招绝非练武手法,竟是伤人性命的杀手绝招,双拳出招
狠辣,沉猛之极。郭靖急退,后心已抵到蒙古包的毡壁。他
大吃一惊,危急中力求自救原是本性,何况他脑筋向来迟钝,
不及转念,左臂运劲回圈,已搭住全金发的双臂,使力往外
猛一甩。这时全金发拳锋已撞到他的要害,未及收劲,已觉
他胸肌绵软一团,竟如毫不受力,转瞬之间,又被他圈住甩
出,双臂酸麻,竟尔荡了开去,连退三步,这才站定。
郭靖一呆之下,双膝跪地,叫道:“弟子做错了事,但凭
六师父责罚。”他心中又惊又惧,不知自己犯了甚么大罪,六
师父竟要使杀手取他性命。
柯镇恶等都站起身来,神色严峻。朱聪道:“你暗中跟别
人练武,干么不让我们知道?若不是六师父这么相试,你还
想隐瞒下去,是不是?”
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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