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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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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嗒嗒两声,双手分别插入了两名卫士的顶门,“九阴白爪
功”一举奏功,只觉一股血腥气冲向鼻端,杀心大盛,从靴
筒间拔出匕首,猱身而上,疾向郭靖腰间刺去。
郭靖正在全力抵御欧阳锋的掌力,哪有余暇闪避这刺来
的一刀?他知只要身子稍动,劲力稍松,立时就毙于西毒的
蛤蟆功之下,因此明明觉得尖利的锋刃刺到身上,仍只有置
之不理,突觉腰间剧痛,呼吸登时闭住,不由自主的握拳击
下,正中杨康手腕。
此时两人武功相差已远,郭靖这一拳下来,只击得杨康
骨痛欲裂,急忙缩手,那匕首已有一半刃锋插在郭靖腰里。就
在此时,郭靖前胸也已受到蛤蟆功之力,哼也哼不出一声,俯
身跌倒。
欧阳锋见毕竟伤了他,摇手摇头,连叫:“可惜!可惜!”
心下大是懊丧,但想这小子已然救不活了,不必再理,只好
去抢武穆遗书,向杨康怒目瞪了一眼,心道:“你这小子坏我
大事。”转身跨进洞内,完颜洪烈与杨康跟了进去。
此时宫中卫士纷纷涌进,欧阳锋却不回身,反手抓起,一
个个的随手掷出。他背着身子随抓随掷,竟没有一个卫士进
得了洞。
杨康晃亮火折察看洞中情状,只见地下尘土堆积,显是
长时无人来到,正中孤零零的摆着一张石几,几上有一只两
尺见方的石盒,盒口贴了封条,此外再无别物。
杨康将火折凑近看时,封条上的字迹因年深日久,已不
可辨。完颜洪烈叫道:“那书就在这盒子里。”杨康大喜,伸
手去捧。欧阳锋左臂在他肩头轻轻一推,杨康站立不住,踉
踉跄跄的跌开几步,差愕之下,只见欧阳锋已将石盒挟在胁
下。完颜洪烈叫道:“大功告成,大伙儿退!”欧阳锋在前开
路,三人退了出去。
杨康见郭靖满身鲜血,一动不动的与几名卫士一起倒在
洞口,心中微感歉疚,低声道:“你就不识好歹,爱管闲事,
可别怪我不顾结义之情。”想起自己的匕首还留在他身上,俯
身正要去拔,水帘外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叫道:“靖哥哥,你
在哪里?”
杨康识得是黄蓉声音,心中一惊,顾不得去拔匕首,跃
过郭靖身子,急急钻出水帘,随着欧阳锋等去了。
原来黄蓉东奔西窜,与彭连虎、梁子翁两人在屋顶大捉
迷藏。不久宫卫愈聚愈多,喊声震天,彭、梁二人身在禁宫,
究竟心惊,不敢久追,与沙通天等退到瀑布之旁,只等完颜
洪烈出来。众人在洞口杀了几名护卫,欧阳锋已得手出洞。
黄蓉挂念郭靖,钻进水帘,叫了几声不听得应声,慌了
起来,亮火折照着,蓦见他浑身是血,正伏在自己脚边。这
一下吓得她六神无主,手一颤,火折落在地上熄了。只听得
洞外众护卫高声呐喊,直嚷捉拿刺客。十多名护卫被欧阳锋
掷得颈断骨折,无人再敢进来动手。但身负宫卫重任,眼下
刺客闯宫,如不大声叫嚷,又何以显得忠字当头、奋不顾身?
黄蓉俯身抱起郭靖,摸到他手上温暖,略感放心,叫了
他几声,却仍是不应,当即负起他身子,从瀑布边悄悄溜出,
躲到了假山之后。此时翠寒堂一带,灯笼火把照耀已如白昼,
别处殿所的护卫得到讯息,也都纷纷赶到。黄蓉身法虽快,却
逃不过人多眼杂,早有数人发见,高声叫喊,追将过来。
她心中暗骂:“你们这批脓包,不追奸徒,却追好人。”咬
牙拔足飞奔,几名武功较高的护卫迫得近了,她发出一把金
针,只听得后面“啊哟”连声,倒了数人。余人不敢迫近,眼
睁睁的瞧她跃出宫墙,逃得不知去向。
众人这么一闹,宫中上下惊惶,黑夜之中也不知是皇族
图谋篡位,还是臣民反叛作乱。宫卫、御林军、禁军无不惊
起,只是统军将领没一人知道乱从何来,空自扰了一夜,直
到天明,这才铁骑齐出,九城大索。“叛逆”“刺客”倒也捉
了不少,只可惜审到后来,才知不是地痞流氓,便是穿窬小
偷,也只得捏造口供,胡乱杀却一批,既报君恩,又保禄位
了。
当晚黄蓉出宫之后,慌不择路,乱奔了一阵,见无人追
来,才放慢脚步,躲入一条小巷,伸指去探郭靖鼻息,幸喜
尚有呼吸,只是火折已在宫中失落,黑暗中也瞧不出他身上
何处受伤。她知到得天明,这样血淋淋的一个人在城中必然
难以安身,当下连夜翻出城墙,赶到傻姑店中。
饶是黄蓉一身武功,但背负了郭靖奔驰了大半夜,心中
又是担惊吃慌,待要推开傻姑那客店的门坐定,但觉气喘难
当,全身似欲虚脱。她坐下微微定了定神,不待喘过气来,即
自挣扎着过去点燃一根松柴,往郭靖脸上照去,这一下只吓
得她比在宫中之时更是厉害。
但见他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端的是生死难料。黄蓉曾
见他受过数次伤,但从未有如这次险恶,只觉得自己一颗心
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执着松柴呆呆站着,忽然一只手从
旁伸过来将松柴接去。黄蓉缓缓转过头去,见是傻姑。
黄蓉深深吸了口气,此时身旁多了一人,胆子大了一些,
正想检视郭靖身上何处受伤,火光下忽见他腰间黑黝黝地一
截,却是个匕首的乌木剑柄,低头看时,只见一把匕首端端
正正的插在他左腰之中。
黄蓉的惊慌到此际已至极处,心中反而较先宁定,轻轻
撕开他腰间中衣,露出肌肤,只见血渍凝在匕首两旁,刃锋
深入肉里约有数寸。她心想,如将匕首拔出,只怕当场就送
了他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刻久了,更是难救,咬紧牙关,
伸手握住了匕首柄,欲待要拔,忽然心中慌乱,不由自主的
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
傻姑看得老大不耐,见黄蓉第四次又再缩手,突然伸手
抓住剑柄,猛力拔了出来。郭靖与黄蓉齐声大叫,傻姑却似
做了一件好玩之事,哈哈大笑。
黄蓉只见郭靖伤口中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傻姑却尚
在呆笑,惊怒之下,反手一掌,将傻姑打了个筋斗,随即俯
身用力将手帕按住伤口。
傻姑一交摔倒,松柴熄灭,堂中登时一片黑暗。傻姑大
怒,抢上去猛踢一脚,黄蓉也不闪避,这一脚正好踢在她腿
上。傻姑怕黄蓉起身打她,踢了一脚后立即逃开,过了一会,
却听得黄蓉在轻轻哭泣,大感奇怪,忙又去点燃了一根松柴,
问道:“我踢痛了你么?”
匕首拔出时一阵剧痛,将郭靖从昏迷中痛醒过来,火光
下见黄蓉跪在身旁,忙问:“岳爷爷的书……给……给盗去了
吗?”黄蓉听他说话,心中大喜,听他念念不忘于这件事,心
想这时不可再增他的烦忧,说道:“你放心,奸贼得不了手的
……”欲待问他伤势,只感手上热热的全是鲜血。郭靖低声
道:“你干么哭了?”黄蓉凄然一笑,道:“我没哭。”
傻姑忽然插口道:“她哭了,还赖呢,不?你瞧,她脸上
还有眼泪。”郭靖道:“蓉儿,你放心,《九阴真经》中载得有
疗伤之法,我不会死的。”
斗闻此言,黄蓉登时如黑暗中见到一盏明灯,点漆般的
双眼中亮光闪闪,喜悦之情,莫可名状,要想细问详情,又
怕耗了他精神,转身拉住傻姑的手,笑问:“姊姊,刚才我打
痛了你么?”傻姑心中却还是记着她哭了没有,说道:“我见
你哭过的,你赖不掉。”黄蓉微笑道:“好罢,哭过了。你没
哭,你很好。”傻姑听她称赞自己,大为高兴。
郭靖缓缓运气,剧痛难当。这时黄蓉心神已定,取出一
枚金针,去刺他左腰伤口上下穴道,既缓血流,又减痛楚,然
后给他洗净伤口,敷上金创药,包扎了起来,再给他服下几
颗九花玉露丸止痛。郭靖道:“这一剑虽然刺得不浅,但……
但没中在要害,不……不要紧的。难当的是中了老毒物的蛤
蟆功,幸好他似乎未用全力,看来还有可救,只是须得辛苦
你七日七晚。”黄蓉叹道:“就是为你辛苦七十年,你知道我
也是乐意的。”
郭靖心中一甜,登感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心神才又宁
定,道:“只可惜师父受伤之后,我相隔数日才见到他,错过
了疗治的机会。否则纵然蛇毒厉害,难以全愈,也不致……
也不致如今日般束手无策。”
黄蓉道:“当日在那岛上,就算能治师父的伤,老毒物叔
侄又怎容得?你莫想这想那了,快说治你自己的法儿,好教
人放心。”郭靖道:“得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咱俩依着真经上
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你的功力,助
我治伤。”他说到这里,闭目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难就
难在七日七夜之间,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你我气息相
通,虽可说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
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打扰,那可……”
黄蓉知道这疗伤之法与一般打坐修练的功夫相同,在功
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半刻受到外来侵袭,或是内心魔障
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不但全功尽弃,而且
小则受伤,大则丧身。是以学武之士练气行功,若非在荒山
野岭人迹不到之处,便是闭关不出,又或有武功高强的师友
在旁护持,以免出岔。她想:“清静之处一时难找,治伤要我
相助,靠这傻姑抵御外来侵扰自然是万万不能,她只有反来
滋扰不休。就算周大哥回来,他也决计难以定心给我们守上
七日七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便如何是好?”沉吟多时,
转眼见到那个碗橱,心念一动:“有了,我们就躲在这个秘室
里治伤。当日梅超风练功时无人护持,她不是钻在地洞之中
么?”
这时天已微明,傻姑到厨下去煮粥给两人吃。黄蓉道:
“靖哥哥,你养一会儿神,我去买些吃的,我们马上就练。”心
想眼下天时炎热,饭菜之类若放上七日七夜,必然腐臭,于
是到村中去买了一担西瓜。
那卖瓜的村民将瓜挑进店内,堆在地下,收了钱出去时,
说道:“我们牛家村的西瓜又甜又脆,姑娘你一尝就知道。”
黄蓉听了“牛家村”三字,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此处
就是牛家村,这是靖哥哥的故居啊。”她怕郭靖听到后触动心
事,当下敷衍几句,待那村民出去,到内堂去看时,见郭靖
已沉沉睡去,腰间包扎伤口的布带上也无鲜血渗出。
她打开碗橱,旋转铁碗,开了密门,将一担西瓜一个个
搬进去,最后一个留下了给傻姑,叮嘱她万万不可对人说他
们住在里面,不论有天大的事,也不得在外招呼叫唤。傻姑
虽不懂她的用意,但见她神色郑重,话又说得明白,便点头
答应,说道:“你们要躲在里面吃西瓜,不给人知道,吃完了
西瓜才出来。傻姑不说。”黄蓉喜道:“是啊,傻姑不说,傻
姑是好姑娘。傻姑说了,傻姑就是坏姑娘。”傻姑连声道:
“傻姑不说,傻姑是好姑娘。”
黄蓉喂郭靖喝了一大碗粥,自己也吃了一碗,于是扶他
进了密室,当从内关上橱门时,只见傻姑纯朴的脸上露出微
笑,说道:“傻姑不说。”黄蓉心念忽动:“这姑娘如此呆呆,
只怕逢人便道:‘他两个躲在橱里吃西瓜,傻姑不说。’只有
杀了她,方无后患。”
她自小受父亲薰陶,甚么仁义道德,正邪是非,全不当
作一回事,虽知傻姑必与曲灵风渊源甚深,但此人既危及郭
靖性命,再有十个傻姑也得杀了,拿起从郭靖腰间拔出的匕
首,便要出橱动手。
第二十四回密室疗伤
黄蓉向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只见郭靖眼光中露出怀
疑神色,料想是自己脸上的杀气被他瞧了出来,心想:“我杀
傻姑不打紧,靖哥哥好了之后,定要跟我吵闹一场。”又想:
“跟我吵闹倒也罢了,说不定他终身不提这回事,心中却老是
记恨,那可无味得很了。罢罢罢,咱们冒上这个大险就是。”
当下关上橱门,在室中四下细细察看。那小室屋顶西角
开着个一尺见方的天窗,日光透过天窗的蛤壳片,白天勉强
可见到室中情状,天窗旁通风的气孔却已被尘土闭塞。她拿
匕首穿通了气孔。只觉室中秽气兀自甚重,却也无法可想,回
思适才忧急欲死的情景,此刻在这尘土充塞的小室之中,却
似置身天堂。
郭靖倚在壁上,微笑道:“在这里养伤真是再好也没有。
只是陪着两个死人,你不害怕吗?”黄蓉心中却是害怕,但强
作毫不在乎,笑道:“一个是我师哥,他决不能害我;另一个
是饭桶将官,活的我尚不怕,死鬼更加吓唬不了人。”当下将
两具骇骨搬到小室北边角落,在地下铺上原来垫西瓜的稻草,
再将十几个西瓜团团围在身周,伸手可及,问道:“这样好不
好?”
郭靖道:“好,咱们就来练吧。”黄蓉扶着他坐在稻草之
上,自己盘膝坐在他的左侧,一抬头,只见面前壁上有个钱
眼般的小孔,俯眼上去一张,不禁大喜,原来墙壁里嵌着一
面小镜,外面堂上的事物尽都映入镜中,看来当年建造这秘
室的人心思甚是周密,躲在室中避敌之时,仍可在镜中察看
外面动静。只是时日久了,镜上积满了灰尘。她摸出手帕裹
上食指,探指入孔,将小镜拂拭干净。
只见傻姑坐在地下抛石子,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
甚么。黄蓉凑耳到小孔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她是在唱
哄小孩睡觉的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黄蓉初觉好笑,但听了一阵,只觉她歌声中情致缠绵,
爱怜横溢,不觉痴了:“这是她妈妈当日唱给她听的么?……
我妈妈若不早死,也会这样唱着哄我。”想到此处,眼眶竟自
湿了。
郭靖见到她脸上酸楚的神色,说道:“你在想甚么?我的
伤不打紧,你别难过。”黄蓉伸手擦了擦眼睛,道:“快教我
练功治伤的法儿。”于是郭靖将《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
缓缓背了一遍。
武术中有言道:“未学打人,先学挨打。”初练粗浅功夫,
却须由师父传授怎生挨打而不受重伤,到了武功精深之时,就
得研习护身保命、解穴救伤、接骨疗毒诸般法门。须知强中
更有强中手,任你武功盖世,也难保没失手的日子。这《九
阴真经》中的“疗伤篇”,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
以气功调理真元,治疗内伤。至于折骨、金创等外伤的治疗,
研习真经之人自也不用再学。
黄蓉只听了一遍,便已记住,经文中有数处不甚了了,两
人共同推究参详,一个对全真派内功素有根柢,一个聪敏过
人,稍加研讨,也即通晓。当下黄蓉伸出右掌,与郭靖左掌
相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
练了两个时辰后,休息片刻。黄蓉左手持刀,剖一个西
瓜与郭靖分食,两人手掌却不分开。练到未牌时分,郭靖渐
觉压在胸口的闷塞微有松动,从黄蓉掌心中传过来的热气缓
缓散入自己周身百骸,腰间疼痛竟也稍减,心想这真经上所
载的法门确是灵异无比,当下不敢丝毫怠懈,继续用功。
到第三次休息时,天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已渐黯淡,时近
黄昏,不但郭靖胸口舒畅得多,连黄蓉也大感神清气爽。
两人闲谈了几句,正待起始练功,忽听得一阵急促奔跑
之声,来到店前,戛然而止,接着几个人走入店堂。一个粗
野的声音喝道:“快拿饭菜来,爷们饿死啦!”听声音却是三
头蛟侯通海,郭靖与黄蓉面面相觑,均感差愕。
黄蓉忙凑眼到小孔中张望,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小镜
中现出的人形赫然是完颜洪烈、欧阳锋、杨康、彭连虎等人。
这时傻姑不知到哪里玩去了,侯通海虽把桌子打得震天价响,
却是没人出来。梁子翁在店中转了个圈,皱眉道:“这里没人
住的。”侯通海自告奋勇,到村中去购买酒饭。欧阳锋在内堂
风吹不到处铺下稻草,抱起断腿未愈的侄儿放在草上,让他
静卧养伤。
彭连虎笑道:“这些御林军、禁军虽然脓包没用,可是到
处钻来钻去,阴魂不散,累得咱们一天没好好吃饭。王爷您
是北人,却知道这里钱塘江边有个荒僻的村子,领着大伙儿
过来。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完颜洪烈听他奉承,脸上却无丝毫得意神情,轻轻叹息
一声,道:“十九年之前,我曾来过这里的。”众人见他脸上
有伤感之色,都微感奇怪,却不知他正在想着当年包惜弱在
此村中救他性命之事。荒村依然,那个荆钗青衫、喂他鸡汤
的温婉女子却再也不可得见了。
说话之间,侯通海已向村民买了些酒饭回来。彭连虎给
众人斟了酒,向完颜洪烈道:“王爷今日得获兵法奇书,行见
大金国威振天下,平定万方,咱们大伙向王爷恭贺。”说着举
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话声甚是响亮,郭靖虽隔了一道墙,仍是听得清清楚
楚,不由得大吃一惊:“岳爷爷的书还是给他得去了!”心下
着急,胸口之气忽尔逆转。黄蓉掌心中连连震动,知他听到
噩耗,牵动了丹田内息,若是把持不定,立时有性命之忧,忙
将嘴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他能将书盗去,难道咱们就不能
盗回来么?只要你二师父妙手书生出马,十部书也盗回来啦。”
郭靖心想不错,忙闭目镇慑心神,不再听隔墙之言。
黄蓉又凑眼到小孔上去,见完颜洪烈正举碗饮酒,饮干
后欢然说道:“这次全仗各位出力襄助。欧阳先生更居首功,
若不是他将那姓郭的小子赶走,咱们还得多费手脚。”欧阳锋
干笑了几声,响若破钹。郭靖听了,心头又是一震。黄蓉暗
道:“老天爷保佑,这老毒物别在这里弹他的鬼筝,否则靖哥
哥性命难保。”
只听欧阳锋道:“此处甚是偏僻,宋兵定然搜寻不到。那
岳飞的遗书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大伙儿都来见识见识。”说着
从怀中取出石盒,放在桌上,他要瞧瞧武穆遗书的内文,若
是载得有精妙的武功法门,那么老实不客气就据为己有,倘
若只是行军打仗的兵法韬略,自己无用,乐得做个人情,就
让完颜洪烈拿去。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都集于石盒之上。黄蓉心道:“怎生
想个法儿将那书毁了,也胜似落入这奸贼之手。”只听完颜洪
烈道:“小王参详岳飞所留几首哑谜般的诗词,又推究赵官儿
历代营造修建皇宫的史录,料得这部遗书必是藏在翠寒堂东
十五步之处。今日瞧来,这推断侥幸没错。宋朝也真无人,没
一人知道深宫之中藏着这样的宝物。咱们昨晚这一番大闹,只
怕无人得知所为何来呢。”言下甚是得意,众人又乘机称颂一
番。
完颜洪烈捻须笑道:“康儿,你将石盒打开吧。”杨康应
声上前,揭去封条,掀开盒盖。众人目光一齐射入盒内,突
然之间,人人脸色大变,无不惊讶异常,做声不得。只见盒
内空空如也,哪里有甚么兵书,连白纸也没一张。黄蓉虽瞧
不见盒中情状,但见了众人脸上模样,已知盒中无物,心下
又是喜欢,又觉有趣。
完颜洪烈沮丧万分,扶桌坐下,伸手支颐,苦苦思索,心
想:“我千推算,万推算,那岳飞的遗书非在这盒中不可,怎
么会忽然没了影儿?”突然心念一动,脸露喜色,抢起石盒,
走到天井之中,猛力往石板上摔落。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石盒已碎成数块。黄蓉听得碎石之
声,立时想到:“啊,石盒有夹层。”急着要想瞧那遗书是否
在夹层之中,苦于不能出去,但过不片刻,便见完颜洪烈废
然回座,说道:“我知道石盒另有夹层,岂知却又没有。”
众人纷纷议论,胡思乱想。黄蓉听各人怪论连篇,不禁
暗笑,当即告知郭靖。他听说武穆遗书没给盗去,心中大慰。
黄蓉寻思:“这些奸贼岂肯就此罢手,定要再度入宫。”又想
师父尚在宫中,只怕受到牵累,虽有周伯通保护,但老顽童
疯疯癫癫,担当不了正事,不禁颇为担心,果然听得欧阳锋
道:“那也没甚么大不了,咱们今晚再去宫中搜寻便是。”
完颜洪烈道:“今晚是去不得了,昨晚咱们这么一闹,宫
里必定严加防范。”欧阳锋道:“防范自然免不了,可是那有
甚么打紧?王爷与世子今晚不用去,就与舍侄在此处休息便
是。”完颜洪烈拱手道:“却又要先生辛苦,小王静候好音。”
众人当即在堂上铺了稻草,躺下养神。睡了一个多时辰,欧
阳锋领了众人又进城去。
完颜洪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子夜时分,江中隐隐传来
潮声,又听着村子尽头一只狗呜呜吠叫,时断时续的始终不
停,似是哭泣,静夜声哀,更增烦忧。过了良久,忽听得门
外脚步声响,有人进来,忙翻身坐起,拔剑在手。杨康早已
跃到门后埋伏,月光下只见一个蓬头女子哼着儿歌,推门而
入。
这女子正是傻姑,她在林中玩得兴尽回家,见店堂中睡
得有人,也不以为意,摸到睡惯了的乱柴堆里,躺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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