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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7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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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主深不可测的武功,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丐帮从此压倒少
林派,为中原武林的领袖。哪知庄帮主拜丁春秋为师于前,为
萧峰踢断双脚于后,人人意兴索然,面目无光。
吴长老大声道:“众位兄弟,咱们还在这里干甚么?难道
想讨残羹冷饭不成?这就下山去罢!”群丐轰然答应,纷纷转
身下山。
包不同突然大声道:“且慢,且慢!包某有一言要告知丐
帮。”陈长老当日在无锡曾与他及风波恶斗过,知道此人口中
素来没有好话,右足在地下一顿,厉声道:“姓包的,有话便
说,有屁少放。”包不同用手捏住了鼻子,叫道:“好臭,好
臭。喂,会放臭屁的化子,你帮中可有一个名叫易大彪的老
化子?”
陈长老听他说到易大彪,登时便留上了神,问道:“有便
怎样,没有又怎样?”包不同道:“我是在跟一个会放屁的叫
化子说话,你搭上口来,是不是自己承认放臭屁?”陈长老牵
挂本帮大事,哪耐烦跟他作这等无关重要的口舌之争,说道:
“我问你易大彪怎么了?他是本帮的弟子,派到西夏公干,阁
下可有他的讯息么?”包不同道:“我正要跟你说一件西夏国
的大事,只不过易大彪却早已见阎王去啦!”陈长老道:“此
话当真?请问西夏国有甚么大事?”包不同道:“你骂我说话
如同放屁,这回儿我可不想放屁了。”
陈长老只气得白须飘动,但心想以大事为重,当即哈哈
一笑,说道:“适才说话得罪了阁下,老夫陪罪。”包不同道:
“陪罪倒也不必,以后你多放屁,少说话,也就是了。”陈长
老一怔,心道:“这是甚么话?”只是眼下有求于他,不愿无
谓纠缠,微微一笑,并不再言。包不同忽然道:“好臭,好臭!
你这人太不成话。”陈长老道:“甚么不成话?”包不同道:
“你不开口说话,无处出气,自然须得另寻宣泄之处了。”陈
长老心道:“此人当真难缠。我只说了一句无礼之言,他便颠
三倒四的说了没完。我只有不出声才是上策,否则他始终言
不及义,说不上正题。”当下又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跟我抬杠,那你错之极
矣!”陈长老微笑道:“在下口也没开,怎么与阁下抬杠?”包
不同道:“你没说话,只放臭屁,自然不用开口。”陈长老皱
起眉头,说道:“取笑了。”
包不同见他一味退让,自己已占足了上风,便道:“你既
然开口说话,那便不是和我抬杠了。我跟你说了罢。几个月
之前,我随着咱们公子、邓大哥、公冶二哥等一行人,在甘
凉道上的一座树林之中,见到一群叫化子,一个个尸横就地,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腹破肠流,可怜啊!可怜。这些人背上
都负了布袋,或三只,或四只,或五只焉,或六只焉!”陈长
老道:“想必都是敝帮的兄弟了?”包不同道:“我见到这群老
兄之时,他们都已死去多时,那时候啊,也不知道喝了孟婆
汤没有,上了望乡台没有,也不知在十殿阎王的哪一殿受审。
他们既不能说话,我自也不便请教他们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何帮何派,因何而死。否则他们变成了鬼,也都会骂我一声
‘有话便说,有屁少放!’岂不是冤哉枉也?”
陈长老听到涉及本帮兄弟多人的死讯,自是十分关心,既
不敢默不作声,更不敢出言顶撞,只得道:“包兄说得是!”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姓包的生平最瞧不起随声
附和之人,你口中说道‘包兄说得是’,心里却在破口骂我
‘直娘贼,乌龟王八蛋’,这便叫做‘腹诽’,此是星宿一派无
耻之徒的行径。至于男子汉大丈夫,是则是,非则非,旁人
有旁人的见地,自己有自己的主张,‘自反而缩,虽千万人,
吾往矣!’特立独行,矫矫不群,这才是英雄好汉!”
他又将陈长老教训了一顿,这才说道:“其中却有一位老
兄受伤未死,那时虽然未死,却也去死不远了。他自称名叫
易大彪,他从西夏国而来,揭了一张西夏国国王的榜文,事
关重大,于是交了给我们,托我们交给贵帮长老。”
宋长老心想:“陈兄弟在言语中已得罪了此人,还是由我
出面较好。”当即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包先生仗义传讯,敝
帮上下,均感大德。”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未必贵帮上
下,都感我的大德。”宋长老一怔,道:“包先生此话从何说
起?”包不同指着游坦之道:“贵帮帮主就非但不承我情,心
中反而将我恨到了极处!”宋陈二长老齐声道:“那是甚么缘
故?要请包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那易大彪临死之前说道,他们这伙人,都是
贵帮庄帮主派人害死的,只因他们不服这个姓庄的小子做帮
主,因此这小子派人追杀,唉,可怜啊可怜。易大彪请我们
传言,要吴长老跟各位长老,千万小心提防。”
包不同一出此言,帮丐登时耸动。吴长老快步走到游坦
之身前,厉声喝问:“此话是真是假?”
游坦之自被萧峰踢断双腿,一直坐在地下,不言不动,潜
运内力止痛,突然听包不同揭露当时秘密,不由得甚是惶恐,
又听吴长老厉声质问,叫道:“是全……全冠清叫我下的号令,
这不……不关我事。”
宋长老不愿当着群雄面前自暴本帮之丑,狠狠向全冠清
瞪了一瞪,心道:“帮内的帐,慢慢再算不迟。”向包不同道:
“易大彪兄弟交付先生的榜文,不知先生是否带在身边。”包
不同回头道:“没有!”宋长老脸色微变,心想你说了半天,仍
是不肯将榜文交出,岂不是找人消遣?包不同深深一揖,说
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便转身走
开。
吴长老急道:“那张西夏国的榜文,阁下如何不肯转交?”
包不同道:“这可奇了!你怎知易大彪是将榜文交在我手中?
何以竟用‘转交’二字?难道你当日是亲眼瞧见么?”
宋长老强忍怒气,说道:“包兄适才明明言道,敝帮的易
大彪兄弟从西夏国而来,揭了一张西夏国国王的榜文,请包
兄交给敝帮长老。这番话此间许多英雄好汉人人听见,包兄
怎地忽然又转了口?”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我没这样说过。”他见宋
长老脸上色变,又道:“素闻丐帮诸位长老都是铁铮铮的好汉
子,怎地竟敢在天下英豪之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那岂不
是将诸位长老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么?”
宋陈吴三长老互相瞧了一眼,脸色都十分难看,一时打
不定主意,立时便跟他翻脸动手呢,还是再忍一时。陈长老
道:“阁下既要如此说,咱们也无法可施,好在是非有公论,
单凭口舌之利而强辞夺理,终究无用。”包不同道:“非也,非
也!你说单凭口舌之利,终究无用,为甚么当年苏秦凭一张
利嘴而佩六国相印?为甚么张仪以口舌之利,施连横之计,终
于助秦并吞六国?”宋长老听他越扯越远,只有苦笑,说道:
“包先生若是生于战国之际,早已超越苏张,身佩七国、八国
的相印了。”
包不同道:“你这是讥讽我生不逢辰、命运太糟么?好,
姓包的今后若有三长两短,头痛发烧、腰酸足麻、喷嚏咳嗽,
一切唯你是问。”
陈长老怫然道:“包兄到底意欲如何,便即爽爽快快的示
下。”
包不同道:“嗯,你倒性急得很。陈长老,那日在无锡杏
子林里,你跟我风四弟较量武艺,你手中提一只大布袋,大
布袋里有一只大蝎子,大蝎子尾巴上有一根大毒刺,大毒刺
刺在人身上会起一个大毒泡,大毒泡会送了对方的小性命,是
也不是?”陈长老心道:“明明一句话便可说清楚了,他偏偏
要甚么大、甚么小的罗里罗唆一大套。”便道:“正是。”
包不同道:“很好,我跟你打个赌,你赢了,我立刻将易
老化子从西夏国带来的讯息告知于你。若是我赢,你便将那
只大布袋、大布袋中的大蝎子,以及装那消解蝎毒之药的小
瓶子,一古脑儿的输了给我,你赌不赌?”陈长老道:“包兄
要赌甚么?”包不同道:“贵帮宋长老向我栽赃诬陷,硬指我
曾说甚么贵帮的易大彪揭了西夏国王的榜文,请我转交给贵
帮长老。其实我的的确确没说过,咱二人便来赌一赌。倘若
我确是说过的,那是你赢了。倘若我当真没说过,那么是我
赢了。”
陈长老向宋吴二长老瞧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意思是
说:“这里数千人都是见证,不论凭他如何狡辩,终究是难以
抵赖。跟他赌了!”陈长老道:“好,在下跟包兄赌了!但不
知包兄如何证明谁输谁赢?是否要推举几位德高望重的公证
人出来,秉公判断?”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说要推举几位德高望重
的公证人出来秉公判断,就算推举十位八位罢,难道除了这
十位八位之外,其余千百位英雄好汉,就德不高、望不重了?
既然德不高、望不重,那么就是卑鄙下流的无名小卒了?如
此侮慢当世英雄,你丐帮忒也无礼。”
陈长老道:“包兄取笑了,在下决无此意。然则以包兄所
见,该当如何?”
包不同道:“是非曲直,一言而决,待在下给你剖析剖析。
拿来!”这“拿来”两字一出口,便即伸出手去。陈长老道:
“甚么?”包不同道:“布袋、蝎子、解药!”陈长老道:“包兄
尚未证明,何以便算赢了?”包不同道:“只怕你输了之后,抵
赖不给。”
陈长老哈哈一笑,道:“小小毒物,何足道哉?包兄既要,
在下立即奉上,又何必赌甚么输赢?”说着除下背上一只布袋,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将过去。
包不同老实不客气的便接了过来,打开布袋之口,向里
一张,只见袋中竟有七八只花斑大蝎,忙合上了袋口,说道:
“现下我给你瞧一瞧证据,为甚么是我赢了,是你输了。”一
面说,一面解开长袍的衣带,抖一抖衣袖,提一提袋角,叫
众人看到他身边除了几块银子、火刀、火石之外,更无别物,
宋陈吴三长老兀自不明他其意何居,脸上神色茫然。包不同
道:“二哥,你将榜文拿在手中,给他们瞧上一瞧。”
公冶乾一直挂念慕容博父子的安危,但眼见无法闯过少
林群僧的罗汉大阵,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当下取出榜文,提
在手中。群雄向榜文瞧去,但见一张大黄纸上盖着朱砂大印,
写满密密麻麻的外国文字,虽然难辨真伪,看模样似乎并非
赝物。
包不同道:“我先前说,贵帮的易大彪将一张榜文交给了
我们,请我们交给贵帮长老。是也不是?”宋陈吴三长老听他
忽又自承其事,喜道:“正是。”包不同道:“但宋长老却硬指
我曾说,贵帮的易大彪将一张榜文交给了我,请我交给贵帮
长老。是不是?”三长老齐道:“是,那又有甚么说错了?”
包不同摇头道:“错矣!错矣!错之极矣,完全牛头不对
马嘴矣!差之厘毫,谬以千里矣!我说的是‘我们’,宋长老
说的是‘我’。夫‘我们’者,我们姑苏慕容氏这伙人也,其
中有慕容公子、有邓大哥、公冶二哥、风四弟,有包不同,还
有一位王姑娘。至于‘我’者,只是包不同孤家寡人、一条
‘非也非也’的光棍是也。众位英雄瞧上一瞧,王姑娘花容月
貌,是个大闺女,和我‘非也非也’包不同包老三大不相同,
岂能混为一谈?”
宋陈吴三长老面面相觑,万不料他咬文嚼字,专从
“我”与“我们”之间的差异上大做文章。
只听包不同又道:“这张榜文,是易大彪交在我公冶二哥
手中的。我向贵帮报讯,是慕容公子定下的主意。我说‘我
们’,那是不错的。若是说‘我’,那可就与真相不符了。在
下不懂西夏文字,去接这张榜文来干甚么?在下在无锡城外
曾栽在贵帮手中,吃过一个大大的败仗,就算不来找贵帮报
仇,这报讯却总是不报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接西夏榜
文,向贵帮报讯,都是‘我们’姑苏慕容氏一伙人,却不是
‘我’包不同独个儿!”他转头向公冶乾道:“二哥,是他们输
了,将榜文收起来罢。”
陈长老心道:“你大兜圈子,说来说去,还是忘不了那日
无锡城外一战落败的耻辱。”当下拱手道:“当日包兄赤手空
拳,与敝帮奚长老一条六十斤重的钢杖相斗,包兄已大占胜
算。敝帮眼见不敌,结那‘打……打……’那个阵法,还是
奈何不了包兄。当时在做敝帮帮主的乔峰以生力军上阵,与
包兄酣斗良久,这才勉强胜了包兄半招。当时包兄放言高歌,
飘然而去,斗是斗得高明,去也去得潇洒,敝帮上下事后说
起,哪一个不是津津乐道,心中钦佩?包兄怎么自谦如此,反
说是败在敝帮手中?决无此事,决无此事。那乔峰和敝帮早
已没有瓜葛,甚至可以说是咱们的公敌。”
他却不知包不同东拉西扯,其志只在他最后一句话,既
不是为了当日无锡杏子林中一败之辱,更不是为了他那“有
话便说,有屁少放”这八个字。包不同立即打蛇随棍上,说
道:“既然如此,再好也没有了。你就率领贵帮兄弟,咱们同
仇敌忾,去将乔峰那厮擒了下来。那时我们念在好朋友的份
上,自会将榜文双手奉上。老兄倘若不识榜文中希奇古怪的
文字,我公冶二哥索性人情做到底,从头至尾、源源本本的
译解明白,你道如何?”
陈长老瞧瞧宋长老,望望吴长老,一时拿不定主意。忽
听得一人高声叫道:“原当如此,更有何疑?”
众人齐向声音来处瞧去,见说话之人是“十方秀才”全
冠清,他这时已升为九袋长老,只听他继续道:“辽国乃我大
宋死仇大敌。这萧峰之父萧远山,自称在少林寺潜居三十年,
尽得少林派武学秘籍。今日大伙儿若不齐心合力将他除去,他
回到辽国之后,广传得自中土的上乘武功,契丹人如虎添翼,
再来进攻大宋,咱们炎黄子孙个个要做亡国奴了。”
群雄都觉这话甚是有理,只是玄慈圆寂、庄聚贤脚断,少
林派和丐帮这中原武林两大支柱,都变成了群龙无首,没有
人主持大局。
全冠清道:“便请少林寺玄字辈三位高僧,与丐帮宋陈吴
三位长老共同发号施令,大伙儿齐听差遣。先杀了萧远山、萧
峰父子,除去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其余善后事宜,不妨慢慢
从长计议。”他见游坦之身败名裂,自己在帮中失了大靠山,
杀易大彪等人之事又已泄露,心下甚是惶惧,急欲另兴风波,
以为卸罪脱身之计。他虽也是丐帮四长老之一,但此刻已不
敢与宋陈吴三长老并肩。
群雄登时纷纷呼叫:“这话说得是,请三高僧、三长老发
令。”“此事关及天下安危,六位前辈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咱们同遵号令,扑杀这两名番狗!”霎时间千百人乒乒乓乓
的拔出兵刃,更有人便要向一十八各契丹武士攻杀过去。
余婆叫道:“众位契丹兄弟,请过来说话。”那十八名契
丹武士不知余婆用意何居,却不过去,各人挺刀在手,并肩
而立,明知寡不敌众,却也要决一死战,余婆叫道:“灵鹫八
部,将这十八位朋友护住了。”八部诸女奔将前去,站在十八
名契丹武士身前,诸洞主、岛主翼卫在旁。星宿派门人急欲
在新主人前立功,帮着摇旗呐喊,这一来声势倒也甚盛。
余婆躬身向虚竹道:“主人,这十八名武士乃主人义兄的
属下,若在主人眼前让人乱刀分尸,大折灵鹫宫的威风。咱
们且行将他们看管,敬候主人发落。”
虚竹心伤父母之亡,也想不出甚么主意,点了点头,朗
声说道:“我灵鹫宫与少林派是友非敌,大伙不可伤了和气,
更不得斗殴残杀。”
玄寂见了灵鹫宫这等声势,情知大是劲敌,听虚竹这么
说,便道:“这十八名契丹武士杀与不杀,无关大局,冲着虚
竹先生的脸面,暂且搁下。虚竹先生,咱们擒杀萧峰,你相
助何方?”
虚竹踌躇道:“少林派是我出身之地,萧峰是我义兄,一
者于我有恩,一者于我有义。我……我……我只好两不相助。
只不过……只不过……师叔祖,我功你放我萧大哥去罢,我
劝他不来攻打大宋便是。”
玄寂心道:“你枉自武功高强,又为一派之主,说出话来
却似三岁小儿一般。”说道:“‘师叔祖’三字,虚竹先生此
后再也休提。”虚竹道:“是,是,这我可忘了。”
玄寂道:“灵鹫宫既然两不相助,少林派与贵派那便是友
非敌,双方不得伤了和气。”转头向丐帮三长老道:“三位长
老,咱们齐到敝寺去瞧瞧动静如何?”宋陈吴三长老齐声道:
“甚好!甚好!丐帮众兄弟,同赴少林寺去!”
当下少林僧领先,丐帮与中原群雄齐声发喊,冲向山上。
邓百川喜道:“三弟,真有你的,这一番说辞,竟替主公
和公子拉到了这么多的得力帮手。”包不同道:“非也,非也!
耽搁了这么久,不知主公和公子是祸是福,胜负如何。”
王语嫣急道:“快走!别‘非也非也’的了。”一面说,一
面提步急奔,忽见段誉跟随在旁,问道:“段公子,你又要助
你义兄、跟我表哥为难么?”言辞中大有不满之意。适才慕容
复横剑自尽,险些身亡,全系因败在段誉和萧峰二人手下、羞
愤难当之故,王语嫣忆起此事,对段誉大是恚怒。
段誉一怔,停了脚步。他自和王语嫣相识以来,对她千
依百顺,为了她赴危蹈险,全不顾一己生死,可从未见过她
对自己如此神色不善,一时惊慌失措,心乱如麻,隔了半晌,
才道:“我……我并不想和慕容公子为难……”抬起头来时,
只见身旁群雄纷纷奔跃而过,王语嫣和邓百川等众人早已不
知去向。
他又是一呆,心道:“王姑娘既已见疑,我又何必上去自
讨没趣?”但转念又想:“这千百人蜂涌而前,对萧大哥群相
围攻,他处境实是凶险无比。虚竹二哥已言明两不相助,我
若不竭力援手,金兰结义之情何在!纵使王姑娘见怪,却也
顾不得了。”于是跟随群众,奔上山去。
其时段正淳见到段延庆的目光正冷冷向自己射来,当即
手握剑柄,运气待敌。大理群豪也均全神戒备,于段誉匆匆
走开,都未在意。
段誉到得少林寺前,径自闯进山门。少林寺占地甚广,前
殿后舍,也不知有几千百间,但见一众僧侣与中原群豪在各
处殿堂中转来转去,吆喝呐喊,找寻萧远山父子和慕容博父
子的所在。更有许多人跃上屋顶,登高瞭望,四下里扰攘纷
纭,乱成一团。众人穿房入舍,奔行来去,人人都在询问:
“在哪里,见到了没有?”少林寺庄严古刹,霎时间变作了乱
墟闹市一般。
段誉乱走了一阵,突见两个胡僧快步从侧门闪了出来,东
张西望,闪缩而行。段誉心念一动:“这两个胡僧不是少林僧,
他们鬼鬼祟祟的干甚么?”好奇心起,当下展开“凌波微步”
轻功,悄没声跟在两名胡僧之后,向寺旁树林中奔去。沿着
一条林间小径,径向西北,转了几个弯,眼前突然开朗,只
听得水声淙淙,山溪旁耸立着一座楼阁,楼头一块匾额,写
着“藏经阁”三字。段誉心道:“少林寺藏经阁名闻天下,却
原来建立此处。是了,这楼阁临水而筑,远离其他房舍,那
是唯恐寺中失火,毁了珍贵无比的经典。”
见两名胡僧矮了身子,慢慢欺近藏经阁,段誉便也跟随
而前。突见两名中年僧人闪将出来,齐声咳嗽,说道:“两位
到这里有何贵干?”一名胡僧道:“我师兄久慕少林寺藏经阁
之名,特来观光。”说话的正是波罗星。他和师兄哲罗星见寺
中大乱,便想乘火打劫,到藏经阁来盗经。
一名少林僧道:“大师请留步,本寺藏经重地,外人请勿
擅入。”说话之间,又有四名僧人手持禅杖,拦在门口。哲罗
星和波罗星相互瞧了一眼,知所谋难成,只得废然而退。
段誉跟着转身,正想去找寻萧峰,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
音从阁中高处传了出来:“你见到他们向何方而去?”认得是
玄寂的口音。另一人道:“我们四个守在这里,那灰衣僧闯了
进来,出手便点了我们的昏睡穴,师伯救醒我时,那灰衣僧
已不知去向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此处窗房破损,想
必是到了后山。”玄寂道:“不错。”那老僧道:“但不知他们
是否盗了阁中的经书。”玄寂道:“这二人在本寺潜伏数十年,
咱们上下僧众浑浑噩噩,一无所觉,可算得无能。他们若要
盗经,数十年来哪一日不可盗,何待今日?”那老僧道:“师
兄说得是。”二僧齐声长叹。
段誉心想他们在说少林寺的丢脸之事,不可偷听,其实
玄寂等僧说话声甚低,只因段誉内力深厚,这才听闻,段誉
慢慢走开,寻思:“他们说萧大哥到了后山,我这就去瞧瞧。”
少室后山地势险峻,林密路陡,段誉走出数里,已不再
听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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