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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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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非同小可,不调治十天半月,两腿无法使唤。他取出银子,
命店小二去收殓了南小姐的父亲,也收殓了那五个企图抢夺
宝刀的豪客。
南小姐与他同住在一间房里,服侍他、陪伴他。经过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南小姐一闭眼就看到雪地里那场惨剧,
看到父亲被贼人杀死,看到自己手中的宝刀掉下去,杀死了
一个人。她常常在睡梦中哭醒。
苗人凤不喜言辞,从来不说一句安慰的言语。但南小姐
只要见到他沉静镇定的脸色、同情的眼光,就不再害怕了。
她跟他说,她父亲南仁通在江南做官,捉到了一名江洋
大盗,得到这柄“冷月宝刀”。不久南仁通调补京官,他要将
宝刀献给当道,满心想飞黄腾达,不料却因此枉自送了性命。
苗人凤问起那江洋大盗的姓名,南小姐却说不上来,她
只知道这大盗是在狱中病死的。他想:不知是哪一个好汉,不
明不白地又给害死了。那五名夺刀的豪客,必定识得这个大

盗,知道大盗有一柄宝刀,于是一路跟踪下来。
第五天晚上,南小姐端了一碗药给苗人凤喝。他正要伸
手去接,忽听得窗外簌簌几下响声。他不动声色,接过药碗
来慢慢喝了下去。他知窗外有人窥探,但震于自己的威名,不
敢贸然动手。暗自盘算:“这多半是夺刀五人的后援,再过五
六日,那就不足为惧,苦于这几日两腿兀自酸软无力,若有
强敌到来,倒是不易对付。”
只听得拍的一声,白光闪动,窗外掷进一柄匕首,钉在
桌上,微微颤动。匕首上附着一张白纸。南小姐“啊”的一
声惊呼,奔到他身边。
苗人凤睡在炕上,伸手够不着匕首。他冷笑一声,左掌
在桌子边缘一拍。匕首本来插进桌面数寸,这一拍之下,登
时跳起,弹起尺许,跌在他手旁。窗外有人赞道:“金面佛名
不虚传,果然了得!”脚步轻响,两个人越墙出外。接着马蹄
响起,两骑马远远去了。
苗人凤拿起白纸,见写着一行字道:“鄂北锺兆文、锺兆
英、锺兆能顿首百拜。”
南小姐见他脸色木然,不知是忧是怒,问道:“是敌人找
上来了吗?”苗人凤点点头。南小姐道:“你在桌上这么一拍,
他们就吓走了,是不是?”苗人凤摇头道:“他们是来送信的。”
南小姐道:“你这么大本事,他们一定害怕。”苗人凤不
语,心想:“鄂北鬼见愁锺氏三兄弟,既然找上来了,就不害
怕。”南小姐话是这么说,心中也自担忧,过了半晌,轻声说
道:“大哥,咱们现下骑马走了吧,他们找不着的。”苗人凤
摇摇头,默然不语。

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怎能在敌人面前逃走?就
算为了南小姐而暂且忍辱躲避,但鬼见愁锺氏三兄弟又怎能
让人躲得开?这些事南小姐是不会懂的。他向来不爱多说话,
况且,这些事又何必跟她多说。
这一晚南小姐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她已在全心全意地
关怀这个粗手大脚的乡下人,但苗人凤却睡得很沉。
只不过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顶花轿,一队吹鼓手,又
梦见一个头上披着红巾的新娘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时
瞧见过的,他早已忘了,这时却忽然梦到了。醒来的时候,似
乎还隐隐听到梦中鼓乐的声音。黯淡的摇曳的烛光,照在旁
边床上南小姐像芙蓉花那样柔和、那样娇艳的脸上。这朵花
却不在笑。她睡着的时候,也是恐惧,也是在感到痛苦。她
脸上有烛光,却有更多的阴影。
次日清晨,苗人凤命店小二做一大碗面吃了,端张椅子,
坐在厅中,冷月宝刀放在身旁。他生平不爱事先筹划,因为
预料的事儿多半作不了准,宁可随机应变。南小姐见了他的
神情,心中很是害怕,问了他几句,苗人凤并不回答,于是
她就不敢再问。
辰牌时分,马蹄声响,三乘马在客店前停住,进来了三
个客人。客店中人见了这三人的打扮,都是吓了一跳。原来
三人都身穿白色粗麻布衣服,白帽白鞋,衣服边上露着毛头,
竟是刚死了父母的孝子服色。但三身孝服已穿得半新不旧,若
说服的热孝,却又不像。
苗人凤知道鄂北鬼见愁锺门雄霸荆襄,武功实有独到的
造诣,那补锅匠是锺氏门徒,武艺已自不弱,眼下锺氏三兄

弟亲自到来,此事当真甚是棘手。只见三人一般的相貌,都
是脸色惨白,鼻子又扁又大,鼻孔朝天,只是凭胡子分别年
纪,料来灰白小胡子的是大哥锺兆文,黑胡子的是二哥锺兆
英,没留胡子的是三弟锺兆能。三人进来时脚步轻飘飘的宛
如足不点地,果然是劲敌到了。苗人凤一生之中,敌人愈强,
精神愈振,一见三人声势不同凡俗,不由得全身骨骼轻轻作
响。
锺氏三兄弟上前同时一揖到地,齐声说道:“苗大侠请
了。”苗人凤拱手还礼,说道:“请了,恕在下腿上有伤,不
能起立。”锺兆文道:“苗大侠你家腿上不便,原本不该打扰,
只是杀徒之仇,不能不报,请苗大侠你家恕罪。”他“你家,
你家”,满口湖北土腔,苗人凤点点头,不再答话。
锺兆文道:“苗大侠威震天下,我们三兄弟单打独斗,非
你家敌手。老二、老三,咱哥儿一齐上啊!”锺兆英、锺兆能
怪声答应,叫道:“老大,咱哥儿一齐上啊!”这三兄弟是武
林中的成名人物,虽然怪声怪气,怪模怪样,在江湖上却是
辈份甚高,行事持重,武功又强,因此上在两湖一带已闯下
极大的基业。三人怪声一作,呛啷啷响声不绝,各从身边取
出一对判官笔。
客店中伙伴客人见这三人到来,已知不妙,这时见取出
兵刃,人人远避,登时大厅上空荡荡的一片。
南小姐关心苗人凤安危,却留在厅角之中。苗人凤见她
一个娇怯弱女,居然有此胆量,心中大是喜慰。只因南小姐
在厅角这么一站,苗人凤自此对她生死以之,倾心相爱,当
下向她微微一笑,抽出冷月宝刀。

锺氏兄弟见那刀青光闪动,寒气逼人,同声赞道:“好刀!”
三兄弟齐声怪叫。锺兆文双笔当胸直指,兆英攻左,兆
能袭右。苗人凤端坐椅中,横刀不动,待六枝镔铁判官笔的
笔尖堪堪点到身边,突然宝刀一挥,呼呼风响,向三人各砍
一刀。锺氏三兄弟果然身负绝艺,见他刀势来得奇特,各自
身形飘动,让了开去。他们只知苗家剑法独步天下,不料他
刀法竟也如此精奇。苗人凤此时所用是胡一刀所授的胡家刀
法,变化奥妙,灵动绝伦,就只吃亏在身子不能移动,一刀
砍出,难以连续追击。
四人一动上手,大厅中刀光笔影,登时斗得凶险异常。锺
氏三兄弟轻功甚是了得,三人分进合击,此来彼往,六枝判
官笔宛如十二枝相似。苗人凤使开刀法,攻拒削砍,丝毫不
落下风。他想今日之斗务须猛下杀手,重伤他兄弟三人,否
则自己与南小姐性命难以周全。只是素知锺氏三兄弟安份守
己,并无歹行劣迹,江湖上声名甚好,却不必取他们性命。眼
见三兄弟的招数愈来愈紧,每一招都点打他上身大穴,只要
稍一疏神,不但一世英名付于流水,连这娇艳温柔的南小姐
也得落入敌手受苦。想到此处,刀招加沉,猛力砍削。三兄
弟怕他力大刀利,不敢让兵刃给他宝刀碰到了,围攻的圈子
渐渐放远。
锺兆英眼见难以取胜,突然一声怪叫,身子斜扑,着地
滚去,竟到苗人凤背后攻他下盘。这一着甚是险毒,想苗人
凤坐在椅上不能转动,敌人攻他背后椅脚,如何护守得着?锺
兆英连攻数招,一笔横砸,喀的一声,将椅脚打断了一根。椅
子一侧,苗人凤身子跟着倾侧。南小姐“啊”的一声,惊呼

出来。苗人凤左手倏地探出,往锺兆英脸上抓去。锺兆英大
惊,急忙滚开相避,只听得当当两响,他与锺兆能手中的判
官笔已各有一枝被宝刀削断。锺兆文肩头剧痛,却被刀刃划
了一道口子。苗人凤一刀同时攻逼三敌,这一招叫做“云龙
三现”,乃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妙招数。
锺氏三兄弟各展轻功跃开,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脸上都
有惊骇之色。锺兆英道:“老大,挂了彩啦?”锺兆文道:“不
碍事。”他见苗人凤椅子斜倾,坐得摇摇欲坠,心想如此良机,
日后再难相逢,只是忌惮他宝刀锋利,刀法精奇,于是抱拳
说道:“兵刃上我三兄弟不是敌手,我们再领教你家拳招掌
法。”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却是不怀好意,是要敌人自去其
长。他三人此来乘人之危,乃是仇杀拚命,并非比武较艺,这
番说话苗人凤本来大可不必理会,但他艺高人胆大,一声冷
笑,宝刀归鞘,点了点头,说道:“好!”
三兄弟抛下判官笔,蹦跳窜跃,攻了上来。三人每一步
都是跳跃,竟无一步踏行。苗人凤的掌法何等威猛,一经施
展,三兄弟欺不近八尺以内,也是锺门武功卓然成家,否则
单是给他掌力一震,已受重伤。锺兆英人最机灵,见他椅脚
断了一只,已难坐稳,心想依样葫芦,再打断一只椅脚,非
叫他摔倒不可,当下又使出地堂拳法,滚向苗人凤椅后,猛
地右腿横扫,喀喇一响,果然又将椅脚踢断了一只。
那椅子本已倾侧,此时急向后倒。苗人凤伸手在椅背一
按,人已跃起。他恼恨锺兆英狡诈,从半空中如大鹰般向他
扑击下来。锺兆英吓得心惊胆战,大叫:“老大,老三!”兆
文、兆能双双从旁来救。苗人凤双掌发力,左掌打在锺兆文

肩头,右掌拍在锺兆能胸口。两人经受不起,双双向外跌出。
锺兆英乘机几个翻身逃出厅门,看苗人凤时,也已摔倒在地。
三兄弟见他如此神勇,哪敢进来再斗?锺兆英瞥见店门
旁堆满驴马的草料,心念一动,取出火折点着了,就在草料
上一点。那麦秆干得透了,登时起火,顺风烧向店堂。客店
中店伙客商一见火头,一阵大乱,纷纷奔出。三兄弟拿着判
官笔在门口监视,叫道:“谁救那坏了腿的客人,老子打开他
的脑袋瓜子!”众人自逃性命不及,又有谁敢去救人?
苗人凤见霎时之间风助火势,浓烟火舌卷进厅来,自己
双腿不能行走,敌人又守在门口,暗道:“难道我一世英雄,
今日竟活活烧死在这里不成?”一转眼见南小姐已随众人逃
出,心下略宽,火光中只见屋角里放着一捆粗索,暗叫:“天
可怜见!”爬着过去抖开绳索,在手臂上绕了十来圈。
锺氏兄弟眼见烟火围门,这个当世无敌的苗人凤势必葬
身火窟,三人心中大喜,相视而笑。
南小姐当危急时夺门而出,此时却想起苗人凤尚在店内,
他为相救自己而受伤丧生,不禁大为难受,珠泪盈眶,正自
难忍,猛听得店堂内一声大喝,一条绳索从火焰中窜将出来,
一端已卷住门外那株大银杏的树干。接着绳子一荡,苗人凤
又高又瘦的身躯已飞了出来。
众人见他突似飞将军自天而降,无不骇然。苗人凤左手
抓绳,身子自空中向锺氏三兄弟扑去。三锺吓得魂飞天外,已
无斗志,当即发足奔逃。他三人轻功虽高,终不及苗人凤拉
着绳子飞荡迅速,被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掷一抓,一抓
一掷,三兄弟都飞身而入火堆。总算三人武功均高,一入火

堆,急忙逃出,但已烧得须眉尽焦,狼狈不堪。到此地步,三
兄弟哪敢逗留,马匹也不要了,向南急奔而去,但听苗人凤
豪迈爽朗的大笑声,不绝从身后传来。
苗人凤想到当年力战鬼见愁锺氏三雄的情景,嘴角上不
自禁出现了一丝笑意,然而这是愁苦中的一丝微笑,是伤心
中一闪即逝的欢欣。于是他想到腿上伤愈之后,与南小姐结
成夫妇,这个刻骨铭心、倾心相爱的妻子,就是眼前这个美
妇人。她在身前不过五尺,五尺却比五千里、五万里的路程
更加遥远。
于是,他想到两人新婚后那段欢乐的日子,他带着他的
兰(南小姐名字叫做南兰)一同去拜祭胡一刀夫妇的墓,他
把冷月宝刀封在坟土之中,心里想:世上除了胡一刀外,再
也无人配用这把宝刀。他既然不在世上了,宝刀就该陪着他。
于是在胡一刀的墓前,他把当年这场比武与误伤的经过
说给妻子听。他从来不爱多说话,这一天却是说得滔滔不绝。
这件事在他心中郁积了十年,直到今天,方在最亲近的人面
前发泄出来。他办了许多酒菜来祭奠胡一刀,摆满了一桌,就
像当年胡夫人在他们比武时做了一桌菜那样。
于是他喝了不少酒,好像这位生平唯一的知己复活了,与
他一起欢谈畅饮。他愈是喝得多,愈是说得多。说到对这位
辽东大侠的钦佩与崇仰,说到造化小儿的弄人,人世的无常,
说到胡夫人对丈夫的情爱,他说:“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
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于是突然之间,看到自己的新娘脸色变了,掩着脸远远

奔开。他追上去想要解释,但他是醉了,他不会说话,何况,
他心中确是记得客店中锺氏三雄火攻的那一幕……他是在火
里,而她却独自先逃了出去……
他一生慷慨豪侠,素来不理会小节,然而这是他生死以
之相爱的人……在他脑子里,一直觉得南兰应该逃出去,她
是女人,不会半点武功,见到了浓烟烈火自然害怕,她那时
又不是他的妻子,陪着他死了,又有什么好处?……但在心
里,他深深盼望在自己遇到危难之时,有个心爱的人守在身
旁,盼望心爱的人不要弃他而先逃……他一直羡慕胡一刀,心
想他有一个真心相爱的夫人,自己可没有。胡一刀虽然早死,
这一生却比自己过得快活。
于是在酒醉之后,在胡一刀的墓前,无意中说错了一句
话,也可说是无意中流露了真心。这句话造成了夫妻间永难
弥补的裂痕。虽然,苗人凤始终是极深厚极诚挚地爱着妻子。
他永远不再提到这件事,甚至连胡一刀的名字也不提,南
兰自然也不会提。
后来女儿若兰出世了,像母亲一般的美丽,他母亲一般
的娇嫩。夫妻间的感情加深了一层。然而,他是出身贫家的
江湖豪杰,妻子却是官家的千金小姐。他天性沉默寡言,整
天板着脸,妻子却需要温柔体贴,低声下气的安慰。她要男
人风雅斯文、懂得女人的小性儿,要男人会说笑,会调情……
苗人凤空具一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功,妻子所要的一切却
全没有。如果南小姐会武功,或许会佩服丈夫的本事,会懂
得他为什么是当世一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她压根儿瞧不
起武功,甚至从心底里厌憎武功。因为,她父亲是给武人害

死的,起因是在于一把刀;又因为,她嫁了一个不理会自己
心事的男人,起因是在于这男人用武功救了自己。
她一生中曾有一段短短的时光,对武功感到了一点兴趣,
那是丈夫的一个朋友来作客的时候。那就是这个英俊潇洒的
田归农。他没一句话不在讨人欢喜,没一个眼色不是软绵绵
的叫人想起了就会心跳。但奇怪得很,丈夫对这位田相公却
不大瞧得起,对他爱理不理的,于是招待客人的事儿就落在
她身上。相见的第一天晚上,她睡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望着
黑暗的窗外,忍不住暗暗伤心:为什么当日救她的不是这位
风流俊俏的田相公,偏生是这个木头一般睡在身旁的丈夫?
过了几天,田归农跟她谈论武功,发觉她一点儿也不会,
于是教了她几路拳脚。她学得很起劲,虽然她还是不喜欢武
功,只因是他教的,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学了。
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你跟我丈夫的名字该当调一下
才配。他最好是归农种田,你才真正是人中的凤凰。”也不知
是他早有存心,还是因为受到了这句话的讽喻,终于,在一
个热情的夜晚,宾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亲侮
辱了女儿。
那时苗人凤在月下练剑,他们的女儿苗若兰甜甜地睡着
……
南兰头上的金凤珠钗跌到了床前地上,田归农给她拾了
起来,温柔地给她插在头上,凤钗的头轻柔地微微颤动……
她于是下了决心。丈夫、女儿、家园、名声……一切全
别了,她要温柔的爱,要热情。于是她跟着这位俊俏的相公
从家里逃了出来。于是丈夫抱着女儿从大风雨中追赶了来,女

儿在哭,在求,在叫“妈妈”。但她已经下了决心,只要和归
农在一起,只过短短的几天也是好的,只要和归农在一起,给
丈夫杀了也罢,剐了也罢。她很爱女儿,然而这是苗人凤的
女儿,不是田归农和她生的女儿。
她听到女儿的哭求,但在眼角中,她看到了田归农动人
心魄的微笑,因此她不回过头来。
苗人凤在想:只盼她跟着我回家去,这件事以后我一定
一句不提,我只有加倍爱她,只要她回心转意,我要她,女
儿要她!
苗夫人在想:他会不会打死归农?他很爱我,不会打我
的,但会不会打死归农?
苗若兰小小的心灵中在想:妈妈为什么不理我?不肯抱
我?我不乖吗?
田归农也在想他的心事。他的心事是深沉的。他想到闯
王所留下的无穷无尽的财宝,苗夫人是打开这宝库的钥匙。当
然,她很美丽,娇媚无伦,但更重要的是闯王的宝库,苗人
凤会不会打死我呢?
苗人凤在等待,厅上的镖客、群盗、侍卫、商家堡的主
人,独臂人和小孩,大家都在等待。厅上有很多人,但谁也
不说话,只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哭叫:“妈妈!妈妈!抱抱兰兰!”
即使是最硬心肠的人,也盼望她回过身来抱一抱女儿。
自从走进商家堡大厅,苗人凤始终没说过一个字,一双
眼像鹰一般望着妻子。
外面在下着倾盆大雨,电光闪过,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
大雨丝毫没停,雷声也是不歇的响着。

终于,苗夫人的头微微一侧。苗人凤的心猛地一跳,他
看到妻子在微笑,眼光中露出温柔的款款深情。她是在瞧着
田归农。这样深情的眼色,她从来没向自己瞧过一眼,即使
在新婚中也从来没有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瞧见。
苗人凤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盼望,缓缓站了起来,用
油布细心地妥贴地裹好了女儿,放在自己胸前。他非常非常
的小心,因为世界上再没有这样慈爱、这样伤心的父亲。
他大踏步走出厅去,始终没说一句话,也不回头再望一
次,因为他已经见到了妻子那深情的眼色。
大雨落在他壮健的头上,落在他粗大的肩上,雷声在他
的头顶响着。
小女孩的哭声还在隐隐传来,但苗人凤大踏步去了。他
抱着女儿,在大风大雨中大踏步走着。
他们没有回家去。这个家,以后谁也没有回去……

第三章 英雄年少
苗人凤抱着女儿,在大风雨中离开了商家堡。侠士虽去,
余威犹存。他进厅出厅,并无一言半语,但群豪震慑,不论
识与不识,无不凛然。众人或惊或愧,或敬或惧,过了良久,
仍是无人说话,各自凝思。
苗夫人缓缓站起,嘴角边带着强笑,但泪水在眼眶中滚
了几转,终于从白玉一般的腮边滚了下来。田归农倏地起身,
左手握住腰间长剑剑柄,拉出五寸,铮的一声,重归剑鞘,这
一下手势潇洒利落已极,低声道:“兰妹,走吧。”双眼望着
大车中一鞘鞘的银鞘。神态虽是不减俊雅风流,但语声微抖,
掩不了未曾尽去的恐惧之心。
马行空见田归农仍想劫镖,强自撑起,叫道:“春儿,取
兵刃来!”马春花见父亲受伤非轻,含泪道:“爹!”马行空声
音威严,说道:“快取来。”马春花从背囊中取出随着父亲走
了数十年镖的金丝软鞭,正要递过,突然后堂咳嗽一声,走
出一个老妇,身穿青布棉袄,下系黑裙,脊梁微驼,两鬓全
白,顶心的头发却是一片漆黑。商宝震虽被田归农打倒,受
伤不重,抢上去叫道:“妈,这里的事你老人家别管,请回去
休息吧。”原来这老妇正是商宝震的母亲。

商老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道:“栽在人家手里啦?”语
声嘶哑,甚是难听。商宝震脸露惭色,垂首道:“儿子不中用,
不是这姓田的对手。”说着向田归农一指,不禁愧愤交集。
商老太双眼半张半开,黯淡无光,木然向田归农望了一
下,又向苗夫人望了一下,喃喃道:“好个美人儿!”
突然间一个黄瘦男孩从人丛中钻了出来,指着苗夫人叫
道:“你女儿要你抱,干么你不睬她?你做妈妈的,怎么一点
良心也没有?”
这几句话人人心中都想到了,可是却由一个乞儿模样的
黄瘦小儿说出口来,众人心中都是一怔。只听轰轰隆隆雷声
过去,那男孩大声道:“你良心不好,雷公劈死你!”戟指怒
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霎时间竟是大有威势。
田归农一怔,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喝道:“小叫化,你
胡说八道什么?”那盗魁阎基抢了上来,喝道:“快给田相公
……夫……夫人磕头。”那男孩不去理他,脸上正气凛然,仍
是指着苗夫人叫道:“你……你好没良心!”
田归农提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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