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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9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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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时,手中长剑已如狂风骤雨般连攻七招。这七招都是
他从后洞石壁上新学来的,果是极尽变幻之能事。
田伯光没料到他华山派剑法中有这样的变化,倒给他闹
了个手足无措,连连倒退,到得第十招上,心下暗暗惊奇,呼
啸一声,挥刀反击。他刀上势道雄浑,令狐冲剑法中的变化
便不易施展,到得第十九招上,两人刀剑一交,令狐冲长剑
又被震飞。
令狐冲跃开两步,叫道:“田兄只是力大,并非在刀法上
胜我。这一次仍然输得不服,待我去再想三十招剑法出来,跟
你重新较量。”田伯光笑道:“令师此刻尚在五百里外,正在
到处找寻田某的踪迹,十天半月之内未必能回华山。令狐兄
施这推搪之计,只怕无用。”令狐冲道:“要靠我师父来收拾
你,那又算甚么英雄好汉?我大病初愈,力气不足,给你占
了便宜,单比招数,难道连你三十招也挡不住?”田伯光笑道:
“我可不上你这个当。是刀法胜你也好,是膂力胜你也好,输
便是输,赢便是赢,口舌上争胜,又有何用?”令狐冲道:
“好!你等着我,是男儿汉大丈夫,可别越想越怕,就此逃走
下山,令狐冲却不会来追赶于你!”田伯光哈哈大笑,退了两
步,坐在石上。
令狐冲回入后洞,寻思:“田伯光伤过泰山派的天松道长、
斗过恒山派的仪琳师妹,适才我又以衡山派剑法和他相斗,但
嵩山派的武功他未必知晓。”寻到嵩山派剑法的图形,学了十
余招,心道:“衡山派的绝招刚才还有十来招没使,我给他夹
在嵩山派剑法之中,再突然使几招本门剑招,说不定便能搞
得他头晕眼花。”不等田伯光相呼,便出洞相斗。
他剑招忽而嵩山,忽而衡山,中间又将华山派的几下绝
招使了出来。田伯光连叫:“古怪,古怪!”但拆到二十二招
时,终究还是将刀架在令狐冲颈中,逼得他弃剑认输。
令狐冲道:“第一次我只能接你五招,动脑筋想了一会,
便接得你十八招,再想一会,已接得你二十一招。田兄,你
怕不怕?”田伯光笑道:“我怕甚么?”令狐冲道:“我不断潜
心思索,再想几次,便能接得你三十招了。又多想几次,便
能反败为胜了,那时我就算不杀你,你岂不是糟糕之极?”田
伯光道:“田某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令狐兄最为
聪明多智,只可惜武功和田某还差着一大截,就算你进步神
速,要想在几个时辰之中便能胜过田某,天下决计没这个道
理。”
令狐冲道:“令狐冲浪荡江湖,生平所遇对手之中,以田
兄最为胆大妄为,眼见得令狐冲越战越强,居然并不逃走,难
得啊难得。田兄,少陪了,我再进去想想。”
田伯光笑道:“请便。”
令狐冲慢慢走入洞中,他嘴上跟田伯光胡说八道,似乎
满不在乎,心中其实越来越担忧:“这恶徒来到华山,决计不
存好心。他明知师父、师娘正在追杀他,又怎有闲情来跟我
拆招比武?将我制住之后,纵然不想杀我,也该点了我的穴
道,令我动弹不得,却何以一次又一次的放我?到底是何用
意?”
料想田伯光来到华山,实有个恐怖之极的阴谋,但到底
是甚么阴谋,却全无端倪可寻,寻思:“倘若是要绊住了我,
好让旁人收拾我一众师弟、师妹,又何不直截了当的杀我?那
岂不干脆容易得多?”思索半晌,一跃而起,心想:“今日之
事,看来我华山派是遇上了极大的危难。师父、师娘不在山
上,令狐冲是本门之长,这副重担是我一个人挑了。不管田
伯光有何图谋,我须当竭尽心智,和他缠斗到底,只要有机
可乘,便即一剑将他杀了。”心念已决,又去观看石壁上的图
形,这一次却只拣最狠辣的杀着用心记忆。
待得步出山洞,天色已明,令狐冲已存了杀人之念,脸
上却笑嘻嘻地,说道:“田兄,你驾临华山,小弟没尽地主之
谊,实是万分过意不去。这场比武之后,不论谁输谁赢,小
弟当请田兄尝一尝本山的土酿名产。”田伯光笑道:“多谢了!”
令狐冲道:“他日又在山下相逢,你我却是决生死的拚斗,不
能再如今日这般,客客气气的数招赌赛了。”田伯光道:“像
令狐兄这般朋友,杀了实在可惜。只是我若不杀你,你武功
进展神速,他日剑法比我为强之时,你却不肯饶我这采花大
盗了。”令狐冲道:“正是,如今日这般切磋武功,实是机会
难得。田兄,小弟进招了,请你多多指教。”田伯光笑道:
“不敢,令狐兄请!”
令狐冲笑道:“小弟越想越觉不是田兄的对手。”一言未
毕,挺剑刺了过去,剑尖将到田伯光身前三尺之处,蓦地里
斜向左侧,猛然回刺。田伯光举刀挡格。令狐冲不等剑锋碰
到刀刃,忽地从他下阴挑了上去。这一招阴狠毒辣,凌厉之
极。田伯光吃了一惊,纵身急跃。令狐冲乘势直进,刷刷刷
三剑,每一剑都是竭尽平生之力,攻向田伯光的要害。田伯
光失了先机,登处劣势,挥刀东挡西格,只听得嗤的一声响,
令狐冲长剑从他右腿之侧刺过,将他裤管刺穿一孔,剑势奇
急,与他腿肉相去不及一寸。
田伯光右手砰的一拳,将令狐冲打了个筋斗,怒道:“你
招招要取我性命,这是切磋武功的打法么?”令狐冲跃起身来,
笑道:“反正不论我如何尽力施为,终究伤不了田兄的一根寒
毛。你左手拳的劲道可真不小啊。”田伯光笑道:“得罪了。”
令狐冲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说道:“似乎已打断了我两根肋
骨。”越走越近,突然间剑交左手,反手刺出。
这一剑当真是匪夷所思,却是恒山派的一招杀着。田伯
光大惊之下,剑尖离他小腹已不到数寸,百忙中一个打滚避
过。令狐冲居高临下,连刺四剑,只攻得田伯光狼狈不堪,眼
见再攻数招,便可将他一剑钉在地下,不料田伯光突然飞起
左足,踢在他手腕之上,跟着鸳鸯连环,右足又已踢出,正
中他小腹。令狐冲长剑脱手,向后仰跌出去。
田伯光挺身跃起,扑上前去,将刀刃架在他咽喉之中,冷
笑道:“好狠辣的剑法!田某险些将性命送在你手中,这一次
服了吗?”令狐冲笑道:“当然不服。咱们说好比剑,你却连
使拳脚。又出拳,又出腿,这招数如何算法?”
田伯光放开了刀,冷笑道:“便是将拳脚合并计算,也没
足三十之数。”令狐冲站起身来,怒道:“你在三十招内打败
了我,算你武功高强,那又怎样?你要杀便杀,何以耻笑于
我?你要笑便笑,却何以要冷笑?”田伯光退了一步,说道:
“令狐兄责备得对,是田某错了。”一抱拳,说道:“田某这里
诚意谢过,请令狐兄恕罪。”
令狐冲一怔,万没想到他大胜之余,反肯赔罪,当下抱
拳还礼,道:“不敢!”寻思:“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他对我
如此敬重,不知有何用意?”苦思不得,索性便开门见山的相
询,说道:“田兄,令狐冲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田兄是否肯
直言相告?”田伯光道:“田伯光事无不可对人言。奸淫掳掠、
杀人放火之事,旁人要隐瞒抵赖,田伯光做便做了,何赖之
有?”令狐冲道:“如此说来,田兄倒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田伯光道:“‘好汉子’三字,那是不敢当,总算得还是个言
行如一的真小人。”
令狐冲道:“嘿嘿,江湖之上,如田兄这等人物,倒也罕
有。请问田兄,你深谋远虑,将我师父远远引开,然后来到
华山,一意要我随你同去,到底要我到哪里去?有何图谋?”
田伯光道:“田某早对令狐兄说过,是请你去和仪琳小师父见
上一见,以慰她相思之苦。”令狐冲摇头道:“此事太过怪诞
离奇,令狐冲又非三岁小儿,岂能相信?”
田伯光怒道:“田某敬你是英雄好汉,你却当我是下三滥
的无耻之徒。我说的话,你如何不信?难道我口中说的不是
人话,却是大放狗屁么?田某若有虚言,连猪狗也不如。”
令狐冲见他说得十分真诚,实不由得不信,不禁大奇,问
道:“田兄拜那小师父为师之事,只是一句戏言,原当不得真,
却何以为了她,千里迢迢的来邀我下山?”田伯光神色颇为尴
尬,道:“其中当然另有别情。凭她这点微末本事,怎能做得
我的师父?”令狐冲心念一动,暗忖:“莫非田伯光对仪琳师
妹动了真情,一番欲念,竟尔化成了爱意么?”说道:“田兄
是否对仪琳小师太一见倾心,心甘情愿的听她指使?”田伯光
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哪有此事?”令狐冲道:“到底其
中有何别情,还盼田兄见告。”
田伯光道:“这是田伯光倒霉之极的事,你何必苦苦追问?
总而言之,田伯光要是请不动你下山,一个月之后,便会死
得惨不堪言。”
令狐冲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天下哪有此事?”
田伯光捋起衣衫,袒裸胸膛,指着双乳之下的两枚钱大
红点,说道:“田伯光给人在这里点了死穴,又下了剧毒,被
迫来邀你去见那小师父。倘若请你不到,这两块红点在一个
月后便腐烂化脓,逐渐蔓延,从此无药可治,终于全身都化
为烂肉,要到三年六个月后,这才烂死。”他神色严峻,说道:
“令狐兄,田某跟你实说,不是盼你垂怜,乃是要你知道,不
管你如何坚决拒却,我是非请你去不可的。你当真不去,田
伯光甚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平日已然无恶不作,在这生死关
头,更有甚么顾忌?”
令狐冲寻思:“看来此事非假,我只须设法能不随他下山,
一个月后他身上毒发,这个为祸世间的恶贼便除去了,倒不
须我亲手杀他。”当下笑吟吟道:“不知是哪一位高手如此恶
作剧,给田兄出了这样一个难题?田兄身上所中的却又不知
是何种毒药?不管是如何厉害的毒药,也总有解救的法门。”
田伯光气愤愤的道:“点穴下毒之人,那也不必提了。要解此
死穴奇毒,除了下手之人,天下只怕惟有‘杀人名医’平一
指一人,可是他又怎肯给我解救?”令狐冲微笑道:“田兄善
言相求,或是以刀相迫,他未必不肯解。”田伯光道:“你别
尽说风凉话,总而言之,我真要是请你不动,田某固然活不
成,你也难以平安大吉。”令狐冲道:“这个自然,但田兄只
须打得我口服心服,令狐冲念你如此武功,得来不易,随你
下山走一趟,也未始不可。田兄稍待,我可又要进洞去想想
了。”
他走进山洞,心想:“那日我曾和他数度交手,未必每一
次都拆不上三十招,怎地这一次反而退步了,说甚么也接不
到他三十招?”沉吟片刻,已得其理:“是了,那日我为了救
仪琳师妹,跟他性命相扑,管他拆的是三十招,还是四十招。
眼下我口中不断数着一招、两招、三招,心中想着的只是如
何接满三十招,这般分心,剑法上自不免大大打了个折扣。令
狐冲啊令狐冲,你怎如此胡涂?”想明白了这一节,精神一振,
又去钻研石壁上的武功。
这一次看的却是泰山派剑法。泰山剑招以厚重沉稳见长,
一时三刻,无论如何学不到其精髓所在,而其规矩谨严的剑
路也非他性之所喜。看了一会,正要走开,一瞥眼间见到图
形中以短枪破解泰山剑法的招数,却十分轻逸灵动。他越看
越着迷,不由得沉浸其中,忘了时刻已过,直到田伯光等得
实在不耐烦,呼他出去,两人这才又动手相斗。
这一次令狐冲学得乖了,再也不去数招,一上手便剑光
霍霍,向田伯光急攻。田伯光见他剑招层出不穷,每进洞去
思索一会,出来时便大有新意,却也不敢怠慢。两人以快打
快,瞬息之间,已拆了不知若干招。突然间田伯光踏进一步,
伸手快如闪电,已扣住了令狐冲的手腕,扭转他手臂,将剑
尖指向他咽喉,只须再使力一送,长剑便在他喉头一穿而过,
喝道:“你输了!”
令狐冲手腕奇痛,口中却道:“是你输了!”田伯光道:
“怎地是我输了?”令狐冲道:“这是第三十二招。”田伯光道:
“三十二招?”令狐冲道:“正是第三十二招!”田伯光道:“你
口中又没数。”令狐冲道:“我口中不数,心中却数着,清清
楚楚,明明白白,这是第三十二招。”其实他心中又何尝数了?
三十二招云云,只是信口胡吹。
田伯光放开他手腕,说道:“不对!你第一剑这么攻来,
我便如此反击,你如此招架,我又这样砍出,那是第二招。”
他一刀一式,将适才相斗的招式从头至尾的复演一遍,数到
伸手抓到令狐冲的手腕时,却只二十八招。令狐冲见他记心
如此了得,两人拆招这么快捷,他却每一招每一式都记得清
清楚楚,次序丝毫不乱,实是武林中罕见的奇才,不由得好
生佩服,大拇指一翘,说道:“田兄记心惊人,原来是小弟数
错了,我再去想过。”
田伯光道:“且慢!这山洞中到底有甚么古怪,我要进去
看看。洞里是不是藏得有甚么武学秘笈?为甚么你进洞一次,
出来后便多了许多古怪招式?”说着便走向山洞。
令狐冲吃了一惊,心想:“倘若给他见到石壁上的图形,
那可大大不妥。”脸上却露出喜色,随即又将喜色隐去,假装
出一副十分担忧的神情,双手伸开拦住,说道:“这洞中所藏,
是敝派武学秘本,田兄非我华山派弟子,可不能入内观看。”
田伯光见他脸上喜色一现即隐,其后的忧色显得甚是夸
张,多半是假装出来的,心念一动:“他听到我要进山洞去,
为甚么登时即喜动颜色?其后又假装忧愁,显是要掩饰内心
真情,只盼我闯进洞去。山洞之中,必有对我大大不利的物
事,多半是甚么机关陷阱,或是他养驯了的毒蛇怪兽,我可
不上这个当。”说道:“原来洞内有贵派武学秘笈,田某倒不
便进去观看了。”令狐冲摇了摇头,显得颇为失望。
此后令狐冲进洞数次,又学了许多奇异招式,不但有五
岳剑派各派绝招,而破解五派剑法的种种怪招也学了不少,只
是仓猝之际,难以融会贯通,现炒现卖,高明有限,始终无
法挡得住田伯光快刀的三十招。田伯光见他进洞去思索一会,
出来后便怪招纷呈,精彩百出,虽无大用,克制不了自己,但
招式之妙,平生从所未睹,实令人叹为观止,心中固然越来
越不解,却也亟盼和他斗得越久越好,俾得多见识一些匪夷
所思的剑法。
眼见天色过午,田伯光又一次将令狐冲制住后,蓦地想
起:“这一次他所使剑招,似乎大部分是嵩山派的,莫非山洞
之中,竟有五岳剑派的高手聚集?他每次进洞,便有高手传
他若干招式,叫他出来和我相斗。啊哟,幸亏我没贸然闯进
洞去,否则怎斗得过五岳剑派的一众高手?”他心有所思,随
口问道:“他们怎么不出来?”令狐冲道:“谁不出来?”田伯
光道:“洞中教你剑法的那些前辈高手。”
令狐冲一怔,已明其意,哈哈一笑,说道:“这些前辈,
不……不愿与田兄动手。”
田伯光大怒,大声道:“哼,这些人沽名钓誉,自负清高,
不屑和我淫贼田伯光过招。你叫他们出来,只消是单打独斗,
他名气再大,也未必便是田伯光的对手。”
令狐冲摇摇头,笑道:“田兄倘若有兴,不妨进洞向这十
一位前辈领教领教。他们对田兄的刀法,言下倒也颇为看重
呢。”他知田伯光在江湖上作恶多端,树敌极众,平素行事向
来十分的谨慎小心,他既猜想洞内有各派高手,那便说甚么
也不会激得他闯进洞去,他不说十位高手,偏偏说个十一位
的畸零数字,更显得实有其事。
果然田伯光哼了一声,道:“甚么前辈高手?只怕都是些
浪得虚名之徒,否则怎地一而再、再而三的传你种种招式,始
终连田某的三十招也挡不过?”他自负轻功了得,心想就算那
十一个高手一涌而出,我虽然斗不过,逃总逃得掉,何况既
是五岳剑派的前辈高手,他们自重身分,决不会联手对付自
己。
令狐冲正色道:“那是由于令狐冲资质愚鲁,内力肤浅,
学不到这些前辈武功的精要。田兄嘴里可得小心些,莫要惹
怒了他们。任是哪一位前辈出手,田兄不等一月后毒发,转
眼便会在这思过崖上身首异处了。”田伯光道:“你倒说说看,
洞中到底是哪几位前辈。”令狐冲神色诡秘,道:“这几位前
辈归隐已久,早已不预闻外事,他们在这里聚集,更和田兄
毫不相干。别说这几位老人家名号不能外泄,就是说了出来,
田兄也不会知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田伯光见他脸色古
怪,显是在极方掩饰,说道:“嵩山、泰山、衡山、恒山四派
之中,或许还有些武功不凡的前辈高人,可是贵派之中,却
没甚么耆宿留下来了。那是武林中众所周知之事。令狐兄信
口开河,难令人信。”
令狐冲道:“不错,华山派中,确无前辈高人留存至今。
当年敝派不幸为瘟疫侵袭,上一辈的高手凋零殆尽,华山派
元气大伤,否则的话,也决不能让田兄单枪匹马的闯上山来,
打得我华山派竟无招架之力。田兄之言甚是,山洞之中,的
确并无敝派高手。”
田伯光既然认定他是在欺骗自己,他说东,当然是西,他
说华山派并无前辈高手留存,那么一定是有,思索半晌,猛
然间想起一事,一拍大腿,叫道:“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
风清扬风老前辈!”
令狐冲登时想起石壁上所刻的那“风清扬”三个大字,忍
不住一声惊噫,这一次倒非作假,心想这位风前辈难道此时
还没死?不管怎样,连忙摇手,道:“田兄不可乱说。风……
风……”他想“风清扬”的名字中有个“清”字,那是比师
父“不”字辈高了一辈的人物,接着道:“风太师叔归隐多年,
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尚在人世,怎么会到华
山来?田兄不信,最好自己到洞中去看看,那便真相大白了。”
田伯光越见他力邀自己进洞,越是不肯上这个当,心想:
“他如此惊慌,果然我所料不错。听说华山派前辈,当年在一
夕之间尽数暴毙,只有风清扬一人其时不在山上,逃过了这
场劫难,原来尚在人世,但说甚么也该有七八十岁了,武功
再高,终究精力已衰,一个糟老头子,我怕他个屁?”说道:
“令狐兄,咱们已斗了一日一晚,再斗下去,你终究是斗我不
过的,虽有你风太师叔不断指点,终归无用。你还是乖乖的
随我下山去罢。”
令狐冲正要答话,忽听得身后有人冷冷的道:“倘若我当
真指点几招,难道还收拾不下你这小子?”
十 传剑
令狐冲大吃一惊,回过头来,见山洞口站着一个白须青
袍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令狐冲心道:“这老先生莫非
便是那晚的蒙面青袍人?他是从哪里来的?怎地站在我身后,
我竟没半点知觉?”心下惊疑不定,只听田伯光颤声道:“你
……你便是风老先生?”
那老者叹了口气,说道:“难得世上居然还有人知道风某
的名字。”
令狐冲心念电转:“本派中还有一位前辈,我可从来没听
师父、师娘说过,倘若他是顺着田伯光之言随口冒充,我如
上前参拜,岂不令天下好汉耻笑?再说,事情哪里真有这么
巧法?田伯光提到风清扬,便真有一个风清扬出来。”
那老者摇头叹道:“令狐冲你这小子,实在也太不成器!
我来教你。你先使一招‘白虹贯日’,跟着便使‘有凤来仪’,
再使一招‘金雁横空’,接下来使‘截剑式’……”一口气滔
滔不绝的说了三十招招式。
那三十招招式令狐冲都曾学过,但出剑和脚步方位,却
无论如何连不在一起。那老者道:“你迟疑甚么?嗯,三十招
一气呵成,凭你眼下的修为,的确有些不易,你倒先试演一
遍看。”他嗓音低沉,神情萧索,似是含有无限伤心,但语气
之中自有一股威严。令狐冲心想:“便依言一试,却也无妨。”
当即使一招“白虹贯日”,剑尖朝天,第二招“有凤来仪”便
使不下去,不由得一呆。
那老者道:“唉,蠢才,蠢才!无怪你是岳不群的弟子,
拘泥不化,不知变通。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
至。你使完那招‘白虹贯日’,剑尖向上,难道不会顺势拖下
来吗?剑招中虽没这等姿式,难道你不会别出心裁,随手配
合么?”
这一言登时将令狐冲提醒,他长剑一勒,自然而然的便
使出“有凤来仪”,不等剑招变老,已转“金雁横空”。长剑
在头顶划过,一勾一挑,轻轻巧巧的变为“截手式”,转折之
际,天衣无缝,心下甚是舒畅。当下依着那老者所说,一招
一式的使将下去,使到“钟鼓齐鸣”收剑,堪堪正是三十招,
突然之间,只感到说不出的欢喜。
那老者脸色间却无嘉许之意,说道:“对是对了,可惜斧
凿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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