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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9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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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心中发毛,各人都知道,只要这个形容丑陋、全无血
色的妇人向谁一指,桃谷五仙立时便会将这人撕了,纵是岳
不群这样的高手,只怕也难逃毒手。
那妇人的眼光慢慢收了回来,又转向桃谷六仙脸上瞧去,
六兄弟也是心中怦怦乱跳。那妇人“哈”的一声,桃谷六仙
齐道:“是,是!”那妇人又“哼”的一声,桃谷六仙又一齐
应道:“是,是!”
那妇人道:“此刻我还没想到要杀之人。不过平大夫说道,
这船中有一位令狐冲令狐公子,是他十分敬重的。你们须得
好好服侍他,直到他死为止。他说甚么,你们便听甚么,不
得有违。”桃谷六仙皱眉道:“服侍到他死为止?”平夫人道:
“不错,服侍他到死为止。不过他已不过百日之命,在这一百
天中,你们须得事事听他吩咐。”
桃谷六仙听说令狐冲已不过再活一百日,登时都高兴起
来,都道:“服侍他一百天,倒也不是难事。”
令狐冲道:“平前辈一番美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
不敢劳动桃谷六仙照顾,便请他们上岸,晚辈这可要告辞了。”
平夫人脸上冷冰冰的没半点喜怒之色,说道:“平大夫言
道,令狐公子的内伤,是这六个混蛋害的,不但送了令狐公
子一条性命,而且使得平大夫无法医治,大失面子,不能向
嘱托他的人交代,非重重责罚这六个混蛋不可。平大夫本来
要他们依据誓言,杀死自己一个兄弟,现下从宽处罚,要他
们服侍令狐公子。”她顿了一顿,又道:“这六个混蛋倘若不
听令狐公子的话,平大夫知道了,立即取他六人中一人的性
命。”
桃花仙道:“令狐兄的伤既是由我们而起,我们服侍他一
下,何足道哉,这叫做大丈夫恩怨分明。”桃枝仙道:“男儿
汉为朋友双胁插刀,尚且不辞,何况照料一下他的伤势?”桃
实仙道:“我的伤势本来需人照料,我照料他,他照料我,有
来有往,大家便宜。”桃干仙道:“何况只服侍一百日,时日
甚是有限。”桃根仙一拍大腿,说道:“古人听得朋友有难,千
里赴义,我六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平夫人白了白
眼,径自去了。
桃枝仙和桃干仙抬了担架,跃入船中。桃根仙等跟着跃
入,叫道:“开船,开船!”
令狐冲见其势无论如何不能拒却他六人同行,便道:“六
位桃兄,你们要随我同行,那也未始不可,但对我师父师母,
必须恭敬有礼,这是我第一句吩咐。你们倘若不听,我便不
要你们服侍了。”桃叶仙道:“桃谷六仙本来便是彬彬君子,天
下知名,别说是你的师父师母,就算是你的徒子徒孙,我们
也一般的礼敬有加。”
令狐冲听他居然自称是“彬彬君子”,忍不住好笑,向岳
不群道:“师父,这六个桃兄想乘咱们坐船东行,师父意下如
何?”
岳不群心想,这六人目前已不致向华山派为难,虽然同
处一舟,不免是心腹之患,但瞧情形也无法将他们赶走,好
在这六人武功虽强,为人却是疯疯癫癫,若以智取,未始不
能对付,便点头道:“好,他们要乘船,那也不妨,只是我生
性爱静,不喜听他们争辩不休。”
桃干仙道:“岳先生此言错矣,人生在世,干甚么有一张
嘴巴?这张嘴除了吃饭之外,是还须说话的。又干甚么有两
只耳朵,那自是听人说话之用。你如生性爱静,便辜负了老
天爷造你一张嘴巴、两只耳朵的美意。”
岳不群知道只须和他一接上口,他五兄弟的五张嘴巴一
齐加入,不知要嘈到甚么地步,打架固然打他们不过,辩论
也辩他们不赢,当即微微一笑,说道:“船家,开船!”
桃叶仙道:“岳先生,你要船家开船,便须张口出声,倘
若当真生性爱静,该当打手势叫他开船才是。”桃干仙道:
“船家在后梢,岳先生在中舱,他打手势,船家看不见,那也
枉然。”桃根仙道:“他难道不能到后梢去打手势么?”桃花仙
道:“倘若船家不懂他的手势,将‘开船’误作‘翻船’,岂
不糟糕?”
桃谷六仙争辩声中,船家已拔锚开船。
岳不群夫妇不约而同的向令狐冲望了一眼,向桃谷六仙
瞧了一眼,又互相你瞧我,我瞧你,心中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平一指说受人之托来给冲儿治病,从他话中听来,那个托他
之人在武林中地位甚高,以致他虽将华山派掌门人没瞧在眼
里,对华山派的一个弟子却偏偏十分客气。到底是谁托了他
给冲儿治病?他骂不戒和尚为‘他妈的老混蛋’,自然不会是
受了不戒和尚之托。”若在往日,他夫妇早就将令狐冲叫了过
来,细问端详,但此刻师徒间不知不觉已生出许多隔阂,二
人均知还不是向令狐冲探问的时候。
岳夫人想到江湖上第一名医平一指也治不了令狐冲的
伤,说他已只有百日之命,心下难过,禁不住掉下泪来。
顺风顺水,舟行甚速,这晚停泊处离兰封已不甚远。船
家做了饭菜,各人正要就食,忽听得岸上有人朗声说道:“借
问一声,华山派诸位英雄,是乘这艘船的么?”
岳不群还未答话,桃枝仙已抢着说道:“桃谷六仙和华山
派的诸位英雄好汉都在船上,有甚么事?”
那人欢然道:“这就好了,我们在这里已等了一日一夜。
快,快,拿过来。”
十多名大汉分成两行,从岸旁的一个茅棚中走出,每人
手中都捧了一只朱漆匣子。一个空手的蓝衫汉子走到船前,躬
身说道:“敝上得悉令狐少侠身子欠安,甚是挂念,本当亲来
探候,只是实在来不及赶回,飞鸽传书,特命小人奉上一些
菲礼,请令狐少侠赏收。”一众大汉走上船头,将十余只匣子
放在船上。
令狐冲奇道:“贵上不知是哪一位?如此厚赐,令狐冲愧
不敢当。”那汉子道:“令狐少侠福泽深厚,定可早日康复,还
请多多保重。”说着躬身行礼,率领一众大汉径自去了。
令狐冲道:“也不知是谁给我送礼,可真希奇古怪。”
桃谷五仙早就忍耐不住,齐声道:“先打开瞧瞧。”五人
七手八脚,将一只只朱漆匣子的匣盖揭开,只见有的匣中装
满了精致点心,有的是熏鸡火腿之类的下酒物,更有人参、鹿
茸、燕窝、银耳一类珍贵滋补的药材。最后两盒却装满了小
小的金锭银锭,显是以备令狐冲路上花用,说是“菲礼”,为
数可着实不菲。
桃谷五仙见到糖果蜜饯,水果点心,便抓起来塞入口中,
大叫:“好吃,好吃!”
令狐冲翻遍了几十只匣子,既无信件名刺,亦无花纹表
记,到底送礼之人是谁,实无半分线索可寻,向岳不群道:
“师父,这件事弟子可真摸不着半点头脑。这送礼之人既不像
是有恶意,也不似是开玩笑。”说着捧了点心,先敬师父师娘,
再分给众师弟师妹。
岳不群见桃谷六仙吃了食物,一无异状,瞧模样这些食
物也不似下了毒药,问令狐冲道:“你有江湖上的朋友是住在
这一带的么?”令狐冲沉吟半晌,摇头道:“没有。”
只听得马蹄声响,八乘马沿河驰来,有人叫道:“华山派
令狐少侠是在这里么?”
桃谷六仙欢然大叫:“在这里,在这里!有甚么好东西送
来?”
那人叫道:“敝帮帮主得知令狐少侠来到兰封,又听说令
狐少侠喜欢喝上几杯,命小人物色到十六坛陈年美酒,专程
赶来,请令狐少侠船中饮用。”八乘马奔到近处,果见每一匹
马的鞍上都挂着两坛酒。酒坛上有的写着“极品贡酒”,有的
写着“三锅良汾”,更有的写着“绍兴状元红”,十六坛酒竟
似各不相同。
令狐冲见了这许多美酒,那比送甚么给他都欢喜,忙走
上船头,拱手说道:“恕在下眼拙,不知贵帮是哪一帮?兄台
尊姓大名?”
那汉子笑道:“敝帮帮主再三嘱咐,不得向令狐少侠提及
敝帮之名。他老人家言道,这一点小小礼物,实在太过菲薄,
再提出敝帮的名字来,实在不好意思。”他左手一挥,马上乘
客便将一坛坛美酒搬了下来,放上船头。
岳不群在船舱中凝神看这八名汉子,只见个个身手矫捷,
一手提一只酒坛,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头,这八人都没甚么
了不起的武功,但显然八人并非同一门派,看来同是一帮的
帮众,倒是不假。八人将十六坛酒送上船头后,躬身向令狐
冲行礼,便即上马而去。
令狐冲笑道:“师父,这件事可真奇怪了,不知是谁跟弟
子开这个玩笑,送了这许多坛酒来。”岳不群沉吟道:“莫非
是田伯光?又莫非是不戒和尚?”令狐冲道:“不错,这两人
行事古里古怪,或许是他们也未可知。喂!桃谷六仙,有大
批好酒在此,你们喝不喝?”
桃谷六仙笑道:“喝啊!喝啊!岂有不喝之理?”桃根仙、
桃干仙二人捧起两坛酒来,拍去泥封,倒在碗中,果然香气
扑鼻。六人也不和令狐冲客气,便即骨嘟嘟的喝酒。
令狐冲也去倒了一碗,捧在岳不群面前,道:“师父,你
请尝尝,这酒着实不错。”岳不群微微皱眉,“嗯”的一声。劳
德诺道:“师父,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酒不知是谁送来,焉知
酒中没有古怪。”岳不群点点头,道:“冲儿,还是小心些儿
的好。”
令狐冲一闻到醇美的酒香,哪里还忍耐得住,笑道:“弟
子已命不久长,这酒中有毒无毒,也没多大分别。”双手捧碗,
几口喝了个干净,赞道:“好酒,好酒!”
只听得岸上也有人大声赞道:“好酒,好酒!”令狐冲举
目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柳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右
手摇着一柄破扇,仰头用力嗅着从船上飘去的酒香,说道:
“果然是好酒!”
令狐冲笑道:“这位兄台,你并没品尝,怎知此酒美恶?”
那书生道:“你一闻酒气,便该知道这是藏了六十二年的三锅
头汾酒,岂有不好之理?”
令狐冲自得绿竹翁悉心指点,于酒道上的学问已着实不
凡,早知这是六十年左右的三锅头汾酒,但要辨出不多不少
恰好是六十二年,却所难能,料想这书生多半是夸张其辞,笑
道:“兄台若是不嫌,便请过来喝几杯如何?”
那书生摇头晃脑的道:“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一闻
酒香,已是干扰,如何再敢叨兄美酒,那是万万不可,万万
不可。”令狐冲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闻兄之言,知
是酒国前辈,在下正要请教,便请下舟,不必客气。”
那书生慢慢踱将过来,深深一揖,说道:“晚生姓祖,祖
宗之祖。当年祖逖闻鸡起舞,那便是晚生的远祖了。晚生双
名千秋,千秋者,百岁千秋之意。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令狐冲道:“在下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那祖千秋道:
“姓得好,姓得好,这名字也好!”一面说,一面从跳板走向
船头。
令狐冲微微一笑,心想:“我请你喝酒,便甚么都好了。”
当即斟了一碗酒,递给祖千秋,道:“请喝酒!”只见他五十
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
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了出来,十根手指甲
中都是黑黑的污泥。他身材瘦削,却挺着个大肚子。
祖千秋见令狐冲递过酒碗,却不便接,说道:“令狐兄虽
有好酒,却无好器皿,可惜啊可惜。”令狐冲道:“旅途之中,
只有些粗碗粗盏,祖先生将就着喝些。”祖千秋摇头道:“万
万不可,万万不可。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
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
杯。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
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令狐冲道:“正是。”
祖千秋指着一坛酒,说道:“这一坛关外白酒,酒味是极
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
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
诚不我欺。”
令狐冲在洛阳听绿竹翁谈论讲解,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
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已十知八九,但对酒具一道却一
窍不通,此刻听得祖千秋侃侃而谈,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只听他又道:“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古
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葡萄美
酒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
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
岳武穆词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岂不壮
哉!”
令狐冲连连点头,他读书甚少,听得祖千秋引证诗词,于
文义不甚了了,只是“笑谈渴饮匈奴血”一句,确是豪气干
云,令人胸怀大畅。
祖千秋指着一坛酒道:“至于这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
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那便是高粱酒了。令狐兄,世
人眼光短浅,只道大禹治水,造福后世,殊不知治水甚么的,
那也罢了,大禹真正的大功,你可知道么?”
令狐冲和桃谷六仙齐声道:“造酒!”祖千秋道:“正是!”
八人一齐大笑。
祖千秋又道:“饮这高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
至于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
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令狐冲道:“在下草莽之人,不明白这酒浆和酒具之间,
竟有这许多讲究。”
祖千秋拍着一只写着“百草美酒”字样的酒坛,说道:
“这百草美酒,乃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故酒气清香,如行春
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百草酒须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
成杯,以饮百草酒则大增芳香之气。”令狐冲道:“百年古藤,
倒是很难得的。”祖千秋正色道:“令狐兄言之差矣,百年美
酒比之百年古藤,可更为难得。你想,百年古藤,尽可求之
于深山野岭,但百年美酒,人人想饮,一饮之后,便没有了。
一只古藤杯,就算饮上千次万次,还是好端端的一只古藤杯。”
令狐冲道:“正是。在下无知,承先生指教。”
岳不群一直在留神听那祖千秋说话,听他言辞夸张,却
又非无理,眼见桃枝仙、桃干仙等捧起了那坛百草美酒,倒
得满桌淋漓,全没当是十分珍贵的美酒。岳不群虽不嗜饮,却
闻到酒香扑鼻,甚是醇美,情知那确是上佳好酒,桃谷六仙
如此糟蹋,未免可惜。
祖千秋又道:“饮这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
瓷杯,南宋瓷杯勉强可用,但已有衰败气象,至于元瓷,则
不免粗俗了。饮这坛梨花酒呢?那该当用翡翠杯。白乐天杭
州春望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你想,杭
州酒家卖这梨花酒,挂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
分外精神,饮这梨花酒,自然也当是翡翠杯了。饮这玉露酒,
当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
饮,方可见其佳处。”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嘟嘟嘟,吹法螺!”说话之
人正是岳灵珊,她伸着右手食指,刮自己右颊。岳不群道:
“珊儿不可无理,这位祖先生说的,大有道理。”岳灵珊道:
“甚么大有道理,喝几杯酒助助兴,那也罢了,成日成晚的喝
酒,又有这许多讲究,岂是英雄好汉之所为?”
祖千秋摇头晃脑的道:“这位姑娘,言之差矣。汉高祖刘
邦,是不是英雄?当年他若不是大醉之后剑斩白蛇,如何能
成汉家几百年基业?樊哙是不是好汉?那日鸿门宴上,樊将
军盾上割肉,大斗喝酒,岂非壮士哉?”
令狐冲笑道:“先生既知此是美酒,又说英雄好汉,非酒
不欢,却何以不饮?”
祖千秋道:“我早已说过,若无佳器,徒然糟蹋了美酒。”
桃干仙道:“你胡吹大气,说甚么翡翠杯、夜光杯,世上
哪有这种酒杯?就算真的有,也不过一两只,又有谁能一起
齐备了的?”祖千秋道:“讲究品酒的雅士,当然具备。似你
们这等牛饮驴饮,自然甚么粗杯粗碗都能用了。”桃叶仙道:
“你是不是雅士?”祖千秋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三分风
雅是有的。”桃叶仙哈哈大笑,问道:“那么喝这八种美酒的
酒杯,你身上带了几只?”祖千秋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每样一只是有的。”
桃谷六仙齐声叫嚷:“牛皮大王,牛皮大王!”
桃根仙道:“我跟你打个赌,你如身上有这八只酒杯,我
一只一只都吃下肚去。你要是没有,那又如何?”祖千秋道:
“就罚我将这些酒杯酒碗,也一只只都吃下肚去!”
桃谷六仙齐道:“妙极,妙极!且看他怎生……”
一句话没说完,只见祖千秋伸手入怀,掏了一只酒杯出
来,光润柔和,竟是一只羊脂白玉杯。桃谷六仙吃了一惊,便
不敢再说下去,只见他一只又一只,不断从怀中取出酒杯,果
然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铜爵、夜光杯、琉璃杯、古
瓷杯无不具备。他取出八只酒杯后,还继续不断取出,金光
灿烂的金杯,镂刻精致的银杯,花纹斑斓的石杯,此外更有
象牙杯、虎齿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
种种不一。
众人只瞧得目瞪口呆,谁也料想不到这穷酸怀中,竟然
会藏了这许多酒杯。
祖千秋得意洋洋的向桃根仙道:“怎样?”
桃根仙脸色惨然,道:“我输了,我吃八只酒杯便是。”拿
起那只古藤杯,格的一声,咬成两截,将小半截塞入口中,咭
咭咯咯的一阵咀嚼,便吞下肚中。
众人见他说吃当真便吃,将半只古藤杯嚼得稀烂,吞下
肚去,无不骇然。
桃根仙一伸手,又去拿那只犀角杯,祖千秋左手撩出,去
切他脉门。桃根仙右手一沉,反拿他手腕,祖千秋中指弹向
他掌心,桃根仙愕然缩手,道:“你不给我吃了?”祖千秋道:
“在下服了你啦,我这八只酒杯,就算你都已吃下了肚去便是。
你有这股狠劲,我可舍不得了。”众人又都大笑。
岳灵珊初时对桃谷六仙甚是害怕,但相处时刻既久,见
他们未露凶悍之气,而行事说话甚为滑稽可亲,便大着胆子
向桃根仙道:“喂,这只古藤杯的味道好不好?”
桃根仙舐唇咂舌,嗒嗒有声,说道:“苦极了,有甚么好
吃?”
祖千秋皱起了眉头,道:“给你吃了一只古藤杯,可坏了
我的大事。唉,没了古藤杯,这百草酒用甚么杯来喝才是?只
好用一只木杯来将就将就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巾,拿起
半截给桃根仙咬断的古藤杯抹了一会,又取过檀木杯,里里
外外的拭抹不已,只是那块手巾又黑又湿,不抹倒也罢了,这
么一抹,显然越抹越脏。他抹了半天,才将木杯放在桌上,八
只一列,将其余金杯、银杯等都收入怀中,然后将汾酒、葡
萄酒、绍兴酒等八种美酒,分别斟入八只杯里,吁了一口长
气,向令狐冲道:“令狐仁兄,这八杯酒,你逐一喝下,然后
我陪你喝八杯。咱们再来细细品评,且看和你以前所喝之酒,
有何不同?”
令狐冲道:“好!”端起木杯,将酒一口喝下,只觉一股
辛辣之气直钻入腹中,不由得心中一惊,寻思道:“这酒味怎
地如此古怪?”
祖千秋道:“我这些酒杯,实是饮者至宝。只是胆小之徒,
尝到酒味有异,喝了第一杯后,第二杯便不敢再喝了。古往
今来,能够连饮八杯者,绝无仅有。”
令狐冲心想:“就算酒中有毒,令狐冲早就命不久长,给
他毒死便毒死便了,何必输这口气?”当即端起酒杯,又连饮
两杯,只觉一杯极苦而另一杯甚涩,决非美酒之味,再拿起
第四杯酒时,桃根仙忽然叫道:“啊哟,不好,我肚中发烧,
有团炭火。”
祖千秋笑道:“你将我半只古藤酒杯吞下肚中,岂有不肚
痛之理?这古藤坚硬如铁,在肚子里是化不掉的,快些多吃
泻药,泻了出来,倘若泻不出,只好去请杀人名医平一指开
肚剖肠取出来了。”
令狐冲心念一动:“他这八只酒杯之中必有怪异。桃根仙
吃了那只古藤杯,就算古藤坚硬不化,也不过肚中疼痛,哪
有发烧之理?嘿,大丈夫视死如归,他的毒药越毒越好。”一
仰头,又喝了一杯。
岳灵珊忽道:“大师哥,这酒别喝了,酒杯之中说不定有
毒。你刺瞎了那些人的眼睛,可须防人暗算报仇。”
令狐冲凄然一笑,说道:“这位祖先生是个豪爽汉子,谅
他也不会暗算于我。”内心深处,似乎反而盼望酒中有毒,自
己饮下即死,尸身躺在岳灵珊眼前,也不知她是否有点儿伤
心?当即又喝了两杯。这第六杯酒又酸又咸,更有些臭味,别
说当不得“美酒”两字,便连这“酒”字,也加不上去。他
吞下肚中之时,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桃干仙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忍不住也要试试,说道:
“这两杯给我喝罢。”伸手去取第七杯酒。祖千秋挥扇往他手
背击落,笑道:“慢慢来,轮着喝,每个人须得连喝八杯,方
知酒中真味。”桃干仙见他扇子一击之势极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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