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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9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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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法躲避,才只有极力容忍,虚与委蛇。你怎地如此想不
通,反而对她们日夜想念?这可大大的不是了。虽然,虽然
那……唉,可不知如何说起?”说着连连摇头。
令狐冲心想:“你的夫人固然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但天
下女子却并非个个如此。你以己之妻将天下女子一概论之,当
真好笑,倘若小师妹确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
桃花仙双手拿了两大碗酒,走到竹棚口,说道:“喂,平
大夫,怎地还没治好?”平一指脸一沉,道:“治不好的了!”
桃花仙一怔:“治不好,那你怎么办?”转头向令狐冲道:“不
如出来喝酒罢。”令狐冲道:“好!”平一指怒道:“不许去!”
桃花仙吓了一跳,转身便走,两碗酒泼得满身都是。
平一指道:“令狐公子,你这伤势要彻底治好,就算大罗
金仙,只怕也是难以办到,但要延得数月以至数年之命,也
未始不能。可是必须听我的话,第一须得戒酒;第二必须收
拾起心猿意马,女色更是万万沾染不得,别说沾染不得,连
想也不能想;第三不能和人动武。这戒酒、戒色、戒斗三件
事若能做到,那么或许能多活一二年。”
令狐冲哈哈大笑。平一指怒道:“有甚么可笑?”令狐冲
道:“人生在世,会当畅情适意,连酒也不能喝,女人不能想,
人家欺到头上不能还手,还做甚么人?不如及早死了,来得
爽快。”平一指厉声道:“我一定要你戒,否则我治不好你的
病,岂不声名扫地?”
令狐冲伸出手去,按住他右手手背,说道:“平前辈,你
一番美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生死有命,前辈医道虽精,也

难救必死之人,治不好我的病,于前辈声名丝毫无损。”
豁喇一声,又有一人探头进来,却是桃根仙,大声道:
“令狐冲,你的病治好了吗?”令狐冲道:“平大夫医道精妙,
已给我治好了。”桃根仙道:“妙极,妙极。”进来拉住他袖子,
说道:“喝酒去,喝酒去!”令狐冲向平一指深深一揖,道:
“多谢前辈费心。”
平一指也不还礼,口中低声喃喃自语。
桃根仙道:“我原说一定治得好的。他是‘杀人名医’,他
医好一人,要杀一人,倘若医不好一人,那又怎么办?岂不
是搞不明白了?”令狐冲笑道:“胡说八道!”两人手臂相挽,
走出草棚。
四下群豪聚集轰饮。令狐冲一路走过去,有人斟酒过来,
便即酒到杯干。
群豪见他逸兴遄飞,放量喝酒,谈笑风生,心下无不欢
喜,都道:“令狐公子果是豪气干云,令人心折。”
令狐冲接着连喝了十来碗酒,忽然想起平一指来,斟了
一大碗酒,口中大声唱歌:“今朝有酒今朝醉……”走进竹棚,
说道:“平前辈,我敬你一碗酒。”
烛光摇晃之下,只见平一指神色大变。令狐冲一惊,酒
意登时醒了三分。细看他时,本来的一头乌发竟已变得雪白,
脸上更是皱纹深陷,几个时辰之中,恰似老了一二十年。只
听他喃喃说道:“医好一人,要杀一人,医不好人,我怎么办?”
令狐冲热血上涌,大声道:“令狐冲一条命又值得甚么?
前辈何必老是挂在心上?”
平一指道:“医不好人,那便杀我自己,否则叫甚么‘杀

人名医’?”突然站起身来,身子晃了几晃,喷出几口鲜血,扑
地倒了。
令狐冲大惊,忙去扶他时,只觉他呼吸已停,竟然死了。
令狐冲将他抱起,不知如何是好。耳听得竹棚外轰饮之声渐
低,心下一片凄凉。悄立良久,不禁掉下泪来。平一指的尸
身在手中越来越重,无力再抱,于是轻轻放在地下。
忽见一人悄步走进草棚,低声道:“令狐公子!”令狐冲
见是祖千秋,凄然道:“祖前辈,平大夫死了。”祖千秋对这
事竟不怎么在意,低声说道:“令狐公子,我求你一件事。倘
若有人问起,请你说从来没见过祖千秋之面,好不好?”令狐
冲一怔,问道:“那为甚么?”祖千秋道:“也没甚么,只不过
……只不过……,咳,再见,再见。”
他前脚走出竹棚,跟着便走进一人,却是司马大,向令
狐冲道:“令狐公子,在下有个不大说得出口的……不大说得
出口的这个……倘若有人问起,有哪些人在五霸冈上聚会,请
公子别提在下的名字,那就感激不尽。”令狐冲道:“是。这
却是为何?”司马大神色忸怩,便如孩童做错了事,忽然给人
捉住一般,嗫嚅道:“这个……这个……”
令狐冲道:“令狐冲既然不配做阁下的朋友,自是从此不
敢高攀的了。”司马大脸色一变,突然双膝一屈,拜了下去,
说道:“公子说这等话,可坑杀俺了。俺求你别提来到五霸冈
上的事,只是为免得惹人生气,公子忽然见疑,俺刚才说过
的话,只当是司马大放屁。”令狐冲忙伸手扶起,道:“司马
岛主何以行此大礼?请问岛主,你到五霸冈上见我,何以会
令人生气?此人既对令狐冲如此痛恨,尽管冲着在下一人来

好了……”司马大连连摇手,微笑道:“公子越说越不成话了。
这人对公子疼爱还来不及,哪里有甚么痛恨之理?唉,小人
粗胚一个,实在不会说话,再见,再见。总而言之,司马大
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你有甚么差遣,只须传个讯来,火里
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司马大只要皱一皱眉,祖宗十八代都
是乌龟王八蛋。”说着一拍胸口,大踏步走出草棚。
令狐冲好生奇怪,心想:“此人对我一片血诚,绝无可疑。
却何以他上五霸冈来见我,会令人生气?而生气之人偏偏又
不恨我,居然还对我极好,天下哪有这等怪事?倘若当真对
我极好,这许多朋友跟我结交,他该当喜欢才是。”突然想起
一事,心道:“啊,是了,此人定是正派中的前辈,对我甚为
爱护,却不喜我结交这些旁门左道之辈。难道是风太师叔?其
实像司马岛主这等人干脆爽快,甚么地方不好了?”
只听得竹棚外一人轻轻咳嗽,低声叫道:“令狐公子。”令
狐冲听得是黄伯流的声音,说道:“黄帮主,请进来。”黄伯
流走进棚来,说道:“令狐公子,有几位朋友要俺向公子转言,
他们身有急事,须得立即赶回去料理,不及向公子亲自告辞,
请你原谅。”令狐冲道:“不用客气。”果然听得棚外喧声低沉,
已走了不少人。
黄伯流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件事,咳,当真是我们做得
鲁莽了,大伙儿一来是好奇,二来是想献殷勤,想不到……
本来嘛,人家脸皮子薄,不愿张扬其事,我们这些莽汉粗人,
谁都不懂。蓝教主又是苗家姑娘,这个……”
令狐冲听他前言不对后语,半点摸不着头脑,问道:“黄
帮主是不是要我不可对人提及五霸冈上之事?”黄伯流干笑几

声,神色极是尴尬,说道:“别人可以抵赖,黄伯流是赖不掉
的了。天河帮在五霸冈上款待公子,说甚么也只好承认。”令
狐冲哼了一声,道:“你请我喝一杯酒,也不见得是甚么十恶
不赦的大罪。男子汉大丈夫,有甚么赖不赖的?”
黄伯流忙陪笑道:“公子千万不可多心。唉,老黄生就一
副茅包脾气,倘若事先问问俺儿媳妇,要不然问问俺孙女,也
不会得罪了人家,自家还不知道。唉,俺这粗人十七岁上就
娶了媳妇,只怪俺媳妇命短,死得太早,连累俺对女人家的
心事摸不上半点边儿。”
令狐冲心想:“怪不得师父说他们旁门左道,这人说话当
真颠三倒四。他请我喝酒,居然要问他儿媳妇、孙女儿,又
怪他老婆死得太早。”
黄伯流又道:“事已如此,也就是这样了。公子,你说早
就认得老黄,跟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好不好?啊,不对,就
说和我已有八九年交情,你十五六岁时就跟老黄一块儿赌钱
喝酒。”令狐冲笑道:“在下六岁那一年,就跟你赌过骰子,喝
过老酒,你怎地忘了?到今日可不是整整二十年的交情?”
黄伯流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乃是反话,苦笑道:“公子
恁地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只是黄某二十年前打家
劫舍,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公子又怎会跟俺交朋友?嘿
嘿……这个……”令狐冲道:“黄帮主直承其事,足见光明磊
落,在下非在二十年前交上你这位好朋友不可。”黄伯流大喜,
大声道:“好好,咱们是二十年前的朋友。”回头一望,放低
声音说道:“公子保重,你良心好,眼前虽然有病,终能治好,
何况圣……圣……神通广大……啊哟!”大叫一声,转头便走。

令狐冲心道:“甚么圣……圣……神通广大?当真莫名其
妙。”
只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喧哗声尽数止歇。他向平一指
的尸体呆望半晌,走出棚来,猛地里吃了一惊,冈上静悄悄
地,竟无一个人影。他本来只道群豪就算不再闹酒,又有人
离冈他去,却也不会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他提高嗓子叫
道:“师父,师娘!”却无人答应。他再叫:“二师弟,三师弟,
小师妹!”仍然无人答应。
眉月斜照,微风不起,偌大一座五霸冈上,竟便只他一
人。眼见满地都是酒壶、碗碟,此外帽子、披风、外衣、衣
带等四下散置,群豪去得匆匆,连东西也不及收拾。他更加
奇怪:“他们走得如此仓促,倒似有甚么洪水猛兽突然掩来,
非赶快逃走不可。这些汉子本来似乎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忽
然间变得胆小异常,当真令人难以索解。师父、师娘、小师
妹他们,却又到哪里去了?要是此间真有甚么凶险,怎地又
不招呼我一声?”
蓦然间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天地虽大,却无一人关心自
己的安危,便在不久之前,有这许多人竟相向他结纳讨好,此
刻虽以师父、师娘之亲,也对他弃之如遗。
心口一酸,体内几道真气便涌将上来,身子晃了晃,一
交摔倒。挣扎着要想爬起,呻吟了几声,半点使不出力道。他
闭目养神,休息片刻,第二次又再支撑着想爬起身来,不料
这一次使力太大,耳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即晕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下柔和的琴
声,神智渐复,琴声优雅缓慢,入耳之后,激荡的心情便即

平复,正是洛阳城那位婆婆所弹的《清心普善咒》。令狐冲恍
如漂流于茫茫大海之中,忽然见到一座小岛,精神一振,便
即站起,听琴声是从草棚中传出,当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见
草棚之门已然掩上。
他走到草棚前六七步处便即止步,心想:“听这琴声,正
是洛阳城绿竹巷中那位婆婆到了。在洛阳之时,她不愿我见
她面目,此刻我若不得她许可,如何可以贸然推门进去?”当
下躬身说道:“令狐冲参见前辈。”
琴声丁东丁东的响了几下,戛然而止。令狐冲只觉这琴
音中似乎充满了慰抚之意,听来说不出的舒服,明白世上毕
竟还有一人关怀自己,感激之情霎时充塞胸臆。
忽听得远处有人说道:“有人弹琴!那些旁门左道的邪贼
还没走光。”
又听得一个十分宏亮的声音说道:“这些妖邪淫魔居然敢
到河南来撒野,还把咱们瞧在眼里么?”他说到这里,更提高
噪子,喝道:“是哪些混帐王八羔子,在五霸冈上胡闹,通统
给我报上名来!”他中气充沛,声震四野,极具威势。
令狐冲心道:“难怪司马大、黄伯流、祖千秋他们吓得立
时逃走,确是有正派中的高手前来挑战。”隐隐觉得,司马大、
黄伯流等人忽然溜得一干二净,未免太没男子汉气概,但来
者既能震慑群豪,自必是武功异常高超的前辈,心想:“他们
问起我来,倒是难以对答,不如避一避的为是。”当即走到草
棚之后,又想:“棚中那位老婆婆,料他们也不会和她为难。”
这时棚中琴声也已止歇。
脚步声响,三个人走上冈来。三人上得冈后,都是

“咦”的一声,显是对冈上寂静无人的情景大为诧异。
那声音宏亮的人道:“王八羔子们都到哪里去了?”一个
细声细气的人道:“他们听说少林派的二大高手上来除奸驱
魔,自然都挟了尾巴逃走啦。”另一人笑道:“好说,好说!那
多半是仗了昆仑派谭兄的声威。”三人一齐大笑。
令狐冲心道:“原来两个是少林派的,一个是昆仑派的。
少林派自唐初以来,向是武林领袖,单是少林一派,声威便
比我五岳剑派联盟为高,实力恐亦较强。少林派掌门人方证
大师更是武林中众所钦佩。师父常说昆仑派剑法独树一帜,兼
具沉雄轻灵之长。这两派联手,确是厉害,多半他们三人只
是前锋,后面还有大援。可是师父、师娘却又何必避开?”转
念一想,便即明白:“是了,我师父是明门正派的掌门人,和
黄伯流这些声名不佳之人混在一起,见到少林、昆仑的高手,
未免尴尬。”
只听那昆仑派姓谭的说道:“适才还听得冈上有弹琴之
声,那人却又躲到哪里去了?辛兄、易兄,这中间只怕另有
古怪。”那声音宏大的人道:“正是,还是谭兄细心,咱们搜
上一搜,揪他出来。”另一人道:“辛师哥,我到草棚中去瞧
瞧。”令狐冲听了这句话,知道这人姓易,那声音宏大之人姓
辛,是他师兄。听得那姓易的向草棚走去。
棚中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说道:“贱妾一人独居,夤夜之
间,男女不便相见。”
那姓辛的道:“是个女的。”姓易的道:“刚才是你弹琴么?”
那婆婆道:“正是。”那姓易的道:“你再弹几下听听。”那婆
婆道:“素不相识,岂能径为阁下抚琴?”那姓辛的道:“哼,

有甚么希罕?诸多推搪,草棚中定然另有古怪,咱们进去瞧
瞧。”姓易的道:“你说是孤身女子,半夜三更的,却在这五
霸冈上干甚么?十之八九,便跟那些左道妖邪是一路的。咱
们进来搜了。”说着大踏步便向草棚门走去。
令狐冲从隐身处闪了出来,挡在草棚门口,喝道:“且住!”
那三人没料到突然会有人闪出,都微微一惊,但见是个
单身少年,亦不以为意。那姓辛的大声喝道:“少年是谁?鬼
鬼祟祟的躲在黑处,干甚么来着?”
令狐冲道:“在下华山派令狐冲,参见少林、昆仑派的前
辈。”说着向三人深深一揖。
那姓易的哼了一声,道:“是华山派的?你到这里干甚么
来啦?”令狐冲见这姓辛的身子倒不如何魁梧,只是胸口凸出,
有如一鼓,无怪说话声音如此响亮。另一个中年汉子和他穿
着一式的酱色长袍,自是他同门姓易之人。那昆仑派姓谭的
背悬一剑,宽袍大袖,神态颇为潇洒。那姓易的不待他回答,
又问:“你既是正派中弟子,怎地会在五霸冈上?”
令狐冲先前听他们王八羔子的乱骂,心头早就有气,这
时更听他言词颇不客气,说道:“三位前辈也是正派中人,却
不也在五霸冈上?”那姓谭的哈哈一笑,道:“说得好,你可
知草棚中弹琴的女子,却是何人?”令狐冲道:“那是一位年
高德劭、与世无争的婆婆。”那姓易的斥道:“胡说八道!听
这女子声音,显然年纪不大,甚么婆婆不婆婆了?”令狐冲笑
道:“这位婆婆说话声音好听,那有甚么希奇?她的侄儿也比
你要老上二三十岁,别说婆婆自己了。”姓易的道:“让开!我
们自己进去瞧瞧。”

令狐冲双手一伸,道:“婆婆说道,夤夜之间,男女不便
相见。她跟你们素不相识,没来由的又见甚么?”
姓易的袖子一拂,一股劲力疾卷过来,令狐冲内力全失,
毫无抵御之能,扑地摔倒,姓易的没料到他竟全无武功,倒
是一怔,冷笑道:“你是华山派弟子?只怕吹牛!”说着走向
草棚。
令狐冲站起身来,脸下已被地上石子擦出了一条血痕,说
道:“婆婆不愿跟你们相见,你怎可无礼?在洛阳城中,我曾
跟婆婆说了好几日话,却也没见到她一面。”那姓易的道:
“这小子,说话没上没下,你再不让开,是不是想再摔一大交?”
令狐冲道:“少林派是武林中声望最高的名门大派,两位定是
少林派中的俗家高手。这位想来也必是昆仑派中赫赫有名之
辈,黑夜之中,却来欺侮一个年老婆婆,岂不教江湖上好汉
笑话?”
那姓易的喝道:“偏有你这么多废话!”左手突出,拍的
一声,在令狐冲左颊上重重打了一掌。
令狐冲内力虽失,但一见他右肩微沉,便知他左手要出
掌打人,急忙闪避,却是腰腿不由使唤,这一掌终于无法避
开,身子打了两个转,眼前一黑,坐倒在地。
那姓辛的道:“易师弟,这人不会武功,不必跟他一般见
识,妖邪之徒早已逃光,咱们走罢!”那姓易的道:“鲁豫之
间的左道妖邪突然都聚集在五霸冈上,顷刻间又散得干干净
净。聚得固然古怪,散得也见希奇。这件事非查个明白不可。
在这草棚之中,多半能找到些端倪。”说着,伸手便去推草棚
门。

令狐冲站起身来,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说道:“易前
辈,草棚中这位婆婆于在下有恩,我只须有一口气在,决不
许你冒犯她老人家。”
那姓易的哈哈大笑,问道:“你凭甚么?便凭手中这口长
剑么?”
令狐冲道:“晚辈武艺低微,怎能是少林派高手之敌?只
不过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要进这草棚,先得杀了我。”
那姓辛的道:“易师弟,这小子倒挺有骨气,是条汉子,
由他去罢。”那姓易的笑道:“听说你华山派剑法颇有独得之
秘,还有甚么剑宗、气宗之分。你是剑宗呢,还是气宗?又
还是甚么屁宗?哈哈,哈哈?”他这么一笑,那姓辛的、姓谭
的跟着也大笑起来。
令狐冲朗声道:“恃强逞暴,叫甚么名门正派?你是少林
派弟子?只怕吹牛!”
那姓易的大怒,右掌一立,便要向令狐冲胸口拍去。眼
见这一掌拍落,令狐冲便要立毙当场,那姓辛的说道:“且住!
令狐冲,若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便不能跟人动手吗?”令狐冲
道:“既是正派中人,每次出手,总得说出个名堂。”
那姓易的缓缓伸出手掌,道:“我说一二三,数到三字,
你再不让开,我便打断你三根筋骨。一!”令狐冲微微一笑,
说道:“打断三根筋骨,何足道哉!”那姓易的大声数道:“二!”
那姓辛的道:“小朋友,我这位师弟,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
快快让开吧。”
令狐冲微笑道:“我这张嘴巴,说过的话也一定算数。令
狐冲既还没死,岂能让你们对婆婆无礼?”说了这句话后,知

道那姓易的一掌便将击到,暗自运了口气,将力道贯到右臂
之上,但胸口登感剧痛,眼前只见千千万万颗金星乱飞乱舞。
那姓易的喝道:“三!”左足踏上一步,眼见令狐冲背靠
草棚板门,嘴角边微微冷笑,毫无让开之意,右掌便即拍出。
令狐冲只感呼吸一窒,对方掌力已然袭体,手中长剑递
出,对准了他掌心。这一剑方位时刻,拿捏得妙到颠毫,那
姓易的右掌拍出,竟然来不及缩手,嗤的一声轻响,跟着
“啊”的一声大叫,长剑剑尖已从他掌心直通而过。他急忙缩
臂回掌,又是嗤的一声,将手掌从剑锋上拔了出去。这一下
受伤极重,他急跃退开数丈,左手从腰间拔出长剑,惊怒交
集,叫道:“贼小子装傻,原来武功好得很啊。我……我跟你
拚了。”
辛、易、谭三人都是使剑的好手,眼见令狐冲长剑一起,
并未递剑出招,单是凭着方位和时刻的拿捏,即令对方手掌
自行送到他剑尖之上,剑法上的造诣,实已到了高明之极的
境界。那姓易的虽气恼之极,却也已不敢轻敌,左手持剑,刷
刷刷连攻三剑,却都是试敌的虚招,每一招剑至中途,便即
缩回。
那晚令狐冲在药王庙外连伤一十五名好手的双目,当时
内力虽然亦已失却,终不如目前这般又连续受了几次大损,几
乎抬臂举剑亦已有所不能。眼见那姓易的连发三下虚招,剑
尖不绝颤抖,显是少林派上乘剑法,更不愿与他为敌,说道:
“在下绝无得罪三位前辈之意,只须三位离此他去,在下……
在下愿意诚心赔罪。”
那姓易的哼了一声,道:“此刻求饶,已然迟了。”长剑

疾刺,直指令狐冲的咽喉。
令狐冲行动不便,知道这一剑无可躲避,当即挺剑刺出,
后发先至,噗的一声响,正中他左手手腕要穴。
那姓易的五指一张,长剑掉在地下。其时东方曙光已现,
他眼见自己手腕上鲜血一点点的滴在地下绿草之上,竟不信
世间有这等事,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掉头便走。
那姓辛的本就不想与华山派结仇,又见令狐冲这一剑精
妙绝伦,自己也决非对手,挂念师弟伤势,叫道:“易师弟!”
随后赶去。
那姓谭的侧目向令狐冲凝视片刻,问道:“阁下当真是华
山弟子?”令狐冲身子摇摇欲坠,道:“正是!”那姓谭的瞧出
他已身受重伤,虽然剑法精妙,但只须再挨得片刻,不用相
攻,他自己便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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