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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9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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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彼端有人大声吆喝:“你奶奶的,本将军要喝酒睡觉,你
奶奶的店小二,怎不快快开门?”正是昨日在仙霞岭上所遇那
参将吴天德的声音。定静师太一听之下,便如溺水之人抓到
了一条大木材。
令狐冲在仙霞岭上助恒山派脱困,甚是得意,当即快步
赶路,到了廿八铺镇上。其时饭店刚打开门,他走进店去,大
喝一声:“拿酒来!”店小二见是一位将军,何敢怠慢,斟酒
做饭,杀鸡切肉,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侍候他饱餐一顿。令
狐冲喝得微醺,心想:“魔教这次大受挫折,定不甘心,十九
又会去向恒山派生事。定静师太有勇无谋,不是魔教对手,我
暗中还得照顾着她们才是。”结了酒饭帐后,便到仙安客店中
开房睡觉。
睡到下午,刚醒来起身洗脸,忽听得街上有几人大声吆
喝:“乱石岗黄风寨的强人今晚要来洗劫廿八铺,逢人便杀,
见财便抢。大家这便赶快逃命罢!”片刻之间,吆喝声东边西
边到处响起。店小二在他房门上擂得震天价响,叫道:“军爷,
军爷大事不好!”
令狐冲道:“你奶奶的,甚么大事不好了?”店小二道:
“军爷,军爷,乱石岗黄风寨的大王们,今晚要来洗劫。家家
户户都在逃命了。”令狐冲打开房门,骂道:“你奶奶的,青
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甚么强盗了?本将军在此,他们
敢放肆么?”店小二苦着脸道:“那些大王,可凶……可凶狠
得紧,他……他们又不知将军你……你在这里。”令狐冲道:
“你去跟他们说去。”店小二道:“小……小人万万不敢去说,
没的给强人将脑袋瓜子砍了下来。”令狐冲道:“乱石岗黄风
寨在甚么地方?”店小二道:“乱石岗在甚么地方,倒没听说
过,只知道黄风寨的强人十分厉害,两天之前,刚洗劫了廿
八铺东三十里的榕树头,杀了六七十人,烧了一百多间屋子。
将军,你……你老人家虽然武艺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山
寨里大王爷不算,听说单是小喽罗便有三百多人。”
令狐冲骂道:“你奶奶的,三百多人便怎样?本将军在千
军万马的战阵之中,可也七进七出,八进八出。”店小二道:
“是!是!”转身快步奔出。
外面已乱成一片,呼儿唤娘之声四起,浙语闽音,令狐
冲懂不了一成,料想都是些甚么“阿毛的娘啊,你拿了被头
没有?”甚么“大宝,小宝,快走,强盗来啦!”之类。走到
门外,只见已有数十人背负包裹,手提箱笼,向南逃去。
令狐冲心想:“此处是浙闽交界之地,杭州和福州的将军
都管不到,致令强盗作乱,为害百姓。我泉州府参将吴天德
大将军既然撞上了,可不能袖手不理,将那些强盗头子杀了,
也是一件功德。这叫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奶奶的,有
何不可,哈哈!”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叫道:“店小
二,拿酒来。本将军要喝饱了酒杀贼。”
但其时店中住客、掌柜、掌柜的大老婆、二姨太、三姨
太、以及店小二、厨子都已纷纷夺门而出,唯恐走得慢了一
步,给强人撞上了。令狐冲叫声再响,也是无人理会。
令狐冲无奈,只得自行到灶下去取酒,坐在大堂之上,斟
酒独酌,但听得鸡鸣犬吠、马嘶猪嚎之声大作,料想是镇人
带了牲口逃走。又过一会,声息渐稀,再喝得三碗酒,一切
惶急惊怖的声音尽都消失,镇上更无半点声息。心想:“这次
黄风寨的强人运气不好,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待得来到镇
上时,可甚么也抢不到了。”
这样偌大一座镇甸,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倒也是生平未
有之奇。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有四匹马从
南急驰而来。
令狐冲心道:“大王爷到啦,但怎地只这么几个人?”耳
听得四匹马驰到了大街,马蹄铁和青石板相击,发出铮铮之
声。一人大声叫道:“廿八铺的肥羊们听着,乱石岗黄风寨的
大王有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通统站到大门外来。在门外
的不杀,不出来的一个个给砍了脑袋。”口中呼喝,纵马在大
街上奔驰而来。令狐冲从门缝中向外张望,四匹马风驰而过,
只见到马上乘者的背影,心念一动:“这可不对了!瞧这四人
骑在马上的神态,显然武功不弱。强盗窝中的小喽罗,怎会
有如此人物?”
推出门来,在空无一人的镇上走出十余丈,见一处土地
庙侧有株大槐树,枝叶茂盛,当即纵身而上,爬到最高的一
根横枝上坐下。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他越等得久,越知其
中必有蹊跷,黄风寨先行的喽罗来了这么久,大队人马仍没
来到,难道是派几名喽罗先来通风报信,好让镇上百姓逃避
一空?
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隐约听到人声,却是叽叽喳喳的
女子声音。凝神听得几句,便知是恒山派的众人到了,心想:
“她们怎地这时候方到?是了,她们日间定是在山野中休息过
了。”耳听得她们到仙安客店打门,又去另一家客店打门。南
安客店和土地庙相距颇远,恒山派众人进了客店后干些甚么,
说些甚么,便听不到了。他心下隐隐觉得:“这多半是魔教安
排下陷阱,要让恒山派上钩。”当下仍是隐身树顶,静以待变。
过了良久,见到仪清等七人出来点灯,大街上许多店铺
的窗户中都透了灯光出来。又过一会,忽听得东北角上有个
女子声音大叫:“救命!”令狐冲吃了一惊:“啊哟不好,恒山
派的弟子中了魔教毒手。”当即从树上跃下,奔到了那女子呼
救处的屋外。
从窗缝中向内张去,屋内并无灯火,窗中照入淡淡月光,
见七八名汉子贴墙而立,一个女子站在屋子中间,大叫:“救
命,救命,杀了人哪!”令狐冲只见到她的侧面,但见她脸上
神色凄厉,显然是候人前来上钩。
果然她叫声未歇,外边便有一个女子喝道:“甚么人在此
行凶?”那屋子大门并未关上,门一推开,便有七个女子窜了
进来,当先一人正是仪清。这七人手中都执长剑,为了救人,
进来甚急。
突见那呼救的女子右手一扬,一块约莫四尺见方的青布
抖了起来,仪清等七人立时身子发颤,似是头晕眼花,转了
几个圈子,立即栽倒。令狐冲大吃一惊,心念电转:“那女子
手中这块布上,定有极厉害的迷魂毒药。我若冲进去救人,定
也着了她的道儿,只有等着瞧瞧再说。”见贴墙而立的汉子一
拥而上,取出绳子,将仪清等七人手足都绑住了。
过不多时,外面又有声响,一个女子尖声喝道:“甚么人
在这里?”令狐冲在过仙霞岭时,曾和这个急性子的尼姑说过
许多话,知道是仪和到了,心想:“你这人鲁莽暴躁,这番又
非变成一只大粽子不可。”只听得仪和又叫:“仪清师妹,你
们在这里么?”接着砰的一声,大门踢开,仪和等人两个一排,
并肩齐入。一踏进门,便使开剑花,分别护住左右,以防敌
人从暗中来袭。第七人却是倒退入内,使剑护住后路。
屋中众人屏息不动,直等七人一齐进屋,那女子又展开
青布,将七人都迷倒了。
跟着于嫂率领六人进屋,又被迷倒,前后二十一名恒山
女弟子,尽数昏迷不醒,给绑缚了置在屋角。隔了一会,一
个老者打了几下手势,众人从后门悄悄退了出去。
令狐冲纵上屋顶,弓着身子跟去,正行之间,忽听得前
面屋上有衣襟带风之声,忙在屋脊边一伏,便见十来名汉子
互打手势,分别在一座大屋的屋脊边伏下,和他藏身处相距
不过数丈。令狐冲溜着墙轻轻下来,只见定静师太率领着三
名弟子正向这边赶来。令狐冲心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
计。留在南安客店中的尼姑可要糟糕。”遥遥望见几个人影向
南安客店急奔过去,正想赶去看个究竟,忽听得屋顶上有人
低声道:“待会那老尼姑过来,你们七人在这里缠住他。”这
声音正在他头顶,令狐冲只须一移动身子,立时便给发觉,只
得便在墙角后贴墙而立。
耳听得定静师太踢开板门,大叫:“仪和、仪清、于嫂,
你们听到我声音吗?”叫声远远传了过去,又见她绕屋奔行,
跟着纵上屋顶,却没进屋察看。令狐冲心想:“她干么不进去
瞧瞧?一进去便见到廿一名女弟子被人绑缚在地。”随即省悟:
“她不进去倒好。魔教人众守在屋顶,只待她进屋,便即四下
里团团围困,那是瓮中捉鳖之势。”
眼见定静师太东驰西奔,显是六神无主,突然间她奔回
南安客店,奔行奇速,身后三名女弟子追赶不上。但见街角
边转出数人,青布一扬,那三名女弟子又即栽倒,给人拖进
了屋中,朦胧月光之下隐约见那三人中似有仪琳在内。令狐
冲心念一动:“是否须当即去救了仪琳小师妹出来?”随即又
想:“我此刻一现身,便是一场大打。恒山派这许多人给魔教
擒住了,投鼠忌器,可不能跟他们正面相斗,还是暗中动手
的为是。”
跟着便见定静师太从南安客店中出来,在街上高声叫骂,
又纵上屋顶,大骂东方不败,果然魔教人众忍耐不住,有七
人上前缠斗。令狐冲看得几招,寻思:“定静师太剑术精湛,
虽然以一敌七,一时不致落败。我还是先去救了仪琳师妹的
为是。”
当下闪身进了那屋,只见厅堂中有一人持刀而立,三个
女子给绑住了,横卧在他脚边。令狐冲一跃而前,腰刀连鞘
挺出,直刺其喉。那人尚未惊觉,已然送命。令狐冲不禁一
呆:“我这一刀怎地如此快法?手刚伸出,刀鞘已戳中了他咽
喉要害?”自己也不知自从修习了“吸星大法”之后,桃谷六
仙、不戒和尚、黑白子等人留在他体内的真气已尽为其用。他
原意是这刀刺出,敌人举刀封挡,刀鞘便戳他双腿,教他栽
倒在地,然后救人,不料对方竟无丝毫招架还手的余暇,一
下便制了他死命。
令狐冲心下微有歉意,拖开死尸,低头看去,果见地下
所卧的三个女子中有仪琳在内,伸手探她鼻息,呼吸调匀,除
了昏迷不醒之外并无他碍,当即到灶下取了一杓冷水,泼了
少许在她脸上。
过得片刻,仪琳嘤咛一声,醒了转来。她初时不知身在
何地,微微睁眼,突然省悟,当即跃起,想去摸身边长剑时,
才知手足被缚,险些重又跌倒。
令狐冲道:“小师太,别怕,那坏人已给本将军杀了。”拔
刀割断了她手足上绳索。
仪琳在黑暗中乍闻他声音,依稀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
个“令狐大哥”,又惊又喜,叫道:“你……你是令狐大
……”这个“哥”字没说出口,便觉不对,只羞得满脸通红,
嗫嚅道:“你……你是谁?”
令狐冲听她已将自己认了出来,却又改口,低声道:“本
将军在此,那些小毛贼不敢欺侮你们。”仪琳道:“啊,原来
是吴将军。我……我师伯呢?”令狐冲道:“她在外边和敌人
交战,咱们便过去瞧瞧。”仪琳道:“郑师姊、秦师妹……”从
怀中摸出火折晃亮了,见到二人卧在地下,说道:“嗯,她们
都在这里。”便欲去割她们手足上的绳索。令狐冲道:“别忙,
还是去帮你师伯要紧。”仪琳道:“正是。”
令狐冲转身出外,仪琳跟在她身后。没走出几步,只见
七个人影如飞般窜了出去,跟着便听得叮叮当当的击落暗器
之声,又听得有人大声称赞定静师太剑法高强,定静师太认
出对方是嵩山派的人物,不久见定静师太随着十几名汉子走
入仙安客店。令狐冲向仪琳招招手,跟着潜入客店,站在窗
外偷听。
只听到定静师太在屋中和钟镇说话,那姓钟的口口声声
要定静师太先行答允恒山派赞同并派,才能助她去救人。令
狐冲听他乘人之危,不怀好意,心下暗暗生气,又听得定静
师太越说越怒,独自从店中出来。
令狐冲待定静师太走远,便去仙安客店外打门大叫:“你
奶奶的,本将军要喝酒睡觉,你奶奶的店小二,怎不快快开
门?”
定静师太正当束手无策之际,听得这将军呼喝,心下大
喜,当即抢上。仪琳迎了上去,叫道:“师伯!”定静师太又
是一喜,忙问:“刚才你在哪里?”仪琳道:“弟子给魔教妖人
擒住了,是这位将军救了我……”这时令狐冲已推开店门,走
了进去。
大堂上点了两枝明晃晃的蜡烛。钟镇坐在正中椅上,阴
森森的道:“甚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给我滚了出去。”
令狐冲破口大骂:“你奶奶的,本将军乃堂堂朝廷命官,
你胆敢出言冲撞?掌柜的,老板娘,店小二,快快给我滚出
来。”
嵩山派诸人听他骂了两句后,便大叫掌柜的、老板娘,显
然是色厉内荏,心中已大存怯意,都觉好笑。钟镇心想正有
大事在身,半夜里却撞来了这个狗官,低声道:“把这家伙点
倒了,可别伤他性命。”锦毛狮高克新点了点头,笑嘻嘻走上
前去,说道:“原来是一位官老爷,这可失敬了。”
令狐冲道:“你知道了就好,你们这些蛮子老百姓,就是
不懂规矩……”高克新笑道:“是,是!”闪身上前,伸出食
指,往令狐冲腰间戳去。令狐冲见到他出指的方位,急运内
息,鼓于腰间。高克新这指正中令狐冲“笑腰穴”,对方本当
大笑一阵,随即昏晕。不料令狐冲只嘻的一笑,说道:“你这
人没规没矩,动手动脚的,跟本将军开甚么玩笑?”
高克新大为诧异,第二指又即点出,这一次劲贯食指,已
使上了十成力。令狐冲哈哈一笑,跳了起来,笑骂:“你奶奶
的,在本将军腰里摸啊摸的,想偷银子么?你这家伙相貌堂
堂,一表人才,却干么不学好?”
高克新左手一翻,已抓住了令狐冲右腕,向右急甩,要
将他拉倒在地。不料手掌刚和他手腕相触,自己内力立时从
掌心中倾泻而出,再也收束不住,不由得惊怖异常,想要大
叫,可是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令狐冲察觉对方内力正注向自己体内,便如当日自己抓
住了黑白子手腕的情形一般,心下一惊:“这邪法可不能使
用。”当即用力一甩,摔脱了他手掌。
高克新犹如遇到皇恩大赦,一呆之下,向后纵开,只觉
全身软绵绵的恰似大病初愈,叫道:“吸星大法,吸……吸星
大法!”声音嘶哑,充满了惶惧之意。钟镇、邓八公和嵩山派
诸弟子同时跃将起来,齐问:“甚么?”高克新道:“这……这
人会使吸……吸星大法。”
霎时间青光乱闪,锵锵声响,各人长剑出鞘,神鞭邓八
公手握的却是一条软鞭。钟镇剑法最快,寒光一颤,剑光便
已疾刺令狐冲咽喉。
当高克新张口大叫之时,令狐冲便料到嵩山派诸人定会
一拥而上,向自己攒刺,眼见众人长剑出手,当即取下腰刀,
连刀带鞘当作长剑使用,手腕抖动,向各人手背上点去,但
听得呛啷、呛啷响声不绝,长剑落了一地。钟镇武功最高,手
背虽给他刀鞘头刺中,长剑却不落地,惊骇之下,向后跃开。
邓八公可狼狈了,鞭柄脱手,那软鞭却倒卷上来,卷住了他
头颈,箍得他气也透不过来。
钟镇背靠墙壁,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说道:“江湖上盛传,
魔教前任教主复出,你……你……便是任教主……任我行
么?”令狐冲笑道:“他奶奶的甚么任我行,任你行,本将军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吴,官讳天德的便是。你们却是甚
么岗、甚么寨的小毛贼啊?”
钟镇双手一拱,道:“阁下重临江湖,钟某自知不是敌手,
就此别过。”纵身跃起,破窗而出。高克新跟着跃出,余人一
一从窗中飞身出去,满地长剑,谁也不敢去拾。
令狐冲左手握刀鞘,右手握刀柄,作势连拔数下,那把
刀始终拔不出来,说道:“这把宝刀可真锈得厉害,明儿得找
个磨剪刀的,给打磨打磨才行。”
定静师太合十道:“吴将军,咱们去救了几个女徒儿出来
如何?”
令狐冲料想钟镇等人一去,再也无人抵挡得住定静师太
的神剑,说道:“本将军要在这里喝几碗酒,老师太,你也喝
一碗么?”
仪琳听他又提到喝酒,心想:“这位将军倘若遇到令狐大
哥,二人倒是一对酒友。”妙目向他偷看过去,却见这将军的
目光也在向她凝望,脸上微微一红,便低下了头。
定静师太道:“恕贫尼不饮酒,将军,少陪了!”合十行
礼,转身而出。
仪琳跟着出去。将出门口时忍不住转头又向他瞧了一眼,
只见他起身找酒,大声呼喝:“他奶奶的,这客店里的人都死
光了,这会儿还不滚出来。”她心中想:“听他口音似乎有点
像令狐大哥。但这位将军出口粗俗,每一句话都带个他甚么
的,令狐大哥决不会这样,他武功比令狐太哥高得多。我……
我居然会这样胡思乱想,唉,当真……”
令狐冲找到了酒,将嘴就在酒壶上喝了半壶,心想:“这
些尼姑、婆娘、姑娘们就要回来,叽叽喳喳、罗罗嗦嗦的说
个没完,一个应付不当,那可露出了马脚,还是溜之大吉的
为妙。将这些人一个个的救醒来,总得花上小半个时辰,肚
子可饿得狠了,先得找些吃的。”
将一壶酒喝干,走到灶下想去找些吃的,忽听得远远传
来仪琳尖锐的叫声:“师伯,师伯,你在哪里?”声音大是惶
急。
令狐冲急冲出店,循声而前,只见仪琳和两个年轻姑娘
站在长街上,大叫:“师伯,师父!”令狐冲问道:“怎么啦?”
仪琳道:“我去救醒了郑师姊和秦师妹,师伯挂念着众师姊,
赶着去找寻。我们三人出来,可又……不知她老人家到哪里
去啦。”
令狐冲见郑萼不过二十一二岁,秦绢年龄更稚,只十五
六岁年纪,心想:“这些年轻姑娘毫没见识,恒山派派她们出
来干甚么?”微笑道:“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你们跟我来。”快
步向东北角上那间大屋走去,到得门外,一脚踢开大门,生
怕那女子还在里面,又抖迷魂药害人,说道:“你们用手帕掩
住口鼻,里面有个臭婆娘会放毒。”左手捏住鼻孔,嘴唇紧闭,
直冲进屋,一进大堂,不禁呆了。
本来大堂中躺满了恒山派女弟子,这时却已影踪全无。他
“咦”的一声,见桌上有只烛台,晃火折点着了,厅堂中空荡
荡地,哪里还有人在?在大屋各处搜了一遍,没见到丝毫端
倪,叫道:“这又是奇哉怪也!”
仪琳、郑萼、秦绢三人眼睁睁的望着他,脸上尽是疑色。
令狐冲道:“他奶奶的,你们这许多师姊们,都给一个会放毒
的婆娘迷倒了,给绑了放在这里,只这么一转眼功夫,怎地
都不见啦?”郑萼问道:“吴将军,你见到我们那些师姊,是
给迷倒在这里的么?”令狐冲道:“昨晚我睡觉发梦,亲眼目
睹,见到许多尼姑婆娘,横七竖八的在这厅堂上躺了一地,怎
会有错?”郑萼道:“你……你……”她本想说你做梦见到,怎
作得准?但知他喜欢信口胡言,说是发梦,其实是亲眼见到,
当即改口道:“你想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啦?”
令狐冲沉吟道:“说不定甚么地方有大鱼大肉,她们都去
大吃大喝了,又或者甚么地方做戏文,她们在看戏。”招招手
道:“你们三个小妞儿,最好紧紧跟在我身后,不可离开,要
吃肉看戏,却也不忙在一时。”
秦绢年纪虽幼,却也知情势凶险,众师姊都已落入了敌
手,这将军瞎说一通,全当不得真,恒山派数十人出来,只
剩下了自己三个年轻弟子,除了听从这位将军吩咐之外,别
无其他计较,当下和仪琳、郑萼二人跟了他走到门外。
令狐冲自言自语:“难道我昨晚这个梦发得不准,眼花看
错了人?今晚非得再好好做过一个梦不可。”心下寻思:“这
些女弟子就算给人掳了去,怎么定静师太也突然失了踪迹?只
怕她落了单,遭了敌人暗算,该当立即去追寻才是。仪琳她
们三个年轻女子倘若留在廿八铺,却大大不妥,只得带了她
们同去。”说道:“咱们左右也没甚么事,这就去找找你们的
师伯,看她在哪里玩儿,你们说好不好?”
郑萼道:“那好极了!将军武艺高强,见识过人,若不是
你带领我们去找,只怕难以找到。”令狐冲笑道:“‘武艺高
强、见识过人’,这八个字倒说得不错。本将军将来挂帅平番,
升官发财,定要送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给你们三个小妞儿
买新衣服穿。”
他信口开河,将到廿八铺尽头,跃上屋顶,四下望去。其
时朝暾初上,白雾弥漫,树梢上烟雾霭霭,极目远眺,两边
大路上一个人影也无。突然见到南边大路上有一件青色物事,
相距远了,看不清楚。但一条大路空荡荡地,路中心放了这
样一件物事,显得颇为触目。他纵身下屋,发足奔去,拾起
那物,却是一只青布女履,似乎便和仪琳所穿的相同。
他等了一会,仪琳等三人跟着赶到。他将那女履交给仪
琳,问道:“是你的鞋子吗?怎么落在这里?”仪琳接过女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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