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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9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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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会得。可是另外两招呢?”岳不群道:“你心中早已知道,
又何必问我?”岳夫人道:“倘若冲儿肯弃邪归正,你就答允
将珊儿许配他为妻,是不是?”岳不群道:“不错。”岳夫人道:
“你这样向他示意,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呢,还是确有此意?”
岳不群不语。令狐冲又感到头顶有人轻轻敲击,当即明
白,岳不群是一面沉思,一面伸手在雪人的头上轻拍,倒不
是识破了他四人。
只听岳不群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我既答允了他,自无
反悔之理。”岳夫人道:“他对那魔教妖女十分迷恋,你岂有
不知?”岳不群道:“不,他对那妖女感激则有之,迷恋却未
必。平日他对珊儿那般情景,和对那妖女大不相同,难道你
瞧不出来?”岳夫人道:“我自然也瞧出了。你说他对珊儿仍
然并未忘情?”岳不群道:“岂但并未忘情,简直是……简直
是相思入骨。他一明白了我那几招剑招的用意之后,你不见
他那一股喜从天降、心花怒放的神气?”岳夫人冷冷的道:
“正因为如此,因此你是以珊儿为饵,要引他上钩?要引得他
为了珊儿之故,故意输了给你?”
令狐冲虽积雪盈耳,仍听得出师娘这几句话中,充满着
愤怒和讥刺之意。这等语气,他从来没听到曾出之于师娘之
口。岳不群夫妇向来视他如子,平素说话,在他面前亦无避
忌。岳夫人性子较急,在家务细事上,偶尔和丈夫顶撞几句,
原属常有,但遇上门户弟子之事,她向来尊重丈夫的掌门身
分,绝不违拗其意。此刻如此说法,足见她心中已是不满之
极。
岳不群长叹一声,道:“原来连你也不能明白我的用意。
我一己的得失荣辱事小,华山派的兴衰成败却是事大。倘若
我终能劝服令狐冲,令他重归华山,那可是一举四得,大大
的美事。”岳夫人道:“甚么一举四得?”岳不群道:“令狐冲
剑法高强之极,远胜于我。他是得自辟邪剑谱也好,是得自
风师叔的传授也好,他如重归华山,我华山派声威大振,名
扬天下,这是第一桩大事。左冷禅吞并华山派的阴谋固然难
以得逞,连泰山、恒山、衡山三派也得保全,这是第二桩大
事。他重归正教门下,令魔教不但去了一个得力臂助,反而
多了一个大敌,正盛邪衰,这是第三桩大事。师妹,你说是
不是呢?”
岳夫人道:“嗯,那第四桩呢?”岳不群道:“这第四桩啊,
我夫妇膝下无子,向来当冲儿是亲生孩儿一般。他误入歧途,
我实在痛心非凡。我年纪已不小了,这世上的虚名,又何足
道?只要他真能改邪归正,咱们一家团圆,融融泄泄,岂不
是天大的喜事?”
令狐冲听到这里,不由得心神激荡,“师父!师娘!”这
两声,险些便叫出口来。
岳夫人道:“珊儿和平之情投意合,难道你忍心硬生生的
将他二人拆开,令珊儿终身遗恨?”岳不群道:“我这是为了
珊儿好。”岳夫人道:“为珊儿好?平之勤勤恳恳,规规矩矩,
有甚么不好了?”岳不群道:“平之虽然用功,可是和令狐冲
相比,那是天差地远了,这一辈子拍马也追他不上。”岳夫人
道:“武功强便是好丈夫吗?我真盼冲儿能改邪归正、重入本
门。但他胡闹任性、轻浮好酒,珊儿倘若嫁了他,势必给他
误了终身。”
令狐冲心下惭愧,寻思:“师母说我‘胡闹任性,轻浮好
酒’,这八字确是的评。可是倘若我真能娶小师妹为妻,难道
我会辜负她吗?不,万万不会!”
岳不群又叹了口气,说道:“反正我枉费心机,这小贼陷
溺已深,咱们这些话,也都是白说了。师妹,你还生我的气
么?”
岳夫人不答,过了一会,问道:“你腿上痛得厉害么?”岳
不群道:“那只是外伤,不打紧。咱们这就回华山去罢。”岳
夫人“嗯”了一声。但听得二骑踏雪之声,渐渐远去。
令狐冲心乱如麻,反复思念师父师娘适才的说话,竟尔
忘了运功,突然一股寒气从手心中涌来,不禁机伶伶的打个
冷战,只觉全身奇寒彻骨,急忙运功抵御,一时运得急了,忽
觉内息在左肩之处阻住,无法通过,他急忙提气运功。可是
他练这“吸星大法”,只是依据铁板上所刻要诀,无师自通,
种种细微精奥之处,未得明师指点,这时强行冲荡,内息反
而岔得更加厉害,先是左臂渐渐僵硬,跟着麻木之感随着经
脉通至左胁、左腰,顺而向下,整条左腿也麻木了,令狐冲
惶急之下,张口大呼,却发觉口唇也已无法动弹。
便在此时,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驰近。有人说道:“这
里蹄印杂乱,爹爹、妈妈曾在这里停留。”正是岳灵珊的声音。
令狐冲又惊又喜:“怎地小师妹也来了?”听得另一人道:“师
父腿上有伤,别要出了岔子,咱们快随着蹄印追去。”却是林
平之的声音。令狐冲心道:“是了,雪地中蹄印清晰。小师妹
和林师弟追寻师父、师娘,一路寻了过来。”
岳灵珊忽然叫道:“小林子,你瞧这四个雪人儿多好玩,
手拉手的站成一排。”林平之道:“附近好像没人家啊,怎地
有人到这里堆雪人玩儿?”岳灵珊笑道:“咱们也堆两个雪人
玩玩好不好?”林平之道:“好啊,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也
要手拉手的。”岳灵珊翻身下马,捧起雪来便要堆砌。
林平之道:“咱们还是先去找寻师父、师娘要紧。找到他
二位之后,慢慢再堆雪人玩不迟。”岳灵珊道:“你便是扫人
家的兴。爹爹腿上虽然受伤,骑在马上便和不伤一般无异,有
妈妈在旁,还怕有人得罪他们么?他两位双剑纵横江湖之时,
你都还没生下来呢。”林平之道:“话是不错。不过师父、师
娘还没找到,咱们却在这里贪玩,总是心中不安。”岳灵珊道:
“好罢,就听你的。不过找到了爹妈,你可得陪我堆两个挺好
看的雪人。”林平之道:“这个自然。”
令狐冲心想:“我料他必定会说:‘就像你这般好看。’又
或是说:‘要堆得像你这样好看,可就难了。’不料他只说
‘这个自然’,就算了事。”转念又想:“林师弟稳重厚实,哪
似我这般轻佻?小师妹倘若要我陪她堆雪人,便有天大的事,
我也置之脑后了。偏生小师妹就服他的,虽然不愿意,却半
点也不使小性儿,没闹别扭,哪里像她平时对我这样?嗯,林
师弟身子是大好了,不知那一剑是谁砍他的,小师妹却把这
笔帐算在我头上。”
他全神贯注倾听岳灵珊和林平之说话,忘了自身僵硬,这
一来,正合了“吸星大法”行功的要诀:“无所用心,浑不着
意。”左腿和左腰的麻木便渐渐减轻。
只听得岳灵珊道:“好,雪人便不堆,我却要在这四个雪
人上写几个字。”刷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令狐冲又是一惊:“她要用剑在我们四人身上乱划乱刺,
那可糟了。”要想出声叫唤,挥手阻止,苦于口不能言,手不
能动。但听得嗤嗤几声轻响,她已用剑尖在向问天身外的积
雪上划字,一路划将过来,划到了令狐冲身上。幸好她划得
甚浅,没破雪见衣,更没伤到令狐冲的皮肉。令狐冲寻思:
“不知她在我们身上写了些甚么字?”
只听岳灵珊柔声道:“你也来写几个字罢。”林平之道:
“好!”接过剑来,也在四个雪人身上划字,也是自左而右,至
令狐冲身上而止。
令狐冲心道:“不知他又写了甚么字?”
只听岳灵珊道:“对了,咱二人定要这样。”良久良久,两
人默然无语。
令狐冲更是好奇,寻思:“一定要怎么样?只有他二人走
了之后,任教主身上的寒毒去净,我才能从积雪中挣出来看。
啊哟不好,我身子一动,积雪跌落,他们在我身上刻的字可
就毁了。倘若四人同时行动,更加一个字也无法看到。”
又过一会,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相隔尚
远,但显是向这边奔来。令狐冲听蹄声共有十余骑之多,心
道:“多半是本派其余的师弟妹们来啦。”蹄声渐近,但林岳
二人似乎始终未曾在意。听得那十余骑从东北角上奔来,到
得数里之外,有七八骑向西驰去,列成横队后才继续驰近,显
然要两翼包抄。令狐冲心道:“来人不怀好意!”
突然之间,岳灵珊惊呼:“啊哟,有人来啦!”蹄声急响,
十余骑发力疾驰,随即飕飕两声响,两只长箭射来,两匹马
齐声悲嘶,中箭倒地。令狐冲心道:“来人武功不弱,用意更
是歹毒,先射死小师妹和林师弟的坐骑,教他们难以逃走。”
只听得十余人大笑吆喝,纵马逼近。岳灵珊惊呼一声,退
了几步。只听一人笑道:“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你们是
哪一家,哪一派的门下啊?”林平之朗声道:“在下华山门下
林平之,这位是我师姊姓岳。众位素不相识,何故射死了我
们的坐骑?”那人笑道:“华山门下?嗯,你们师父,便是那
个比剑败给徒儿的,甚么君子剑岳先生了?”
令狐冲心头一痛:“此番群豪聚集少林,我得罪师父,只
是昨日之事,但顷刻间便天下皆知。我累得师父给旁人如此
耻笑,当真罪孽深重。”
林平之道:“令狐冲素行不端,屡犯门规,早在一年之前,
便已逐出了华山派门户。”意思是说,师父虽然输给了他,却
只是输于外人,并非输给本门弟子。
那人笑道:“这个小姐儿姓岳,是岳不群的甚么人?”岳
灵珊怒道:“关你甚么事了?你射死我的马,赔我马来。”那
人笑道:“瞧她这副浪劲儿,多半是岳不群的小老婆。”其余
十余人轰然大笑起来。
令狐冲暗自吃惊:“此人吐属粗鄙,绝非正派人物,只怕
对小师妹不利。”
林平之道:“阁下是江湖前辈,何以说话如此不干不净?
我师妹是我师父的千金。”
那人笑道:“原来是岳不群的大小姐,当真是浪得虚名。”
旁边一人问道:“卢大哥,为甚么浪得虚名?”那人道:“我曾
听人说,岳不群的女儿相貌标致,算是后一辈人物中的美女,
一见之下,却也不过如此。”另一人笑道:“这妞儿相貌稀松
平常,却是细皮白肉,脱光了瞧瞧,只怕不差。哈哈,哈哈!”
十几个人又都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淫秽之意。
岳灵珊、林平之、令狐冲听到如此无礼的言语,尽皆怒
不可遏。林平之拔出长剑,喝道:“你们再出无耻之言,林某
誓死周旋。”
那人笑道:“你们瞧,这两个奸夫淫妇,在雪人上写了甚
么字啊?”
林平之大叫:“我跟你们拚了”令狐冲只听得嗤的一声响,
知是林平之挺剑刺出,跟着乒乒乓乓声响,有人跃下马来,跟
他动上了手。随即岳灵珊挺剑上前。七八名汉子同时叫道:
“我来对付这妞儿。”一名汉子笑道:“大家别争,谁也轮得到。”
兵刃撞击,岳灵珊也和敌人动上了手。猛听一名汉子大声怒
吼,叫声中充满了痛楚,当是中剑受伤。一名汉子道:“这妞
儿下手好狠,史老三,我跟你报仇。”
刀剑格斗声中,岳灵珊叫道:“小心!”当的一声大响,跟
着林平之哼了一声。岳灵珊惊叫:“小林子!”似乎是林平之
受了伤。有人叫道:“将这小子宰了罢!”那带头的道:“别杀
他,捉活的。拿了岳不群的女儿女婿,不怕那伪君子不听咱
们的。”
令狐冲凝神倾听,只闻金刃劈空之声呼呼而响。突然当
的一声,又是拍的一响。一名汉子骂道:“他妈的,臭小娘。”
令狐冲忽觉有人靠在自己身上,听得岳灵珊喘息甚促,正是
她靠在自己这个“雪人”之上。叮当数响,一名汉子欢声叫
道:“这还拿不住你?”岳灵珊“啊”的一声惊叫,不再听得
兵刃相交,众汉子却都哈哈大笑起来。
令狐冲感到岳灵珊被人拖开,又听她叫道:“放开我!放
开我!”一人笑道:“闵老二,你说她一身细皮白肉,老子可
就不信,咱们剥光了她衣衫瞧瞧。”众人鼓掌欢呼。林平之骂
道:“狗强……”拍的一声,给人踢了一脚,跟着嗤的一声响,
竟是布帛撕裂之声。
令狐冲耳听小师妹为贼人所辱,哪里还顾得任我行的寒
毒是否已经驱尽,使力一挣,从积雪中跃出,右手拔出腰间
长剑,左手便去抹脸上积雪,岂知左手并不听使唤,无法动
弹。
众人惊呼声中,他伸右臂在脸上一抹,一见到光亮,长
剑递出,三名汉子咽喉中剑。他回过身来,刷刷两剑,又刺
倒二人。眼见一名汉子拿住了岳灵珊双手,将她双臂反在背
后,另一名汉子站在她身前,拔刀欲待迎敌,令狐冲长剑从
他左胁下刺入,右腿一抬,将那人踢开,长剑从尸身中拔出,
耳听得背后有人偷袭,竟不回头,反手两剑,刺中了背后二
人的心口,顺手挺剑,从岳灵珊身旁掠过,直刺拿住她双手
那人的咽喉。那人双手一松,扑在岳灵珊肩头,喉头血如泉
涌。
这一下变故突兀之极,令狐冲连杀九人,仅是瞬息间之
事。那带头的一声吆喝,舞动双铁牌向令狐冲头顶砸到。令
狐冲长剑抖动,从他两块铁牌间的空隙中穿入,直刺他左眼。
那人大叫一声,向后便倒。令狐冲回过头来,横削直刺,又
杀了三人。余下四人只吓得心胆俱裂,发一声喊,没命价四
下奔逃。
令狐冲叫道:“你们辱我小师妹,一个也休想活命。”追
上二人,长剑疾刺,都是从后背穿向前胸。这二人奔行正急,
中剑气绝,脚下未停,兀自奔出十余步这才倒地。
眼见余下二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令狐冲疾奔往东,使
劲一掷,长剑幻作一道银光,从那人背腰插入。令狐冲转头
向西首那人追去,奔行十余丈后,已追到那人身后,一伸手,
这才发觉手中并无兵刃。他运力于指,向那人背心戳去。那
人背上一痛,回刀砍来。令狐冲拳脚功夫平平,适才这一指
虽戳中了敌人,但不知运力之法,却伤不了他,见他举刀砍
到,不由得心下发慌,急忙闪避,见他右胁下是个老大破绽,
左手一拳直击过去,不料左臂只微微一动,抬不起来,敌人
的钢刀却已砍向面前。
令狐冲大骇之下,急向后跃。那汉子举刀猛扑。令狐冲
手中没了兵刃,不敢和他对敌,只得转身而逃。岳灵珊拾起
地下长剑,叫道:“大师哥,接剑!”将长剑掷来。令狐冲右
手一抄,接住了剑,转过身子,哈哈一笑。那汉子钢刀举在
半空,作势欲待砍下,突然见到他手中长剑闪烁,登时吓呆
了,这一刀竟尔砍不下来。
令狐冲慢慢走近,那汉子全身发抖,双膝一屈,跪倒在
雪地之中。令狐冲怒道:“你辱我师妹,须饶你不得。”长剑
指在他咽喉之上,心念一动,走近一步,低声问道:“写在雪
人上的,是些甚么字?”那汉子颤声道:“是……是……‘海
枯……海枯……石烂,两……情……情不……不渝’。”自从
世上有了“海枯石烂,两情不渝”这八个字以来,说得如此
胆战心惊、丧魂落魄的,只怕这是破题儿第一遭了。令狐冲
一呆,道:“嗯,是海枯石烂,两情不渝。”心头酸楚,长剑
送出,刺入他咽喉。
回过身来,只见岳灵珊正在扶起林平之,两人满脸满身
都是鲜血。林平之站直身子,向令狐冲抱拳道:“多谢令狐兄
相救之德。”令狐冲道:“那算得甚么?你伤得不重吗?”林平
之道:“还好!”令狐冲将长剑还给了岳灵珊,指着地下两行
马蹄印痕,说道:“师父、师娘,向此而去。”林平之道:“是。”
岳灵珊牵过敌人留下的两匹坐骑,翻身上马,道:“咱们
找爹爹、妈妈去。”林平之挣扎着上了马。岳灵珊纵马驰过令
狐冲身边,将马一勒,向他脸上望去。
令狐冲见到她的目光,也向她瞧去。岳灵珊道:“多……
多谢你……”一回头,提起缰绳,两骑马随着岳不群夫妇坐
骑所留下的蹄印,向西北方而去。
令狐冲怔怔的瞧着他二人背影没在远处树林之后,这才
慢慢转过身子,只见任我行、向问天、盈盈三人都已抖去身
上积雪,凝望着他。
令狐冲喜道:“任教主,我没累到你的事?”任我行苦笑
道:“我的事没累到,你自己可糟得很了。你左臂怎么样?”令
狐冲道:“臂上经脉不顺,气血不通,竟不听使唤。”
任我行皱眉道:“这件事有点儿麻烦,咱们慢慢再想法子。
你救了岳家大小姐,总算报了师门之德,从此谁也不欠谁的
情。向兄弟,卢老大怎地越来越不长进了。干起这些卑鄙龌
龊的事来?”向问天道:“我听他口气,似是要将这两个年轻
人擒回黑木崖去。”任我行道:“难道是东方不败的主意?他
跟这伪君子又有甚么梁子了?”
令狐冲指着雪地中横七竖八的尸首,问道:“这些人是东
方不败的属下?”任我行道:“是我的属下。”令狐冲点了点头。
盈盈道:“爹爹,他的手臂怎么了?”任我行笑道:“你别
心急!乖女婿给爹爹驱除寒毒,泰山老儿自当设法治好他手
臂。”说着呵呵大笑,瞪视令狐冲,瞧得他甚感尴尬。
盈盈低声道:“爹爹,你休说这等言语。冲哥自幼和华山
岳小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适才冲哥对岳小姐那样的神情,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任我行笑道:“岳不群这伪君子是甚么
东西?他的女儿又怎能和我的女儿相比?再说,这岳姑娘早
已另外有了心上人,这等水性的女子,冲儿今后也不会再将
她放在心上。小孩子时候的事,怎作得准?”盈盈道:“冲哥
为了我大闹少林,天下知闻,又为了我而不愿重归华山,单
此两件事,女儿已经心满意足,其余的话,不用提了。”
任我行知道女儿十分要强好胜,令狐冲既未提出求婚,此
刻就不便多说,反正那也只是迟早间之事,当下又是哈哈一
笑,说道:“很好,很好,终身大事,慢慢再谈。冲儿,打通
左臂经脉的秘诀,我先传你。”将他招往一旁,将如何运气、
如何通脉的法门说了,待听他复述一遍,记忆无误,又道:
“你助我驱除寒毒,我教你通畅经脉,咱俩仍是两不亏欠。要
令左臂经脉复元,须得七日时光,可不能躁进。”令狐冲应道:
“是。”
任我行招招手,叫向问天和盈盈过来,说道:“冲儿,那
日在孤山梅庄,我邀你入我日月神教,当时你一口拒却。今
日情势已大不相同,老夫旧事重提,这一次,你再不会推三
阻四了罢?”令狐冲踌躇未答,任我行又道:“你习了我的吸
星大法之后,他日后患无穷,体内异种真气发作之时,当真
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老夫说过的话,决无反悔,你若不
入本教,纵然盈盈嫁你,我也不能传你化解之道。就算我女
儿怪我一世,我也是这一句话。我们眼前大事,是去向东方
不败算帐,你是不是随我们同去?”
令狐冲道:“教主莫怪,晚辈决计不入日月神教。”这两
句话朗朗说来,斩钉截铁,绝无转圜余地。
任我行等三人一听,登时变色。向问天道:“那却是为何?
你瞧不起日月神教吗?”
令狐冲指着雪地上十余具尸首,说道:“日月神教中尽是
这些人,晚辈虽然不肖,却也羞与为伍。再说,晚辈已答应
了定闲师太,要去当恒山派的掌门。”
任我行、向问天、盈盈三人脸上都露出怪异之极的神色。
令狐冲不愿入教,并不如何出奇,而他最后这一句话当真是
奇峰突起,三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我行伸出食指,指着令狐冲的脸,突然哈哈大笑,直
震得周遭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他笑了好一阵,才道:“你……
你……你要去做尼姑?去做众尼姑的掌门人?”
令狐冲正色道:“不是做尼姑,是去做恒山派掌门人。定
闲师太临死之时,亲口求我,晚辈若不答应,老师太死不瞑
目。定闲师太是为我而死,晚辈明知此事势必骇人听闻,却
是无法推却。”
任我行仍是笑声不绝。
盈盈道:“定闲师太是为了女儿而死的。”令狐冲向她瞧
去,眼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意。
任我行慢慢止住了笑声,道:“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令狐冲道:“不错。定闲师太是受我之托,因此丧身。”任我
行点头道:“那也好!我是老怪,你是小怪。不行惊世骇俗之
事,何以成惊天动地之人?你去当大小尼姑的掌门人罢。你
这就上恒山去?”
令狐冲摇头道:“不!晚辈要上少林寺去。”
任我行微微一奇,随即明白,道:“是了,你要将两个老
尼姑的尸首送回恒山。”转头向盈盈道:“你要随冲儿一起上
少林寺去罢?”盈盈道:“不,我随着爹爹。”
任我行道:“对啦,终不成你跟着他上恒山去做尼姑。”说
着呵呵呵的笑了几声,笑声中却尽是苦涩之意。
令狐冲一拱到地,说道:“任教主,向大哥,盈盈,咱们
就此别过。”转过身来,大踏步的去了。他走出十余步,回头
说道:“任教主,你们何时上黑木崖去!”
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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