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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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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曜轻轻一笑,拍了拍卢三的肩膀:“为将帅者,必查军士之心。冯霸今日造反,选了个好时机,但是对于这些兵士而言,却也正是求之不得。河北诸镇,对朝廷还剩多少忠义之心,那可难说得紧,不过眼下这些士兵将校要说想造朝廷的反,恐怕还不至于,可要说造造自家节帅的反,他们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哦,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不会有半点内疚的。那么如此一来,他们需要担心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万一造反失败,后果会怎样。”
  李曜嘿嘿一笑:“我告诉你,卢三,后果几乎什么都不会有。一句‘我等受冯霸裹挟’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为何啊?因为法不责众!这里别看只有五百人,可这五百人既然是牙军,那么多半是世代从军,其军中关系网复杂无比,说不得这五百人就能把整个潞州军牵连得七七八八,纵然他们这次造反失败了,你说潞帅难道还敢下令把他们都杀了不成?那是与虎谋皮!因此,这些人现在都是在做样子而已,心里就是等李将军和冯霸分个胜负,否则他们离这二位老远,给他们留那么大的空地干嘛?只要他们二人分出胜负,一切就都好办了。若是李将军胜了,冯霸必死,接下来大伙儿纷纷向李将军求饶,李将军必然也不会犯众怒去追究大伙儿的责任,于是大伙儿老老实实背上晋阳;若是冯霸胜了,除非他能阵斩李将军于刀下,否则李将军多半有机会逃走,但接下来嘛,就是冯霸纠集全军来找咱们晦气,把咱们的五千把马刀弄到手,冯霸就会沿途招兵杀回潞州……”
  卢三这下才终于惊讶了:“郎君庙算,竟而如此深远。然则如今看来,李将军已然处于劣势,他先前饮过酒,一俟酒水化汗流尽,必有一阵脱力,如此……只怕久战不利。”
  李曜点点头,这的确是最大的一个问题,必须准确把握李元审的战力才好办,而难就难在李曜武功太过稀松平常,实在没有这等观察力。他叹了口气:“卢三,你再细看,双方士卒交锋,到了此时,虽然伤损不大,但毕竟还是有了伤损,看起来……似乎也有几个意外战死的。这等情形只要再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互相克制的心态就要发生变化,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李将军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他手下的兵将忍不住动了真格,那个时候咱们在趁机杀出,才是一举底定乾坤!”
  卢三眼神完全变了,他虽然没有想到这么深远,可毕竟是有见识的人,李曜说的这个策略、这个时机,只要把握准了,那么他们这两百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决定性力量!
  这个五郎君,他真的看不透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竟然能把交战双方的心态估算得如此精确!这,这也太过于恐怖了!
  高手过招,最关键的不是招式被人料准,而是心绪变动被人把握。就如同西门吹雪之于叶孤城,西门吹雪感到叶孤城心态没有平静,甚至不愿与他交手,便是因此而已,不愿乘人之危罢了。
  卢三的武功如何李曜并不清楚,但显然他的经验比李曜丰富得多,此时一听李曜解释,立刻朝李元审望去,细细看了几招,便道:“李将军约莫还能支撑半柱香的时间。”
  李曜正待点头,不料憨娃儿居然插了句话:“那个冯霸,也没多少力气了。”
  李曜听得大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憨娃儿痴痴地道:“不知道……俺,俺是这么觉得的。”
  李曜顿时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在他后脑勺上拍一下以示惩戒,卢三却道:“郎君,憨娃儿看得不差,冯霸似乎也有些消耗太大,力气恐怕要开始不济了。”
  李曜奇道:“怎么你也这么看?”
  卢三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原本俺也没注意,不过憨娃儿一说俺就发现了。郎君请看,那冯霸先前所用招式,均是大开大阖,走迅疾刚猛之法。方才这连续十招以上,却换了些小巧招式,这是为何?无非是感到力气吃紧,要省点力气罢了。”
  李曜恍然道:“原来此人真实实力不如李元审?”
  卢三却摇了摇头:“那倒未必,只是冯霸此前一味抢攻,意图趁李将军醉酒后动作迟缓而尽快取胜,因此耗力过甚,此时见拿不下李将军,只好被迫变计。说来李将军不愧是潞州牙将,他一开始便发现自己的劣势所在,一直都采取大巧若拙地打法,用最小的动作来回应冯霸,甚至逼着冯霸与他硬拼力气……李将军战阵经验丰富,若不是饮了酒,冯霸在他手下最多走不过五十招!”
  李曜心中奇道:“历史上李元审可是败给冯霸了的,可那次没有我搅局啊,他难道也还是饮了酒?不至于这么巧吧?”
  他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李将军莫非反有胜算?”
  卢三再次摇头:“不然,李将军虽然已经将自己的优势利用到最甚,然则他毕竟是饮了酒,力尽之后必然全身脱力。而冯霸没有饮酒,即便力气不济,至少不至于脱力。届时李将军只怕……危矣。”
  李曜听完,猛然举手。
  他身后的人群立刻各自做起最后准备,两百人纷纷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马刀出鞘,等着李曜最后的命令。
  卢三也立刻活动了一下腰身,手中也拿着一把马刀。
  只有憨娃儿不同,他半蹲着,像老虎一样伸了伸腰,那动作感觉就像老虎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是一阵“咯嘣”、“咔咔”的声音,却是他全身关节都响了一遍。
  李曜心中大奇,欲要问他,却已经不是时候,只好眼睁睁看着憨娃儿又站了起来,手里钢棍一摆。
  李曜忽然从憨娃儿身上感到一阵威压!这不是那种精神上的威压,而是憨娃儿身上那种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力量感所形成的威压。
  虽然,憨娃儿脸上还是憨憨痴痴,只是隐约目光有些不对劲,似乎把场中的人都当成了李曜许给他的几斤肉。但是那股力量感,却是实实在在地冲击到了李曜的内心。
  “草泥马啊,书上说霸王一吼,敌军将领直接吓破苦胆而死,这憨娃儿还好没有霸王那种杀气,要不然他站在老子面前吼一声,老子只怕也要大大的不妙了!”
  李曜定了定神,嘴唇用力一抿,猛然一挥手!
  憨娃儿看得最准,立刻暴喝一声,声若雷霆,竟然吼得四周树叶都沙沙而动:“呔!代州一棒倒、一柱擎天朱八戒来也!”
  李曜一脚跨出,听到这句他亲自设计的经典出场台词,脚底下一滑,差点直接摔倒!


卷一 十四太保 第023章 憨娃扬威

  事实上,李曜认为此时杀出并非最佳时机,只是既然知道李元审不久之后就要脱力,他却不敢冒险再等下去了。
  两百人生力军突然杀出,场中双方都是大吃一惊。
  李曜见机得快,当下趁憨娃儿一声暴喝将许多正在交战的潞州兵震了一震,赶紧跟着大喝一声:“慎思兄,某来助你擒贼!”
  李元审一听竟然是李曜,当下大喜,精神一振,猛然出了一记重刀震开冯霸的横刀,大声喊道:“正阳老弟来得正好!”
  李曜大声一边跟着憨娃儿这个杀星往前冲,一边高声喊道:“慎思兄,再坚持片刻,节帅麾下大将李存孝将军帅五千沙陀铁骑须臾便至!”
  这句话自然是李曜放的烟雾弹,但此时吼这么一嗓子,效果却是大好。李存孝号称河东第一勇将,麾下所领乃是沙陀铁骑精锐之突阵军,常有攻无不克之名。潞州后院将虽也号称精兵,但一则是步军,二则此来披甲不全,若真是李存孝那等大将领着五千突阵铁骑而来,这仗根本没得打,大伙儿直接投降才是正理,庶几可免一死。
  冯霸见势不妙,大喝一声:“李存孝远在晋阳,岂能骤至潞州!黄口小儿,安敢欺我!”
  但他这话说得毕竟迟了些,军心已然有所动摇,麾下士卒动手之际,都似乎张开了耳朵在倾听,倾听远处是否会忽然传来阵阵蹄声。
  冯霸心中一沉,猛然向前跃出,手中横刀全力挥斩李元审。
  李元审久战之后已然有些力乏,全身已经出现酸疼之感,这是酒后脱力的初步征兆。他趁李曜领家仆杀出之时冯霸分心,正放松肌肉抓紧休息了一下,哪知道冯霸今日已然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竟会突然暴起朝自己杀来。此时李元审哪里还来得及抵抗,眼见那一抹寒光朝自己当胸斩来,李元审只能凭着自己下意识地反映猛然朝后一个铁板桥弯下身去。
  然而,铁板桥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的动作,李元审脱力在即,如何还能如平常一般做稳这铁板桥来?当下便觉得双腿一软,腰间也酸酸绵绵使不上力,竟然直接仰天躺倒地上!
  李曜自知自己武功平庸,冲锋在前绝对是找死,所以虽然喊得大声,其实一直跟在憨娃儿身后。在他想来,憨娃儿既然力大无比,手中那长棍乃是精钢打造,近三米长、五十多斤的硬货,这小子就算横扫一棒,只怕效果也跟孙猴子那根金箍棒效果差不离了,所谓擦着就伤,碰着就死。跟在他身后,想必是安全的。
  只是这么一来,场中情形未免看得不够真切。方才冯霸暴起,李元审倒地他都瞧在眼里,只是没能看清李元审究竟是被冯霸一刀砍倒还是怎的,反正是倒地不起了。李曜心头一凉,心道不好,李元审要是死了,这下乐子可就大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李元审这家伙历史上没死,这次应该也不至于这般倒霉吧?
  他心念电转,口中已然大喊出声:“憨娃儿,打那个跟李将军交手的贼将!”
  憨娃儿刚一棒把一名潞州兵打得胸骨内陷,七窍流血,正待再找几个人试试这铁棍够不够趁手,就听见李曜这一声大喝,当下顾不得那些,眼里全是李曜答应的那“几斤肉”,气势陡然一盛,大声回答:“郎君只管高坐,这里但看俺的本事!打杀些许贼军,不劳郎君动手!”
  这夯货发了性子,手里五十斤的精钢铁棍舞得虎虎生风,果真一记横扫,把两个抢上前来阻拦的潞州兵直接打爆了脑袋,鲜血脑浆飞溅一地,身子却还一时不倒,居然滴溜溜转了大半个圈才噗地一下砸在地上。
  李曜游戏里见过所谓“重现真实战场”的“精美画面”对比眼前这血腥无比的一幕简直就是渣。他只觉得胃里猛地一阵翻腾,若非场面紧急,他本身也算比较有自控力的话,只怕早已忍不住呕吐起来。
  憨娃儿却毫不在意,也不管那铁棍一头还粘着黏糊糊地脑浆鲜血,大踏步往前又是一棍,也没什么招式讲究,就那么一棒横扫。其实直到目前为止,憨娃儿出招就是这一下:横扫。差别只在于从左往右扫和从右往左扫这么一点不同而已。
  然而他那铁棍跟横刀相比委实太长了些,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憨娃儿虽然就这么一招,可架不住他力大势沉,动作又是见了鬼一般奇快,根本没人能挺过他这简单之极的一棍。
  冯霸刚才见李元审倒地,先是微微一愣,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这一刀并未砍中李元审,对方明显是使了个铁板桥躲避,只是居然倒地了,才让他一时稍楞。然后冯霸心中顿生狂喜,打了这么久,李元审终于脱力了!
  冯霸刚才那一刀用力过大,这时候不可能直接回转刀锋,只能一扭腰,借助腰力将刀势顺势转了回来,双手合握刀柄,就要从上往下将李元审斩成两截!
  哪知道偏偏憨娃儿飞快打死了他两名亲卫,那黑黝黝的铁棍毫不停留地又朝他横扫而来!
  冯霸从一介小兵熬到今日小校地位,可不是靠着什么溜须拍马或者裙带关系,而是实打实的武力,他自然看得出这高大少年手里的棍子绝非寻常木棍,十有**乃是纯铁甚至纯钢打造,其势大力沉绝非儿戏,自己手里横刀再锋利,也架不住这等以力取胜的大型钝器。
  好个冯霸,此时竟然跟方才李元审一般,想也未想,直接一个铁板桥,几乎是擦着铁棍的棍风避了开去。
  这也就是憨娃儿动手喜欢打人脑袋,所以棍子挥得过高,否则以他那挥棒的速度,就算冯霸再快,也必然吃定了这一棒。
  冯霸虽然躲过了这一棒,心中却是一寒:“哪里来的蠢笨小儿,竟然如此大力!只凭棍风,竟然刮得我脸上生疼,这一棍岂非千钧之力?若吃他一棒,神仙也打杀了!”
  憨娃儿见冯霸居然躲过了自己一棒,一愣之下,勃然大怒:“好个贼老鼠,躲得恁快!难怪值得几斤肉,果然有些能耐,你莫要走,再吃俺一棒试试!”
  这夯货发了呆性,也不管李元审到底怎样了,举起棒子,就是一棒朝冯霸砸去!
  这次憨娃儿总算换了一招,不过也还是简单之极,就是从上往下猛然一砸。
  然而简单归简单,这夯货实在力气太大,五十斤的铁棍被他用得跟绣花针一样轻松。冯霸一个铁板桥后,还没来及站好,那黑黝黝的棍子带着呼呼地风声已然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冯霸心中叫苦,这货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个蛮牛精!
  这样的精钢大棍砸下,冯霸真是欲哭无泪,连用横刀去挡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绝不可能有任何效果。他也是临死发威,抓起身边一具无头死尸一挡,人却施展了个“灵鼠滚油锅”地古怪身法,居然在憨娃儿一棒把那尸体打得筋骨寸断之后滚了开去!
  憨娃儿见这一棒仍未见效,心里怒极,只想道:“此番糟糕,俺跟郎君说俺以前绰号一棒倒,那是打什么都只要一棒的意思,郎君才赐了俺‘一柱擎天’的新号,眼下打一个贼老鼠,两棒子还没打死,竟然要第三棒,那岂不是要三柱才能擎天了?这下不妙,只怕到手的肉也要飞了!”
  憨娃儿一时悲愤交加,大吼道:“滚你耶耶的滚!还俺的肉来!”
  冯霸被憨娃儿两棒打得气焰全消,这时候哪有工夫管他说什么“还俺的肉来”,只是莫名其妙,老子没被你打成烂肉就他妈是邀天之幸了,哪里有你的肉?这小杀星莫非是个癫子?
  他心中腹诽,脚底下却不敢怠慢,早已脚底抹油,直接开溜。顺便往四周一看,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李曜带来的这批家丁果然颇有章法,虽然有些人本身不是练刀的,这马刀拿来当步战兵器也不甚趁手,可架不住人家来的时机太好,自家战阵也早已没了什么阵势,这群人猛地上来一阵砍杀,效果竟然出奇地好,杀得冯霸说反了的这批后院将节节后退。
  冯霸见不是头,大叫一声:“贼子使诈,弟兄们随某来!”
  他喊是这般喊,其实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定计,只是被憨娃儿两棒打得三魂七魄飞掉了一半,心里只是想着赶紧召集人手挡住这怪物再说。
  那些军士各自战斗,也不知道冯霸被憨娃儿逼得这么凄惨,此时听见他这么一喊,倒也立即朝他聚集。
  冯霸见身边很快汇聚了三百多人,憨娃儿虽然横勇无匹,一时也没法将这么多人皆尽打散,只是他那铁棍实在过于煞气,几棒子横扫之下,又是十几号人给砸得四肢不全、脑浆迸裂。
  冯霸知道这般下去,不用人家围困,就凭这怪物一根挡无可挡的铁棍,自加军心就要很快崩溃,立即大喝一声:“后院将!随某突围!”
  李曜此时正将李元审扶起来坐着,一听冯霸这话,顾不得跟李元审啰嗦,大喊道:“憨娃儿,给我追!”
  憨娃儿正打的兴起,闻言就是一愣,心里一下没转过弯来,竟然痴痴地想:“莫非这几百人都要打杀了?这么多人……几斤肉好像有点吃亏了。”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摇了摇头:“郎君是天下第一好人,怎能叫俺吃亏?想是这群贼人太过不堪,郎君觉得他们也就值几斤肉……嗯,有道理,定是如此,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憨娃儿想明白了这巨大的道理,打杀贼人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大喝一声:“一群不值钱的废物点心,还不赶紧滚过来受死!”
  冯霸听了李曜的喊话,又听憨娃儿这一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面上装出镇定模样,脚底下却是越跑越快。只是,慌不择路之下,竟然朝着李曜的营地那边跑了过去。
  李曜把李元审扶了起来,李元审心中惭愧,却也只好拱手谢过李曜的救命之恩,忽然想起李曜说李存孝要来的事,忍不住问道:“存孝将军果然要来?”
  李曜苦笑道:“哪有此事,不过是我为了扰乱敌人军心而诈言而已。”
  李元审松了口气,心道:“不是还好,否则叫李存孝看见我这般狼狈模样,回去跟并帅一说,我还有甚前途?”
  此时战局已经接近尾声,冯霸剩下的两百多人抵挡不住,已然纷纷弃械投降,李元审刚要开口下令,李曜却忽然一拍额头:“不好,憨娃儿莫不是一个人追了过去?”
  李曜转头朝李元审道:“慎思兄,某帐附近尚有四千多柄马刀,却只有二十余人守卫,若是被冯霸杀至,后果不堪设想……”
  李元审看了一眼四周,点点头:“正阳老弟,今番多亏了你,某才捡回一条命来,你大营有警,自当前去救援,此地大势已定,老弟无须担忧。”
  李曜点点头,微微拱手,转身朝手里马刀滴血的卢三下令:“卢三!带上人,随我追杀冯霸!”
  却说冯霸带了人一路狂奔,由于原本就没吃晚饭,方才又经过一场激战,此刻人人疲惫,士气低沉,背后偏偏还有一个索命无常正追得起劲,这高壮少年跑得甚快,手里提着那么重一条铁棍,居然还能紧紧跟着他们,时不时将落后的士卒一棒打死。最糟糕的是这少年是个纯粹的杀星,他根本不理会投降,先前有几个跑不动的士卒被追得无法,干脆停下来倒地磕头请降,哪知道这少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就喜孜孜地一棒一个,全给收拾了。
  这一下,潞州兵是铁了心逃跑,连请降都不敢了。有几个胆大的,摸出弓来翻身射了憨娃儿几箭,哪知道憨娃儿看似蠢笨,动作却是迅疾无比,左躲右闪,竟然没一个射得准他的。
  如是追追赶赶,很快冯霸等人便杀到了李曜大营。这大营此刻几乎是个空营,除了二十来个老弱一些的家仆守在此处,便只有王博士那一行五人。
  留守的二十来人一见对面冲来至少二三百潞州兵,还以为自家郎君带去的大队人马已经被杀败,心凉之下,却也不愿束手就擒,纷纷掣出弓箭,一边分散躲避,一边远远地放箭。
  王博士站在大帐之外,身边的两名官差早已两股战战,他却还真如先前所说的一般坦然自若,正待上前领死,忽然犹豫了一下,转头对面色发白的王秦道:“笉儿,为父今日怕要全义于此了,但你却不必。况且家中那些事情总要有人回去料理……”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镶金玉印递过去道:“这是家主信物,今后我王氏家主之位由你暂代,若族中有优秀子弟,你可传此印予他。若一直无有是人,则你在出嫁之时,可将这印信交给叔伯辈,听各堂公论便是。”
  出嫁!这王秦竟然是一女子!
  王秦自然并非真名,她的本名,叫做王笉,其字自然也非燕然,笉字,意思乃是笑着的样子,是以她真正的表字乃是嫣然。
  王笉见父亲此时还不走,心中大急,忽然灵机一动,道:“父亲!您此刻不走,固然可全李郎君之义,然则这二位公人却要因此获罪,难道父亲便能无愧么?”
  王弘笑了笑,摇头道:“你的心事,如何瞒得过耶耶?此番乃是镇兵叛乱,二位公人怎能护得住我?便是我因此而死,朝廷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至于我王家,你该不会如此不分是非吧。”
  王笉见对方军兵已然杀至不到百步外,正不知如何是好,王弘已然把脸一沉:“事不宜迟,赶紧走!”
  王笉下意识接过那方印信,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道:“父亲且看那边,那似乎是李郎君!他并非败亡,却是追着这叛军在杀!”
  王弘放眼望去,也是一喜,笑道:“好好好,这小郎君颇有君子之风,原不该这般死去的。既然这小郎君无恙,我倒不必舍了这条老命去,走,我们且躲上一躲。”
  王笉心中大松一口气,忙道:“父亲这边走。”
  那两个公人原本都打算等王笉说服不了她老爹王弘的时候就直接用强,将王弘架走,此时一见王弘愿意走了,也是松了口气。这王弘虽然官方身份只是区区医学博士,然则来头却是极大,他们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不愿意对他用强的。
  他们这边正要走,远处冯霸却正隐隐看见这边有几条人影,乃是四个人护着一个气度极佳的中年人,冯霸心道:“留在大营,又被诸人护着,莫非此人才是这批商队的主人?是了,方才那些人叫那个给拿棒少年下令的年轻人作‘郎君’,这中年人莫非便是他的父亲?好得很,你那好儿子坏了我的好事,我若不取你性命,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
  当下冯霸便张弓一箭,朝王弘背后射出!


卷一 十四太保 第024章 冯霸之死

  王笉引着父亲欲走,忽听得一声弓弦响起,转头一看,便看见王弘闷哼一声,往前扑倒。他身边的两名差役正扶着王弘,也被一下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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