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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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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司空……”
  “等候多时了……”
  这声音毫无疑问是李曜的声音,只是葛从周想不明白他的声音怎会大得如此惊人,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峡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声音仿佛还有种魔力,竟能始终在人耳边萦绕徘徊,使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其实李曜不过临时命人砍了几棵大树,用木板制成了一个简易但却足够大型的“喇叭”,然后选择一处风口,顺风喊出这句话罢了。
  古人毕竟迷信,而且“工科”学问大多糟糕,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在弄不明白的情况下就只能归结到神鬼之道上去,即便如葛从周这般名师大将也不例外。
  他原本就畏惧李曜的神算,方才又被那“焚藤峡”三字所忧,此时再被这巨大的“雷音”所惊,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回荡:“李正阳定有妖法,竟已算准了我的死期!”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4章 秦王之尊(十五)

  朱温的脸色黑得仿佛抹过一层锅底灰,整个节帅王府白虎节堂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两大幕僚与汴军诸将一时均不敢开口说话。
  检校司空、兖州节度使葛从周兖州大败的消息传来汴州已经数个时辰,朱温从暴怒转为阴沉,其间居然未曾对此战做出一字评价,也未向自来最为倚重的敬翔、李振二人发出一句询问,这等异状,可谓前所未有。相应的,在敬翔、李振以及汴军诸将的心中,压力也就越大。谁也不知道在这种阴森的沉默之后,他们将迎来朱温怎样的怒火。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往敬翔身上聚集——此时唯有他,或许能让大王平息一下怒气。
  敬翔自知作为首席幕僚所身负的责任,虽然心中极是不愿,此时也终于承受不住,只能试探着开口:“大王,事已至此,只能沉着应对,切忌不能自乱阵脚。”
  朱温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却未置一言之评。
  敬翔壮着胆子,涩声道:“葛司空此战虽败,至少未曾殁于敌手,尚领得八千残兵逃回郓州……”
  “够了!”朱温的火气终于再次爆发出来:“我不是不知道李存曜有多难对付,他葛通美打个败仗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就算收拢残兵逃走,也得挑个地方!他去郓州有个屁用!他在兖州一败,整个淄青就只有杨师厚十二万兵——现在估摸还损失了一些,能有十万、十一万就了不得了!这时他若逃去淄青,多少还能给杨师厚添点力气,去郓州有什么用?郓州是李存曜自个儿放弃的,显然是对他再无用处之地!他这是被李存曜打怕了啊,又怕逃回汴州被我怪罪!哼,在郓州我就处置不得了?我要杀他不过一道王命罢了!”
  朱温如此火大,敬翔听完,心头反而安定下来,大王既然这般说了,显然是并无要杀葛通美之意。
  敬翔其实深知葛从周之能,按照李曜现在的势头来看,葛从周的确也对付不了他,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李存曜是一道世界级的难题,那么眼下汴军内部,还真就只有葛从周是解这道题解得最好的一个了。
  想想看,除了葛从周,还有谁敢说在被李存曜千方百计设伏之后,仍能逃出生天,甚至带走数千近万残兵的?至于他去郓州……
  敬翔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便笺,对朱温正色道:“大王息怒,葛司空前往郓州,并非被李正阳吓破了胆子,而是意有所指。”
  朱温微微意外,怒色仍不稍敛,寒声问:“哦,他还意有所指了?”
  “正是!”敬翔难得地有做谏臣的模样,肃然道:“葛司空料定今次败绩必引大王震怒,他虽死不足惜,却怕误了大王大事,因知仆素来谨慎,故旁书便笺一纸,简述引军前往郓州用意。”
  敬翔这般直言,显然是为了显示自己并非和葛从周有什么私下联系,对于朱温这种心性多疑之人,直接说出来反而好使。
  果然朱温并不在意,只是轻哼一声,问:“他怎么说?”
  敬翔道:“葛司空以为,因此一败,汴州与淄青之间出现兵力空隙已经在所难免,但根据李存曜此来之本意,他并不会在兖郓二州之地逗留多久,势必要去破杨师厚大军以救王师范。葛司空估计……呃……”
  “说!”朱温见他吞吞吐吐,支吾不语,不禁又有些生气。
  “是!”敬翔故意装作惶恐模样,躬身道:“葛司空预计,杨师厚将军怕也不是李存曜对手……”
  “哼!”朱温怒哼一声,却未曾反驳。很显然,他也完全不看好杨师厚能在李曜手头讨得什么好去。但他终究有些不甘,声势浩大的一场灭王之战,就要这么被李存曜破坏了么?当下恨恨问:“那便如何?”
  敬翔道:“葛司空以为,杨师厚将军方面,若继续围困青州,则一方面容易被赶到的李存曜大军联合城中王师范青州军夹击,一方面还要面临断粮之虞,为今之计,最好暂时放弃青州围城之战,迅速撤往淄州坚守。”
  朱温烦躁地站起来,困兽一般游走了片刻,问:“然后呢?死守淄州就能怎样?他若是这么做,李存曜等于不费一兵一卒就解了青州之围,然后他甚至可能连同王师范合兵一道反而包围淄州!要知道,李存曜攻城的本事,可一点不比野战来得弱了。万一淄州再是不保,孤王这十余万大军可就白白牺牲掉了!子振啊子振,孤王在河东损失了两万,在潼关损失了近三万,李存曜回军河中,孤王又损失了三万,他在出兵兖州,孤王更是损失了五万!……孤王在这短短半年多时间里已经损失了十三万大军!这可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要是杨师厚再把这十余万大军丢在淄州,孤王还如何稳坐这中原霸主!你可知道,刘仁恭那边已经频繁调动兵力,明显是蠢蠢欲动了,一旦他动了起来,孤王这里又迭遭大败,只怕王处直、王镕等辈也老实不了,甚至连魏博罗绍威也可能出现摇摆……”
  他长叹一声:“风雨欲来风满楼,这一仗,可再也败不起了啊!子振你想想,若是杨师厚这十万大军再丢,孤王还能有多少兵力可用?十万有吗?我看最多十五万。李存曜是右相,可以打着朝廷的旗号行事,万一他要墨敕封官,将孤王这数镇地盘分封给各路诸侯,引他们随他一道来剿杀孤王,届时孤王可还能有回天之力?”
  他这近乎服软的话一出口,麾下文武都有些大惊失色,虽然大家都知道情况有些不妙,却也不知道竟然糟糕到了这般地步,说起来简直是生死一线了!
  敬翔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只见他沉肃整冠,拱手一礼道:“正是因为如此,葛司空才前往郓州,并献上一策,化解此番大难。”只这一句,就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朱温虽极意外,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起希望,问道:“快快道来!”
  敬翔道:“葛司空言,李存曜此来淄青乃走水路,看似天马行空、极其高妙,其实也有几处隐患,原先我等只是想到将其大军逼进内陆,使其无法近水,从而得不到补充,其实这思路未免太窄。李存曜此来还有一个更大的隐患,就是……来得容易,未必去得也容易!”
  朱温大为失望,皱眉道:“此事孤王并非未曾想到过,奈何我汴州身处北方,水军虽有,却不比蒲军强大,要想击败蒲军水军,使其无法接转李存曜大军西归关中,那是不可能的了。”他说到此处,忽然心中一惊,一个十分令他震惊的想法浮现出来:“难道几年前李曜就料到了今次之战,因此不惜重金,在北地打造了这么一支平时作用极小的水军?”他倒抽一口凉气,竟然心底发寒——要真是如此,李曜这只怕已经不是“神算”,简直就是妖法了。
  但敬翔的回答却更出乎朱温意料之外:“若论双方水军,我汴州水军眼下的确无法与河中水军相抗衡,然则我等为何要与河中水军水战呢?”
  “嗯?”朱温刚才有些走神,这会儿一下没反应过来。
  敬翔轻轻扬了扬手中的便笺,道:“葛司空虽败不乱,临时想到一处关键:我水军虽然不及河中,但黄河两岸均在我军掌控之中,何不挑一处河面最紧窄之地,由南北两面同时施工,横铁索、沉铁栅,堵塞河道,使其不能通行大船巨舰。如此一来,河中军水军大船均不得过,只有小船可以南下……可李存曜如果敢坐小船西归,我汴军水军却难道还打不过这些小船么?届时,任他如何一步三计,也只有下河底喂王八的份!”
  朱温果然动容,诸将也都眼前一亮。
  稳居二号幕僚地位的李振刚才一直没机会表现,此时更不迟疑,立刻出声分析着道:“大王,李存曜军中情报似乎极准,我军若是铁索沉江,他必然知晓,想让他喂鱼怕是难了点。不过,这封锁水路的做法却是可行,只要水路不通,李存曜想要轻易离开,可就难了。而且这铁索沉江之后,河中水军大船无法东下护航,则其粮船也在我汴州水军威胁之下,届时李存曜大军粮草便只能依靠王师范支持。可王师范本就养军十余万众,每年又须向长安、汴州各自上贡,料他余粮也不会太足……更何况李存曜身为朝廷右相,只要他还想掌控关中,又怎能长期滞留淄青不走?如此这般,李存曜久居淄青是全无可能之事,一旦让他知道今后无法要走便走,只怕他就不得不改变计划,甚至……提前走了。”
  他这番话,实际上点出了敬翔未曾说出的一种可能,朱温被他一提醒,也明白过来,恍然道:“就是说,我军只要在郓州或者更上游封锁河面,李存曜得知消息,就不得不将回军关中的时间提前。换句话说,他提前走,则孤王可避免更近一步的损失;他不提前走,便有可能反而陷入困境,被孤王翻盘。”
  “正是!”敬翔、李振异口同声。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4章 秦王之尊(十六)

  八月十五夜,中秋月圆。
  在这个颇有意义的传统节日,李曜所率领的河中军代淄青节度使收复重镇淄州,而正在其东面不远处围攻青州的汴军杨师厚所部奉命撤围,往北迂回,预备折返西归,青州之围遂解。
  王师范一面派人传讯淄州报喜道谢,一面表示已经送来大批军粮、布帛劳军,还单独为李曜个人赠送一批珠宝玉器作为私人酬谢,不过却被李曜婉拒返回,称自己所来非为私交,而是奉命救援朝廷忠臣,不敢无功受禄。王师范诧异之余,对李曜颇生好感,思来想去,终于亲自领兵赶往淄州面谢。
  这日,二人正商议如何围堵杨师厚部,忽有传令兵匆匆而来,交给李曜一封加急信件。王师范本欲回避,李曜却摆手示意不必。然后当场拆开阅读,面上毫不遮掩地露出沉吟之色。
  王师范见他深深皱眉,心中不禁忐忑,偏又不好开口询问,正觉左右为难,谁知李曜却轻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说话间看着王师范苦笑道:“长安这名字,总是这般名不副实。这不,朱温刚刚在濮州和郓州之间的黄河两岸对拉铁索,用以阻拦本相返回关中,长安就有些人忍不住蹦跶出来,要破坏现如今这大好局面来了。”
  王师范忙问何事,李曜也不隐瞒,告诉他道:“某在兖州击败葛从周之事估计还未能传到长安,但不知为何,朱温在黄河上铁索横江阻拦河中水军接应我大军西归关中之事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以为本相便要困死淄青,再也回不去了,于是纵横捭阖,很是赚了些好处……本相与王郎一见如故,此事也不瞒你,正是神策军在其中上蹿下跳。神策军原本是天子亲军,不知怎的被崔胤收买,又再次倒向朱温,趁本相不在,实际控制了长安。陛下本眷念神策,总是念及神策百年忠义,前次便不肯重罚,谁知这次神策偏又和崔胤搅和在一块儿,先逼陛下使崔胤复相,又宣布扩军……崔胤却是与虎谋皮,本以为能趁机为南衙重立左右威卫及左右金吾卫约三万人,以成权势,谁料神策军也不是好相与的,争锋相对地招募了近两万新兵……崔胤不甘示弱,不知怎的就联络上了左羽林大将军李筠,请他从凤翔前线率军东归长安,控制长安局面……这位李筠大将军却也是个厉害人物,回到长安之后,竟然顺势将左右威卫和左右金吾卫掌控在手,并且立刻对神策军主事的韩全诲等人下手,眼下长安又乱做一团了。”
  王师范闻言又惊又急,可他对长安的情况原本就知之不详,闻言也只能顿足叹息,心说长安乱成这样,右相必然要走,可右相要是走了,淄青怎么办?
  当下王师范将担忧说出,李曜居然思虑得十分周全,告诉他道:“长安之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并非无可挽回,只要本相平安返回关中,大事定矣。只是淄青之事,乃是关乎朝廷颜面之大事,该有的程序,仍是要有。至于淄青安全,本相可留麾下靖远左右二军与你。此二军都指挥使魏逊、陆遥,皆乃本相麾下大将,所领部众,也称精锐,有他二人相助,你可安守本镇,朱温遭潼关、河中、兖州三击,元气大伤,两年内当无力威胁于你。今后本相与王郎东西而盟,守望相助,岂容朱温猖獗?”
  王师范微微有些担心李曜趁机夺权,但转念一想自己麾下仍有十万大军,靖远二军只有一万四千战兵,纵然精锐,夺权却无可能。再说自己将他们放在淄州而非青州,他们便只能顶在朱温刀锋之下,如何能威胁自家统治?当下放心下来,感激万分的应了。
  李曜却又道:“不过此番淄青有此一胜,朝廷不能不赏,王郎事务繁忙,约莫去不得长安面圣亲临赏赐,但少不得派个有些头脸的人物走上一遭……本相以为,刘鄩将军身为淄青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在兖州之战中表现出众,身份也是足够,代王郎面圣领赏,最是合适不过,不如便让他代王郎去一趟长安,不知王郎意下如何?”李曜虽然年轻,但比少年接位的王师范好歹略大几岁,又刻意与王师范拉近关系,因此一直亲热地称其为王郎。
  王师范虽然也算倚重刘鄩,但也没当太大个事,特别是在有了靖远二军之后,更觉得刘鄩一人无关紧要,去就去了,总比自己走一遭强。更何况他总觉得李曜这话似乎有些别的意思,还以为李曜需要一个人质,才放心将靖远二军留在淄青,因此只是略一思索,便即答应下来。
  刘鄩的下半生,就此被其主公王师范转交给了李右相。
  因为“长安变乱”之故,李曜亲领大军配合王师范军围剿杨师厚部的计划胎死腹中,次日一早便将淄州治权完完整整地交还给王师范,除留下靖远左右二军之外,领着大军匆匆往西北方向折返。
  王师范此番能收复全部故土,全靠李曜相助,且李曜除了带走刘鄩一人之外,竟未开口向他索要任何钱物,更令王师范心生敬意,亲自出城十里相送,居然还真个洒泪相别,倒让李曜也有些感慨。
  他发现王师范的确年纪还小,而且略有些迂腐,并不太适合作为一镇节度,不过此时由这样一个讲君子风、养浩然气的年轻人坐镇淄青,倒是一件非常划算且非常令人放心的事。
  而此时的长安,情况又有新的变化。
  这日一早,崔胤与李筠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进宫见驾,李晔在便殿设绣墩,命二人就座,由口齿流利的崔胤主讲,其大意是:祖宗开国以来,宦官不典兵,不干预政事,只负责宫内厮役,服务禁中。天宝之乱,宦官李辅国协助肃宗指挥部队,宦官权力开始扩大,至德宗贞元未年,分羽林军为左右神策军,专命宦官直接指挥,形成制度。神策军也因此而成为京师各部队中的唯一强者,宦官首领也就成为左右朝政的权贵。四贵参掌机密,权浸百司,上下勾结,共为不法,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大则构扇藩镇,倾危国家。甚至毒杀旧君,拥立新主,使我大唐江山日见衰乱,几近其亡。不清除祸源,不得根治。
  崔胤激昂陈词,历数敬宗,武宗等皇帝遭受宦官毒杀的传言,李晔只听得心惊胆颤,然后,拿出早已拟好的诏书,要李晔画敕。诏书宣布取消宫廷名目众多的使司,罢免一切宦官的职务,其宫内事务由嫔妃女官管理,散布在京外的宫、观宦者及各镇监军也一律召回。
  这是一项大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但实际上崔胤之前已经要求过一次。崔胤在以前与李晔密谋翦除宦官时,也有此设想,只是由于一些问题而未尝实现,如今徒然决定将这一揽子决定付诸实践,马上就要实施,李晔不禁有些惶然,感觉到一股阴风向自己袭来。他转望李筠,似乎想从这位当初的忠臣良将处得到某种救助或者保证,可惜,他得到的只是一付冰冷的面孔。那如霜雪的眼神使他脑子一片空白,李晔颤抖着在诏书上画敕用玺,他不知道这诏书实际上意味着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他。他只是觉得,李曜在京之时自己希望他离开,可这次他真的离开了,自己却恨不得他立刻飞回长安,飞回他身边,继续主持政务。
  李筠拿着诏书,出动由一名名叫元行钦的将领指挥的新御林军——左右威卫和左右金吾卫,将神策军新上任不久的观军容使第五可范以下五百余名带有职掌的宦官集中到内侍省。这内侍省设在宫城深处永安宫旁,是宦官的最高管理机构,也是宦官们进行秘密活动的俱乐部、司令部。平日是没有士人入内的,更没有南衙官员能在内发号令。
  现在方园数十平方公里内的几百名身任高职的宦官被通知到内侍省集中,其中虽有忐忑不安者,但绝大多数并未意识到等待他们的是死亡,因为在前次废君叛乱中他们的上司已经死了七十余名,而剩下的皆是名望不显的新进,有甚过恶!他们进得院来,未见到他们的首长,只见新的禁军首领元行钦在内。宦官们颤粟了。
  没有宣布罪状,因为罪状是带个案性质的,也没有宣读敕文,因为诏书是给活着的人看的,而且敕文也没有明确指明他们必须死。也无须验明正身,因为不需要记录在案,进来的宦官都被杀死,尸体堆集如山,用大车运出宫城,运了数十车。
  第五可范在接替韩全诲任宦官首领时,曾跪在李晔脚下,哭泣道:“奴婢自幼服侍陛下,一直充什役之职,从不曾与南衙官员打交道,也从来不议论政事。陛下若可怜奴婢,请放奴婢一条命,不要任命奴婢为首领。”
  李晔道:“除了你,谁是朕的贴心人?你与韩全诲不同,你放心,朕保你无忧。”及至李筠拿到敕命,先当场抓弟五可范。
  李晔忙说:“可范无罪,可特免之。”
  李筠道:“刘季述,韩全诲初时皆无罪,若待其有罪,事情就难收拾了!”
  李晔语塞,眼睁睁地看着弟五可范哭号着,挣扎着被拖下殿。当晚,许多平日灯火辉煌的地方都灯灭火熄,整座宫城显得特别幽暗,李晔一夜无眠,操笔为弟五可范写下一篇数百言的《诔》,写毕,又对烛颂念,其虔诚之态,极象一位给亡友做法事的道士。至天明,将诔文在烛上烧掉,擦着眼,使人招来崔胤,商议如何以宫女顶替黄门传达内外。
  历史上司马温公编纂史书,特为这种事情写下一千五百余字的长评,检讨诛杀宦官的缘由与得失,指出宦官擅权固然为害惨烈,但深究原因,还是因为朝廷控驭失当。不应不分善恶地象割韮菜一般一刀切。并得出袁绍大杀宦官而董卓弱汉,崔胤大杀宦官而朱温篡唐的结论。这个结论揭示出了宦官与皇权并存的客观现象,但司马公不可能指出宦官之祸的根源就是皇权本身,皇权的**才会导致宦官势力的澎涨,两者相互作用。
  原先历史上的事情虽与今日有些差别,但也有相同之处,随着宦官势力彻底的消除,禁军系统也完全破坏,崔胤梦寐以求的掌握军权的希望还是未能实现,京师的武装牢牢控制在朱温手中,崔胤正如一只捕食的螳螂,一时还感觉不到大难临头,正踌躇满志地组织自己的班底,肆意打击政敌。在杀了宦官之后,一连数天,崔胤对朝臣提出一系列弹劾案。历史上的实际掌权者朱温对被弹劾者并不熟悉,有的甚至还不认识,但他却无条件地对弹劾表示支持。共有三十余名大臣遭到诛杀或者贬遂。
  “忠贞不二”一词,近代民间大多用在妇女身上,作为褒词。其实此词原是政治术语,专对士人而言。赵宋以前,对女人也并不要求从一而终,卓文君再嫁司马相如,传为美谈,此即其证。大唐太平公主再嫁,照样光辉,在朝中颐指气使,毫无羞涩。倒是对士人一生仕两个朝代表示轻篾,讥为“贰臣”。一般士子都害怕碰上亡国之君,一旦不能为国死节,则死后入“贰臣传”,故而通常都会本能地希望本朝得以延续。
  基于这种心理,历史上昭宗朝廷的大臣们虽然对昭宗本人不尽满意,但在国家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还是心向朝廷的。正因于此,对朝臣的诛杀,于新政权的建立是有利的。
  昭宗一直将韩偓当作心腹看待,韩偓也尽心尽力,为昭宗排忧解难,虽然往往无补于事,也可使昭宗心理得到某种宽慰。韩偓作为翰林学士承旨,负责起草诏令,很容易进出宫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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