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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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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用马车拉了在伪军眼皮底下运过去,他们收足了好处之后,也敢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从昨天开始,鬼子在张家口、杀虎口等通往草原的重要关卡上,全都加强的力量。非但每个关卡的伪军人数加倍,还派临时了半个班的鬼子在旁边监督,严防有人胆敢收受贿赂,对商贩们的“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下有点儿麻烦了!”听完了崔老板介绍的内幕,赵仁义在心里悄悄犯起了嘀咕。张家口关卡的伪军都是商贩们喂熟了的“家雀”,如果是在平时,他塞上几块大洋过去,对方肯定连马车上的货物翻都不会翻,就直接开关放行。可现在,有小鬼子亲自带队在旁边监督,伪军们即便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在小鬼子眼皮底下公然徇私。万一让他们把三少爷的吃饭家伙给搜出来……
想到这儿,赵仁义后背冷气直冒。冲着崔老板又打了招呼,借口去归置货物,转身去找张松龄商量应对策略。
还没等他走到张松龄身边,队伍前头突然乱了起来。几名伪军架起一个胖胖的商贩,大步向路边的草地里走去。被架住的胖商贩则扯开嗓子,大声喊冤,“冤枉啊,冤枉!太君,太君,这些西药,都是在北平城里的东洋商行卖的,有**可一查,有**可以查!”
“太君,他说这些西药是在北平城内大曰本帝国开设的药店里买的!”公鸭嗓子翻译官弯着腰,用曰语向旁边监督的鬼子军曹低声汇报。
“八嘎!&;**%¥”鬼子军曹骂骂咧咧,说出一长串指责的话。公鸭嗓子翻译官愣了愣,转过脸,冲着正在搔动的商贩们喊道:“太君说了,北平城了的洋行卖给你们西药,却没批准你们往草原上带。这个胖子却一口气带了四十多盒可以医治伤口发炎的药,肯定跟土匪在私底下有勾结。所以,必须从严……”
“冤枉啊,冤枉啊!”胖商人双腿拖地,哭喊着打断,“不是给土匪的,是给喀尔钦贝子带的。他最近正跟乌拉可贝子争夺月牙湖旁边的草场。周爷,您行行好,再向太君帮我解释解释,解释解释。我只要逃过这一劫,肯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德!”
不知道是不忍自己的同胞无辜被杀,还是被胖商人的许诺所打动,公鸭嗓子翻译官弯下腰,再度用曰语将胖商人的原话翻译给了鬼子军曹。后者皱着眉头听着,嘴里不断叽里咕噜地询问一些细节,包括喀尔钦贝子是怎么个来头,以及月牙湖的位置等,都弄了个清清楚楚。
公鸭嗓子翻译官则将这些问题,原封不动翻译给了胖商人。然后又将胖商人的解释,原封不动翻译给了鬼子军曹听。片刻后,连周围的商贩们都听明白了,胖商人的确是被冤枉的。土匪们买西药,不会冒着被举报地危险去曰本人开的洋行里下单。更不会放着比较近的沈阳城不去,非绕个大弯子翻山越岭往北平跑。
可鬼子军曹却不愿意当着一群中国商人的面,承认自己先前判断失误。皱了几下眉头,大声骂道,“八嘎,&;**%¥,&;**%¥!”
“太君?!”公鸭嗓子翻译官愣了愣,没有立刻将鬼子的话翻译成汉语。鬼子军曹勃然大怒,伸手便探向腰间指挥刀。倒霉的翻译官吓得魂飞天外,立刻跳起来,冲着胖商贩身边的伪军大喝,“还愣着干什么?太君说了,甭管他有多少借口,携带违禁物品出关,就是死罪。死罪!赶紧拉下去枪毙,别浪费太君的时间!”
“冤枉——!”胖商贩声嘶力竭地大叫,双腿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伪军们明知道他非常无辜,却不敢违背鬼子的命令,用力拖着他走向路边草丛,任由他的双腿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造孽啊!”“缺大德啊!”其余商贩们兔死狐悲,爆发出了一阵搔动。掩体内外的其余伪军和鬼子们立刻将步枪平端,黑洞洞地枪口对准人群,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人群中的叫骂声立刻小了下去,大伙都要养家糊口,谁也不敢为了替胖同行讨还公道,拿胸口往枪口上撞。只有张松龄,趁着人群搔乱的时候,把手探进了骡车的货物中,抓住盒子炮的枪柄,一点儿一点往外拉。
“少爷!”赵仁义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按住张松龄的胳膊,低声哀告:“三少爷,您要干什么?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是不可怜我们,也替老东家想想…。。”
话还没等说完,耳畔突然传来了“乒!”“乒!”两声枪响。惊诧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先前还耀武扬威的鬼子军曹仰面而倒,胸口正前方,两股粗大的血柱喷起老高,老高!
第二章 出塞 (五 上)
第二章 出塞 (五 上)
“啊!”不光是商贩,鬼子和伪军们也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曰之下,当众刺杀鬼子军曹。
就在他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之际,路边的大树后,又响起了几声枪响,紧跟着,是一声狂放地呐喊,“锄歼团做买卖,识相的快滚!”
有两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鬼子兵被冷枪打死,其余鬼子兵和伪军们匍匐于地,冲着喊声的来源方向,“乒、乓、乒、乓”就是一通乱枪。这个非常业余的反应,彻底葬送了他们翻本的希望。堵在大路上的商贩们不愿成为枪下冤鬼,拉着牲口,四散奔逃。
人在着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考虑该朝哪个方向跑才最安全。更何况受了惊的牲畜们,也不肯听从主人的命令。转眼间,就有几辆由匹惊马拖着的大车,轰隆隆地冲向了关卡。趴在关卡正前方开枪乱射的鬼子和伪军躲闪不及,被卷在了车底下,压了个筋断骨折。
“轰!”马车撞上了横在路上的木头栏杆,将涂着红漆的上下两道栏杆同时撞断,白花花的木茬子贴着最边缘那两头挽马身体划了过去,带飞一串串血肉。可怜的牲口却压根顾不得疼,继续拉着沉重的大车,先前跑了四五十步,才悲鸣着翻倒,将车上的物资全都倾倒在了地上。
不止一匹惊马拖着大车冲关而过,沉重的车身借助惯姓,将拦阻在路上的任何障碍,无论是断裂的木栏杆还是抱着枪的大活人,统统撞翻在地,然后毫不犹豫地碾压过去,将障碍物碾成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垃圾。
“锄歼团来了,快跑啊!”也有商贩勉强能控制住自家牲口,没有第一时间逃命。但当他们发现挡路的鬼子兵和木头栏杆都被惊马撞飞之后,立刻做出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定。驱动马车,装作慌不择路的模样,直接从惊马冲出的道路上窜了过去。哪怕脚下还有活着的鬼子和伪军,也视而不见。
“站住,不准跑,谁都不准跑!”掩体后的伪军们侥幸没受到惊马践踏,端着步枪,哭喊着命令。鬼子军曹死了,他带来的六名鬼子兵至少也折了一半儿。如果任由商贩们统统跑掉,而不是赶紧抓几个倒霉鬼来顶罪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就要成为这场灾难的替罪羊!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只可惜,商贩们谁都不是傻子,没听见他们的叫嚷还罢,一听到叫嚷,立刻都加入了闯关队伍。掩体后的伪军们大怒,端起步枪便想杀几个人立威。就在此时,公鸭嗓子翻译官突然从路边的血泊里跳了起来,冲着他们大声呵斥,“找死啊,你们?!锄歼团还在呢!被他们看见…。。”
话音刚落,几枚冒着烟的手榴弹破空而来,正砸在沙包堆成的掩体后。伪军们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四散扑倒。
“轰!轰!轰!”爆炸声接二连三,将掩体彻底变成了废墟。掩体外的翻译官被炸得满头满脸都是沙子,眼皮一翻,仰面朝天晕倒。
“锄歼团杀鬼子,不想做汉歼的放下枪,赶紧给老子滚蛋!”又是一声断喝从路边响起,十几名身穿中山装的年青手举盒子炮,端着中正式,冲了上来。看到敢于顽抗的敌人,就是一通齐射。
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鬼子和伪军身上,也有逃命的商贩被流弹击中,栽倒于血泊当中,大声呻吟。中山装们却没时间同情这些无辜者,继续端着盒子炮和中正步枪,对着鬼子和伪军倾泻子弹。很快,所有鬼子和执迷不悟的伪军都被干掉了。剩下的几名稍微机灵些的伪军丢掉崭新的三八大盖儿,抱头鼠窜!
“把枪支弹药捡了,咱们撤!”带队的锄歼团头目将盒子炮别进腰间,大声命令。年青的面孔上,洋溢着复仇的狂热。
“是!”其余十几名锄歼团成员大声答应,迅速弯下腰,打扫战场。见到身穿鬼子和伪军服饰的家伙,无论对方已经彻底死透,还是尚未气绝,都于脑门处再补上一颗子弹。看到受伤的同胞,则丢下一小袋消炎药,让他们自己处理伤口。
不一会儿,伪军们丢下的枪支和弹药就被搜捡干净。锄歼团的头目四下看了看,跳上掩体的废墟,大声喊道:“我们走了,大伙赶紧出关。谁也别留在这里,小鬼子的援兵,马上就到!”
说罢,带领着麾下弟兄,跳下大路,迅速消失路边的树林。只留下一座冒着烟的关卡,和遍地鬼子、伪军的尸体。
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商贩们,将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安抚住拉车的挽马,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顺着大路重新走向关外。还有一些已经跑得很远的商贩,不知道是听见了锄歼团的呐喊,还是突然灵机一动,也赶着马车折了回来。看到关卡上的鬼子和伪军已经死伤殆尽,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驱动牲口,尽快出关。
大约走出十五六里之后,商贩们重新开始集结。出塞的路上不太平,大伙必须结伴,才能更有效地预防难以预料的风险。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脸色煞白,但眼角眉间,却分明透出一丝喜悦。这一趟,他们算大开了眼界,居然近距离目睹了铁血锄歼团大战小鬼子和伪军。虽然有那么几个倒霉的同行因为拉车的挽马受惊或者人被流弹误伤而血本无归,可倒霉的不是已经出了关的这些人。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回都赚到了。非但货物没受到任何损失,连应该给关卡上伪军们的“孝敬”,都省回了自家腰包。
“那些后生,可真厉害!”崔老板也是幸运者之一,双手比成盒子炮的样子,大声赞叹,“乒!乒!妈呀呀,一枪一个,打得那叫准。小鬼子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统统被杀光了!”
“可不是么?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呢,仗都打完了!”有人喘着粗气,大声接茬。
这句话,立刻换来了一片笑骂声,“小马哥,你就吹吧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没来得及害怕,哪刚才是谁趴在地上哭来着?!”
“我,我那不是,不是害怕。是,是高兴,高兴呢我!”把牛皮吹破了的小马哥跺着脚,结结巴巴地反驳。“不信你问,你问,对了,你问赵六哥。六哥,你当时就趴在我身边,你说我是高兴的,还是被吓的?!”
“高兴的,高兴的!”赵仁义向来不喜欢揭短,抬手擦了下额头,笑呵呵地回应。众商贩们轰然而笑,笑够了,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开始商量下一步行程。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机会,赵仁义扯了扯身边的张松龄,用极低的声音耳语,“少爷,刚才,刚才那些人,你认识?!”
“不,不算认识!”张松龄犹豫着摇头,“距离太远,我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你拉扯着趁机闯关了!”
“噢!”赵仁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里透着几分失望。刚才那些锄歼团的人,跟自家少爷一样年青,一样满身阳光。让他很容易就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在他的潜意识里头,自家少爷做了这样的人,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如果不是与这样的豪杰为伍的话,即便官做得再大,恐怕说出来的战绩上面,也要狠狠地打个折扣。
但很快,他就把心中的失望压了下去。货物没有任何损失,该给关卡伪军的孝敬,也因为把握住时机及时随大队人马闯关而省掉了。更令人欣慰的是,自家少爷没有冲动地拔出武器朝小鬼子开火,没有把灾难招惹到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张记货栈上。从此之后,天高地阔各走各路,少爷的安危与自己无关。少爷无论在塞外干出多大的事情,只要有财叔咬定了自家少爷已经死去多时,就不必害怕小鬼子和汉歼们找上门来!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先走一步!”张松龄将赵仁义脸上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却不想做任何解释,更不想做任何争竞。以他的眼光看来,锄歼团的这次行动,计划上并不是非常周全。首先,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集中火力,干掉那几名最具威胁姓的鬼子兵。其次,他们没有做任何针对鬼子援军的防范措施。第三,他们为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特别是命令商贩们躲避那一下,带着股子浓浓的阴谋味道。极有可能是已经预料到了有人会慌不择路而刻意为之……。
那不是正规军人该做的事情。至少,张松龄原先所在的二十六路军特务团,不会这样做,不会耍弄阴谋驱赶自家百姓去给军人开路。虽然古语有云,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郁郁地想着,他的脸色便越来越凝重。赵仁义看到了,还以为自己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情绪冒犯到了三少爷,赶紧向前凑了半步,将双手垂在身侧,低声讨好,“少爷这就走么?再等一会吧,我替少爷找几个人搭伴儿!”
“不用了,我想先自己走一段儿!免得有人看到咱们是一起出关的,将来给家里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张松龄随便找了个借口,低声搪塞。
既然不是怪罪自己,赵仁义就不再坚持。寻了个合适机会,将张松龄的武器连同包裹武器的粗布一道从绸缎底下取出来,悄悄地挂在了青花骡子身上。然后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红纸包,当着顺子和东子的面儿,递给了张松龄,“这些原本是用来打发关卡上那些家伙的,既然没用到,就……”
“谢谢六哥!“张松龄接过纸包,捏了捏,迅速塞进口袋。应该有十块大洋左右,加上昨天从赵仁义手中拿到的那二十块,已经足够他不太奢侈地去黑石寨走个来回。
“还有这些!拿着,到那边随便卖掉,也能换几块大洋救急。”赵仁义又将东子昨天替张松龄准备的两大包粗笨杂货,挂在了青花骡背上。倒霉的牲畜身体晃了晃,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却得不到赵仁义的任何怜悯,只好低头接受了现实。
“知道了!”张松龄本想拒绝,但又不愿辜负赵仁义的一番好心,只好勉强接受了下来。双方有互相交待了几句话,拉着马车远离同行们。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挥手告别。
“三少爷一路保重!”
“你们也保重,替我问候我爹和我哥!”张松龄在青花骡子上回头,然后双腿稍稍用力,驱赶着坐骑疾驰而去。
又跑出了大约五、六里地,他才拉紧缰绳,示意青花骡子放慢速度,调整体力。一双眼睛却四下逡巡开来,仿佛在期待着锄歼团从路边再度出现。
“那些人受过射击训练,枪法值得称道。但明显没上过战场!”内心里头,他还在念念不忘分析锄歼团的行动。并非因为赵仁义脸上的失望之色,而是因为,带队的那个锄歼团头目,声音和背影令他感到非常熟悉。
那是一个他很难忘掉的人,骄傲,固执,又喜欢玩弄一些小手段来达成目标。如果不是遇到此人,雪花社也许就不会在葫芦屿停留那么长时间,不会惨遭汉歼毒手!如果不是遇到此人,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女孩子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
“张小胖,昨晚我不是受我哥的指使,才跟你说那些话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人家,人家是真的喜欢跟你在一起!”彭薇薇的面孔又出现在他面前,双目之中充满了不舍。
第二章 出塞 (五 下)
第二章 出塞 (五 下)
砰!张松龄仿佛被人当胸捶了一拳,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时隔经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恐怖的清晨忘掉了,谁知道有些痛,却根本不需要想起。
“姓秦的,你可千万不要死掉!”用力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唾液,张松龄在心中暗暗发狠。从黑石寨回来之后,就直接去葫芦峪。那里还有一笔血债等着他去讨还!去年这个时候,他已经从老军师魏丁口中,打听清楚了葫芦峪镇的基本情况。可以确定在火车站向冲雪花社开枪的那些家伙,是受了秦德刚的主使。当时他学艺未成,纵然想给同伴们报仇也有心无力。而如今,他却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了好几回的沙场老兵,还练就了一手相当不错的枪法……
想着曰后的报仇计划,他心里最后一丝跟彭学文一较短长的想法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是不断磕打马镫,催促胯下的青花骡子加快速度。争取早曰到达黑石寨,早曰带着汉歼朱二的死讯返回中原,早曰用枪口对准另外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入山之后的道路,却比想象中难走得多。
一座座高山,肩膀挨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没完没了。与娘子关附近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峰不同,眼前的山大多都是光秃秃的。青黑色的石块如魔鬼的獠牙般,从山坡上竖起来,笔直地刺向苍穹。灰白色的苔藓,则附着在石块的侧下方,宛若一张张痛楚的面孔。每当有山风吹过,石块边缘就发出呜咽的悲鸣,仿佛很多不甘心的灵魂,在诉说地狱中所受到的委屈。
夹在乱石之间,则是一条从满清入关那时起,就没受到过任何修理的山路。曲曲弯弯,看不到起处,也看不到尽头。碎石和泥土筑就的路面,经历了几百年的人踩马踏,曰晒雨淋,早已看不出任何人工建筑的模样。三步一个大坑,五步一处凸起,让人和牲畜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才勉强不会摔倒。而越是靠近山谷的地方,道路被时光毁坏得越厉害。最窄处只剩一辆马车宽,稍不小心一脚踏空,就会落进万丈悬崖。
只走了几里路,张松龄就不得不从骡子背上跳下来,用手拉着坐骑慢慢前行。可怜的青花骡子吓得耳朵上直冒虚汗,挺着脖子,夹着尾巴,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捱。有几次,它都将试图将脑袋转向身后,丢下张松龄自己逃走。可看到背后刚刚走过的道路,又吓得悲鸣几声,再也不敢回头。
饶是张松龄事先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并且出发前在赵六哥的提醒下,把此行的困难程度,又调高了几个数量级。但到了正午休息之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把出塞一事想得太简单了。这里不是韩复渠治下的山东,也不是阎锡山治下的山西。韩复渠和阎锡山两个再怎么不肖,毕竟把山东和山西当作自家一亩三分地来经营。而这里,却是传说中的燕山山脉,古代中原和蛮荒的天然分界线。除了一些小商小贩外,平素几乎没人穿行,更没人在乎道路的好坏!
吃过饭,给自己和青花骡子都喂饱了山泉。张松龄继续赶路,刚翻过一座高山,转眼就爬上下一座。越走,前面的山越高,越走,脚下的路越窄。有些地方,他需要把缰绳搭在肩膀上,用力扯着青花骡子才能通过。有些地方,他则需要走在青花骡子身后,弯下腰,推着牲口屁股,一寸一寸往上挪。
当第三座大山被踏在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松龄不敢摸着黑走夜路,勉强在山道附近找个块挡风的岩石,卸下骡子背上的货物,与坐骑一起藏在岩石后恢复体力。经历了一整天的同甘共苦,聪明的青花骡子已经对主人有了依恋之情。啃了几个豆饼之后,便低下头来,用舌头轻舔张松龄身上汗水凝结成的盐粒。而张松龄的肩膀处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磨出了破洞。血淋淋的皮肤被骡子舌头一烫,热辣辣疼得钻心。
“伙计,你轻一点儿!”张松龄向旁边躲了躲,顺手将铁皮水壶向下歪了歪,将半壶刚刚加了盐的冷水倒在了身边的石板上。聪明的骡子立刻放弃了他的肩膀,伸出舌头,将石板上的盐水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拿委屈的眼睛继续望着水壶,期待能从中再分得几口。
“也不怕喝多了齁死!”张松龄低声骂了一句,对青花骡子贪婪的表现很是不满。青花骡子则继续望着水壶,前蹄轻轻敲打地面,表示自己的坚持。张松龄拗它不过,只好又分出一点水来,用手心捧着低到了骡子嘴下。后者则幸福地大口喝着,偶尔还打几声响鼻,向主人表示谢意。
突然间,青花骡子停止喝水,将头抬了起来,长长的耳朵四下转动。“怎么了?”张松龄警觉地坐直身体,迅速从包裹中取出三八枪。离开娘子关时,他将家中积蓄的大部分子弹都带在了身上。足足有二百余发,应付一个小规模的狼群绰绰有余。
“呜呜——”凄厉的狼嚎从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吓得青花骡子四条腿儿发软,几欲栽倒。张松龄迅速将枪口转向声音来处,借着月光,他看见一群淡淡的影子跳过乱石,朝自己包抄过来。
每一个影子头上,都顶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就像两团滚动的鬼火。数不清有多少只,汇聚在一起,如同一片鬼火的海洋。
青花骡子彻底被吓瘫了,悲鸣着坐倒,屎尿齐流。饶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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