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铁血文明-第10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两大人先饮茶,我与老二在后屋说几句话。”
  刘邦向两位客人一拱手,然后拉着萧何便去了后屋。两黄衫人打量着这间小厅,同时微微点头赞许。厅中除了三方几案,便是四个特大的竹制书架,竟然码满了简册。显然。这个丰厚慈和的县吏,定然是个颇有学问的能吏。便在这片刻之间,刘邦萧何从后屋走了出来,萧何手中还捧着一个不算小的铁箱。萧何将铁箱放到黄衫人案前,微微一笑道:“尚书大人,这是泗水郡民田暗中买卖之大要,虽算不得明细,却也有八成凭证了。”
  “八成凭证?”白胖黄衫人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惊讶了。
  “此等买卖,已经遍及楚地了。”萧何淡淡缓缓的语调中显然蕴藏着一种幽深的郁闷,打开铁箱,拿出了厚厚一大本黑乎乎的劣质羊皮纸大书,从那新旧不一的书脊缝制针线上可以看出,这本大书是反复拆装的。萧何又捧起铁箱反转一扣,一大堆宽大的竹简哗啦倾倒在案上。萧何指点道:“两大人且看,这本账册是田产交易目次,这堆宽简是少许密契。整个泗水郡,民田流失总数大体在百万亩上下,占全部民田的七至八成!”两黄衫人一时惊愕,打量着一大堆闻所未闻的物事默然了。黑瘦黄衫人拿起了一支宽大竹简,面色沉郁地端详着。竹简只有两行宁,比寻常买卖田产的书契简约了许多。
  民周勃卖田百六十亩于项氏 勃户以田主之名为佣耕
  不告官 不悔约 若有事端杀身灭族
  年青的黑瘦黄衫人紧紧握着竹板的大手微微颤抖着,喉头咝咝喘息着:“这位周勃,两位熟识?”刘邦愤愤道:“岂止熟识?不是萧何兄弟,周勃早饿死街头了!耕田全被强买光也,了无生计,只好给人做丧葬吹鼓手!”说着拿起了一支竹板,“看!还有这个樊哙,地卖光了没法活,只好屠狗卖肉,整日混个肚儿圆都难!一家老小更是半饥半饱!不说了不说了,黑杀人!”
  “冒昧一问,足下一介小小县吏,何以能搜罗到如此多秘事?”
  见白胖黄衫人似有疑虑,那个沉静的萧何冷冷一笑,眼中突然闪射出奇特的光芒道:“秘事?对你等庙堂大员而言,是秘事。对村夫,对县吏,则是大太阳下人人看得雪亮的明事!萧何不过有心,记下了听到见到的每一笔账而已。你若还想细究,萧何可以给你讲几千几百个血泪故事。”
  黑瘦黄衫人离座起身,深深一躬道:“功曹真天下良吏也,后必有报。”
  萧何连忙也是一躬:“在下在民知民而已,岂有非分之想哉!”
  刘邦一捋短须笑道:“大人,你说皇帝能堵住这道地河么?”
  “亭长慎言。”白胖黄衫者脸色顿时一沉。
  “大人且莫多心。”萧何道,“我等决不会对他人言及的。便是今日之事,若非刘亭长亲来,萧何绝不会和盘托出。大人,对刘亭长,对在下,这都是杀身之祸也。我等一念,无非盼天下太平,使耕者有其田,民得以温饱也!……刘亭长,也是被夺地之家……”
  “如何如何,亭长家的地也夺?”白胖黄衫人又是一惊。
  “亭长?嘿嘿,在项氏眼中连条狗都不如!”刘邦愤然拍案了。
  “刘亭长也是有苦难言也!”萧何一叹,“刘家原有两百余亩好田。亭长父亲刘太公,是十里八乡间闻名的忠厚长者。因了这泗水郡的彭城六县原本是项氏封地,那项燕虽则战死了,可两个公子项梁、项伯都在,数千族人尚在,财力根基尚在。项氏家老带着一班当年的私兵,乔装成商旅专一在旧封地购置田产。谁若不从抑或报官,利剑便在身后。几年前,项氏商旅逼着亭长老父刘太公卖田,用二十个旧楚金币,强买去了刘家二百余亩好田……那时候,亭长还是个浪荡子。家道中落,他才不得不出来谋个小吏做了。否则,饭也没处吃了。”
  “我要是皇帝,非灭了项氏!”刘邦面色铁青一拳砸案。
  黑瘦黄衫人慨然一叹:“害民老世族者,长久不得也!”
  刘邦道:“两位大人,入秋时节,我要领泗水郡几百人去咸阳服徭役。若还须得找我,就到民佚营。要证据,刘邦萧何包了!”
  白胖黄衫人一拱手道:“记住了!两位善自珍重,莫被人黑了。”
  刘邦哈哈大笑:“黑我?我不黑他算他运气也!”
  黑瘦黄衫人一拱手正色道:“亭长,我本欲亲带这等凭证上路,又恐保管不便。我意,公事路径更稳妥。我将这个铁箱用官印封定,敢请亭长派传邮快马专送咸阳廷尉府如何?”
  刘邦离座慨然一拍胸脯:“绝保无事!出了事我刘邦第一个被黑!”
  萧何笑道:“刘季善结交,有一好友名夏侯婴,是我县车马吏,最是与刘季相爱。若派此人充亭卒飞马,最是可靠。”刘邦大笑道:“都叫你兜底了,借人跑公事,我想落个能事吏都不行了!”四人一阵笑声,黑瘦黄衫人朗声道:“亭长得人,自能成事。好,此事交给你了!”
  白胖黄衫人立即动手归置大书竹简。萧何又拿来几块旧布将铁箱内四面塞紧,铁箱合上猛力一摇,一丝声息皆无。白胖黄衫人从随身皮袋中取出一条柔韧的宽带皮条,将铁箱浑然裹定;又拿出一个小皮盒,挖出一大块封泥将箱锁封成一个略显凸起的浑圆。黑瘦黄衫者掀开腰间皮盒,取出一方小铜印,不轻不重地摁在了锁头封泥上。萧何一瞥,目光大亮,在刘邦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刘邦却是只盯着封泥目光发直。黑瘦黄衫者浑然不觉,解下短剑一摁剑格,剑身骤然弹出,剑根处竟镶有一只长条玉印!黑瘦黄衫人一振剑身,玉印正在掌心之中,向印上一哈热气,便向箱盖宽皮带压下。待玉印抬起,赫然一排红字扑入眼帘——天字密事失者灭族!
  “嘿!”刘邦一拳砸在了手心。
  五更鸡鸣,天色最黑的时分,小船悄无声息地漂出了沛县水门。
  七、国殇悲风 嬴政皇帝为南海军定下秘密方略
  扶苏张苍一到函谷关前,便被扑面而来的悲怆骤然淹没了。
  函谷大道两边,摆放着无边无际的祭品香案,飘动着瑟瑟相连的白布长幡。关前垂着一幅与关山等高的挽诗,战车大小的黑字两三里外便触目惊心,上云“国维摧折”,下云“长城安在”。扶苏大惊,立即飞马函谷关将军幕府。将军说,旬日前南海郡飞来快报,武成侯王翦、淮南侯蒙武病逝岭南,灵车将从扬粤新道北上,从函谷关进入老秦。消息传开,秦中军民大为伤恸,三五日间纷纷聚来关前路祭……扶苏尚未听完,两腿一软两眼一黑便跌倒案前。片时醒来,见张苍泪流满面地抱着自己,扶苏霍然站起一拱手道:“敢请先生先回咸阳禀明父皇:扶苏前往扬粤新道,护送武成侯灵车回秦!”张苍稍一犹豫,对旁边的函谷关将军说了声敢请将军护卫长公子,便匆匆上马西去了。扶苏与函谷关将军会商片刻,两人立即分头行事。函谷关将军点兵的时刻,扶苏在幕府换了应有装束,又草草用了些许饭食,率领着五千整肃的甲士隆隆南下了。
  两日兼程,扶苏军马抵达衡山郡的云梦泽北岸。等候两日,终于看到了茫茫碧蓝的大泽中自帆白幡交织成白茫茫一片的船队,当“蒹葭苍苍”的悲怆秦风从船队飘来的时候,扶苏与所有的将士都痛哭失声了。灵柩登岸时,船队将士与岸上将士哭成了一片。不期天公伤恸,滂沱大雨山水昏黑,将士们的泪水歌声与大雨惊雷融合成了惊天动地的挽歌。护送灵柩北上的桂林将军赵佗与扶苏素未谋面,两人相见,却在大雨中抱头痛哭了。
  当晚会商北上,扶苏说南海将士缺乏,劝赵佗率军返回。赵佗却说,南海将军任嚣受武成侯临终嘱托,将各方大事均已安置妥当,交给他三千将士,教他一定要护送两老将军灵柩安然抵达咸阳,自己不能回去。扶苏不再勉强,便问起了护灵诸般事宜。赵佗说,武成侯遗言,蒹葭苍苍之秦风,几已弥漫成南海将士的军歌,他若北上回秦,必以这支秦风相伴,使他魂灵仍在南海将士之间。赵佗说得泣不成声,扶苏听得泪如雨下,一切都在无言的伤痛中确定了。
  次日清晨,扶苏与赵佗率领着的八千甲士护灵上路了。
  当先一辆三丈余高的云车,云车垂下一副挽诗,高悬一面秦军大纛;挽诗右云“南海长城,楚粤柱石”,左云“六军司命,华夏栋梁”;那面迎风猎猎的黑色大纛旗上,上一行白色大字“武成侯王翦、淮南侯蒙武”,中央四个斗大的白字“魂归故土”;云车之后,赵佗率三千南海步军开路,人手一支两丈余长矛,每支长矛上都挑着一幅细长的白幡,白茫茫如大雪飘飞;南海步军之后,是两辆各以六马驾拉的巨大灵车;灵车之后,是扶苏率领的五千护灵骑士,人各麻衣长剑挺立,黑森森如松林无垠。灵车辚辚行进在宽阔的林荫驰道,蒹葭苍苍的秦风歌声悠长连绵地回荡着。一路北上,道中商旅停车驻马,四野民众闻声而来,肃穆哀伤遍及南国。
  灵车一人函谷大道,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汪洋路祭。几乎整个关中东部的老秦人都拥出了函谷关,白幡遮掩了苍苍山林,哭声淹没了隆隆车马。王翦蒙武的名字,老秦人是太熟悉了。举凡老秦人,莫不以为王氏蒙氏乃大秦河山的两大柱石,王翦、王贲、蒙武、蒙恬,这父子四人几乎便是老秦人心目中永远伫立的巍巍铜像,忽然之间,如何便能没了?秦人自古尚贤敬功,即或有了孝公商鞅变法,老秦人还是常常念叨起良相百里奚,还是常常唱起那首悼亡的《黄鸟》,时不时想起被穆公殉葬的子车氏三贤。而今,两座大山一齐崩塌,老秦人如何不痛彻心脾。老人孩童男人女人农夫商贾巫师名士,能走路的都来了。人们都要在大秦第一功臣的灵柩回归故土的第一时刻,用热辣辣的情怀拥抱老秦人的英雄烈士。泪眼相望的关中父老们,争相传颂着武成侯与南海秦军的秦风故事。多有子弟进入南海军旅的家族,更是举族扶老携幼而来,一路吟唱着那首思乡情歌,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捶胸顿足了。当灵车军阵缓缓进入函谷关城的那一刻,伫立在关城女墙的三万余秦军将士齐声唱起了秦风,漫山遍野万众呼应,唱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时,悲声大起,关山呜咽,所有的老秦人都哭了……
  悲伤的扶苏,更多地担心着父亲。
  扶苏知道,父皇最是敬重爱惜功臣。举凡能才,父皇无不与之迅速结成笃厚的情谊,且从来不去计较那些常人难以容忍而名士又常常难免的瑕疵与狂傲。山东老世族攻讦父皇,说秦王用人时卑躬屈膝,不用人则残忍如虎狼,这便是当年尉缭子说出的那句话“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然则,李斯也好,尉缭子也好,顿弱也好,郑国也好,姚贾也好,王次仲也好,茅焦也好,淳于越、叔孙通、周青臣一般博士也好,无论哪个山东名士,只要亲见了父皇且与父皇相处几日,则无一不对父皇感佩有加,甘为大秦忠诚效力,数十年无一例外。人固可一时一事伪善之,然则数十年面对接踵而来的英雄名士,始终如一地敬重结交,伪善为之,岂非痴人说梦!所以如此,在于父皇从不猜忌用事之能臣,从来没有过某功臣功高震主之狐疑。文臣如王绾李斯,武臣如王翦蒙恬,此四人堪称帝国四柱,然父皇却无一不与之情同挚友。即或有政见分歧,只要不涉及根本性长策大略,父皇从来都是豁达处置,谁对听谁,决不以王权强扭政事。唯其如此,父皇亲政二十余年,秦国仅仅犯过一次大错,那便是逐客令事件。然则即或是逐客令,父皇几乎也是闪电般收住了脚步,立即召回了李斯,并从此以李斯为用事重臣。而自灭六国大战开始以来,父皇在雷电风云变幻莫测的天下大决中,堪称没有一次根本性失误。所以能如此惊人地明断决策,其根本之点,便是父皇敬重能才信任功臣,真正地做到了群策群力。此间的灭楚之战牵涉出的人事格局,堪称典型。灭魏之后,因王贲崛起,父亲生出了大用年青将领之心,是以赞赏李信的勃勃雄心与二十万伐楚的方略,而搁置了王翦的六十万方略。及至李信兵败,父亲立即大彻大悟,非但全力起用王翦,将举国大军交于王翦,且彻底排除了军功衡平的想法,灭国大战再未交于任何未曾统领过大军的年青将领。从此而有王翦灭楚,王贲斩除燕赵根基并最后灭齐,而有王翦灭三国,王贲灭两国的王氏巨大军功。耐人寻味者,纵然是父亲少年挚友的蒙恬上将军,也没有灭国之战,而始终扛着风云难测的九原边患。凡此等等,皆在一个根本理念,便是父皇处置根本大事上力求以最可靠统帅决战国家命运,而不以国家命运轻易弄险,辄有挫折,则立即悔悟。这一切,事后看来似乎是那么简单,然身处其中,却绝非易事。便是被诸多名士们尊崇的夏商周三代圣王,其对能才功臣之杀戮也是屡见不鲜;春秋战国之世,各国杀戮功臣遗弃能才,更是连篇累牍地发生着。即便是父皇之前的秦国,也有过车裂商君、弃用张仪范雎、逼杀白起的耻辱事件。独有父皇亲政之后的秦国,除政见根本两端的吕不韦被父皇逼杀(赐死),此后没有一个功臣出事;纵然是父皇称帝,连借机贬黜功臣的事端也没有发生一件。可以说,始皇帝之秦帝国,其人才之雄厚之稳定,足以傲视千古!
  忽然之间,栋梁摧折,父皇挺得住么?
  灵车在关中整整走了三日三夜,进入咸阳,反倒平静了。白茫茫的挽幛长幡淹没了宽阔的正阳大道,数不清的香案祭品堆满了每家门前。举凡青壮都赶到了十里郊亭,城门内外与大街小巷则聚满了默默饮泣的老人妇孺。扶苏护持着灵车进入太庙外松林时,远远便看见了郎中令蒙毅率领的皇室仪仗,看见了巍巍石坊前颤巍巍走来的父亲。那一刻,扶苏心头猛然一阵绞痛,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倒下来。直到夜来苏醒,扶苏眼前仍然死死地定着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四十岁出头的父亲,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两鬓如霜须发灰白的老人!
  “长公子,两老将军的灵柩无差,已经进了太庙冰室。”
  扶苏是在张苍的温声细语中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问:“目下何时?”张苍说:“堪堪二更。”扶苏霍然坐起,叫一声备车,便要进皇城探视父亲。张苍连忙拦住,说皇帝有口诏:扶苏自请护灵,殊为可嘉,养息复原后再议国事。正在此时,赵高来了,说皇帝陛下问长公子有无大碍?见赵高双眼红肿,扶苏忙问:“父皇目下如何?”赵高吭哧着说:“陛下刚刚从太庙冰室回来,又进了书房,连晚汤都没进,没人敢劝。”扶苏问:“蒙毅也不劝阻?”赵高说:“陛下已经叫郎中令守灵了,说在王贲蒙恬赶回之前,蒙毅专一守护灵柩。”扶苏一听,当即在张苍耳边低语了几句,转身对赵高一挥手道:“走,我进皇城。”赵高吭哧着不知如何应答,扶苏已经大步出厅登车去了。赵高恍然大悟,二话不说连忙赶了出去。
  东偏殿密室,嬴政皇帝正在召见将军赵佗。
  赵佗禀报说:两位老将军,病逝得都很意外。蒙武老将军是在巡视闽越的回程中,一夜长卧不起,卯时过后军务司马进帐探视,老将军已经没有了气息。武成侯王翦,则更是出人意料。四月末的那日,暮色降临时,河谷军营又响起了思乡的秦风。赵佗额外补充了几句,说自从五十万成军人口下岭南,尤其是有了那数万女子南下,将士们大多都有了妻室家园,许多将士还与南海人成婚,军营是大大地稳定了。然每逢早晚,将士们还是遥望北方,一起唱那首思乡情歌,虽没有了原先那般激越凄苦,却也是遥望北方思念悠悠。赵佗听中军司马说,就在那晚,河谷歌声方起,武成侯便默默流泪了。武成侯走出了幕府,中军司马连忙带着几名护卫军士跟去。武成侯却罕见地大发雷霆,谁也不许跟随。一个多时辰后,中军司马放心不下,还是带着几名护卫去了河谷。月光下搜寻了许久,卫士们才在一片山坡椰林的茅亭下,发现了已经没了气息的武成侯。赵佗说,那片椰林,那座茅亭,正是当年陛下与武成侯最后会谈的所在。后来,随军的老太医说,自从皇帝那年北归,老将军的怪鱼残毒便时时发作,老太医多次要直接禀报皇帝,都被老将军事先发觉截下了。此后,老将军严令幕府将士吏员,敢有私议或泄露他病况者立斩无赦……
  “陛下,这是武成侯除日常起居之外的全部遗物。”
  看着案头一方铜匣,嬴政皇帝眼帘一垂,大滴泪水啪嗒打上了衣襟。默然片刻,嬴政皇帝终于开口了,平静中带有几分肃杀:“赵佗,朕问你几事,须得如实作答,不得有丝毫虚假。即或善意,也不得虚言。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绝无虚言!”
  “第一宗,任嚣将军体魄如何?有无隐疾?”
  “禀报陛下:任嚣将军体魄大不如前,随军太医说是水土不服所致。”
  “有无就地治愈可能?”
  “有。然得静养,不能操劳。两老将军一去,任将军已经瘦成人干了……”
  “第二宗,军中大将,体魄病弱者有几个?”
  “除却任嚣将军,皆是年青将尉,没听说谁有病。随军老太医最明白!”
  “第三宗,士卒军兵死伤如何,可曾有过瘟病流行?”
  “禀报陛下:我军从淮南一路南下,抵达南海、桂林、象郡,历时半年余;开始水土不服者尚多,拉肚子成风。过五岭之后,便日见好转。抵达南海三郡,大多将士水土不服早没了,吃甚都没事!陛下那年去时,也曾亲眼看见,除了黝黑精瘦,加想家,其余没有异常!毕竟,南海三郡也是山美水美吃喝美!”
  “好。第四宗,你自觉体魄如何,有无隐疾?”
  “禀报陛下:末将愿受太医署勘验!”
  “朕要你自家说,自家身子自家最明白。”
  “是!末将坚如磐石,从无任何隐疾!随军太医说,末将不知药味!”
  “好。第五宗,南海大军,军心稳定否?”
  “陛下……这,这是……”
  “照实说。”
  “陛下!”赵佗一声哽咽扑拜在地,“南海秦军老秦人,何变之有啊!”
  “将军请起。”嬴政皇帝颇见艰难地扶起了赵佗,又靠上了坐榻,看着哽咽拭泪的赵佗良久无言。终于,嬴政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坐正身子肃然道,“将军心下责朕多疑,朕无须计较也。朕今日要说的是,天下大局尚未安宁,山东之复辟暗流依然汹涌。当此之时,数十万老秦军民长驻南海三郡,实则是老秦人去做南海人也!也是说,老秦人为华夏,挑起了融合南海这副重担。若有变故,朕心何安?非朕不信父老兄弟也,时势使然也。将军本秦人,然多在军旅,未必清楚关中人口大局。朕今实言相告:今日关中,老秦人已经不足三成了。但有风云动荡,岂非大险哉!……”
  “啊——”骤然之间,赵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治天下,未雨绸缪。”嬴政皇帝倏忽淡淡地一笑,又复归肃然,“唯其南海偏远,若有危局,朕无法亲临决断。为国家计,为华夏计,朕今授你危局之方略:中原但有不测风云,南海军切勿北上靖乱,当断然封闭扬粤新道,不使中原乱局波及南天。”
  “陛下!南海军乃老秦人根基所在,何以不能北上靖乱?”
  “将军谨记:老秦人北上,则华夏从此无南海矣!”嬴政皇帝拍了拍王翦的遗物铜匣,眼中骤然一层泪光,“老将军遗书未开,朕也知道,老将军说的必是此事。”
  “陛下!……”
  “赵佗啊,是老秦人都该知道,”嬴政皇帝淡淡地笑了,“殷商之后,若非老秦部族数百年困守陇西,华夏岂有西土哉!唯老秦部族与西部戎狄血火周旋数百年,才能在立国之后逐一统合戎狄。老秦人为华夏留住了广袤的西土,也要为华夏留住广袤的南海。朕要你不北上中原靖乱,苦心在此也……”话未说完,皇帝猛然一咳,一坨暗血喷溅胸前,身子一软倒在了坐榻上。
  “陛下——”赵佗嘶声大吼,扑到榻前泪水泉涌……
  扶苏赵高匆匆走进皇城东偏殿的密室时,嬴政皇帝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扶苏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神秘的方士,一个矍铄健旺却又沉静安详的老人,宽袍大袖,散发竹冠,散淡闲适,举止从容,确实叫人想起传闻中的世外高人气象。密室厅堂没有一个太医,父皇显然是刚刚在这个方士的救治下清醒过来。虽然还没换去那领胸前溅血的丝袍,人却是大见精神,脸膛有了血色,目光也明亮了许多,若非嘴角那丝疲惫的笑意,大体已经与寻常时日的父皇相差无几了。刹那之间,扶苏对自己从来没见过却又从来深为厌恶的方士生出了一丝好感,第一次向方士一拱手示谢。老方士淡淡一笑淡淡一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去了。扶苏知道父皇素来刚严奋烈,最是腻味皇子们的眼泪哭声,一直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