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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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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事!”后来的燕惠王也说:“将军为燕破齐,报先王之仇,天下莫不震动。”丝毫没有一句论及,破齐是为了推行先王之义。唯其如此,乐毅破齐初期并没有推行不切实际的王道德政,而是毫不留情地大破齐军数十万、攻下齐国全部城池、抢掠了齐国全部府库的全部物资财富。应该说,这是强力战争所遵循的必然规律,无可厚非。可是,在战争顺利进展的情势下,燕国的对齐方略忽然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变化,就是以即墨莒城两座城池的死命抵抗为契机,燕国忽然在齐国采取了与开始大相径庭的王道德政。这种王道德政,能在齐国推行五年之久而没有变化,与其说是乐毅的自觉主张,毋宁说是燕国王族的王道理念旧病复发,燕昭王又有了要做天下圣王的大梦所致。因为,没有燕昭王的支持甚至决策,作为一个战国时代著名的统帅,很难设想乐毅会自觉自愿地推行一种与实际情势极为遥远的迂腐德政。乐毅在对燕惠王回书中回顾了攻齐之战,说得最多的是攻伐过程与如何在齐国获得了大量财富并如何运回了燕国,对于五年王道化齐,却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假若是乐毅力主燕惠王推行王道,乐毅能不置可否么?同样一个令人深刻怀疑的事实是:在燕惠王罕见致歉的情况下,乐毅为什么坚决不回燕国?合理的答案只能是,乐毅对燕国迂政传统的危害的认识至为清醒,明知无力改变而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
不以战争规则解决战争问题,而以迂阔辽远的王道解决残酷的战场争端,不但加倍显示出自己前期杀人攻城劫掠财富的残酷,而且加倍显示出此时推行王道的虚伪不可信。这既是齐国人必然不可能接受的原因,也是燕国迂政用兵必然失败的原因。相比于秦国的鲜明自觉的兵争战略,这种迂政之兵更显得荒诞不经。
再说燕国的对赵之迂。
整个战国时代,燕国邦交的焦点大多是对赵事端。也就是说,除了燕昭王对齐国复仇时期,燕国的邦交轴心始终是对赵之战。燕国纠缠挑衅赵国之危害。几乎当时所有在燕国的有识之士都剖析过反对过。但是,燕国的对赵挑衅却始终没有改变,这实在也是燕国历史的最大谜团之一。邦交大师苏秦最先提出了燕国对赵之错误,其后,苏代也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寓言故事再度强调燕国对赵之错误。应该说,苏氏兄弟时期,燕国君主还是有所克制的,几次燕赵之战都因听从劝谏而避免,燕国地位因此而改善。可是,燕惠王之后,燕国对赵方略又回到了老路。没有任何理论理念支撑,就是死死咬住赵国不放。整个燕王喜时期,燕国政局的全部核心就是挑衅赵国。昌国君乐闲反对过,为此被迫逃离燕国。大夫将渠反对过,被燕王一脚踢翻。燕国只有一个名臣支持了燕国攻赵,这就是晚年的剧辛,结果是剧辛在战场被赵军杀死。若非赵国晚期是昏君赵迁在位,只怕名将李牧早灭了燕国。
历史形成的基本谜团,其根源往往在于我们已经无法理解当事者的思维方式。
分明是害大于利,燕国还是要对赵国长期作战,为什么?
具体原因固然复杂多样,譬如秦国间离燕赵,暗中支持燕国与赵国为敌,从而达到削弱强大赵国的目的,就是一个重要原因。可是,历史逻辑展现出的根源却只有一条:燕国以天子号老贵族自居,对这个后来崛起的强大邻国抱有强烈的嫉妒与蔑视,必欲使其陷于困境而后快。只能说,这是王道迂政之风在最后的变形而已。
王道政治传统,曾经在秦国也有深厚的根基,但结果却截然不同。
秦穆公之世任用百里奚治国,使秦国成为春秋霸主之一。由此,王道治国在秦国成为不能违背的传统。直到秦孝公的《求贤令》,依然遵奉秦穆公,明确表示要“修穆公之政令”。《商君书·更法》记载的秦国关于变法决策的论战,当时的执政大臣甘龙、杜挚反对的立足点很明确,就是维护秦国传统:“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者,不劳而功成;据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今若变法,不循秦国之故,更礼以教民,臣恐天下议君!”另一反对派大臣杜挚则云:“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君其图之!”两派激烈争论,都没有涉及变法之具体内容,而都紧紧扣着一个中心——如何对待本国的政治传统?成法该不该变?商鞅的两次反驳很犀利,很深刻。
商鞅反驳甘龙云:“子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夫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此两者所以居官而守法,非所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知者作法,而愚者制恶。贤者更礼,而不肖者拘焉!拘礼之人,不足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君无疑矣!”
商鞅反驳杜挚云:“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也!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制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臣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汤武之王也,不修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必多是也。君无疑矣!”
商鞅的求变图存理论,是战国时期变法理论的代表。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国家的变法派能否成功,既取决于其变法内容是否全面深刻,又取决于对该国政治传统背叛的深刻程度。唯其商鞅自觉清醒,而能说服秦孝公决然地抛弃旧的政治传统,在秦国实行全面深刻的变法。由此,秦国强大,秦国确立起了新的政治理念,从此持续六世之强而统一华夏。
燕国则不同,乐毅与燕昭王的变法没有任何理论准备,没有对燕国的政治传统进行任何清理,只是就事论事地进行整顿吏治、休养生息、训练新军等等事务新政。显然,这种不涉及传统或者保留了旧传统的表面变革,不可能全面深刻,也不可能稳定持续地强大,一旦风浪涌起,旧根基旧理念便会死灰复燃。
燕国的悲剧,就在这种迂政传统的反复发作之中。
无论是处置实际政务,还是处置君臣关系,燕国君王的言论中都充满了大而无当的王道大言,于实际政见之冲突却不置一词。王顾左右而言他,诚所谓也!燕惠王尤其典型,对乐毅离燕的德义谴责,根本不涉及罢黜乐毅的冤案与对齐国战略失误的责任承担;对乐闲离燕的德义谴责,如出一辙地既不涉及对赵方略之反思,又不涉及乐闲离赵的是非评判,只是大发一通迂阔之论,绕着谁对不起谁做文章。两千余年后读来,犹觉其絮叨可笑,况于当时大争之世焉!司马迁在《史记·燕召公世家》之话感慨云:“召公夷可谓仁矣!甘棠且思之,况其人乎!燕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岁,于姬姓独后亡,岂非召公之烈邪?”司马迁将燕国长存之原因,一如既往地归结于“天下阴德”说,姑且不论。然则,司马迁对燕国灭亡之原因,却没有涉及。
这,正是我们关注的根本所在。
第八章 失才亡魏
一、一旅震四方 王贲方略初显名将之才
兵士们尚在构筑营垒,王贲接到了秦王的紧急书令。
五万精锐铁骑从燕国兼程南来,一路四日始终没有咸阳王使的路令,这教王贲很是有些意外。秦军但凡两万人以上出动便是例行重兵,其进军使命、粮草补给、民力征调、驻地日程等都有明白无误的法度照应。往往越是机密用兵,事先确定行兵方略就越是详尽。期间种种具体事宜,几乎随时都会在路途接到相关书令,此所谓路令。王贲此次南下是奉王命回兵,王翦幕府不再对其节制,所需要的只是依照咸阳王命行事。然在蓟城大营,姚贾所持的王书以及姚贾转述的事实,所申明的都是调兵的大略缘由,大军南下的一应具体事宜只字未提。王贲以机密军务之成例行事,上路半日后向姚贾请命行程方略。不料姚贾淡淡一笑道:“老夫只管调兵,余皆未奉成命,少将军只能自决了。”因了父亲王翦的原因,军中皆呼王贲为少将军,姚贾自不例外。听姚贾如此一说,王贲这才认真起来,在大军歇马冷炊的半个时辰里立即做出了决断:兼程南下,直抵洛阳东南的伊阙要塞。姚贾问其故,王贲只说了一句话:“伊阙咽喉,兼顾南北。”
如今堪堪赶到伊阙,幕府还没有搭建起来王命便到,说明秦王对南下大军的行止是十分清楚的。果真如此,一直没有路令便令人有些费解。然王贲顾不得多想,对中军司马匆匆交代了几句军务,飞身上马去了。不远处驾着王车的特使原本正在等待王贲登车同行,今见王贲片刻之间径自飞马而去,连忙启动王车追了上来。王贲坐骑是一匹雄骏的阴山胡马,身高八尺通体火红,号为火云驹,耐力速度都极为出色。随行的一司马两护卫,也都是出类拔萃的骑士良马。一进函谷关,王贲的小马队已经将特使王车远远抛在了后面,入夜三更时分便进入了咸阳。 “下马!等候特使。” 从禁止庶民车马的特急密道飞驰到王城南门时,王贲才恍然勒马下令等候特使。虽说王贲也可以直接进入王城,然若有特使同行,一切都会方便许多;不等特使,则自己便要在几道门户前报名待命,纵然先人王城,也不知哪里去见秦王。凡此种种细节,对于第一次被秦王单独召见的王贲,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口。
“少将军么?赵高奉命等候多时了。”
小马队刚一勒定,一盏风灯便随着一个响亮的内侍声音从城门下飘了过来。王贲心下顿时一热,立即飞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王贲对赵高不熟,但却不知多少次地听过这个名字及其相关传闻,对秦王身边这个颇具英雄才具的内侍很是赞赏。今见这个赵高如此谦和热诚,王贲当先一个拱手礼道:“见过赵令!”赵高极是利落地一拱手道:“不敢当。”不待王贲下文,赵高转身吩咐一个少年内侍带王贲的司马护卫去车马院歇息用饭,又转身一拱手领着王贲向东偏殿而来。
“少将军果然快捷!”
方进殿前甬道,一个高大身影快步迎了过来。王贲一听是秦王声音,大步趋前深深一躬高声道:“末将王贲参见我王!”甲钉长剑与斗篷叮当纠缠之间,王贲不期然一头汗水,显得很是局促。嬴政打量了一眼大笑道:“都几月了还一身冬装?小高子,先领少将军沐浴,换我一身轻软衣裳再说。”王贲满脸涨红满脸汗水,连说不用不用。秦王却一摆手道:“任事不急,人先舒畅了再说。”王贲还要说话,已经被赵高不由分说拉着走了。
大约顿饭时光,王贲身着轻软长袍,头上包着一方干爽白布,疾步匆匆地来到了偏殿正厅。秦王与王绾、李斯、姚贾三人,正站在墙下的大地图前指点说话。见王贲脖颈发际还滴着水珠,嬴政一瞪眼道:“你个小高子急甚来,少将军头发都不拭干!”紧跟在王贲身后一溜碎步的赵高红着脸,吭哧着不敢说话。王贲却已经扬手扯去了包头大布,一躬身高声道:“禀报秦王!头包大布太憋闷,敢请摘去说事!”话音未落,秦王四人一齐大笑。嬴政连连挥手道:“去了去了,咋畅快咋来。小高子,酒肉快上。”赵高一答应正要转身,不防已经被王贲一伸手拽住。王贲一拱手道:“禀报秦王,末将在马上已经啃下了三斤干肉。目下只须凉茶,不敢饮酒!”嬴政一挥手道:“好!大桶凉茶上。来,少将军坐了说话。”王贲目光本来已经在地图上巡睃,此刻脚步钉在原地盯着地图皱着眉头,良久没有说话。秦王见状,明亮的目光飞快地一掠三位大臣,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少将军何意?”王绾笑问一句。
“伊阙还是靠北了,该在安陵截其退路!”王贲突然一指地图。
“如何?”嬴政一脸笑意地环视着三位大臣。
“少将军,老夫有些不明。”姚贾目光连连闪烁。
“末将揣摩。”王贲一手提着头上扯下来的白布,一手嘭嘭点着高大木板上的地图。“旧韩作乱,北连魏国不足为患,若南下奔楚,或东逃奔齐,则后患无穷。是故,我军驻扎伊阙,只能堵绝韩乱之民进入崤山入楚通道,而不能堵绝其南面入楚大道。该当驻扎安陵,一军镇四方!”
“四方,何谓?”李斯认真问了一句。
“韩魏楚齐!”王贲的声音震得殿堂嗡嗡响。
“我王选人甚当,老臣恭贺!”王绾慨然一拱手。
“大将出新,臣亦恭贺!”李斯姚贾异口同声。
王贲左看右看,一时不知所措。秦王嬴政不禁笑道:“来来来,少将军坐了说话。凉茶来了,只管喝着听着。长史,你对少将军说说来龙去脉。”李斯一点头,走到地图前,指点着说起了去岁今春以来的中原变化。
原来,秦国灭韩后,撤回了内史郡郡守嬴腾的灭韩兵马,驻扎陇西以防戎狄趁火打劫。中原之地,秦国只在旧有的洛阳大营保留了蒙武的五万老军,以为函谷关外诸事总策应。大臣方面,姚贾坐镇新郑,一则襄助颍川郡新郡守治韩,一则主理对魏国齐国斡旋。去岁,秦军破赵后北上易水,逼近燕国;燕太子丹刺秦事发,震惊天下,也一举改变了秦国的灭国用兵总方略。在荆轲刺秦后不到两月,姚贾的黑冰台人马刺探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灭韩大战时逃亡的韩国申徒张良潜回新郑,正在秘密联结韩国旧世族,欲图举兵复国,目下,张良已经秘密联结了魏国楚国,两国都许诺全力策应!与此同时,内史郡嬴腾部属也探听到一则异动迹象:被囚禁在韩原梁山的韩王安,近有神秘之客往来,此人正是旧韩申徒张良。
两方事态紧急密报咸阳,秦王嬴政立即召王绾、内史嬴腾、蒙武、李斯、姚贾、尉缭等一班大臣会商。最后,秦国君臣议决的方略对策是:此事方起端倪。不宜公然出兵,只宜以机密事端处置。为此,蒙武大营全力戒备关外,姚贾黑冰台人马秘密缉拿张良,内史郡增加对韩王囚居地的防护,一旦张良被缉拿归案,立即将韩国作乱世族一体问罪,公开斩决,以震慑他国余孽。之所以如此处置,在于秦国君臣有一个共同认可的评判:韩国旧世族复国复辟,其余被灭之国的旧世族也必然同理同心,只要秦国要一统天下,复辟暗潮便必然涌动,如何处置韩国作乱事件,具有垂范天下之效用。唯其如此,处置韩乱不宜仓促轻动,务必有理有据,宁可失其缓,不可失其急。毕竟,韩国没有强兵根基,魏楚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要秦国冷静处置,未必不能使韩乱胎死腹中。
然则,去岁秦军破燕大半年,韩国乱象却有了明显的恶化。
张良行踪诡秘无定,几次三番逃脱了姚贾黑冰台的追踪。多方探察证实:张良狡兔三窟,藏匿之地一在楚国洧水河谷,一在魏国逢泽山野,一在韩国旧地上党郡的大山;张良居无定所,又得燕赵一班任侠之士相助,事皆密行密议,急切间极难缉拿。与此同时,韩国故地的种种消息流布日广,民众渐渐呈现出躁动之势。入冬之际,被囚的韩王安也破例上书,请求秦王允准其在年节大祭之期回归新郑,祭祀宗庙,以安遗民之心。
鉴于种种迹象,王绾李斯力主:韩乱之事,不宜再佯作不知,秦王当召见韩王安,明白对其警示。若无效用,则当以强力消弭之。秦王嬴政赞同,下书姚贾职司实施。姚贾精勤能事,立即做出了精心部署。第一步,姚贾自为特使,奉秦王下书赶赴梁山,明白正告韩王安:韩国遗民有图乱之心,韩王当借祭祀宗庙之机安定遗民,莫使旧韩人徒然流血!可是,韩王安硬是不做正面回应,一副不解秦王下书所云的模样,对姚贾哼哼哈哈王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有任何明白说法。姚贾也不盘诘追问,也不拆穿事实,只冷笑着耐心听罢,又高声宣示了一遍秦王下书与警示说辞,便告辞去了。第二步,秦国派出特使,以最为郑重的邦交礼仪通告魏楚两国:韩王安将在秦军护送下经过魏楚边境进入新郑,秦军请求借道。魏王假一副笑脸,当即答应借道。楚国却正逢楚幽王葬礼,新立楚王芈犹(楚哀王)病恹恹黑着脸,然终究也是答应了。可是,当蒙武率领三万老军步骑浩浩荡荡护送韩王安过境魏楚时,两国君臣竟无一人出面做礼仪性迎送。眼见韩王安一副淡漠模样,姚贾揶揄笑叹一句:“魏楚无恩如此,宁不念韩王旧情乎!”韩安尴尬地挤出一丝苦笑,还是一句话没说。第三步,姚贾亲自率领五十名黑冰台剑士,全程陪伴护卫韩安,察其言观其行。后来的事实是:回到新郑一个月余,除了祭祀,韩安从没有踏出旧时王城一步。即或在太庙前遇到了大群前来观瞻韩王的旧韩子民,姚贾特意下令停车,韩安也没有下车,更没有就秦王下书警示之意对臣民说话。今春回到梁山,韩安也没有就归韩祭祀事向秦王上书禀报,更没有对遗民作乱事向秦王做出任何表示。也就是说,秦国的所有举措,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各方都在装聋作哑。综合种种迹象事态,姚贾禀报王绾并会同李斯商议,而后正式上书秦王,提出了“韩乱难以避免,我得尽早谋划对应之策”的最终评判。
“韩世族复辟,大秦不能退让!”嬴政愤怒了。
秦国君臣的秘密小朝会一连三日,调主力大军南下平乱的决策才终于确立下来了。期间争论与顾忌,在于十余万大军南下后会不会导致北方战事乏力,从而不能灭燕国,反而可能诱发赵国死灰复燃?毕竟,赵国死灰复燃之后的威胁要远远大于韩国。反复争议权衡,秦王嬴政最后断然拍案:“若十余万大军南下,定然两面误事!五万精锐南下,既不误灭燕,又足以镇抚中原!”第一个赞同这一决断的,是老国尉蒙武。蒙武愤愤然道:“洛阳大营还有五万老军!莫非诸位以为老军不是秦军锐士,是白吃锅盔么!”第二个嚷嚷支持的是内史郡守嬴腾,也是慷慨激昂唾沫飞溅:“陇西还有我三万飞骑!关中还有我十万成军精壮!整个内史郡还有百余万考秦人!都不算么?一个韩国软蛋要甚主力大军,老子两万人马连锅端了他!”举殿轰轰然一阵,倒是都赞同了五万主力南下的方略。最终说到选将,大臣们一致认为,调蒙恬南下最适当,理由是蒙恬精细稳妥,处置此类事最为得宜。可是,秦王赢政却始终没有点头。默然良久,嬴政拍案道:“九原、云中北大门,没有蒙恬不行。山东举事,毕竟华夏内乱,纵然不能一时消弭,至多重回战国而已。若匈奴大举南下,毁灭的便是整个华夏!目下列国行将覆灭,没有哪一国可以扛得住匈奴洪水!只有秦国,只有秦军,可以为天下扛得住!蒙恬纵然没有灭国之功,也不能离开九原幕府半步!”秦王一席话,大臣们全部沉默了。如此华夏器局,如此天地正气,大臣们与其说被秦王说服,毋宁说被秦王感动了。
“我意,王贲可将兵南下。”嬴政似觉过于凝重,笑着补了一句。
“王贲?”蒙武惊讶了。
“王贲不妥。”老尉缭摇了摇头。
“何以不妥?”李斯反问。
“王贲战法,近似白起,宜强兵硬战,不宜平乱镇抚。”
“老臣以为,王贲尚不如李信、辛胜稳妥。”蒙武插了一句。
“何以见得?”嬴政论事,从来要听其中道理。
“辛胜有统兵阅历。李信有战场谋划。王贲,二者俱缺。”
“还有其余理由么?”
见大臣们一齐摇头,嬴政方缓缓道:“若非燕国荆轲行刺,若非韩国世族复辟,我尚不能想到既往灭国之战。诸位,乐毅破齐六年不能灭齐,根由何在?白起攻赵三年,一战则彻底击垮赵军主力。若非先祖昭王错断错杀,秦国灭赵何待今日?乐毅与白起之差,差在不以兵家法则却以王道法则决战事。乐毅之行,难说没有博取一己盛名之心。白起之道,却准定是实实在在的利于国家。军中皆呼王贲为小白起,根由何在?不在别者,便在王贲战法秉承了兵家本色,没有一战留过后患!至于统兵阅历、战场谋划,哪个将军没有第一次?更有一条,李信、辛胜在军,不窝其才;而王贲在军,其父为将,有窝其将才之可能。王贲南下,既利才又利国,何乐而不为?”
大臣们终于一无异议地赞同了,尽管未必人人信服,至少没有人驳倒秦王申明的道理。当被定为北上特使的姚贾请示行军法度时,秦王笑道:“不定。一切大军行止都交王贲自己决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如此这般,便有了不发路令的大军南下。
……
“末将无他,唯不负我王厚望!”
听罢李斯一番叙述,王贲黝黑通红的脸膛热汗直流,甩掉白布对着嬴政便是深深一躬。秦王嬴政伸手扶住笑道:“少将军若无才具,我厚望又能如何?来!放开说说,你对平定韩乱有何谋划?”说罢,嬴政与三位大臣落座,目光殷殷地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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