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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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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老先生,晚生过去对先生多有不周之处,还望先生多多原谅。”张汤好像是个锦心绣口的学士。
  “张大人,哪里哪里!老朽听学生公孙弘说过,张大人是天下罕见的奇才,老朽在有生之年,能在自己的家里,这么相敬如宾地和你相谈,也是老朽的造化啊!”
  公孙遂不禁想笑。你们相敬如宾,本来便是主人与宾客嘛!可是他转念一想,老夫子说的对!如果不是做客而来,那董仲舒便是大祸临头了!想到这儿,公孙遂不由地对董夫子有些敬佩。
  “董老先生,张汤身边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一盒闽越产的功夫茶,最能提神。张汤请老先生笑纳,以便在困倦时解除疲乏。”张汤说着,将一个精致的纸包递了上来。
  “多谢了,张大人。”董仲舒受宠若惊。
  “董老先生,张汤平生问案,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张汤随即进入主题,话却说得诚诚恳恳。
  “张大人,也有您审不了的案子?”董仲舒表面上大为惊讶,实则好好地恭维了张汤一句。
  “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张三的老爹张二与李四的父亲李五为了争地界子,发生了口角。李五拿刀来刺张二。这时张三急忙拿着棍子来挡,两下一片混战。张三想将李五赶走,一横棍子就扫了过去。没想到那李五早有提防,一跳而起,躲了过去。可张二却没有防备啊,没想到他儿子的一棍,正打到自己身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三急忙上前,一看,完了,自己的老爹没气了!李四和李五两个也不争地界了,当时就把张三拿住,送到官府。按我大汉之律,作为人子,殴打其父,便要袅首示众。可这个张三是为了解救父亲,不小心打死了父亲。要是杀了他,不是冤枉吗?”
  公孙遂和董仲舒都惊讶了进来,原来张汤的心目之中,也有“冤枉”二字!公孙遂并没说话,他要看看一向讲究仁孝的董仲舒如何发言。
  董仲舒笑了一笑。“张大人,这个简单。《春秋》上有一件事情:许止的父亲病了,许止为老父亲抓药。没想到许老爷子吃了药便死了。当时人就说了,许止毒杀了父亲!可是孔夫子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许止的心是好的,也许用错了药,他是无罪的。你说的那个张三,也是同一个道理。倒是那个李四,为什么他的老爹李五持刀刺人,他不去阻止呢?应该将他法办才对!”
  张汤笑了。“董老先生,在下没有说清楚,那李四早已病死,所以才轮到他老爹李五去和人争地界子。在下当时一怒,便将李五和张三全部拘下了。既然有《春秋》孔子之义,又有老夫子之言,在下回到长安,便把他们统统放了。”
  公孙遂和董仲舒心想,谁知你张汤说得是真是假?如果李四果有老爹,也应叫李三,不能叫李五呀!两个正在琢磨,张汤却又说话了。
  “董老先生,皇上到郊庙里头祭天,可是,不知道用多大的牛为好。是用巨大的牛呢,还是用小牛?是用红毛的牛呢,还是用白毛的牛?皇上也吃不准,所以让在下来向您请教。”
  董仲舒听了这话,便打开了话匣子。“张大人,这种事情,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王制》中说:祭天地的牛,要大而纯色;祭宗庙的牛,腿有一把粗就行了;而其它祭祀,用尺把高的小牛就行。可是天子祭天之牛,一定是最大最壮的牛,而且颜色要纯,不能有一根杂毛,否则,便是对上天的不忠,上天就会发怒。《春秋》中说:”鲁祭周公,用白牡。‘白牡是什么?是纯白色的公牛!鲁人祭周公尚且用白牡,当今天子要祭天,岂能等同儿戏?一定要用纯白纯白的牛,一根杂毛也不能有!“
  张汤看了看满头银发的董仲舒,心里露出了十足的不屑。什么纯白纯白的牛,一根杂毛也没有,要是皇上在此,说不定要用你这把老骨头来祭天呢!心里这么想,可他的嘴里却依然谦恭地说:“老先生:皇上在祭宗庙的时候,按照礼法,当用凫来作祭品。可有人却用鹜来代替。老先生您说,这凫和鹜,是一回事么?”
  “不行,坚决不行!凫者,野鸭也;鹜者,家鸭也。家鸡不如野鸡香,这句话,连我老夫子都知道!这就是说,家养的鸭子,肯定味道没有野鸭子好吃!祭祀宗庙,怎么能以凫代鹜呢?《论语》中有篇《雍也》记载,孔子看到喝酒用的觚,和商周时代的觚的样子不一样了,便大发感慨:”觚不觚,觚哉!觚哉!‘喝酒的觚尚且如此,祭祀用的凫与鹜,怎么可以随便顶替呢?呜呼!老夫如在朝中,便要大声疾呼:“凫不鹜,鹜不凫,凫哉!凫哉!’”
  这几句话像绕口令似的,他那老嘴豁牙,早已说得呜噜呜噜凫鹜不清。可张汤和公孙遂两个却听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董仲舒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张大人,请您转告皇上,决不能以鹜代凫,以鹜代凫,鹜凫不分,便是凫鹜不清,那样一来,遗患无穷啊!”
  张汤随便说起来凫鹜二字,没想到引来老夫子的一番感慨,弄得张汤和公孙遂两个,也分不清什么凫鹜,什么鹜凫,两个人全然一头雾水,究竟董仲舒说的是凫对,还是鹜对,一时谁都难以分辨。好在这下子把大家的感情拉近了,就连张汤过去连说三次非杀董仲舒不可的事,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董老先生,张汤不才,想向先生请教,张汤平生执法过严,缺少恕道,如何才能补上这些遗憾呢?”张汤这才露出真的用意,言辞确实恳切了起来。
  董老夫子反应甚快,他根本就没有怪罪张汤的意思,反而像在为一个老朋友开脱:“张大人,执法之时,怎么能去想恕道?如心中一直想着恕道,孔夫子还怎么去杀少正卯呢?圣人讲恕,也只有在其穷困潦倒、厄于陈蔡、困于园林、需仰人鼻息之时才讲。那是因为此时他最需要别人的宽恕!一旦治国安邦,首要的是天下大治,恕字怎可使用?木恕土,木不能生;火恕水,火便要自灭了!”
  张汤万万没有想到,董老夫子原来是自己的知音。就连公孙遂也吃惊,董老夫子的五行学说,果然处处都能用上!
  “董老先生,张汤一生忠于圣君,晚来觉得手段已不够用。请问老先生,如何才可使皇上对张汤更加信任呢?”见到话很投机,张汤便将来意说明。
  这回董仲舒没有回答。大家都知道,这话题太难了。连你张汤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皇上更喜欢,这天下的人,还有谁能再说出经验来?公孙遂心想,张汤啊张汤,你要这么问,老夫子可要损你几句了!
  他哪里知道,董仲舒毕竟是董仲舒!只见他想了半天,长叹一声,然后说道:“天意难测啊!我董仲舒研究公羊学,再加上五行学说,自以为此生足以振兴儒学,没想到百家仍在,儒生命蹇,自己还两番被皇上黜免,差点送了老命。张大人,你能在朝中风云地二十多年,非大智大勇者不能作为啊!”
  不仅张汤觉得甚为自在,就连公孙遂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许多人都说我公孙遂有个圆滑的脑袋,没想到比起董老夫子来,这脑袋简直是个石头坯子,还要打磨十年!
  张汤心想,我来这儿的目的,一事想散散心,二是想探探皇上的用意,看看到底他起用董仲舒是何用意;三来是让人把这件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让他知道我张汤还是要求进步的,还是可以改造、可以利用的!就是董仲舒不见,我也会大有收获,没料到董老夫子对我如此高价评估!张汤啊张汤,你的自信跑到哪儿去了?你的逢凶化吉的本领又到哪儿去了?
  董仲舒见张汤不再发问,便又将自己压于胸中多年的话儿全都讲了出来。“张大人,公孙大人!老朽以为,正因天意难测,所经测出来才有意思。老夫不敏,测了两次,一次测得皇上志得意满,没想到有仄立之人,从中作梗;另一次测得龙颜大怒,差点砍了我董某人的脑袋。可是,董某觉得此中乐趣无穷,董某人没有死心!遗憾啊,遗憾!遗憾的是老朽此生与人相冲,不能接近皇上。不然,我也能体会到皇上的细微之处。要测天意,就要知道天的习性,天的隐私。比如说,皇上为什么喜欢李广,不喜欢李蔡?广者,大也;蔡者,与菜相通,皇上最喜欢食肉,当然不喜欢菜了!而一个‘广’字,与‘彻’字正好配,广而彻底,便是皇上的心愿。老朽今天说得痛快,也就直呼皇上的名字了。要是我将来说话还管用,我就建议皇上,不许别人说那个‘彻’字,用那个‘彻’字,那个字只能让皇上专用!《春秋》中说:为子为臣,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而今什么讳都没有了,还有的人居然与皇上称兄道弟,简直是无法无天!张大人,你是执法的,可是你却不知礼。讳者,天下大礼;护此大礼,方是天下大法!前人都是这么做的!据《左传》记载:齐桓公六年,‘周人以讳事神’。对此之事,历来儒师都解释为:君父之名,非臣子所能斥责的。老朽考证过,自殷商时代以前,尚没有忌讳之法。讳言君名,启于周朝。如今皇上之名,没有忌讳,孺子竖人,皆能称呼,何谓千古一帝?礼缺大焉,礼缺大焉!唉!这些,只有让将来儒者的徒子徒孙们去做,只有等待将来那些更知道皇家威严的皇帝去完成了!”
  张汤和公孙遂听了,觉得董老夫子的话挺有道理。皇上封董老夫子为子虚乌有的胶西王相国,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吗?皇上比谁都会做文字游戏,这可能是东方朔那个文字游戏大王教的。董仲舒说的与人相冲,不就是东方朔吗?可是,董仲舒面对东方朔都无可奈何,何况张汤公孙遂之流呢?
  突然,一阵“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张汤与公孙遂抬头一看,老夫子睡着了。是啊,八十多岁的人了,吃了那么多年的青菜,能活到这个份上已是奇迹,今天又说了那么多精辟的道理!张汤和公孙遂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济南府的菜园子。
  远在长安的汉武帝,接到杜周赵禹的报告,说张汤没能找到李蔡,便远去齐国找董仲舒求学去了,果然心头一惊。他带着霍子侯等人去了一趟金马门,对东方朔笑着说:“东方爱卿,张汤快到了五十岁了,还是个不耻下问的人呢!”
  东方朔看了武帝一眼,没有当时回话。他觉得,武帝对张汤还是有所钟爱的。于是他冷冷地说:“皇上,臣知道您的用意。臣知道,杨得意曾经养过一条恶狗,这条狗不仅咬别的狗,还咬过杨得意一口呢!”
  武帝听到了杨得意和狗的事,心中又翻起波澜。是的,杨得意也让这条恶狗给咬死了。谁敢保证恶狗疯了,不咬主人呢?可是,朕要看这条狗到底疯了没有。想到这儿,他觉得特别没劲,于是不再搭理东方朔,转过身了来,和珠儿一块玩起了掷骰子、比谁点大的游戏。
  (五)
  钟粹宫中,身影迷离。
  大行令张骞神情恍惚,鬼使神差地,又转到了钟粹宫中。自从上次卫长公主唱出他和卫子夫年轻时唱的歌,卫皇后昏倒于地之后,他的心就象迷失了方向。虽然宫中来报,说经胡太医救治后,皇后已经转危为安,可他还是一心想见卫子夫!
  是那首歌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东西?还是那对孔雀需要他的照看?张骞说不清楚。那天他向皇后述说孔雀的故事时,一开口便说出了魇宾国王送自己两件礼物的事。幸亏子夫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然,要是她逼着自己说出另外一件礼物是什么,自己还真的不好回答呢!
  就在他身后不远,却有一个人如影如现,远远地跟着。那人不是别人,便是可在宫中随意走动的阉官李延年。
  说来也巧,卫子夫身体恢复后,便去东宫看太子身边的史良娣。这两个小人儿,十六七岁便要生孩子,直是让人又喜又惊。从东宫回来,她刚到前殿坐下,张骞便走了进来。
  卫子夫镇静一下,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去。
  张骞痴痴地走到皇后跟前,给她跪了下来。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卫子夫的怜爱和内疚。他有满腹的话儿想对子夫诉说,但却又无法开口,唯一的办法只能给子夫下跪。他想通过这一举动,来赎回自己有负于那首《上邪》之歌的罪过,赎回自己二十五年前没能与她同到长安之过,来表达心中对子夫的复杂感情,也请皇后饶恕他上次拜见时,最后因长公主而造成的冲撞之过。
  看着张骞那副神痴口呆,两眼茫然,却怀有一丝痴望的样子,卫子夫也很难受。他那沙哑的声音再度飘起:“张大人,皇上已经回到长安。我这儿是是非之地,你还是不要来吧。”
  一听到卫子夫的哑声,张骞心中犹如刀绞。他点点头,轻轻地叫了一声:“皇后……”渐渐抬起头,双眼怔怔地望着卫子夫,泪水禁不住地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有些失控地泣语道:“子夫!只要我来到宫中,我就止不住自己的双脚……”
  这时,李延年在门外露出半个贼脑袋。
  卫子夫哪里想到会有人偷听偷窥?她看着张骞花白的头发在抽泣声中不停地颤抖,想到这个坚强不屈的汉子二十多年的磨难,又回想起她的骞哥当年对她的种种宠爱,不知不觉中,卫子夫的两眼开始湿润起来,泛出了一丝温柔:“张骞,骞哥,我们都已老了……”
  张骞的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他也动情地说:“子夫,我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在祈求上天,保佑你平安幸福,可你现在却是这副模样,我心痛啊……”说到这儿,张骞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卫子夫终于情不自禁地从座椅上走了下来,她走到张骞跟前,伸出双手扶起他,动情地用袖口帮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张骞百感交激,恍若身在梦中。二十五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近地接近过他的心上人,而此刻,他却能看到子夫眼中的泪水,能闻到子夫身上的气味,他顿时觉得,为了这一刻,他可以用一生来交换!……太阳没有了,大地没有了,皇室威严没有了,功名利禄也没有了,在他的面前只有子夫的双眼,子夫的深情……他毫不迟疑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卫子夫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就像二十五的前那场大雨,他们两个躲在一个山洞里,他年轻而有力的手,也是这样难以控制地将她的手紧紧地搂在胸前……“
  卫子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一下子扑进了张骞的怀里,轻轻地奇迹般地发出了一声不再沙哑的柔音:“骞哥,你……”
  张骞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卫子夫。“子夫……子夫……”
  门外的李延年再次伸出脑袋,看到此景,真是大喜过望。不过他没注意脚下,只觉得右腿一滑,跌倒在台阶下边。
  卫子夫和张骞听到声音,都大吃一惊,二人如被电击一般,急忙分开!
  这时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卫子夫和张骞都向外看,想知道个究竟;可两个毕竟心慌,都没迈开步子来。
  李延年当然更是做贼心虚,他心中一急,拔腿便逃。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霍光。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惊异地看了看李延年逃去的身影。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去追赶李延年,因为李延年是太监,可以在宫中自由走动的。他更担心的是宫中,因为他知道,张骞来到皇后宫中,已有多时。
  霍光急急忙忙地赶进宫中。
  卫子夫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骞再度跪在一旁。
  霍光跪下施礼:“奉车都尉霍光,拜见皇后娘娘。”
  卫子夫渐渐地平静下来。“霍光,有事么?”
  霍光应道:“是。霍光有事与大行令商议。”
  卫子夫转向张骞说:“大行令,我这里的事,以后全由霍光来操办。你就管管其它宫中的事吧。”
  张骞竦然而起,匍地再跪一下,应道:“臣谢皇后懿旨。”
  钟粹宫外,霍光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张骞,看着这位一直令他敬仰的男子。可此时霍光的眼中,多少带有一些责备。
  张骞从霍光的眼中明白了一切。霍光与卫青、霍去病是最近的,霍光知道自己和皇后早年的那段恋情。想到这儿,张骞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霍都尉,刚才就你一个人么?”
  霍光却说:“张大人,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李延年在我到来时,慌里慌张地逃走了。”
  张骞大惊:“李延年?李夫人已死,谁还在留用他?
  霍光毫不迟疑地说:“张汤。”
  “张汤?”
  霍光平静地说:“张大人,张汤是那种无孔不入的东西!如今他知道皇上不再宠信他了,他便利用李延年这种小人为他寻找机会,想达到让皇上重新信任他的目的。张大人,今天的事情于你一己之情是小,可如果陷皇后于不义,就会牵连卫大将军和万人注目的太子啊!”
  张骞悔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咳!我张骞太……”
  (六)
  金马门内,掌灯时分。
  烛光之下,东方朔正与珠儿在一块儿掷骰子。珠儿已经赢了一回,东方朔也扳回来一次,现在珠儿又将两个骰子一块掷。
  一个骰子停了下来,上面定在四上,珠儿的脸上有些失望;另一个骰子转了半天,珠儿便把希望寄托在它的上面,大叫:“六、六、六!”
  骰子停了,果然上面是六个黑点。珠儿高兴地跳了起来。
  东方朔拿过那两个骰子,用指头一拧,骰子转得飞快,显然比珠儿的手法要高明一些。珠儿有点不服气,大叫:“停、停、停在一上!”
  没想到第一个停下的骰子上面,出现的同样是六个点。
  东方朔得意地看了珠儿一眼,珠儿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她寄希望于另一个,于是又大叫起来:“一、二、一!”
  那个骰子转来转去,一会儿是六,一会儿是一,最后歪歪倒倒,居然将那三个斜着的星星,摆在了最上边。珠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她拿过一颗青青的梅子,塞到东方朔的口中。东方朔伸出手来一抹嘴巴,便把青梅抹到了手中。
  珠儿早有准备,一把捉住东方朔的手:“不行,爹!你输了,就得吃青梅!”
  东方朔求饶说:“好女儿,饶了爹吧,再吃,爹的牙都软啦!”
  珠儿将他的手掰开,还是将青梅塞进东方朔嘴里:“就这一颗就不玩啦,省得你老输!”
  东方朔叫了起来:“什么?我老输?我是怕你被青梅酸得哭鼻子,让着你的!”
  珠儿不服气:“哼!我才不会输呢!今儿个我还赢了皇上几回呢!”
  东方朔吃惊地说:“什么?你把这小骰子带到皇上那儿去啦?”
  “是啊!自从皇上那天在这儿和我玩,没能赢我之后,他就上瘾了!他今天专门让我带上了这个,与他玩的。”
  “皇上他喜欢玩这个?”
  “可不是嘛!爹,皇上他和我趴在地上玩,被我赢了两回,我还把他当马骑哪,骑了两次!”
  东方朔气得鼻子冒烟:“好你个大胆的珠儿,你怎么敢和皇上玩小孩子过家家?”
  这边父女两个正在争论,没想到那边武帝带着乐成侯丁义走了进来。
  武帝的脚刚一进门,便问道:“是谁背地里说朕的坏话啊?”
  珠儿的大眼睛闪动了几下,高兴地说:“皇上?皇上来了!皇上,是我,是珠儿在说皇上的——好——话!”
  “什么?说朕和你一块儿玩小孩子过家家,还是好话?”
  珠儿调皮地问道:“皇上!珠儿想问您,您今年多大啦!”
  武帝瞪了他一眼:“你问朕?小丫头,朕都快往五十上爬啦”
  珠儿笑了起来:“皇上!你最喜欢别人叫你万岁,是不是?”
  “是啊,那又怎么样?”
  “皇上能活一万岁,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不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吗?”
  武帝听到这儿,不禁哑然失笑:“哈哈哈哈!珠儿,你不愧是东方朔的女儿!东方兄长,让珠儿给我做女儿,行不行啊!”
  东方朔见武帝如此疼爱珠儿,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但他关心的还是皇上夜访是何意图。“皇上,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武帝笑道:“东方爱卿,朕想和你一起到乐成侯家里去看看。”
  东方朔问:“张汤回来了?”
  武帝笑了一下:“嗯,他到济南郡拜见了大儒,便回到长安,还没来见朕呢!”
  东方朔话锋一转:“皇上,这么黑的天,就咱们俩这五十上下的身子骨,还要一道去爬梯子?”
  武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真健忘!珠儿刚刚才说,朕只能算个小孩。你这老不死的神仙,现在至多还是个婴儿!怕什么?快走!”
  东方朔笑着摇摇头:“好吧,皇上,臣就跟您去爬一回!”
  珠儿在一旁跳了起来:“皇上!要爬梯子?珠儿也要去!”
  武帝摇摇头:“呃!这个梯子,可不是你能爬的!”
  珠儿一听可不高兴了,便一手拉着皇上,一手拉着东方朔,大声撒娇起来:“不嘛,皇上,爹,我就要去嘛!”
  东方朔对着里屋喊道:“阿绣,阿绣!快把珠儿带走!”
  阿绣笑着走出来,将珠儿硬拖进了里屋。
  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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