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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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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知道,他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了,错过这个好时候,机会便成了烩鸡!管他东方朔在不在这里,他急忙磕头道:“好吧,臣说!皇上,大行令张骞,他和皇后在钟粹宫内来往密切,关系非同一般!”
武帝大吃一惊:“什么?张汤!你胡说八道!”
张汤浑身哆嗦起来:“皇上,臣有几个脑袋,胆敢妄议这种事?可几天前,是李延年亲眼看见张骞他对皇后有非礼行为!”
东方朔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果然出现了。他心里想,皇上啊皇上,你任性胡来,果然又要罪及无辜!可事已至此,就必须沉着应付!
武帝此时六神无主,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了!
东方朔见皇上这个样子,自己便走上前来,提起李延年的脖领子:“李延年,你这个小人,你想陷皇后于不忠不义吗?”
李延年却大叫起来:“皇上!不是奴才一个人所见,霍光当时也在场的!”
武帝大怒,高声叫道:“传霍光!”
然后他一转身,回到甘泉宫内。
甘泉宫内,武帝怒气冲冲地坐着,东方朔站在一边,而张汤、李延年则跪在地下。
沉默,好一阵子沉默。直到霍光匆匆地进来,也给皇上跪下。沉默才被武帝打破。“霍光,李延年说他几天前,在钟粹宫看到张骞对皇后不轨,并说你也在场。果真如此吗?”
霍光非常平静地说:“皇上,臣当时看到李延年鬼鬼祟祟,惊慌失措。臣一到来,他便落荒而逃。”
武帝接着问:“那张骞呢?朕问你张骞和皇后──”
霍光却说:“皇上,臣看到皇后端坐宫中,张骞远远地跪着,恭听皇后懿旨。”
李延年大叫起来:“不!霍光!你要说实话!”
霍光并不与他争辩,却慢慢地说道:“皇上,臣说的句句是实。臣还有一个实情,要向皇上禀告。”
武帝不解地问:“还有什么实情?”
霍光沉痛地说:“皇上,臣今天早上去找张骞大人,发现张大人已经……”
东方朔站了起来。
武帝也是一惊:“已经怎么样?”
霍光叹一口气:“皇上,张骞大人已经服毒亡故。”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啊?”
武帝“嚯”地站了起来,走向霍光,追问霍光:“谁在张骞那里料理后事?”
霍光说:“卫青大人。皇上,卫大将军也是刚到张骞府上,他已悲痛得难以自制了!”
武帝怒而起身,走向李延年。李延年颤抖着说:“皇上!张骞他一定是畏罪自杀……”
武帝并不说话,他把两眼紧紧地盯着李延年,然后又盯向张汤,继而转向霍光。他觉得他们都不像凶手,凶手好像是另一个人,是他刘彻自己!是他自己杀了张骞!刘彻啊,刘彻,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一个对你赤胆忠心,凿空西域,身陷敌营多年的人,一个一心要为你拓展疆土,甚至要打通身毒的人,该让他在你的大行令之位上仰药自尽么?
东方朔的心中也已明白,张骞的死,既让人捉摸不透,又让他心中了如明镜!可他恨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朝三暮四,游移不定的李延年!他受了张汤的指使,要给张汤再度立功提供铺垫?还是想为李夫人的儿子,已经被皇上封为昌邑王那个皇子扫平道路?反正这个延年,生来便是个妖孽!想到这儿,东方朔走上前来,对准李延年就是一巴掌,打得他金星直冒,瘫倒在地。东方朔的口中叫道:“走狗!都是你胡说八道造成的!张骞大人是被你害死的!”
武帝此刻早是悔恨交加,手脚哆嗦,他觉得自己这回不仅无颜再见女儿,也无颜再去见卫子夫了。他怒拍桌子,大声叫道:“来人!”
霍子侯等太监跑了进来,见到此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武帝怒而再叫:“侍卫兵!”
几名侍卫闻声而动:“有!”
武帝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延年:“把这个满嘴喷粪的混账东西,给我拉出去砍了!”
侍卫们对李延年早就恨得牙根痒痒,连声应道:“是!是!”说完,几个人提起已经瘫痪了的李延年往外走,李延年的嘴里还在叫喊:“张大人!救救我吧!”
张汤此时才从噩梦中醒来,不知所措地叫道:“皇上!”
武帝以为他要为李延年说情,便怒道:“你有什么说的?”
(三)
张汤哪还顾得上那臭乐师的狗命?他要给自己找条生路!他吞吞吐吐地吹捧起武帝来:“皇上,臣深知皇上是千古一帝,臣过去做的太多,说的太少。前些日子,臣到济南,向董老夫子请教之后,深受启发,便想得一计,想献给皇上。”
武帝心绪已乱,本来以为张汤肯定又在瞎扯蛋,便想转身离开,但一听说是董老夫子的话,脚步又停了下来。
张汤见状,好像茫茫大海中还有一根稻草在他的身边盘旋,便急忙进言道:“皇上!臣以为,皇上实为千古一帝,可是天下对皇上的尊重,远远不够。尤其是名讳未立,夫子所言,‘礼缺大焉’!臣以为,凡是牵涉皇上名讳的,牵涉我汉家高祖以来,所有帝王名字、谥号的文字,都要立法,写理汉律,除了皇家,谁也不得使用!这样才显得皇上圣恩如天,人鬼共仰啊!”
本来心情已很沉痛的东方朔,听了此话,觉得更是可气可恼。你去董仲舒那里,搞了半天,就学来这一招狗屁主意?什么“礼缺大焉?”还不是要我大汉再遭一次文字之害么?他看了看焦躁不安的武帝,又看了看心怀鬼胎的张汤,便带着对张骞之死的沉痛,喟然长叹:“哎!张骞兄弟!你去了,也是一种解脱啊!不然的话,皇上要是定下名讳,你还怎么出使西域?我大汉高祖名讳是‘邦’,你出使西域时便不能再称礼仪之‘邦’唠!孝文皇帝名讳刘‘恒’,你更不能说我汉家江山永‘恒’唠!孝景皇帝名讳是‘启’,你再要以我大汉礼仪‘启迪番邦’,就只能说是‘开’迪番‘土’唠!将来东方朔也不能像你一样,对皇上‘彻’底进忠,只能是‘通’底进忠唠!皇上,张汤和董老夫子的主意不错啊,他们劝您连先皇谥号也给讳了,那我大汉以后的‘高恩惠德’、‘文景之治’、‘文武之道’可就全没唠!张骞兄弟,你走先了,再也没有这些烦恼唠!”
武帝本来还觉得张汤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经东方朔这么一唠叼,才悟出后果大大不妙。尤其是那一个又一个低沉的“唠”字,像重重的大锤,砸到他的心上!张汤可以没有,可我大汉的高恩惠德、文景之治、文武之道,岂能没有?礼仪之邦、江山永恒、启迪番邦,彻底进忠,岂可不要?这样一来,我的子子孙孙,还敢再用好听的字来命名么?只能像朕小时候的名字一样,叫‘彘’,叫猪,叫狗,叫王八蛋,叫狗屎!他娘的混蛋!老子不是蠢猪,会上你们的当!你董仲舒和张汤才是猪,是狗,是王八蛋,是狗屎呢!想到这儿,再想到张骞无辜而死,再想到卫子夫将是一个什么样惨像,他不由得怒气冲天,他真想将眼前这个张汤,和李延年一道,拉出去,也一刀砍了!
张汤眼见到自己费了很大力气,从济南捞来的一根救命稻草,转眼间被东方朔说成了鬼绳,便知后果不妙。再看看武帝那愈来愈涨的脸色,他便直想晕厥过去!可张汤毕竟是张汤,他使劲地砸了砸自己那个发了昏的圆脑袋,分辩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董老夫子他说,《春秋》上便讲了,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讳言皇上之名,自周朝便开始了,秦始皇时更是诏命天下,确立制度。臣虽不敏,听了董老夫子之言,方知天下之事,先有礼而后有法。有此大礼,方有大法!皇上,您就听臣冒死一言吧,这可是当世大儒与当世大法首次连袂,为您献策啊!皇上,请您三思啊!”说到这儿,张汤又跪了下去。
武帝本来有一腔无名火,一肚子难言恨,此际倒觉得张汤所说的董仲舒的话,不无道理。自己不是要成千古一帝么?何不接纳这个计策呢?他迟疑了起来。
东方朔却在一旁大叫:“皇上!张汤一生恨死儒者,此时却要拜董仲舒为师,其诈之大,显而易见!皇上,他说这个‘讳’字,起自周朝,那是胡说八道!皇上,您还记得《诗经》么?《诗经》之《颂》,大都是周朝祭祀祖宗郊庙时的歌,有两首诗据说是周王自己写的。一首为《雝》,诗云:”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皇上,这’克昌厥后‘四字,不就是周文王姬昌的名字么?还有《噫嘻》一诗:“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其中‘骏发尔私’中的‘发’字,不就是周武王姬发的名字么?如果周人有避君王之讳一说,文王武王的名字还能在郊庙祭祀之中直呼么?皇上!那董仲舒之言,有时也是信口开河!据臣所知,《老子》有言:”天下多避忌而民弥贫‘,就是说,天下的避讳愈多,老百姓的苦难就愈多!什么人的忌讳最多?秦始皇之时最多!秦始皇的老爹庄襄王名为’羸楚‘,天下的人凡叫’楚‘者,都要改为’荆‘字;结果怎样?’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哇!我朝文士眼光独到者,无过贾谊之右。而贾谊最有名的文章,便是《过秦论》,这篇文章指出了秦朝灭亡的许多过失,臣至今不能忘记!贾谊说:“秦俗多忌讳之禁’,至使天下之人不敢说真话,这也是秦朝被汉取代的原因之一。皇上,您问问这些,董仲舒给张汤讲过吗?”
武帝一听东方朔这一番话,将周朝礼仪,秦朝过失,贾谊高见,全都说了出来,凿凿有据,不容推翻。他便看了张汤一眼,怒而问道:“张汤,你说,董仲舒怎么没给你讲这些?”
张汤早被东方朔的引经据典,说得浑身发抖,他心里直恨董仲舒,你这老不死董老朽,你这个只配用土疙瘩擦屁股的东西,原来你是想让我送死!如果我要是活在秦朝,肯定会把你们这些儒者,连同你们的妻儿老小,学生弟子,七姑八大姨,表侄小舅子,统统埋到垃圾坑里!张汤啊张汤,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平生以法起家,还是说说你在法律上的成就罢!也许皇上会因此而回心转意!想到这儿,张汤便将头在地上死磕,边磕边喊道:“皇上!臣不知董仲舒那老不死的话是真是假,臣以为您会喜欢,才说这些的!罪臣无话可说,罪臣只想让皇上知道,如今我大汉之律,已达三百五十多章,大辟之罪四百多条,共有一千零八十多事;单是死罪一条的细律条文,便有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多条,这些都是罪臣一生的心血,如果没有罪臣,谁来为您执法啊!”
武帝一听这些,还真愣了。是啊,从执法这一点来说,张汤功劳之高,无人能比啊!杀了他,到哪儿去找这么个人才?
“皇上!”东方朔在一旁又叫了起来。“皇上,您听见没有,张汤他自己说,‘单是死罪一条的细律条文,便有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多条’,老百姓要想活着,真是不容易啊!这比秦始皇时候,真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皇上,您再想想,我汉家高祖入关时。是拿什么取得民心的?高祖西入长安,与天下民众‘约法三章’:只是‘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十个字啊!与这十个字相比,张汤的律令汗牛充栋,盈窗积案。可是无辜冤魂,也是积于草野,遍于山丘哇!”
还没等武帝说话,张汤便转过头来,跪倒在东方朔的面前,又是一阵死磕:“东方大人,东方爷爷,东方祖宗!小人张汤多有对不起东方大人之处,您大人不见小人怪,饶过小人一码,小人今后就是做牛做马,做您的驴子,决不会乱走一步,决没有一句怨言!”
东方朔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怒目圆睁地叫道:“张汤!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东方朔还记着那些皮毛小事吗?从良心上说,我东方朔不想杀你,舍不得杀你。可你也想想,十几万被你滥杀和送到边关而屈死的无辜者,他们的冤仇,何人给报?还有那颜异,他因你炮制的‘腹诽之罪’而死,他的冤魂至今还有长安街头徘徊!还有杨得意,一个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好人,不是被你刺死了么?还有张骞,不是你的盯梢威逼,他会饮鸠而死么?你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大错特错了!如果皇上让我结果你的性命,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我的剑来!”说到这儿,他果然将身后又一把利剑拔了出来。
武帝听了东方朔的一席话,尤其是想到了颜异之死,杨得意之死,还有那个自己也参与谋害的张骞之死,他简直觉得痛不欲生,无地自容!他真想让东方朔用剑,一下子挑了张汤。可他还是有些恻隐。他看了看张汤一眼,直着嗓门吼道道:“你给我滚!滚回家里呆着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汤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大殿。
东方朔非常激动,也非常悲伤地说:“皇上,臣要去张骞大人府上……”
武帝不等东方朔说完,便将他一把拉住,乞求似地说道:“东方爱卿,你等一等!”
东方朔只好停下。
武帝先对霍光说:“霍光,你去对卫青说,朕对不起张骞!你再通知公孙丞相,要他按王侯之礼厚葬张骞!”
霍光唯唯诺诺:“臣遵旨。”说完起身要走。
武帝又伸出手来,将霍光拦住。“慢!——还有,你设法告诉皇后,说西域事情紧急,张骞又被朕派了出去。大行令之职,现在由你代理。”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威严地对所有人说:“谁要敢对皇后说出真情,朕就将他立斩不饶!”
霍子侯和所有的太监,一个个地跪在地上,磕头称是。
武帝转过身来,对东方朔说:“东方爱卿,迅速告知朱买臣、王朝、边通和众位大臣,朕这就到未央宫上朝,听他们三位长史的面奏!”
东方朔带着一颗颤抖着的心,叫道:“臣遵旨!”
(四)
张骞安祥地躺在一个硬榻上,他的匈奴妻子和两个孩子在一边痛哭不已。
公孙贺和卫青站在张骞身边,看着太医验尸,心情十分悲伤。尤其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卫青,此时看上去面色憔悴,白发萧然,和六十多岁的公孙贺比起来,好像是同龄之人。
胡太医检查了一会,站起身来向二位说道:“丞相,大将军,张骞大人是服药而亡。”
卫青问道:“胡太医,是什么药?”
胡太医摇摇头:“此药不是来自宫庭,也非我大汉所产。”
公孙贺问张骞的夫人道:“夫人,这几天,张骞大人和谁在一起?”
张骞的夫人汉语还不纯正,带着异族人的腔调说:“除了霍光大人,他和谁都没有来往。”
卫青大惊:“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张大人不行了的?”
张骞夫人说:“昨天晚上,他独自一人,饮酒到深夜,今天早上,他就再没睁开眼睛。”说完她便大声痛哭。
卫青的悲伤之泪也涓涌而出。他的脑海里是他和张骞少年时期,两人带着卫子夫在汉中放羊打猎的情景。一次急风暴雨之中,他们走散了,卫青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卫子夫,却见张骞正用手拉着卫子夫,两人面色绯红。卫青当时很是气急,便打了张骞几拳,从此两人便不多来往。后来卫青得知母亲到了长安,在平阳侯家里做事,便带着妹妹进了长安,没想到张骞后来也来到长安,也在皇上面前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他今天以死来告诉我,他根本不看重功名利禄,他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不能与我妹妹相好。是我卫青那几拳头,打断了张骞和子夫的一世情缘!
卫青的泪水,自霍去病死后,便没再流过。此刻,他却一任满腔苦辣酸涩,拥鼻夺目,恣意横流。
公孙贺听过自己的夫人卫少儿讲过卫青、卫子夫和张骞的事,但此刻他只能相劝卫青。“大将军,人死了,痛苦也就没了。你还是自己珍重吧!”
卫青拉起一块白色的单子,慢慢地给张骞盖上,口中喃喃地说:“兄弟,你先走吧,卫青也要随你而去的!”
(五)
久已闲置的未央宫,钟鼓齐鸣,人声鼎沸。
除了正在给张骞治丧的卫青、公孙贺和霍光三人之外,只有张汤一个人没能上朝。群集于此的大臣,看了看文臣武臣内臣外臣都没了头领,只有一个隐居了的东方朔站在皇上身边,个个都是提心吊胆地站着。他们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三声万岁叫毕,大臣们全都肃立四周,没人胆敢斜视一下。
武帝面色铁青,杀气外溢。
东方朔站得离武帝最近,他示意朱买臣快念奏折。
朱买臣终于等到了向往已久的时刻,他跨前一步,慷慨陈辞:“皇上,经臣朱买臣、王朝、边通三位长史一一核实,御史大夫兼廷尉张汤,残害忠良,滥用酷刑,残杀无辜,结党弄权,私养佞臣,贪赃枉法。其恶之大,虽田鼢主父偃,无法望及项背。扬东海之波,难以洗其斑斑劣迹;罄南山之竹,无以书其昭昭罪恶。更有甚者,张汤与罪臣李蔡之子李更,贪治河之款以建私宅,侵先皇陵寝之地以腴其宅……。”
武帝拍案而起:“不用念啦!赵禹何在?”
赵禹的心中带着几分恐惧,也带着几分希冀,急忙走上前来:“臣赵禹听旨。”
武帝怒不可遏地叫道:“赵禹,朕命你现在就到张汤家中,传朕旨意,限其接旨三刻之内,自行裁决!”
赵禹有点哆嗦:“臣遵旨。”他答应完后,转身便去,但他的步子七歪八扭,有些跟不上线。
武帝又喝道:“三位长史!”
朱买臣与王朝边通齐齐跪下:“臣等在。”
武帝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你们说张汤有六条死罪,可最后一条贪赃枉法,你们有证据么?”
朱买臣早以准备好了,此时立即应道:“皇上,李蔡和其子李更,均已死无对证。但李更的画押还在,他招认以次等草包充当救灾物资,以及侵占先皇寝陵之事,原是张汤与那吴陪龙的主意!另外,与张汤沆瀣一气者,有义纵、主父偃等人。义纵死时,南阳宁成的家财,几乎全据己有;主父偃更是家拥黄金数十万两啊!还有,主父偃有遗书在此,向臣等控告张汤贪财无数。臣又查得,近日孝文皇帝陵前的祭奠之钱,为一个叫田信的商人派人所盗,而那田信,原是田鼢家的旧臣,又是张汤的亲信。据他所供,廷尉府每月所购之物,多达十万之钱,张汤全让田信一人办理,其中大部分物品,直接送达张汤家中!”
武帝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盛怒地叫道:“简直是无法无天!田信何在?”
朱买臣说:“皇上,臣已将田信押在庭外。”
武帝一拍案子:“押他进来!”
一个獐头鼠目,很似田鼢的人,被押了进来。
武帝亲自审道:“田信,张汤每月费钱十万,要你为他购物,此事真否?”
田信早被打得遍体鳞伤,再加上身戴重枷,说话时结结巴巴:“皇……皇上!小人都是按张大人的旨意办……办差啊!”
武帝:“你办的是什么差?!”
“皇……皇上!小人按张大人的旨意,多多采……采购张大人喜……喜爱之物……”
武帝早不耐烦了,大叫一声:“将他拉下去,砍了!”
两名大力侍卫,将其驾出。田信早已不能自己站立,硬被拖了出去。
武帝手持御用镇尺,怒击御案,拍得震天价响:“张汤身为廷尉二十余年,朕念其忠,还让他兼任御史。现在连他也贪赃枉法,朕还敢相信谁呢?东方朔!朕命你速带公孙敖和五十名大内侍卫,到张汤家中,查明其是否已经自裁;然后将其家产多少,清查清楚,速速报来!”
东方朔迟疑一下,还是说:“臣遵旨。”
张汤呆在家中,面前大案子上摆放着吴陪龙的尸体。他在那里痴痴傻傻地、安安静静地坐着。
赵禹带着几十名狱卒走了进来。
张汤对此视而不见。
赵禹走到张汤面前,用脚碰了一下吴陪龙的尸体,问道:“张大人,他死了?”
张汤平静地说:“他自裁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罐罐,向赵禹示意了一下。“这是张骞从西域带来的药,是用孔雀之胆炼成的鸠药。他只喝了一点,就没命了。”
赵禹无奈地摇摇头:“张大人,那你也请吧。”
张汤好像早有准备,于是微笑地点了一下头,问道:“皇上让我自裁了?”
赵禹既无同情,也不憎恨,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
张汤圆睁那双智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禹的脸,想从上面发现出一点此话不真的蛛丝马迹来!
赵禹依然在那儿微笑,不动声色地微笑,沉着冷静地微笑,义正辞严地微笑,久旱而逢霓似地微笑,火中取栗似地微笑……
看到赵禹这个样子,张汤突然也大笑起来。他边笑边叫道:“好啊!我张汤终于到了末日。该杀的,被我杀光了,该死的,我全让他们死尽了!皇上!你别忘了,你依靠一个东方朔,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可要他杀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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