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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归尘-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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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日大人来得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家甚是担心。”藤堂高虎悄悄问。
家康面无表情,冷冷答道:“不可能有事。而且,我也绝不允许发生任何事!”有马法印十分吃惊。家康又道:“先进去吧。
“大人赏光,在下深感荣幸。那就小憩之后,再请大人欣赏猿乐。”
“有劳藤堂大人上茶。”法印仍然接待客人,藤堂高虎则另室与家康密谈。
家康耳内听着小鼓和笛子声,还有茶釜中茶水沸腾之声。
“听说使者已经回去了。”高虎边弯腰去看茶釜,边若无其事道,“不过事情远未结束啊。”
家康不答,只是飞快地瞟了高虎一眼,坐下。
“即使三成已意识到自己的不利,可这次,以主计头为首的武将们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们似也意识到了骚乱的根源在于三成,决不会罢休。唉,三成的疑心忒重了。”
“我不会让他们乱起来。现在不允许发生骚乱。”家康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葬礼尚未举行呢。”
“大人明鉴。细川氏家老松井佐渡也不无担忧,他说,若对这些情况坐视不管,在三成的挑拨下,众人定会对前田不利。”
“不错。”
“细川越中守似已行动起来。个中定有隐居的细川藤孝在起作用。”说着,高虎把茶捧到家康面前,“也不知前田大纳言会作何反应。他有时真顽固透顶。可即便大纳言稳如泰山,文臣武将仍然相互仇恨……”
也不知家康是否在听,他漫不经心端起茶碗,大声啜起茶水来。
“倘若大纳言和内府能倾心相谈,问题便会迎刃而解……松井等人也这么认为。”家康喝茶时,高虎继续道,他语气沉着平和,“高虎初时也这么认为。若内府和前田大人能携手合作,就再也无人敢觊觎天下了。谁都会乖乖地把爪子藏起来,退避三舍。可世事却变幻莫测,令人难以如愿啊。”说罢,他拿起家康放下的碗,问道:“再来一碗如何?”
“不用了。”
“如今,那些人野心勃勃,企图篡夺天下……”高虎静静擦拭着茶碗,微笑道,“原本前田大人就不喜三成,因此,只要去游说,就可争取过他来。这样一来,大纳言和内府就把三成赶进了死胡同。他若是知难而退,倒无妨;一旦他困兽犹斗……在下甚是担心啊。”
“说的是。”
“此外,除了大纳言和内府,还有另外三位大老。这容易让人产生三成等人占尽优势的错觉。”
家康露出一丝苦笑,“藤堂,你不必担心。”
“在下并非担心,只是……”
“我胜券在握。”
“此话怎讲?”
“三成诸人岂是我的对手?我面临的,是如何继承信长公和太阁的遗志,如何努力创建一个太平盛世?此方为至关重要之事。要实现这个愿望,我必须竭力防止大乱发生,仔细弥补缺憾,让那些不明事理之人解得我的苦衷。”
“大人明鉴。”
“但此事却急不得,急则乱。因此,我想托你把我的意思转达给诸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你记住,绝非几个野心勃勃的盗贼就能搅得天下大乱。我们应像神佛一样有宽恕之心,用一片赤诚去打动他们……我想让三成明白我的心意。”家康拍胸笑道,“万一发生变故,我亦不惧。小牧之战,太阁亦未占上风。但一味争斗,却不能开创太平,要使人尽所长。我对此早已成竹在胸,否则何以治天下?何以奢谈太平盛世?是信长公和太阁让我明白了这些道理。”
一直侧耳倾听的高虎抬起眼,不无揶揄道:“这么说,内府也欲让三成尽显所长?”
“正是。”家康使劲点头,“人不能白活一世。我的志向,决不会因为对手而改变。”
“不能白活一世……”高虎念叨了一遍,又笑问道,“确实如此,看来无论如何,也要让三成不白活。”
家康不答,从高虎的笑容里,便知他对自己的话理解得太肤浅。高虎定是以为,家康继续让三成蹦跶,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论如何说教,短时内也无法缩短想法上的差距,说服对方的机缘远未成熟啊——想到这里,家康不再言语。
高虎轻轻向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大人明鉴。看来在下浅薄愚钝得很。眼下,纵容三成或许乃明智之举。”
家康一愣。
“大人您想,此人愈是恣意妄为,诸大名就愈会疏远于他。妙啊,还是留着他更有用。”
家康苦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谈这些。我们要随时准备应对突变,当然,持身自重也甚重要,正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只要心正,便不会鲁莽,亦不会后悔。忍耐便是由此而生,不久便会利于其身。”
正在此时,主人有马法印走了进来。“客人们似等不及了。”法印满脸堆笑,“内府,没什么可担心的。从寒舍到贵府途中,有森右近大夫守卫。傍晚之前,加藤主计头等人也会一起去往贵府。”
家康轻轻闭上眼,觉得又好笑,又可悲。看来,法印也把那些人的行为看成慑于家康威势,唯家康马首是瞻了。依靠这样的人,何能成就大业?要想不辜负神佛恩宠,完成统一大业,须有一颗赤诚之心,时时充满自信。家康心里的对手,便是由天意操纵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三成构祸
阿袖自从被石田三成带到大坂,常常难以成眠。石田府邸在大坂城正门左手,扼淀川而建,抬眼便是雄伟的天守阁,船橹之声不绝于耳。此处不愧是太阁居城,其繁华,博多根本无法比拟。尽管如此,阿袖却无动于衷,在她眼中,这一切与她全然无关。
初时,阿袖还以为三成乃是寂寞难耐,眷恋自己的美貌,才把她带来。对三成这样的人,此举不难理解,正如眷恋母亲乳汁的婴儿,与自己信任的女人亲近,的确可以打开心结……在到达大坂之前,阿袖一直怀有这种想法,她甚至觉得,自己正逐渐成为三成难以割舍的女人。
可是,等到了大坂,三成却完全换了一个人,张口闭口“为了幼主”,常常乘船顺淀川而下。阿袖最近才得知,前田府和淀屋的宅子都在淀川边上。近来,三成一去前田府便常常夜不归宿。阿袖心中疑惑,便询问伺候自己的下人氏家作兵卫,谁知作兵卫笑答道:“大纳言病了。大人是去照看大纳言。”
尽管如此,阿袖还是觉得异常。她虽也听说过前田大纳言乃是已故太阁托孤重臣,可更重要的还应是秀赖公子啊。秀赖公子就在城中,三成难得拜访,反而老往前田府里跑。秀赖虽还有片桐且元和小出秀政二辅臣,可阿袖总觉不妥。而且,三成回来之后,常常一言不发,脸上也不见一丝笑客。
家里总是显得空荡荡的,即使偶尔同床共枕,三成似也忘记了阿袖在旁,独自苦恼着。阿袖因此更是情绪低落,常常夜不能寐。
最近一两日,周围吵吵嚷嚷起来。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些粗鲁武人,守在府邸周围……
这日早晨亦不例外,三成刚洗了一把脸,便准备立刻外出。昨夜似也没睡好,他的眼睑还略微有些红肿。侍童递过面巾来,他也忘了接,看起来甚是异常。阿袖忍无可忍道:“大人,奴婢有几句话要说。”
三成回过头,表情十分可怕,待看到阿袖熠熠生光的双眸,方才轻轻叹了口气,正过身来,“你有何事?”
“奴婢很担心。”阿袖语气坚定,“最近大人身子愈加单薄了。长此以往,必会病倒。尽管您自己顾不上,可您身边的人却担心不已啊”
三成吃惊地睁大眼,露出一丝苦笑,叹了口气,“你误会了。”
“这么说,大人既没生病,也不觉疲劳?”
“你长于烟花巷,怎能明我心?我把你带到大坂来,只是不想把你放在宗室和宗湛身边。劝你不要误以为我垂涎你的美色,多管闲事。”
阿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轻轻笑道:“呵呵,大人不必再装了。一味争强好胜,把别人往坏处去想,正直之人就会把大人看作口是心非、不得不防的小人。”一口气驳完,阿袖暗想,这大概就是他孤独的真正原因吧。“昨晚,大人还说了梦话,难道自己不知吗?”
“梦话?”
“是。在梦里,大人拼命求助,好像在被人追赶。”
阿袖的话深深触动了三成。一瞬间,他的嘴唇变得异常苍白。
“阿袖虽不能完全明白大人内心,但知大人定是身心俱疲。照此下去,铁人亦会生锈……”阿袖慢慢蹭到三成膝前,“大人,求求您,求您抱一抱我这弱女子吧。奴婢若有错,死不足惜,但您若一直这般下去,怎么得了啊?”
三成无言。看得出来,戒心和狼狈变织于一处,让他不能平静。阿袖也沉默不语。她知,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诘问下去,只会招来危险。男人被人识破弱点,往往会失去理智,愤怒反击。
气氛依然沉闷,或许三成是从阿袖的话中受到了启发,正在仔细思量心事。
突然,三成低低笑了起来,听起来似在自嘲。他把手搭在阿袖肩上,道:“看来,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不。陪伴在大人身边这些日子,阿袖一直认为大人是可悲之人。这是阿袖的真心话……”
三成又低笑了一声,“哦,我真是个可悲的人?”
“是。世上并非事事都能如人所愿,这并非人的过错。”
“你是说,众人都在自食恶果?”
“不,阿袖的意思,是人不该性急。一旦急躁起来,常会怨天尤人,将自己置于最可怕的地狱。”阿袖带着几分娇媚。她深知,寻常男子都会为她的娇媚所迷,软下心来。
不料三成却轻轻推开她,“阿袖,你是个能看穿男人内心的女人啊。”
“大人何出此言?”
“莫要慌。若不是你身负重任……”
“重任?”
“三成并非不想讲,也想找个人倾诉苦闷,可是你知吗,阿袖,我若是对谁和盘托出,就必须杀掉此人。你不要多问了。”
但阿袖却淡然道:“可即使大人什么也不告诉阿袖,阿袖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认为我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是。想必大人十分清楚,奴婢是受宗湛之托,来到大人身边的。”
“唔。”
“宗湛和宗室要我打探一事,那便是,大人究竟要和内府握手言和,还是决一死战。”阿袖不动声色,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并且,阿袖已打探清楚,大人决不会和内府言和,战事必定会爆发……因此,阿袖还能走出这里?”
三成目龇欲裂,瞪着阿袖:自己的内心,为何竟被这个女子看得如此清楚?他根本没有和家康妥协的打算,太阁尚在世时,他就已下此决心。因此,回京之后,他已两次策划除掉家康,可都事与愿违。
一次是在秀赖搬到大坂、家康回程之时,三成本想在途中偷袭,可不知家康是否对此早有所察,出城之后,哪里也没去,单是拍马急行。他恐早就计算好了,沿河一带都是三成的势力范围,才用了金蝉脱壳之计。
第二次,便是十九日,以四大老和五奉行名义,遣承兑和生驹亲正申斥家康。照三成的设想,若派人前去申斥,家康定会亲自到大坂,为自己开脱,那便是天赐良机。没想到,家康巧妙地搪塞了过去,不但没有来大坂,反而将了三成一军。
从那之后,三成就夜不能寐了。
正如阿袖所言,三成当然不会单独和家康开战,他深知自己没有那样的实力。因此,他才不断寻觅良机,企图暗中除去家康。只要除掉了家康,他就可以在秀赖和利家的庇护下,借丰臣氏号令天下。但他苦心制造的机会都失去了,只好用最后一招——先煽动利家,然后纠集天下大名,一起剪除家康。但他未想到,承兑和生驹亲正回来后,利家的想法逐渐改变了。若再派人去申斥其他与此事相关之人,别人会如何答复,实在难料。而且,细川忠兴也意外地热心起来,反复游说利家,把利家的斗志渐渐瓦解了。
若与利家反目,三成将以何立足?只有背靠利家这棵大树,他才能成为丰臣氏的顶梁柱;而一旦离开利家的庇护,他就和加藤、福岛等人并无不同,只是一个远离权柄的大名。仅凭江州佐和山二十五万石,他怎能与年赋近三百万石的家康抗衡?这些苦闷搅得三成寝食难安,终让阿袖看了出来。
“你已作好死在此处的打算?”三成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呻吟道,“既如此,我无话可说。希望这些话到此为止,你休要再提!”
阿袖忽然满脸堆笑,摇了摇头,“不,正因奴婢已想透了,才提出来。大人现在身处险境啊。”
“你怎会知道?”
“呵呵,大概是阿袖的一生比大人更不幸的缘故。人都有时来运转之时,也有倒霉透顶之日。时来运转时,运气挡也挡不住;而命运不济时,愈挣扎愈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阿袖大笑道,“大人此前太幸运了,可谓一帆风顺,甚至让人妒嫉。”
“你在胡说什么?”
“奴婢没胡说。人一生,总会有灾祸降临之时。大人,阿袖并非为了活命才这样说。总之,阿袖奉劝大人:最近一两年内,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三成忽将阿袖拥入怀中。阿袖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上。只听她又道:“灾祸当头时,人就该谨慎小心,蛰伏起来,否则便会危及性命。所谓十年劳作两年休,这两年乃是最为关键的休养生息之时。这是在柳町时,大明国五星道人教给奴婢的。”
“五星道人?”
阿袖在三成怀里轻轻点点头,“命理学说,十年之后,无论多么好命之人,也定会有两年霉运降临。如果在这两年里有所活动,恐会遗恨终生。”
“晤。”
“道人还说,明智大人已占卜到了灾星,可他还是恣意妄为,结果只坐了三天天下……太阁大人也是在不当的时候,开始了征朝战。故,他们才会含恨离世。”
听到这里,三成不禁战栗起来。他也听说,战场上有占卜师,甚至还听说,光秀便精于此道。正因如此,听到阿袖刚才的一番话,他心里仿佛被刺进了一把利刃,强笑道:“哈哈哈。这就是你给我的忠告?”
“是。太阁去世那日,对大人而言就是一生中大运到头之时。从那时起,往后数两年,即来年八月之前,大人切切不可轻举妄动。无论如何,您千万要沉住气。您不妨看看内府。”
三成心里狼狈至极。当然,这绝非因为他听信了阿袖的话。蛰伏到来年八月,以静观局势变化,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大人运道不济时,对于内府来说,不定正好是旺年;明智最倒霉的日子,对于年轻时的太阁来说,却是最幸运之时……”
“休要说了,够了!”三成猛地推开阿袖,“你说得太晚了!”
“晚了?”
“为时已晚。内府已把人马都调集到伏见。我接到报告,内府家臣神原康政,已经带兵进发到近江濑田大桥,我从东面上来的人一概被禁止通行。不仅如此,为了养活这些大军,他们甚至已开始在京畿大肆征购、囤积军粮……”
“军队?”
“是。因此,不管前田大纳言态度如何,他也不得不进攻伏见。哈哈哈,不要担心,一旦开战,那些曾经受恩于太阁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加入我的阵营。”
一瞬间,阿袖呆住了。事情居然己发展到这种地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三成拍胸道。
阿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跪伏在地。“请大人见谅,阿袖居然不知死活,拼命阻止大人。请大人即刻出城。如果觉得阿袖累赘,随时可以……”阿袖仿佛视死如归,但她说这话时,脸上浮出丝丝妩媚。
三成点点头,立起身,“今晚我或许不回来了。”
出了门,三成愈加愤怒。阿袖的话,他岂会听从?无论多么自信的人,一生中都会有幸运和倒霉之时,对于三成来说,眼下正是他最不顺之时……如此解说,他的信心势必动摇。
自从去岁八月太阁归天,三成就无一事顺心过。在去博多之前,他还信心十足。但从听到清正和行长的争斗始,他的自信便崩溃了。何止清正,就连浅野幸长、黑田长政等人,也敢对他露骨地表现出反感,这实出他意料。福岛、细川、池田、加藤等人也忘了彼此间的多年交情,渐渐离他而去。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只剩下前田利家还多少给他一些面子。为了不让前田对他撒手不管,三成拼尽力气,去拜访利家时极尽卑躬屈膝,令人不忍目睹。
就在最艰苦之时,阿袖竟不顾身家性命,冷冷地一语道破天机,听来甚是令人心寒。的确,人一生总会有幸与不幸,亦如四季的变迁,但三成现在面临的,却正是严冬。若在严冬蛰伏起来,待来年万物复苏时再播种,结果会如何呢?
三成频频拜谒前田,目的不外乎有二:其一,为了阻止前田和武将们接近。一旦失去利家的支持,三成就根本无立锥之地。更有甚者,三成待在自己府里,随时有性命之忧。武将们正力图离间三成和利家。在他们眼中,三成现在无非是在撺掇利家,欲掌握丰臣氏的权柄。阿袖居然要他静观局势变化,蛰伏至明年八月。在他蛰伏期间,家康定会把诸大名统统笼络至身边……
三成心事重重,乘船进了前田府后的水门。当他踏上卸货用的石子路时,才正了正衣领,长长舒了口气。表面上,他来此是欲探望利家,他还打算以照顾利家的名义,继续住在这里。
“哦,治部大人,蒙您多次来探望,真是辛苦了。”打招呼的是前田家不破大学。他神色慌慌张张,似乎正要赶往某处,“大纳言现正与细川大人谈话。请治部大人稍候。”
一听细川忠兴来了,三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早就知道,忠兴正通过利家长子利长频频游说。由于怕母亲担心,利长也劝利家暂时不要和家康发生纷争。为了阻止利长,三成才尽量不离开利家,一直努力到现在。
三成慌忙绕到大门处。门上的年轻侍卫早就和他熟了。不等通报,他就一个箭步踏上台阶,道:“我仍在候客间候着,客人离去之后,烦替我通报一声,就说三成拜访。”
前田府的气氛似比昨日紧张,或许来访的不只一个细川忠兴。 三成边想边进入与利家卧房只有一廊之隔的候客间。他焦虑万分,坐立难安,不免心口发慌,悸动不已。才离开了一会儿,怎就发生变化了?
“治部大人,稍打搅您一下,不知可否?”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三成不禁一怔,抬起头,只见利家次子利政正在门外与他说话。
“不用客气,快请进。”
“那就打搅了。”利政刚一进来,便不客气地笑道,“看来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治部大人。”
“你是何意?”
“仗是打不起来了。中老们和细川大人,合力把父亲说服了。”
“中老?”
“正是。今日一大早,生驹、中村、堀尾三位中老就来了,再加上加藤、浅野大人,以及我兄长和细川大人,父亲终于有所松动。大家意见一致,父亲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理。”
听到这些,三成闭上了眼,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轻声道:“中老们都去了吗?”
“是。加藤和浅野二位大人还在与家兄密谈。”利政爽朗地笑了,“父亲已决定,先让内府和其他大老及奉行相互交换誓书,见证者便是中老们。恐仅此还会留下隐患,就请内府到大坂参拜,同时,父亲也要赶到伏见,以实现和解……大致便是此意。这都是为了避免无益的战事。”利政有一扫阴霾之感。
三成却根本听不下去,这样一来,他究竟如何是好?他遂大声道:“利政,这太危险了!大纳言要赶赴伏见,这与送死有何区别?”
“哈哈……加藤、浅野、细川将会同行,断然不会让人出手。”利政笑道。
三成还想说些什么,舌头却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利政的话如利刃一样无情地刺来。三位中老前来,想以交换誓书的形式来化解危机,这已让三成深感意外了;更有甚者,加藤、浅野、细川三人居然也随后赶来会谈,或许,中老们乃是在加藤、浅野、细川等人的鼓动下才来的。那样,他三成便成了一个局外人。双方竟已互通往来,真是荒谬透顶!三成喃喃道:“在加藤、浅野、细川的护卫下赶赴伏见城,大纳言就放心了?”
“是。”利政轻轻点点头,“父亲说,只要对幼主的将来有益,即使当场毙命,他也在所不惜。看来父亲已痛下决心了。”
“毛利大人、宇喜多大人和上杉大人也都答应了?”
“估计他们也已听说此事。中老们商量着要各自去拜访大老们,努力得到他们的允许。”
中老们都已回去,去拜访三大老了……三成再也无话可说了。看来,痛下决心的时刻已到!
三成气沉丹田,调整一下吐纳。虽还不能凭此断定,现在乃是情势最坏之时,可是北政所周围的武将们的活动,已完全抹去了他此前的一切努力,他不得不再作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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