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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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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脑热,博得皇帝经常主动来椒风宫。

  这会儿皇帝听了,也没迟疑多久,起了身,一如既往:“朕过去。”临出门前,不忘瞥谢福儿,嘴边似笑非笑:“回去好生反思着,下回朕得考你。”

  谢福儿喏两声,低首尾随皇帝出了清凉殿,见皇帝在收细了的雨帘中背影渐弭,准备回司籍司,走到半道,迎头遇着还没出宫的谢太傅,旁边还站着个内侍。

  宫里私见不合规矩,但谢太傅是老臣,哪儿讨不得个通融。

  内侍使了眼色,站在一边放风,谢太傅道了谢,匆匆将宝贝女儿拉到角落。


  第22章 亲近


  一避开人,谢福儿没眼色,忍不住唠叨:“爹明知道如今的皇帝不爱打仗,您掺合个什么劲儿啊,惹了龙怒,太子是他儿子倒没事,您怎么办?您万一怎么了,我娘怎么办,我弟怎么办?您以后可不要再——”

  谢太傅耳膜被她嗡嗡吵,涨红着脸没出声,突然一吼:“跪下!皇上说得没错,你爹爹家教是不好,太骄纵你,才把你宠得没一丁点眉眼!那样莽撞冲出大殿,知不知道爹爹都给你吓出心下悸了!你那是死罪,死罪啊!”

  谢福儿还是第一次被谢爹爹凶,在家可没见过谢爹爹这么有气概,从来都是轻言细语,这会子被他吓得泪都飚出来了:“爹,现在不能跪您啊,咱们两都是给皇上当差的,内比外大,宫人跪外臣,被人逮着了您得受罚的啊!”

  谢太傅刚才是气急了,哪会真叫她跪,养到这么大,连个指甲都没舍得挨过,看爱女哭得像个花脸小猪,心疼死了,斥道:“叫自己不吃亏的规矩倒是记得清楚!对了,爹听内侍大人说皇上后来把你喊去清凉殿伺候,没再说要罚你吧?”

  没罚,还吃了碗鸡汤呢。谢福儿飙着泪狂摇头。

  谢太傅宽了心,回忆起来总觉得有些稀奇,皇帝发那么大的火,这女儿混里混气地冲到了炮眼下面,竟什么事情都没有,连犯了圣意的几个臣子也丢下不管了。

  历来三皇五帝不管私下什么个性,在朝堂上的脾气可都是一样,烈得很,骂起人来谁还给臣子留情面啊!谢太傅嘘口气,捋捋黑亮的美髯:“女儿啊,幸亏皇上今天心情好啊,这种情况,你那可是九死一生啊。”见女儿不言语,谢太傅奇怪:“你脸这么红干嘛!”

  谢福儿怕被这老精怪察觉出什么,打岔过去,又问候两句,才知道,今天这场劫难本来谢爹爹没赶上,一向中庸的谢爹爹哪儿又是什么主战派,纯粹是碰着巧了。

  最近有个大文豪在扬州设馆,招启蒙学生,这名老师是高祖旧师,博学名士,在民间和朝中素有名声,招的又是关门弟子,最后一批了,一时引得全国无数适龄学子趋之若鹜。

  人小鬼大的谢延寿闹着要去江南游学,可帝师的招生名额有限,首先就被扬州本地的达官重贵给抢了不少,又被与帝师交好的朝中老友家子弟占了些名额,轮到谢家知道,已经没了。

  谢太傅跟那名帝师不熟,却还是托信去扬州,恳请吸收自家儿子,到现在没回音。

  今早谢太傅朝参,下朝后正巧听说陈太后在上林苑游玩,打算去碰一碰,凭着老脸求太后帮忙给那帝师递个话,刚拜托完,太子过来了,跟一干同僚顺便拉了自己一道去建始殿。

  谢太傅当时迟疑,陈太后却在旁边给孙子帮腔。

  谢太傅刚求完太后,哪儿都气短,没奈何,跟着太子一行人一道去了,到了才晓得是关于征战匈奴的事,平白挨了这一训。

  谢福儿记起皇帝还差自己一个赏,话到口边,正想跟爹说自己替弟弟想法子,还没出嘴,谢太傅瞬间变了脸色,眼睛一亮,见着鬼似的,脸色刷的大白,提起袍子就往廊下疾奔,嘴里说:“女儿啊,爹爹有急事,先走一步了,你自己保重。”

  话音还在,谢爹爹已经猴儿似的,一溜烟儿地跑得尾巴都看不见了。

  谢福儿下巴都掉了,还没见过爹爹身型这么矫健过,循着他刚刚望的线路一瞧,长廊外雨停了,艳阳出来,几个宫娥宫妇伴着一名高髻粉面的窈窕少妇,站在不远处的朱红墙垣边,往这边看来,眼神痴痴,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直直钉在谢太傅身上,直到没了踪影才望向谢福儿,走过来。

  谢福儿猛然醒悟,这个就是荣淑长公主高环环,忙跪下行礼,却被高环环两手搀起来,声音跟人一样娇娇滴滴:“你就是福儿吧,快免礼,起来,起来。”又端详谢福儿,攥住她手,感叹:“都长这么大了,眉眼跟你爹长得一样,都俊……上回见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又给她抚顺被风雨吹皱了的头发。

  是啊,您还被我大着肚子的娘踹了一脚呢……谢福儿就怕她十几年后想不开,给自己报这一脚之仇,不易察觉闪了个身:“荣淑公主折杀奴婢了,福儿只是个宫人。”

  高环环罗帕轻掩唇际,声音细嫩:“我何尝又不是寄居宫里的一个闲人?福儿你我今后私下见面,再别行大礼了,若没旁人,喊我一声嬢嬢都行。”

  嬢嬢是民间喊已婚亲戚妇人的叫法,比如,唤婶婶、阿姨,或者……二娘。谢福儿没吱声。

  高环环声音更加轻柔:“福儿进宫前,嬢嬢叫人赠了些女儿家玩意到太傅府,喜欢不喜欢啊。”

  谢福儿敷衍:“喜欢,多谢公主。”

  高环环见这少女脸色,也知道那些礼物只怕早就成了水漂子,被谢夫人不知扔哪儿去了,并不戳破,轻轻一叹,感伤:“你爹娘跟我那些都过去了,我年轻时任性,闹得你家宅不宁,那是我的错。你爹爹是个好男人,他这些年都不见我了,如今你进了宫,我只求他能看在我待你好的份上,原谅我过去的不懂事,”说到这儿,高环环美目一眨,睫沾泪露,唏嘘起来:“福儿,这成了嬢嬢的心病,今后在你爹爹面前,你可得帮衬着嬢嬢说些好话,你爹爹若再进宫跟你会面……提早告诉嬢嬢,好不好?”

  这近乎套的……难不成还指望自己背叛亲娘、给老三开路?谢福儿呸她一口甜牛奶,她谢福儿可是有气节的!

  谢福儿没说话,就支吾了两句。高环环也不紧逼,轻轻拍了拍她手:“今后公事闲下来,就知会嬢嬢这边一声,宫苑寂寞,有嬢嬢陪你,你也习惯得快些,谁要是欺负你,告诉嬢嬢。”

  谢福儿原本想,爹娘给这高环环泼过冷水,尤其是自己那个泼辣娘亲,完全就是当着全城人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刚进宫时还担心这公主对自己怀有疽寤,穿小鞋设陷阱的事儿说不定都有,幸亏公主养在太后宫旁边的小殿,跟司籍司离得远,自己的职责又跟她难得搭上干系。

  今天一见,她哪儿像是对待情敌的女儿,竟像对自己的女儿。

  算起来这高环环跟爹娘也差不多大,但无论身材相貌还是这动作神态,都像十j□j少女,还有这情商这韧劲儿……

  夺别人的丈夫,先把对方的亲生女儿拉到自己阵营?

  以前谢福儿总觉得谢夫人小题大做,对自己和夫君太没信心,可如今见了高环环,才知道娘亲这个情敌,也许,还真的不能小觑。

  +…+

  皇帝那边去了椒风宫,直奔內帏床榻边,背着手凑近,弯下身。

  四岁的安庆公主呼吸平顺,头上搭着块冰帕,黑幽幽葡萄籽儿的眼珠子见到人,有气无力地转了转,声音恹恹:“父皇。”

  郦贤妃不失时机地拢近,小声说:“嫔妾把佛佛接到椒风宫住下了,这几天病没好,亲自守着。刚嫔妾亲自喂了太医的药,热退了点儿,佛佛说舒服多了,也不想吐了,尚算没大碍。”皇子皇女长到几岁,都自配寝宫,安庆公主住在西边的玉堂殿,平时并不跟郦贤妃在一处生活。

  皇帝直起身子:“辛苦你了。”郦贤妃笑:“嫔妾知道皇帝看重小公主,就算被禁了足,也得赶紧去通知皇上。”皇帝给小公主掖了掖被子,走回大厅,停了脚:“禁足一事,就到此为止吧。”

  郦贤妃暗喜,小孩子病得好,叫自己免了责罚,又是个讨皇帝欢心的机会,叫宫女斟茶,跟到外厅,捻起帕子擦眼角:“怎么能叫嫔妾不操心?佛佛命苦,陶氏无福,自己撑不过生产就算了,还害得佛佛先天不足。嫔妾自己也有个宝贝蛋,可惜隔着个天涯,一腔母爱没地方托付,只能寄情在小公主身上了。”说的是皇帝登基后送到外埠的儿子赵王。

  两个孩子,都是郦贤妃拿住皇帝软肋的法宝,一个绑皇帝的人,一个拉皇帝的心。

  皇帝没说话,滑开杯盖,热气弥了半边脸:“既然已经操心了,再多精些心也无妨。这几年宫里就添了佛佛一个,成年累月却不是病就是灾,朕不愿连这么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郦贤妃惊恐:“是嫔妾失责了!”皇帝健臂一伸,把想要跪下的贤妃一把抓住,扶起来:“谁又没说你什么,就是叫你身边的人不要粗心大意了。”

  郦贤妃抹泪,连连点头:“嫔妾管教不严。”又站到门口,唤来贴身宫人,语气凌冽:“把今天陪安庆公主去上林苑的两名保姆和乳娘拖到后殿去,每人给二十鸳鸯棍子,看她们日后还经心不经心!”宫人应声退下。

  回来后,郦贤妃观察皇帝,见他面色和顺,对自己的处罚应该还算满意,勉强放下心,陪侍了会儿,拉了几句家常,见皇帝心情还不错,试探:“嫔妾是不是耽误了皇上公务?听说皇上刚刚是在清凉殿,准备叫司籍司的人搬折子过去办公的。”

  “唔。”皇帝答,也没说是不是。

  郦贤妃卡了个坎儿,锲而不舍,又添了一杯热水,拿到皇帝鼻子下,娇笑:“听说皇上又给一群臣子烦住了,还担心皇上发脾气又得伤身,幸亏司籍司的女史进来阻了皇上火气,嫔妾倒要瞧瞧是哪个,这可是立了一记大功啊!嫔妾逮着机会,一定得奖奖她!”

  已经听说到这份上了,哪会不知道是哪个?皇帝脸皮一动,睨贤妃一眼,并不开声。

  郦贤妃也识趣,当闲话侃完了,再不深问。坐了片刻,皇帝进内室去瞧了一眼小公主,见额温退下,离开了。

  郦贤妃本想留人,想着今天被赦了禁足,已经算得了便宜,公主也病着,免得叫皇帝说自己不贤慈,也就恭送了天子。

  回到寝室,郦贤妃坐在妆台前,见着皇帝来之前精心绾好的华丽云髻,总有些气怨,手一举,扯下一只簪:“给本宫卸了!看着烦心!”

  心腹宫娥跟过来,替这贵人拿下乌蓬蓬的丰厚假髻,小心翼翼问:“后殿还打着呢,要不要叫内侍给停了?两个人都快叫得没气了,反正皇上也走了……”

  郦氏握住一把梳篦,往台案上重重一磕:“停什么停!打!二十加三十!死不了加五十、八十!那是两个人身牛脑!害得本宫又差点被皇上责怪了!说好了看着办,别太过分,小孩子么,敞开衣领子吹点儿风就不行了?咳两声喘几口,弄出个病相就成,现在给她们弄得发高热,若这小孩死在本宫手上,不是弄巧成拙了?皇帝那还不怪死我?上回也是,说是崴个脚就好,弄得硬是叫佛佛摔折了腿!还害得本宫守在床边两三个月,脚都挪不得。一个个又不是第一天当差,至今还没个轻重分寸!真是气死我了!打死!往要害打!打死了本宫正好换批灵光的!”


  第23章 升职


  宫娥安抚:“反正也算遂心意了,皇上免了贤妃的禁足。要奴婢说,贤妃根本不必太过紧张,中宫那人,有名无实,不中用,其他几个稍有些名位的……那都是小鱼小虾,仰仗着您活,哪儿敢跟你争风!贤妃您算是独大了,又年轻,迟早再给皇上添个皇子,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说到皇子,若外地的亲儿子赵王养在身边,郦贤妃底气就足了,无奈皇帝当年为了人心,硬是要将这孩子送出去,又有什么法子。

  别说一个儿子,十个儿子也比不过龙椅的舒坦。

  再生一个,说得轻巧!儿女事就是个缘分,当年在王府无所谓的时候说怀就怀了,想要的时候偏偏却不来,每年叫哥哥郦仕开搜索民间妇科大手,暗中喝了无数副催孕汤剂,为了求子,连巫神都偷偷拜过,花了几万两白银黄金,几乎是穷奢极欲,肚子就是鼓不起来,能怎么办?说起来,这几年,皇帝进自己的椒风宫最多,更有些说不过去。

  皇帝登基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外头流言说皇帝经了黄河役,失了男人风采,她嗤之以鼻,皇帝床帷间是怎样个虎猛龙精,她哪会不知道?

  只是皇帝子嗣少,也是事实,由不得别人胡乱猜。

  郦贤妃摸摸脱去义髻的秀发,发量略稀薄,发梢枯黧,在镜里左看右瞧,蹙眉:“把萧充媛请过来,给本宫染染发。”

  后宫主动贴上来奉承自己的太多,嘴巴甜的,会办事的,样样不缺。萧家的女儿也没别的好,就是在娘家得过一名父亲小妾的亲传,会利用花浆配比护发药剂,让头发持久留香,又能轻软如丝,长得茂密,郦贤妃就是看中她这个,才唤到身边当成跟班。

  染了几回发质果然是好了一些,郦贤妃现在倒有些依赖了,每隔几天就请萧充媛过来。

  想生儿子,得抓牢了那匹播种的大宝马!不搞好面子工程,哪儿又能换取帝王多来几夜?

  ~

  那边皇帝出了椒风宫,胥不骄低道:“来都来了,今天何不干脆留宿贤妃处。”

  皇帝背着手,仰头望了一眼东南面,胥不骄顺着看过去,哟,是荒了许久的图华宫。皇帝开口了:“不留了,去瞧瞧皇后。”

  这可是破天荒的!胥不骄喜上眉梢:“今天皇后那边还真是好彩头,这么大件厚礼!”

  “确实是要给皇后送个礼。”皇帝步子一止,像下定了决心。

  胥不骄讶然:“怎么说?”


  皇帝慢走着:“朕关了皇后的贴心宫娥,也不薄待她,趁那个宫娥还没出来,还一个给她,借给她使唤。”

  胥不骄惊讶:“皇上是要把谁拨给皇后?”心里已经勾了个名字出来。

  皇帝笑笑:“就不信你想不到!”胥不骄有些震惊:“无端端的,把谢女史给了皇后那边干什么?”先前还使手段巴心巴肝要过来,怎么一下子又大方了,舍得调给皇后用?

  皇帝头一偏,望望快看不见的椒风宫。

  胥不骄豁然明朗,贤妃那边怕是察出谢女史的风声,郦氏出了名的手辣性刁,对宫人说打杀就打杀,顾不得后果……皇帝不是她谢女史裙腰带上的缨络荷包,防不胜防,也不可能时刻护着,要想保得谢女史密不透风,还有什么放到郦氏的对头人身边安全?

  皇后不一样,是个沉的,皇帝明面上赐的人,就算是她仇人,也会好生护着,更不得容许叫郦氏迫害半分,无非争一口女人家的气而已。

  这穷思竭虑的……胥不骄一个呵呵,偷望一眼皇帝,您也有今天,还真是——该!

  ~

  谢福儿回了司籍司,成了功臣。

  掌籍跟几名女史,看她的眼光更不一样了,果然是要进养德殿的储备力量,那样大的一场火,说扑就给扑灭了。

  傍晚'免费小说'整 理司所古旧书册时,秦恭使多问了两句:“听说皇上叫谢女史单独陪行去清凉殿,还留了女史在殿内?”

  谢福儿绕过重点:“也没呆多久,一会儿椒风宫就来了人,说安庆公主病了,喊皇上过去看看。”秦恭使一顿:“噢?公主病了?”

  “听说发了高热,禁了雨。”谢福儿有些好奇,“皇上待小公主真好,我病了我爹都不一定马上赶到呢!”

  秦恭使用鸡毛掸扫去书上积尘:“百姓家里就一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疼法儿呢,何况天子家里。”

  后宫少子嗣也是谢福儿的疑团,八卦之火一旦汹汹燃起,很难浇灭,趁着没人光景抓了秦恭使就问。

  秦恭使不苟言笑,在谢福儿眼里,就是那种一百个正统宫廷剧里都不缺的最正统的标准人物,什么事儿都能淡定再淡定,淡定得人都要打瞌睡了,毫无激情。偏遇到了谢福儿这么个格子外的人,两人住了这么些时,一来二往,秦恭使也被缠出了些动静,知道这少女没被皇宫关久,还是个岔性,趁机也能震悚震悚她,叫皇后那头放心,停下手头活计,凝着谢福儿:“这几年也有怀孕的,都没好下场,佛佛公主的生母陶采女打头,好端端个身强体壮的宫人,没病没痛,平日徒手能提得起两大桶水,生产时来个大出血,没了小命。”

  谢福儿屏气,又听秦恭使继续:“还有赵婕妤,”话音一挺,低了些声,“那位是活该,趁皇帝醉酒爬上龙床,怀了一胎。这龙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连老天估计都看不下去,怀到四五月,肚子凸出来,得瑟不过,想要亮给人看,去上林苑放风,不知道是接触了什么冲撞孕妇的植物,回宫后喊肚子疼,跑了一夜官房,拉了几马桶的污血,生生拉下一坨成了型肉,在床上哼了几天,没气了。”

  谢福儿生着寒暗忖,这皇宫还硬是像被先帝下了诅咒,就是不叫女人怀孕,就是得逼着皇帝将皇位百年后给那过继来的嗣太子啊。

  ~

  三天后,胥不骄拟好圣旨,由蒋皇后下了调令,擢尚仪局司籍司女史谢福儿为令侍,暂领图华宫之责,直属中宫管辖。

  令侍还是属于女史,但因为是皇后身边的宫人,有个五品级别。

  一下子从司籍司调到了皇后身边,还从无品无阶的小女史变成了个正五品,打的名义是:谢女史建始殿不惧雷霆威,是为司籍司之表率,恰逢皇后身边的令侍娇娥忤圣下狱,特赐入中宫,填补缺位,服侍凤体。

  谢福儿这边倒没多想,哪儿做不是个做,领了服饰和令牌乐滋滋上岗去了,就是琢磨着关于谢延寿的事,怎么跟皇帝打照面求一求才好。

  学业上的事,耽搁不得啊!

  新居在图华宫里西边的耳殿,全是皇后这边的品级宫女。

  那天皇帝来了图华宫,蒋皇后自然高兴,没讲几句话,接了这个担子,喜意立消,马上就明白了,面上收下谢福儿,怎么会真的叫她干昔日娇娥的差事,放在旁边,当个空气。

  谢福儿当了几天的差,只做些插科打诨的小事,闲得手发软,以前在司籍司是巴不得少点儿事,现在是恨不得求多来些事。

  头两天,皇帝叫卢太姬去中宫探一探,回来随口问了两句皇后那边的情形。

  卢太姬拢袖直禀:“皇后倒没什么,就是谢令侍……老奴去的时候,坐在侧殿的大门槛上掰手指头玩呢。”皇帝哈哈大笑,两坨龙腮抖得欢快:“这是闷着了,闷着了,有意思!”

  卢太姬白嫩脸皮一抽,老心脏有点儿掐不住皇帝这股子荡漾,望胥不骄一眼。

  胥不骄给卢太姬送去一个“您还需要习惯”的眼神,凑近皇帝身边:“也闷不了多久了,皇上上回交代召来京的人……已经快到了。”又意味深长,加沉了语气:“皇上又能光明正大地召一次谢令侍了。”

  皇帝眉毛翻了一翻,不喜:“朕说过,收起你那猥琐样。”一顿,“几时到?”

  ~

  谢家表哥进京时,一路都是吊着胆子。

  长沙夏天像火炉,那天,谢表哥难得大方一回,狠下心花了月俸,捧回几个西域来的冰糖哈密瓜,在家正啃得跐溜欢快,闯进来几个便服打扮的中年汉子,取出一张明黄绸布就宣。

  谢表哥只是个入职不久的小县令,小半辈子哪见过圣旨,见有人胆敢私闯官宅,已经是目瞪口呆,一直听到“……酌令放下手头公务,由县丞代管县中事务,即日启程进京,不得延误”,就被那几个汉子架起来,往外拖。

  谢表哥大惊,嘴边的汁液还没擦干净,大叫:“我瓜、我瓜、得带上……别给糟蹋了!那可是我二两纹银买的啊喂喂——”话音没落,已经被塞到了车子里。

  星夜赶路,马蹄如飞,谢表哥在惦记着那几个哈密瓜的沉重心情中,进了京都城门,一直到跪在偏殿大厅外候旨时,还在魂游天外地叨叨神。

  皇帝隔着门槛,眯眼望出去:“谢家人怎么都一个德性?谢敬乔那儿子是这样,这小子也一样,嘴里在念着什么?”

  “好像是……瓜。”胥不骄也听不大清。

  皇帝大怒:“岂有此理,武嬉文恬的年头,一县之长,居然连个瓜都买不起!这等廉洁人才,朕怎么能将他放在下面受委屈!说什么也得拔上来!”

  胥不骄翻白眼,想抬谢家的人就直说,找的什么理由!

  ~

  谢福儿那边听说时,跟前几天一样,正坐门槛上发呆。

  “谢令侍,皇上召您表哥来京了。”谢福儿听了这话,一蹦老高。

  女扮男装混入官场的罪责因为触柱名震天下,一笔勾销,圣上其后并没追究,虽没明说,也应该算是赦了表哥的包庇罪,现在把表哥招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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