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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相妻-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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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中的内官也换了,上次来还大多是些羸弱的女僮,今日来,则大半是神色冷峻的宦官,只怕这些宦官也是个中高手,在这里只怕密切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如若她冷不丁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兴许立刻就会被这些人盯上。

绕过迂回长廊,终于到了长孙玲瑢休息的寝房,杜冉琴立在门外,朗声道:

“民女独孤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进。”

两个宦官从里将门打开,昏暗的寝房里头仅有一根烛火隐隐跳跃,看不清屋里的装潢。杜冉琴迈步进了这屋子,便听身后房门“吱呀”一声便重新关上了。

屋中一股新生的婴孩的奶味,让原本怒火中烧的杜冉琴稍稍平息了些许怒意。看来长孙玲瑢确实已经诞下龙子,这孩子乳名听说已经定好了,叫“李治”,这娃娃不知为何,生下来带有些心疾,身子比几个哥哥弱了许多,因而李世民对他相当疼爱。

“独孤琴,呵,没料娘竟然真的将族长给了你。也罢,给就给了,反正这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就依你的妇人之仁,不知能撑到几时呢。”长孙玲瑢一边柔声“哦哦哦”地哄着婴孩,一边腾出功夫,毫不客气地对她冷嘲热讽。

“我来是让你收回成命的。听说你让皇上赐婚给尉迟将军,你这是故意刁难苏娘么?”

“呦,你管的还挺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还有功夫管她?”

“是不是泥菩萨,我自己清楚。如若你不答应这请求,你想从独孤家拿的那东西,只怕也不会到手了。”

长孙玲瑢一听这话,嘴里咿呀的哄娃娃声便停了,只听一阵衣料摩擦,她似是把小娃放回了床上,站起身朝杜冉琴走来。

“你竟敢威胁我?”

“你应当庆幸,我还有一丝清明,否则就不只是威胁这么简单。”

“哈哈,我看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吧。你可知玄龄为何明知有活路却要寻死?你当真以为,只是为了不妄动杀念?杜冉琴,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找鸣峒寺的方丈算过了你俩的命格,近日来,你与玄龄皆有死劫,且你俩命中互克,他若活,你便死。我是真没想到他真会为了你寻死,不过真好,你竟然让他活了,哈哈,正合我意!只怕他现在应当想尽了办法将你推开吧,如若他再留在你身边,只怕那死劫,极快就要到了。”

“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哈哈,若不信,你自己去鸣峒寺问问就是。那方丈精通古今命格,从未错算一人。反正你是个将死之人,我就姑且等到你香消玉殒,这独孤家还是我的,我想要什么蛊毒,还用的着你大方么?”

杜冉琴听罢眼儿一眯,真动了肝火,冷笑一声,回道:

“如若我说,你再伤我周围人一分,我便毒杀了你这幼子呢?你应当已经猜到,我现在随身带着数十种剧毒吧。身为独孤家族长,这是最起码的优待。”

“我不信你真敢。”

“是么?呵,你可知鬼谷言家前辈言之涟死于谁人之手?你以为,我是怎么救下玄龄的性命?!”杜冉琴说罢便从怀中抽出两个青白药瓶,用嘴吊住了瓶塞,若再稍加用力,便会散出毒雾。

“杜冉琴!你这疯女人!你住手!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长孙玲瑢在朦胧之中瞧见杜冉琴这架势,吓得慌了手脚,跌跌撞撞跑回床边,用身子护住了才几天大的婴孩。

“长孙玲瑢,趁着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回去告诉李世民,叫他别再乱下旨,否则我做出弑君杀后之事,也并不稀罕!”

“杜冉琴!你竟变得如此……如此不择手段!”长孙玲瑢慌了,扶着床沿的手,不停颤抖。

杜冉琴冷笑一声,丝毫不介意她的责难,总归目的达到就是,何必在意那么多过程?

“看样子你是明白了自己的立场,莫要再动其他人,我自会保你如愿。”

杜冉琴冷冷回道,重新将毒瓶收好,嘭一脚踢开房门,径自离去,一路上宦官内侍无一人敢靠近她身,避她宛若避着蛇蝎。“独孤家族长”这名字,实在是叫人不敢小觑。稍有不慎,惹到这人,只怕连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她瞧见周围人脸上的惧色,心中酿上一阵酸苦,不禁又是自嘲一笑。现在她是真的和长孙玲瑢没了差别,一样成了蛇蝎妇人。

只是,即便是这样的她,玄龄他却还是在为她着想么?

真的是因为鸣峒寺的方丈那番话,他才疏远冷落了她?他不是自己会占算天命么,怎会听信旁人的妖言?……莫不是,他所占算出的那结果,也是如此?

可,她现在是独孤家族长啊,究竟还能有谁要她的性命呢?

看来她也得往鸣峒寺走一趟,看看那方丈究竟耍的什么花样,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她的性命,什么人用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害的她不得不离开房家!

“驾——!”

她一夹马肚,又加快了速度。她等不到明日了,她今晚就要去鸣峒寺见那方丈一眼!

第一八七章 忠心不二

深夜乘马赶赴鸣峒寺,更觉这山路崎岖,夜半无人,凉风飒飒,摸寻这山中古刹,平增几许骇意。若不是杜冉琴知道随时随地都有四个独孤家暗卫跟随着她,她倒真有觉着有些怕。登上华阴东峰,过了半山腰,便觉马儿明显跑得慢了,这紫锥一向勇猛无畏,今日竟然也怕了这险路。她无奈只得跃下马背牵着紫锥徒步入山。

夜入深山,仰头望去但见月明星稀,然山中林壑间却雾气腾腾,让人看不清去处。若偏头往岩壁另侧看去,但见云雾缭绕,从脚下穿过,不慎脚下一滑,踢落几块碎石,竟不闻回音,宛若落入了无底深渊。这山路陡峭,直上直下,更有甚者是下窄上宽,实在叫人心惊。狭隘土径竟不容一人一马并排走过。这华山之险,她现在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鸣峒寺就在华山山阴东峰近顶之处,上次来鸣峒寺,她与玄龄共乘一骑,到了这举步维艰、不易通行的隘口,他便将她抱起,腾空一跃,便灵巧攀上了顶峰,那时只觉一路风景醉人,何曾觉着有半丝惧意?

心中正怅然若失,酸涩难忍之际,不料竟听见噗通一声落地之音,西北舵主竟然开口讲话了:

“门主,这山路险峻,请容许在下冒犯。”

“盛铭?你怎……”杜冉琴只觉身子一轻,竟被盛铭一把抱起,他足尖一点,三两下便越过了这险要。这可怪了,这天英门的规矩里头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暗卫暗卫、就是暗中护卫。就算是舵主也不得在不经门主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冒出来说话。

“门主,若是照你方才那架势,万一有个什么不小心,属下也一时惶了神,许就无力相助了。所以就擅自决定将门主抱上鸣峒峰,多有冒犯。”

“哦、哦,那就依你所言。”

杜冉琴还是有些跑神,心思仍想念着上次来鸣峒寺时的场景。喉咙苦涩,心不在焉。不过好在盛铭身姿十分轻灵,没几跳就到了鸣峒寺正门口,她跑神也就到此为止。盛铭到了这儿才将杜冉琴放下,黑衣一闪又隐于夜色之中。

咚咚几声敲门,过了片刻,木门一开。掌灯的小和尚便念着“阿弥陀佛”出现在她眼前。只是这次,这小和尚似是已经认出了她,竟没问她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像是提前知晓了她今日回来一样,躬身道:

“女施主,我家方丈已经在佛堂久等了,施主里面请。”

这倒有些意思。杜冉琴眼儿一眯,翘起唇边,跟着这小和尚趋步往里走去。今日小和尚带她走得是另一条路,与上次她和玄龄一同过来时明显是不同的。这条路是崎岖幽径,依山势而建,一侧是峭壁,另一侧便是悬崖,她跟在这小和尚身后,一步都不敢迈错。走过这段曲径,便见柳暗花明。一处宽阔平台呈现在峰顶。平台之上有一处角楼,这地方应当就是方丈所居的佛堂。

这佛堂通体刷了红漆,木扇纸窗,透过窗子依稀可见佛堂里的烛火。幽谧夜色中,但听几声缈遥的木鱼声传出,空谷传响声,余韵幽幽。

“女施主,请。”

小和尚再度双手合十。鞠躬道。

打开大门,迈步进去,只见眼前仍有一扇木门,将这木门推向一侧。再往里迈去,却见……仍是一道木门。一道道木门像是恶作剧一般,一直有七七四十九道!直到推开最里面一道,才见着一个一袭袈裟背对她敲木鱼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衲夜占天象,知今日将有贵客临门,特在此恭候。”

“方丈有礼了。杜娘久仰方丈大名,特来拜会。不知方丈可否赐教一二?”杜冉琴转身将方才拉开的这道门关上,只觉烛火点亮的这佛堂变得更加神秘。关好门,起身走到老和尚身后,她倒也没客气,席地盘膝而坐。

老和尚停下敲着的木鱼,左手拨弄的佛珠又走了几个,上身却像是入了定一般,纹丝不动,可却不知怎么就转过了身,面对着杜冉琴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因缘际会,自有定数,凡人参不透玄机,[小说网//]看不破红尘,是为凡人。”

杜冉琴听着他慢悠悠说完这么几个字,没了耐性,直接开门见山道:

“方丈,你所言我倒是有几分理解,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事要直接相问。当今皇后长孙氏说方丈大人测出我今日将有血光之灾,许是不久人事。还说只要我在我家相公身旁,就会如此,可有此事?”

“阿弥陀佛,非也。并非常人所见之灾。施主不放往窗外一看。若能见紫雾吞月,便此劫可化。”

杜冉琴心中一跳,嗖一下蹿起来,扒到床沿凝望半空皓月。然却不见半丝烟雾,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方丈,并无紫雾。”

“阿弥陀佛,所谓天机不可泄漏,老衲并不能多言其他。人生只不过幻化烟云一场,所谓劫数也不见得就是驾鹤西归,往生极乐。然此劫,确为死劫,老衲只可如是说也。”

杜冉琴让这腐朽的老和尚气得一阵心烦意乱,濒临发飙,念在这老和尚是出世高人的份上,强行忍住暴躁,耐着性子接着问:

“方丈,那可否赐我个化解的法子?或者,稍作点拨也成。”

老和尚听罢便一捋长眉,悠悠然接道:

“念在施主为边陲百姓谋福不少的份上,老衲便透露一事。女施主,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去而又返,是为逆天。逆天之路,死劫重重,然九霄云外,许有今生。”

杜冉琴越听这老和尚说,心口越狂乱。一些几乎被她遗忘的过去,霎时犹如海潮逆转,冲入她脑海。眼前兀然呈现一片华灯烟火,更有车鸣喧闹,高耸楼房,以及快要忘记的圣诞颂歌。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她从许久之后的未来而来,她不是真正的这个世上的杜冉琴……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

她一下子慌了阵脚,失魂落魄推开一重重木门,逃命似的离开了这佛堂。

这方丈的话中之意,她大概明白了,他是说,她要回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老天实在捉弄她么?既然让她来了,为何还要让她走?既然注定了她不能久居于此,又为何要让她过来?她不是什么帝王之后,更不是什么女皇陛下,她不过是一届宰相之妻,为何要这般作弄她?

她跌跌撞撞跑向来时的小径,跟在暗处的几个暗卫见到她这样子跑出来,便顾不得隐匿行迹,纷纷现形欲上前阻拦,然却赶不及她的脚步,她竟一路狂奔而下,牵上紫锥,兀自上马狂奔而去!这紫锥像是发了疯一般,恁凭几人施展了轻功,都无法轻松跟上。

泪水夺眶而出,她眼前一花,竟见到一处天梯从远处姣暇的月色中落下,这紫锥马也像是看见了这条路,四蹄一扬,朝这天梯奔走而去。

“门主!”盛铭见她骑马冲向悬崖,便疾速掠去,奈何却不比这紫锥快,赶到之时,只拽住了紫锥的马脖子,却没能摸到她的衣袂。

“杜娘!”盛铭一拳砸到岩壁之上,石沫飞溅,血流一片,傻傻望着空旷的山谷,心口一抽,又大呵一声:

“杜娘!杜冉琴!”

奈何这空谷之中,却已无人回音!

“杜冉琴!有我做这西北舵主一天,你就别想逃开门主这位置!”他一边捶砸崖壁一边大吼,将喉咙也喊哑了,撕裂着,还在继续不停地喊着。

他身后几人见到这样,纷纷上前拽住他又欲砸上崖壁的拳头,劝道:

“舵主!属下知道舵主忠心不二,然门主现在生死未卜,应当先回总坛汇报此事才是!”

盛铭听见属下这话,猛地回过神,从悲恸中回过心思,站起身凛神往山谷中望去,低沉着嗓子,沙哑道:

“不!我不能走,你回独孤家总宅,调动天英门和独孤家黄道十二暗卫全数人马,来华山脚下搜救。”

盛铭说罢便咬紧了牙关,又往悬崖边走了两步。

“舵主!你要三思!切不可跟随门主跳崖自尽!”

“掌嘴!门主绝不是跳崖自尽!我更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我自有分寸,不会做出傻事,这一带我颇为熟悉,沿着门主坠崖之处往下搜寻,应当可以更快地找到门主下落,你们快滚回去找人过来帮忙搜救,还愣着作甚!”

盛铭大吼了一嗓子,将几人吓退,便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了悬崖!鲜血流淌的双手扒住陡峭的山石,一段段下滑并边下落便喊着“杜冉琴”这三字。

只是空谷中却迟迟无人回话。

“杜冉琴!被房公休了又如何,被世人耻笑又如何,我独孤盛铭,今生都绝不会背叛你!杜冉琴,除了你,我天英门绝不会认第二人做这门主,你听到没有!”

“绝不会认第二人做这门主,你听到没有!”

“你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

幽幽回响,终无人相应。

第一八八章 天意弄人

……漫漫一夜……

华山的每个清晨,都是百草芳华,露水盈盈,然今日却有异状。远眺山野,自鸣峒峰以下,百草枯竭,竟无一丝生气。林中腾起重重瘴气,高耸的古柏树皮斑驳颓散,数万顷绿林竟消抹了颜色,秀美华山,一夜间化作一座枯山。

山脚之下,数千御林军口戴纱罩,站成一排将入山口联合封死。独孤家数百个精壮男丁预先服下几口解药,互相封住气脉几处要穴,入了山继续搜寻族长的踪迹。奈何穴道时限所致,每一班人马隔半个时辰就要出山换人。

这华山从鸣峒寺往下,已然变成一座毒山,无人敢冒然登攀。

这方才由天英门北方舵主带着进山去的那一批人刚从山里出来,这下一批由东方舵主带领的卫队,也做好了准备,将要入山。

“北方舵主,方才搜过了哪些地区?可有发现?”

北方舵主解开穴道重新恢复气脉,一招手,让手下架着一人走到了前头。这人已经昏厥过去,气息微弱,双手血迹斑斑,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西北舵主!这是怎么回事!在哪里找到的?”东方舵主走近一看这人的容颜,倒抽一口冷气,忙蹙眉追问。

“在接近崖底的月白泉附近,看样子是吸入了‘无忧’的毒气,如若无法得到鬼谷谷主相救,只怕这一生便只能做个活死人。”

“……这……鬼谷谷主岂会轻易救人……”东方舵主见到昔日同伴变成这副模样,忧心忡忡。

谁人会料到,独孤家族长竟然在四个暗卫跟着的情况下。失足落崖?

且她身上还随身带了六种剧毒,其中单单这“无忧”一种,便足够毁掉这华山大半。“无忧”一毒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并不是由于吸入即死,而是由于这东西会让人生不如死。据说鬼谷前人制作此毒时只为自保,并不愿伤人性命,因而吸入此毒,便会经脉尽断、武力尽失。浑身力气被抽干,化作无力动弹的烂泥。且“无忧”极易扩散,随风而走,直到毒性全数挥发之前,被风带到哪里,就毒到哪里。

华山腾起的毒雾,一夜之中将山中百草精力吸干。让华山化作了枯山,清晨一到,余毒尚存,他们独孤家人虽比常人抗毒,却也不敢冒然进山。

北方舵主和东方舵主正为盛铭中毒之事焦虑,但见远处一白袍银发的俊秀男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穿过了御林军的防护。来到搜救人马之中。这俊秀男子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个长相与族长有七分相似的小郎君,两人四下扫视一番,便将目光齐齐锁到中毒的西北舵主身上。

“遗心,去把这东西喂他喝下。”言之清扔给遗心一青瓷雕瓶,遗心便点了头快跑过去,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人,给西北舵主喂下药液。

东方舵主猛然想起那日门主在总坛焚烧蛊王一事,那时候便是这银发之人将蛊王烧死,此人便是鬼谷谷主,只是他为何消息来得这么快。独孤家还没派人去向鬼谷求救,他就来了?众人眼中皆有疑惑,但顾及这银发人的身份,没人敢上前搭话。

西北舵主饮下那药液后,不一会儿便睁开了眼,哑着嗓子问:

“门主呢?”

北方舵主正欲回话,却被那小郎君抢了先。

“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今日一早我和师父去独孤家找人,却听人说独孤家男丁全来华山救人。我娘到底去了哪儿?除了什么事?”

盛铭一件这与门主七分相似的小脸,心中明白了大半,嘶哑着喉咙,悔恨不已。举拳砸到地上,让结痂的伤口又绷开淌出血水。

“救你回来不是让你自暴自弃。杜娘人呢?”言之清冷冷上前两步,凛神逼问。

“她在鸣峒峰往下一里左右,从悬崖边上坠马落崖,我彻夜搜救,却不料‘无忧’毒瓶破开,中了剧毒,失去了意识,也跌下了山崖。”

盛铭才说罢,银发人便一闪飘向了重重毒雾之中。

华山之大让找人便的十分困难,不过好在有“无忧”之毒扩散,如若她落崖没死,那些豺狼野兽也没可能靠近她半步。言之清疾速掠过树梢,凝神循着毒雾的气息,往毒气最浓之处掠去。

一处处搜索下去,过去了大半时辰,却仍无所获,他脚步顿然凌乱了几分,显出了焦急。正说着一无所获,猛然却见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言之清脚步一顿,旋身落下,却不料竟见到这般景象……

忘忧潭畔,那一袭墨色长发散开在水面上,水边还有一人双目通红,跪在石上,凝望着池水仿若雕塑。一向绿柳扶风的忘忧潭,成了死湖,湖面上飘起了数千鱼儿的死尸,湖边绿柳全成了秃头老尼,毫无生气。

“玄龄!还不将她抱出来!”言之清胸口猛然暴起一阵怒意,旋身而下,一脚踹上那湖边发愣的人。

房乔这才突然回过神,足尖一点,迅捷从湖面掠过,将水中人护在怀里,带到了湖边石上。

“你何时找到的她?”言之清不敢耽搁,悬腕搭上她的脉搏。

“一炷香前……”

墨玉瞳仁黯然无光,房乔像是被人夺了魂一般,说话都变得有些迟缓。

“我探了她的脉,断了……她……咳!”房乔说着说着,一口鲜血便从喉中咳出,打断了他接着要说的话。

“我无力再分神顾你,玄龄,你忘记为师所说了么,脉象死不见得人归西。我家先祖便有停脉而后恢复跳动的状况。你岂能妄自揣测,耽误时机!”言之清一边训斥一边将杜冉琴的身体放平,封住了她三十六处死穴,又喂下她两味蛊毒,暂先将她的体中血液冻结,让时间在她身上停住。

“我已用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她心脉还没失去温度。”

“还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我没有蛊毒,没有冰玉,无法像师父这样冻结她的体脉。”

“嗯……你如何找到的她?”

“我并未想找她。只不过昨夜心神不宁,莫名不安,不知为何就来了华山。只见山中草木枯涸,便忌惮是她出了事……谁料……”

房乔愣愣覆上她的额头,只觉掌心冰冷,锥心刺骨,让他无法再说下去。

“我还是害了她。”

言之清沉默不语,无力回话,屏息凝神确认着杜冉琴五脏六腑中每一处器官的状况。

“师父可能救她?”房乔看着言之清额头沁出汗珠,忐忑相问。

“问我作甚,你学遍我言家医术,这种事,你自己去想。”

房乔顿时默不作声,不敢再扰师父。他扪心自问,这一次兴许真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除非有奇迹,否则……已死之人,又岂会复活呢?

………………

锥心刺骨之痛,让她意识朦胧,这就是她所遇的死劫么?

杜冉琴试着动了动手指,似是还能支配身体,既然如此,她便是还没死吗?

眼睫轻颤,她费力睁开眼睛,只见刺目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朝她招摇,鼻上扣着透明的氧气罩,四处是白墙,右侧是墙壁,而左侧……

“你醒了!杜冉琴,你吓死我了!”

这人好生面熟,又有些陌生。

“魏……魏徵?”她有些不确定。

“呸呸呸,你怎么还叫我这名字?我不都说了,这名字我从十八之后就改了。我可不想你把我和作古的老顽固混淆,还是叫我谦崇吧。冉琴,以后不要再跟房家那小子一起出去了,好吗?我们都已经订了婚,为什么你还要答应他那无礼的请求?并且,你每次和他一起,都会出事,我放心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

杜冉琴只觉脑中一片轰鸣,思绪有些迟缓。她始终是回到了这个世界,是这样吗?就这样,再也见不到玄龄了吗?

泪水又不受控制奔出眼眶,她哑着喉咙,怀着一丝微薄的希望问:

“你说房家那小子,是谁?可是叫房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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