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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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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回家,也未可知。”

孙氏感概的看着她,叹道:“若说我没福气,不该有这样贤惠识大体的儿媳妇了!我的儿,你是个好的,麒儿娶了你,是他的福份!”

沈茉脸红了红,低声道:“世孙年少英雄,世所无匹,儿媳蒲柳之姿,得奉巾栉,三生有幸。”

心胸宽阔能容人,做事稳妥周到,偏又这般谦恭得体!孙氏拉过她的手,抚慰的拍了几下,嘱咐了几句好话,沈茉盈盈曲膝道谢,又亲热,又恭敬。

对着国公夫人荀氏,只说要去拜访一位远房表姐,荀氏哪里放在心上,“去吧,早去早回。”沈茉辞别荀氏、孙氏,带着邓之屏、邓子盈出门上车,去了杨集。

“娘,我有位表姨母?”邓之屏爱娇的倚在沈茉身边,不解问道。老家还有位姨母呢,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沈茉微微一笑,“才认的。”

那杨家除了杨阁老这一家之主,就是二少奶奶和瑜哥儿、琪姐儿这几位正经主子。二少奶奶是京师人氏,姓柳,在这乡下地方早住的不耐烦了,能和一位国公府的世孙夫人认做远房表姐妹,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邓之屏疑惑的看着沈茉,更不懂了。

沈茉替她掠掠鬓发,怜爱的笑着,“屏儿,你表姨母家有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还有一位表哥,一位表姐,都是极好的。另外,你表姨母家还住着一位姓张的哥哥,也是极好的。”

没想到,在夏邑这样的地方,竟能结识英国公府世子张祜。同是国公府,宁国公府和英国公府是不能比的。宁国公府新近才发达,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而英国公府,已经赫赫扬扬百余年之久,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满京城的公侯府邸当中,哪家能和英国公府相提并论?那是全京城最豪华、最有气魄的国公府,旁人比不了。英国公,更是当之无愧的诸国公之首,勋戚排班中的头一位,最为圣上所器重。

“邓家,和英国公府并无深交。”沈茉揽着爱女,含笑盘算,“一直想和英国公夫人攀上交情呢,苦无时机。谁知玉儿的小闺女竟和张祜玩在一起了,真是出人意料。”

“走了这一趟,既能接回玉儿的小闺女,在太婆婆、婆婆面前讨了好,又能趁机和英国公府结下情谊,一举数得。”沈茉越想越满意,“玉儿啊,你真是我的好友,助我良多!你送了邓麒这俊美的国公府世孙给我,你闺女么,送来了张祜!”

沈茉低头看看美丽娇嫩的爱女,嘴角泛上丝温柔笑意,“像张祜这样出色当行的少年,满京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玉儿,张祜配我家屏姐儿,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沈茉捧起爱女雪白粉嫩的脸庞,笑吟吟亲了亲。

宁国公府提前差了仆役送上拜贴,沈茉的马车才到杨府门口中,杨府的管事婆子便笑容可掬的接了出来。到了垂花门前,二少奶奶更是携着一双儿女,亲自相迎。

沈茉长袖善舞,二少奶奶柳氏爱说爱笑,这一对“表姐妹”见面倒是和谐的很,半分不认生。不只这对表姐妹,就连琪姐儿和邓之屏、邓子盈也是一见如故,很谈的来。

倒是瑜哥儿年纪大了几岁,很知礼,斯斯文文相见之后,微笑站在一旁,并没和邓之屏、邓子盈再搭话。

沈茉自然客客气气的要拜见杨阁老,二少奶奶抿嘴笑笑,“对不住,家祖父年迈体弱,向来是不见客的。”沈茉见状,只好罢了。

沈茉命人送上见面礼,瑜哥儿是宝砚两方,湖笔十支,琪姐儿是金钗一对,玉镯一对。瑜哥儿、琪姐儿大大方方的拜谢过,收下了。

二少奶奶笑咪咪送了邓之屏、邓子盈一人一个彩绣辉煌的荷包,沉甸甸的。先不说荷包里头装的是什么,单论这荷包,已是镶珠嵌玉,价值不匪。

言笑晏晏的叙着话,沈茉心一沉。见不到杨阁老倒也罢了,张祜呢,玉儿的小闺女呢,难道也见不着。

邓之屏优美端庄的曲膝行礼,谢过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喜的拉着她夸奖,“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这份从容,这份气度,真是与众不同!”

邓子盈乖巧的站在一边,一脸甜美笑容,听着二少奶有眉开眼笑夸赞邓之屏,她的异母姐姐。

邓之屏珍而重之的把荷包系在腰带上,细声细气、天真无邪的问二少奶奶,“表姨母,我大姐姐也有么?”

沈茉心中一喜,忙道:“表姐,屏儿说的大姐姐,便是寄居在贵府的那位小姑娘。家祖母为她起名子媛,贵府呼为青雀。”

二少奶奶似是明白了什么,幸灾乐祸的说道:“这可不巧了,青雀今儿不在家呢。”

“大姐姐去哪儿了?”邓之屏和邓子盈同声问道。

沈茉虽没跟着发问,形容之间,分明是极为在意。

二少奶奶掩口而笑,“说来也是希奇,青雀虽是姑娘家,却不喜女工针黹,只爱舞枪弄棒。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张世子带了一大帮人,陪她到野地里安营扎寨去了。”

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

沈茉微笑道:“张世子想是个好脾气的,竟有闲功夫陪伴小女孩玩耍。”玉儿的小闺女跟屏儿差不多大,张祜能有耐心陪她,甚好。这样的少年,性情必定温和,容易接近。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沈茉一直盘桓到这时候,也不到张祜回来,只好起身告辞。二少奶奶也没多留,亲自送到垂花门,殷勤作别。到了大门前,沈茉正要带着邓之屏、邓子盈上马车,一阵嘹亮的歌声传了过来。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歌声中搀杂着马蹄声、笑闹声,欢快中透着轻松愉悦。

邓之屏、邓子盈好奇的看了过去,沈茉也停下脚步。

前方来了一队形状奇特的骑兵。马是雄壮的高头大马,马背上是矫健彪悍的骑士,骑士前头,却各自坐着身着平民服饰的幼儿。幼儿有男有女,个个喜笑颜开。

最前头的一匹马,马毛奇短,体形优美,马背上端坐一名丽色少年,肤如凝脂,目如明星,光彩映人。他前头坐着个笑嘻嘻的小女孩儿,口中欢快叫着,“祜哥哥,咱俩第一!”

到了门前,丽色少年抱起小女孩儿,翻身下马。邓之屏、邓子盈一脸欣喜的迎上前去,乖巧的叫着,“祜哥哥,大姐姐!”

沈茉盈盈站在车边,笑容端庄而又矜持。

青雀欢呼着往家里跑,“太爷爷,太爷爷,我赢了!”张祜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如闲庭信步一般,“敢情是你赢了?小青雀你告诉哥哥,什么叫赢。”

两人路过沈茉等旁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们一样,旁若无人的过去了。

邓之屏失望的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看向沈茉。

沈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定定看着那两个一起迈过门槛、走向杨家的背影。

“走!”良久,沈茉冷冷吩咐。

第24章沈茉(三)

青雀和张祜一路走一路拌嘴,到了杨阁老面前。“太爷爷,我赢了!”青雀两眼发亮,小脸绯红,兴滴滴说道。

太爷爷弯下腰,很认真的夸奖着,“妞妞真能干,小小年纪,便把卫所军士打败了!”

张祜浅浅笑着,“小青雀,‘凡攻战、博簺胜曰赢,负曰输’,咱们今日交战,原来是你赢了么?”

小丫头,你连输赢都弄不明白呢。

杨阁老微笑着看青雀,只见她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祜哥哥,今日你扮敌军,我们是天朝军队,是也不是?”

这鬼丫头!张祜嘴角微翘,“虽然我扮的是敌军……”青雀眼疾手快,很果断的抬起胳膊,制止张祜,“不许东拉西扯!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她年纪小小,个子小小,偏偏眼睛闪闪发光,神情飞扬灵动,气势万千,令人不能轻视。杨阁老纵容的看着她,张祜摸摸鼻子,忍笑说道:“是。”

青雀乘胜追击,“祜哥哥,你说是天朝官军赢,还是敌军赢?”

张祜嘴角笑意更浓,“天朝官军羸!”

“这不结了!”青雀清脆的击掌,振振有辞,“我是天朝官军,你是敌军,当然是我羸!”

只见她得意的叉着小蛮腰,小脑袋昂的高高的,看向张祜的眼神很是不屑一顾,简直是小辫子要翘上天。杨阁老和张祜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很不严肃的大笑出声。

青雀大概也知道自己纯粹是强辞夺理,也跟着他们仰天大笑,三人笑成一团。

正好瑜哥儿和琪姐儿过来陪曾祖父吃晚饭,见他们如此开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奇怪:有什么事啊,高兴成这样?

这晚青雀一直喜滋滋的,晚上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琪姐儿同情的看了她两眼,青雀你又不淑女,还又能吃!女孩儿家,哪能这样。

杨阁老看在眼里,怕她积了食,带她到花园慢慢走了两圈,才让林嬷嬷和英娘送她回去歇息。上了床,青雀先是扑到林嬷嬷的怀里,“我赢了!”然后又勾着英娘的脖子,“好英娘,我打胜仗了!”淘了半天气,困倦已极,才甜甜笑着,睡着了。

林嬷嬷和英娘相互看了看,心中都有怜悯、疼惜。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家,偷听到那么残忍的事,孩子还能活蹦乱跳的,不易呀!

两人都是睡不着,干脆下了床,倚在炕上说话。

“今儿个二少奶奶来了亲戚?”英娘对杨家的事向来是不打听的,今天却也破了例。

“来了。二少奶奶的远房表妹,宁国公府的世孙夫人,带着两个姐儿。听说那个两个姐儿都很乖巧,和瑜哥儿、琪姐儿一见如故。”

“那位世孙夫人,闺名唤作沈茉。”黑暗中,英娘沉默半晌,苦涩说道:“她最是做人的,巧笑嫣然,玲珑剔透。我家小姐幼时在京城长大,和沈茉一直往来颇密。”

“我虽没见过,想来也不是好人。”林嬷嬷微微皱眉,“什么远房表姐妹,之前从没听说过,分明是临时起意,冲着青雀来的。宁国公这一家之主都承许了,青雀暂由老爷教养,她又何必横生枝节?”

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么急吼吼的想接回邓家,打的什么主意?是想昭告天下自己很贤惠,很慈爱么。

英娘幽幽道:“嬷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别的,只想妞妞再大几岁,便好了。真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杨老爷和国公爷替她择个清白厚道人家,妞妞能安安生生嫁了人,世孙夫人便是想折辱她,也是不成了。”

林嬷嬷对后宅争斗哪有不懂的,闻言叹息道:“可不是么,如今妞妞小,除非有老爷庇护着,否则真是任人宰割。若是熬到妞妞大了,懂事了,倒是不惧的。”

小孩子懂什么,年纪越小,越好调理。若是还在襁褓之中便被沈茉抱走,不会说话,不会走路,那真是沈茉想让她生,她便生;想让她死,她便死,毫无还手之力。

林嬷嬷想到这儿,打了个寒噤,“你家小姐,也真是狠心。”亲生女儿,说不要还真就不要了。青雀这是遇着了莫二郎,遇着了老爷,若没有这番际遇,没准儿早落到沈茉手里,或许坟头都长草了。

英娘弱弱的反对,“她也是没法子。嬷嬷,她若怜惜青雀,便要搭上自己。”

邓麒一直图谋的是什么?不就是小姐舍不得青雀,为了青雀含羞忍耻,沦为他的侧室。

真到了那个时候,上头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世孙夫人一层一层压着,小姐定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辈子就完了。

“小姐若带了青雀走,早被邓家掘地三尺,寻了出来。”英娘的声音,软弱无力,“小姐过不了清净日子,倒还罢了。王家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生得起这份闲气。”

林嬷嬷拍拍她的手,“说一千道一万,青雀最可怜。”多好看多机灵的小丫头,亲爹是国公府世孙,亲娘是名将之女,她却沦落到没个正经身份,要寄养在老爷这儿。

英娘眼圈一红,“我家小姐生生是被邓麒这厮骗了,也很可怜。如今她虽然再嫁了……”

话说出口,英娘才觉着不对,蓦然停下。她很怕林嬷嬷紧跟着问些什么,所幸林嬷嬷一直默默无语,并没有开口。

第二天青雀一大早起来,兴冲冲去寻张祜。“祜哥哥,今儿个咱俩换换吧,你扮官军,我扮土匪!”

张祜递了碗粥给她,两人边吃边说。青雀饶有兴致的规划着,“土匪肯定是打不过官军的啦,到时你把我生擒活捉了,有不有趣?”

两人果然跟杨阁老说了,各自还着兵士、伴当出门。到了傍晚,张祜依旧骑着马,马前坐着五花大绑、兴高采烈的青雀,回来了。

“禀大人,擒得匪首一名。”到了杨阁老面前,张祜躬身禀报。杨阁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猛的一拍桌子,“兀那匪首,认不认罪?”

青雀只恨浑身被绑,腾不出手来拍胸脯,没有气势。她做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言辞慷慨,“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似模似样的,可惜声音实在太娇美,未免不大匹配。杨阁老没玩一会儿,就心疼了,“兀那匪首,绑的紧不紧,疼不疼?”青雀想了想,老实点头,“有点紧。”杨阁老一迭声的吩咐,“快松绑,快松绑。”

张祜微微一笑,伸出纤长优美的手指轻轻一挑,替青雀松开绑绳。青雀活动着手脚,张祜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好不好玩?”青雀连连点头。

杨阁老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身旁神色温柔的美丽少年,若有所思。

晚上青雀被打发睡觉之后,杨阁老请张祜到书房品茗谈心。张祜恭敬不从如命,自然答应了。

“世子在杨集,逗留颇久。”杨阁老中把玩着手中轻灵秀巧的斗彩三秋杯,闲闲说道。这只斗彩瓷杯胎体洁白细腻、薄如蝉翼,杯侧绘了两只在山石花草中蹁跹飞舞的蝴蝶,温文尔雅,清丽出尘。

“晚辈本是护送二少奶奶回府之后,便要回京的。”张祜欠欠身,“只是晚辈做了一件错事,心存内疚,想要弥补。”

杨阁老微笑看着张祜,张祜低声道:“大人,晚辈不该带着青雀偷听。那样的事,不该被一个小女孩儿知道。”

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偷听,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曾险些被溺死,不会知道亲生母亲对她如此冷情,也不会生出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的雄心。

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这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儿该做的事。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偷听,或许她会和平常的姑娘家一样,绣绣花,吟吟诗,风雅富足的过完一生。

杨阁老凝视手中的三秋杯,漫不经心问道:“世子在京中,可有必须处理的要务?”张祜沉吟片刻,“晚辈需在腊月初八之前,赶回京城。大人,等宁国公府诸人启程之后,晚辈也要动身了。”

“如此。”杨阁老微笑,“那么,回京之前,多陪青雀玩几天吧。”

张祜躬身答应,“是,阁老大人。”

邓家祖居。

邓家已整装待发,准备起程回京。深夜时分,前院,一个颀长的黑影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前,警觉的四下看看,见各处都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推门进屋。

“躲了这几天,愁死我了。”邓麒进了屋,关上门,疲惫不堪的靠在门上,“可算是要回京了。回到京城,会亭的事便会揭过去,不提了。”

“谁告诉你的?”黑暗中,苍老的男子声音响起。

邓麒吓的魂飞魄散,“祖父!”我都躲成这样了,您还不放过,大晚上的跑来捉人?祖父,我是您孙子,不是您仇人。

黑暗中,宁国公燃起火折,点亮蜡烛。邓麒睁眼望去,见他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长长的皮鞭,不由的背上发凉,嘴里发苦。

邓麒本能的转身想逃,还没容他转身,宁国公手中长鞭挥起,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背上,“你既然铁了心要娶玉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当着你祖母的面,说你听她的,她中意谁做孙媳妇,你便娶谁?”宁国公目光冰冷,一鞭接一鞭,狠狠抽在邓麒头上、脸上、身上。

“这能怪我么?”邓麒被打急了,大声叫道:“都怪您!怪您管不住祖母!”

宁国公一怔,手中的鞭子慢了下来。邓麒趁机抓住鞭梢,冲着宁国公怒吼,“您当我乐意娶沈家的丫头呀,沈茉给玉儿提鞋都不配!走了个玉儿,留下个沈茉,我快吃亏死了,您还打我!”

这静寂的深夜,爷孙俩的声音瞒不了人,传出去很远。内宅之中,荀氏、孙氏、沈氏等人都被吵醒了,纷纷命人出去查看,“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不消停。”

知道邓麒被打,荀氏、孙氏都是心疼,红了眼圈,“他也是被那水性杨花的女子骗了,打他做甚?”喃喃咒骂着,拿宁国公没辙,更加痛恨祁玉。

沈茉身边的邓之屏也醒了,害怕的偎依到母亲怀中,“娘,我怕。”沈茉轻轻拍着她,柔声哄着她,“屏儿不怕,有娘呢。”

屏儿,你怕什么呢,你是宁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小姐,何等尊贵。如今你固然是锦衣玉食,往后更不用说,福气大着呢。

你长在京城新近兴起的宁国公府,出阁之后,会搬到京城最豪华、最气派的那座国公府邸去,成为那座府邸的女主人。屏儿,你怕什么呢,你的一生,娘都替你打算好了。

第25章父女(一)

你爹是我见过的最俊美、最神气的男子,他便应该是我的,玉儿应该退位让贤。张祜是全京城最形容昳丽、光彩照人的少年,他便应该是你的,任是谁也抢不走。

屏儿,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若是看中了,便要眼疾手快的抢了来,再不放手,懂么?沈茉轻柔拍着身边的爱女,满是怜爱。

邓之屏年纪幼小,恐惧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被沈茉轻轻拍着、哄着,不知不觉轻松下来,沉沉进入梦乡。沈茉亲亲女儿娇美的小脸蛋,也闭目睡去。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一路长途跋涉,有的辛苦。如此良夜,正该好眠。人生在世,该歇息的时候定要好生歇息,千万莫苦到自己,莫跟自己为难,跟自己过不去。

沈茉迷迷糊糊做了半夜的梦,梦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看着她。那风华绝代的姿容,令沈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玉儿,没用的。”沈茉喃喃,“你已是输了给我,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我才是邓麒名媒正娶的妻,你么,一辈子也见不得光,一辈子都会被我压的死死的。玉儿,我知道你不服,可是,没用的。

前院厢房,邓麒先是怒吼,继而低泣,“祖父,我快心疼死了,您知不知道?我找不到玉儿,我派了多少人出去,死活没有玉儿的音信!祖父,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云南,把玉儿找回来。”

宁国公默默坐着,不置一词。当年保山战死之时,自己正在宁夏抵御北元骑兵。那场仗打的异常艰苦,好容易得胜回京,保山的妻子、女儿已扶灵回乡,离了京城。

荀氏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口咬定“祁家女儿已是孤女,不吉利,不能娶为冢妇”。被自己怒斥后,竟脱口而出,“你若执意娶祁家那不吉利的丫头进门,我奈何不了你,却能折磨她!我必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己想都不想,重重一掌打在她脸上。她捂着一张胖脸,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怨毒,“有本事你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我一天还是邓家的主母,一天不会放过祁家那死丫头!”

那一刻,自己是真怕了。她是晖儿的亲娘,麒儿的亲祖母,她若如此执意,叫人可怎生是好。

叫来麒儿当面询问,这小子低眉顺眼的,一幅孝子贤孙模样,“孙儿听祖母的,祖母让孙儿娶谁,孙儿便娶谁。”

罢了,祖母痛恨她,麒儿只听祖母的,玉儿即便嫁进邓家,又哪里能有好日子过?这不是把玉儿往火坑里推么。不如让麒儿另娶淑女,自己作主为玉儿另觅良缘。

宁国公忆及往事,颓废之情,油然而生。邓永啊邓永,平日你也自许为铁骨铮铮的好汉,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原本说定的亲事,姑娘亲父兄一去世,便由着内宅妇人播弄,改了主意;不肖孙子更是趁人之危,骗了好人家的女儿进门,却不真诚相待;以至于一代名将的外孙女,沦落到寄人篱下,没个正经身份。邓永,你有什么颜面教训孙子,失信保山于地下的人,是你。

“……我原以为玉儿不过是跟我赌气,如今看看,玉儿哪里是赌气,分明是铁了心不要我了。”邓麒声音飘飘忽忽的,落寞、寂廖,“玉儿她,不止是不要我,连我们的小闺女也不要了。祖父,我辜负了玉儿,她不要我了。”

烛光下,邓麒俊美的面庞上满是哀凄。

宁国公艰涩说道“你个呆子!祁保山何许人也,他的女儿,能受这种委屈?你便是拿把刀子架到她脖子上,她也不肯屈服!”

邓麒张了张口,想说“我和她是打小的情份,与众不同”,话到嘴边,自己也觉得羞愧,没脸说出口。

“早知道是这样的,我宁可拼着忤逆不孝,也不能……”邓麒低低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早知道孩子绑不住玉儿,早知道玉儿这般看重名份,自己拼着被父亲打骂、被祖母哭闹,拼着让邓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也不能失去玉儿,失去从小到大真心爱慕的玉儿。

聘礼都下了又怎么样,男方悔婚,损失的不过是财礼。邓家张灯结彩、遍请亲朋又怎么样,我邓麒已娶过了妻子,不能停妻再娶。

邓麒,你当年怎么就一时软弱,只顾着邓家的颜面,却不想想自己和玉儿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邓麒背靠在门上,神情痛楚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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