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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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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反复考虑一会儿见面后的言辞之际,值守军士出现在了坊口。韩延徽重新整束,等待着进入忠顺坊。
“这位韩使,某家将军出门拜访去了,不曾在内,韩使请改日再来。”值守军士客客气气的抱拳致歉。
韩延徽一愣:“却不知去了何处?拜会的何人?”
值守军士摇头:“这却不知,某等小军,也未敢妄言。”
“既如此,你家将军回来后,请至洛阳馆驿知会某一声,某再来拜望。”
“韩使好走。”
韩延徽跨上马,离开了忠顺坊,头一次拜会便没见到人。心中感到几分遗憾,于是打听了积善坊的所在,准备去求见岐王李茂贞。
刚出忠顺坊,一旁的亲卫忽然向韩延徽道:“韩都虞,王将军应当没有出门。”
韩延徽皱眉:“此言何意?”
亲卫道:“去年咱们去博昌,都虞在堂上与王将军叙话,某等在堂外等候,与王将军的亲卫认识,后来还一起饮过酒。某适才看坊内有此人现身,转过一处巷口不见了。虽然有些远,但瞧得真切,就是王将军的侍卫班头,他酒量很好,某被他灌倒过,绝不会认错。某记得他曾经夸口,说很得王将军信任,王将军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他。他还说王将军要收他为义子……”
韩延徽深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 亲卫见他神色不预,便不敢继续说了。
拐到了积善坊口,这里同样布置了鹿角和木砦。有大群军士甲兵整齐,虎视眈眈的戒备着。
韩延徽上千,便有两名凤翔军卒迎了出来:“二位止步,此处为凤翔军驻地。不可擅闯!”
韩延徽策马上前,口中道:“请贵军传禀,就说有故人来访。求见岐王殿下。”
凤翔军卒问:“可有名谒或拜帖?”
韩延徽道:“来得甚急,不曾携带。”
凤翔军卒立刻鼻孔朝天,哼哼哈哈几句,就是不愿通禀。韩延徽一愣,不知究竟,续道:“有急事前来,还望速禀,不可耽搁了。”
两名凤翔军卒打了个古今通用的手势,韩延徽还不明究里,亲卫却明白了,赶忙上来,递上一串铜钱。
“再此等候,不得上前。”一名军卒握刀阻拦,一名军卒飞奔入内。
韩延徽这才知道,原来是军卒索贿,不由心下恚怒。亲卫将韩延徽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韩都虞勿恼,这是天下惯例,只咱们卢龙不在其中。去年某随韩都虞去博昌,平卢军来请见的时候,也是此例……”
韩延徽怒道:“你们收了?”
亲卫忙道:“哪里敢收?咱们卢龙规矩严,若是收了,某着御侮校尉的衔就丢了,这可是某辛苦三年才混得的。”
正说话间,一名军官从里面出来,望向韩延徽:“你说你是殿下故人?可有信物?”
韩延徽道:“不曾有,但身负急务,还望通禀。”
那军官听完之后冷哼一声,鼻孔朝天,又打了一个古今通用的手势。
亲卫苦着脸向韩延徽道:“韩都虞,某身上没有钱了……”
韩延徽安慰道:“放心,某带了,刚才出了多少?一吊?回去后给你公费报账,必不少了你的。”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锞子,递给凤翔军官。
军官变换笑容,点头道:“不错。你且等着,不可上前。”然后转身入内。
过了片刻,坊内涌出来一群凤翔兵将,为首一人立于鹿角前打量韩延徽一番,抱拳道:“先生何人?有何事欲见殿下?”
这次韩延徽聪明了,先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锞子,一边往上递,一边道:“确有急务,只不知岐王殿下是否在内?”
那军将脸色肃然:“有甚么事情尽管讲,莫要来这一套,坏了某家军纪,某可就不客气了!”
韩延徽愕然,随机满面羞惭,他以为又来一个索贿的,却没想到这次的来人身子比较端正,反而显出自己的不雅,实在憋屈得无话可说。于是赧然道:“得罪得罪,还望海涵。不知岐王殿下在否?”
那军将冷冷道:“殿下虽在,但也不是谁都得见的。”
拐了七八个弯,终于确定岐王在内,韩延徽松了口气——这次不怕对方以不在为借口拒见了。凤翔和卢龙虽然没有直接往来,但毕竟也算盟友,此刻报上名姓,岐王若是再不见,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某为燕王府掌书记韩延徽,奉燕王之命,特来拜会岐王殿下,还请将军引见。”
那军将愣了片刻,犹豫着道:“原来是韩使,难道燕王竟然到了洛阳?”
韩延徽摇头:“燕王殿下不曾前来,万事以韩某代之。”
军将追问:“燕王也要与盟?”
韩延徽一笑:“是否与盟,尚不确定。韩某此来,是想要问问岐王殿下,卢龙与凤翔之间,岐王究竟何意?”
军将点了点头,道:“如此,请韩使入内稍后,某禀告殿下后再说。”
闹了半天,还得继续等。不过这次待遇稍好,可以进坊内等候了。那军将临去前,韩延徽问了一句:“不知将军高姓?”
军将回道:“鄙姓郭,名启期。”(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东都会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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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书记一职,向为节帅贴心之人可用,卢龙军中虽然没有这项职务,但在各镇之中,凡挂此名头者,皆为权势要人。故此韩延徽也算是凭此身份,勉强有了与各镇之主对话的地位。
不过韩延徽其实是用不着这个身份的,他虽然年轻,却已经在天下藩镇节帅心中挂了名号了。在河北文官体系中,韩延徽的名头当属第一,比冯道还高,皆因冯道埋头处理政务,而韩延徽长期与外镇打交道。
所以郭启期一听说是卢龙韩延徽,便立刻报知岐王李茂贞,两人稍一商议,就决定在岐王的临时书房内召见他。
韩延徽没有太多拐弯抹角,他就是想知道,岐王对于这次东都会盟是个什么态度。
对此,岐王也没有绕来绕去,很直白的坦承,“效战国”是大势所趋,凤翔无力抵抗大势,也无力阻挡,既然大伙儿都要尊王,共续大唐天下,那凤翔也应cháo流而动,不敢违背。
韩延徽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很显然,借此次会盟之机,梁王必定效齐桓旧事,汇集天下诸侯讨伐河东,凤翔又会如何选择?
岐王说,河东已经不是讨伐不讨伐的问题了,就算不讨伐,河东也已经分裂了,韩使难道不知道,李嗣昭、李嗣源和周德威的来使已经到了洛阳?现在的问题是,晋王李存勖年岁尚浅、威望不足,他能撑到什么时候?如果梁王真的竖起旗号讨伐河东,将来的岐国也不好意思自绝于天下诸侯之外。
说到底,岐王有些歉然的补充道:“凤翔势孤,于前岁挫折之后又没能完全恢复,抗拒不了啊。”
韩延徽继续问,一旦河东战事结束。梁王很有可能讨伐河北,到时候凤翔又会如何选择?
岐王犹豫良久,没有吭声,一旁的郭启期接过话头,说故此才希望燕王能够识得大势,尽量参与歃盟,千万莫要孤立于外。
韩延徽叹道,可惜梁王的条件太过苛刻。非常人所能答允。
郭启期说,这事我们也知道的,所以岐王决定在与盟的时候尽力协助卢龙,帮卢龙争取到最好的条件,当然,燕王一点都不退让显然是不行的,这一点还希望韩使能够做好准备。
韩延徽打破沙锅问到底,说如果卢龙不能歃盟,梁王真的要兴兵讨伐河北。凤翔是否参与?
郭启期说,既然大唐行“效战国”之策,以天子为尊,到时候若是梁王得到天子旨意,下令诸侯讨伐河北,凤翔必然也在其中。但他随即解释,凤翔隔得远,肯定不会派大军参与,顶多也就是千八百人意思意思,绝不会真个与卢龙交兵。这一点请韩使放心。
韩延徽感到很不可思议。他问,你们就真的愿意听梁王的命令,出兵攻打卢龙?千八百人是不多,但毕竟也是参与其中了,这会让河北寒心的。
郭启期解释说,“效战国”之策为国家制度,占着十足的大义。凤翔也不好意思yīn奉阳为不是?
韩延徽怒道,你们就真的相信这个劳什子的“效战国”?真的以为天下能回到上古时期的三代之治?等到宣武平定了河东,扫清了河北,天下诸侯拿什么抵挡宣武?你们以为你们能独善其身?
郭启期说,天下人都这么认为,那么回到三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若是宣武真的敢一意孤行,那么到时候被天下诸侯群起讨伐的就是宣武,凤翔又有什么可惧的呢?
韩延徽无法理解。最后只能无语告辞。
临走时,郭启期提醒道。卢龙要担心的其实不是凤翔,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卢龙应该jǐng惕的是平卢,因为梁王已经允诺将沧州和棣州划给未来的齐国了。他还透露说,定、恒等州已经划给了河东将领,具体是李嗣昭还是李嗣源,亦或是周德威,目前尚不可知。
另外,魏州、赵州等地,也允诺了淮南,似乎是由淮南大将李神福和王茂章之中的一位在那里建国;其余莫、深、相、冀、贝、博等州将为宣武大将之封地,梁王答允,将退出关内、山南等地州郡以为西川、荆南的补偿,就连凤翔也得了一块,梁王许诺,一旦凤翔出兵相助,待打下河北之后,便以秦州和延州补偿凤翔。
对于郭启期的坦然相告,韩延徽只能表示感激,人家都准备用自家境内的土地来换取地盘了,自己还要向对方表示感谢,说起来还真是悲哀啊。
出了积善坊,韩延徽仰天长叹,被天下诸侯瓜分的滋味,还真不是那么好受的。
回到馆驿稍作歇息,李振又来拜访了。于是韩延徽勉力打起jīng神,和李振谈判。
这一次李振的准备很充分,他带来一幅河北道舆图,指着各州的土地一点一点和韩延徽商谈。李振带来的计划是,卢龙军为示与盟的诚意,先从河东上党和缁青博昌等地退兵,这是第一步,如此,才能征得河东众将(李嗣源、李嗣昭和周德威等人)以及平卢方面的谅解,可以参与会盟。也就是说,卢龙要取得与盟的资格,就必须买门票,门票就是上党和博昌。
正式歃盟之后,卢龙要退出原来由义武军、成德军和魏博军乃至义昌军的地盘,退至幽州,今后燕国以范阳一线为界,与南部诸国相安共存。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振答允说,最多把定州、莫州和瀛州割让给卢龙,但是沧州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韩延徽得到了印证,知道岐王和郭启期今rì所说的事情,恐怕**不离十了。
谈判到此戛然而止,这个条件韩延徽显然不能答允。他试探着说,如果李振能够再帮卢龙争取一些好处,卢龙必定将卫州第一个退出来,同时卢龙还能赠送李振“宝钞”五十万贯。
李振当然知道“宝钞”就是“欠款协议”,他听完之后紧咬嘴唇,犹豫良久,点头答允,说再帮卢龙争取一到两个州的地盘,韩延徽对此深表感谢。
李振匆匆离去,韩延徽伴灯愁眠。
接下来的rì子,韩延徽继续拜访各路诸侯。在忠顺坊处,他再次吃了闭门羹,平卢方面仍然推辞了会面,说王师克昨夜没有回来,也不知宿于何处了。韩延徽一想到去年王师克见自己时毕恭毕敬的态度,想到卢龙为了帮助平卢抵抗宣武,派出上万军队作战而毫不推辞,当即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闷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在吴越钱元灌那里,韩延徽到时没有被拒见,相反,钱元灌很热情的将韩延徽迎入自家居所的正堂,恭恭敬敬的执以弟子礼。钱元灌在范阳军校就读一年,韩延徽曾经作为讲师,给学员们授课,所以钱元灌也算韩延徽的弟子。
令韩延徽感到心暖的是,钱元灌在范阳军校的学习没有白费,他几乎把自己视为了卢龙军的一员,对任何不利于卢龙的事情,都大力驳斥,并表示要竭尽所能予以阻止。
但是谈了许久之后,韩延徽才意识到,吴越虽然以世子钱元灌为使者,但主事之人却不是钱元灌,拿主意的,是副使罗隐。于是韩延徽又在钱元灌的引见下,会见了罗隐。相比钱元灌,罗隐要显得更加务实。
罗隐只是说,天下承平是好事,希望卢龙也能歃盟,至于将来若是梁王号召诸侯讨伐河北,罗隐说吴越是小地方,做不得主,只能随天下诸侯而行。而且吴越的注意力集中在淮南蚕食的数个军州,没有余力关顾其他方面,还希望韩延徽能够谅解。
韩延徽告辞的时候,钱元灌亲自送了出来,他向韩延徽保证,说一旦卢龙有难,必定乘舟北上,哪怕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也要为卢龙出一份力。同时,钱元灌还请求韩延徽向燕王求肯,千万不要坐视好朋友李存勖于危难之间而不顾,钱元灌说,李存勖心向卢龙,绝对会成为卢龙的助力。
韩延徽拍了拍钱元灌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而行,留下钱元灌探着脖子目视送行。
在平卢、凤翔和吴越等处碰了一鼻子灰,韩延徽对接下来的拜会已经丧失了信心。如果连卢龙军刻意结交的盟友都迫于形势而参与了会盟,其他藩镇的态度会如何已经是不用再问的事情了。
但韩延徽仍旧强打jīng神,一一拜会。蜀王王建、荆南赵匡明、淮南杨渥,甚至琅琊王王审知、封州刺史刘隐,韩延徽都一一登门。可惜结果如同意料之中,这些藩镇对于卢龙并没有什么好感,其中还不乏指责卢龙想要破坏歃盟的愤怒。
在梁王“封国建社稷”的诱饵下,几乎所有诸侯都咬了鱼钩,没有几个人能挡住这样的诱惑。成为一国之君,家传社稷,这么多么好的事情啊。韩延徽有时候背地里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机会,也许同样会热血上涌,不管不顾的答允下来也说不定。
和李振的谈判仍在继续,在韩延徽抛出来的利益面前,李振反过来帮韩延徽想了许多点子,但韩延徽已经心不在焉了。形势已经基本明朗,对卢龙而言一切都极为不利,韩延徽苦思无策,只能一天一封书信,通过秘密渠道,由调查统计局洛阳情报站的人员飞报邯郸。
四月初五,韩延徽决定作出最后的努力,他要面见天子。
第八十四章 东都会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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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能够获准觐见天子,韩延徽自己也感到很诧异。一大早天不亮,他便来到定鼎门外等候着,一直等到卯时宫门大开。其间,有殿直武士将韩延徽带往偏厢,上上下下仔细检看了一番,确认韩延徽没有裹带物件,方才放心。
李振从侧门而出,望着等候多时的韩延徽,脸上似笑非笑,他的神态让韩延徽立刻感到此行的结果恐怕不妙。怀着几分忐忑,韩延徽在李振的袖袍指引下,步入皇城。
踏过白玉栏杆配饰的天津桥,沿着笔直的天枢中道步行百步,眼前既是巍峨的宫城。在浑身甲胄的雄壮军士注目下,韩延徽穿越端门,来到高大的乾元殿。
李振手指三段二十七阶高台上的乾元殿,介绍道:“此典与黄巢兵乱时被毁,天复二年,梁王下令修缮洛阳宫室,直至去岁底方才完成。三日后,天下诸侯会盟便在此殿之内……”
韩延徽默然,三日后……这么说各方诸侯已经达成了会盟的约定了?
仰望乾元殿的飞檐巨柱,韩延徽暗叹,果然是天家气象,却不知韩某是否有一天能够立于其间商讨国事?若真能如此,方不负在这世上走过一遭!
绕过乾元殿,一栋高耸入云的塔状建筑映入眼帘,虽然没有乾元殿占地宏大,但高度却远超其上,韩延徽将脖子都抬酸了,才勉强看到最上层的圆顶。一股压倒性的震撼感从头顶直灌而下,令他忽然间动弹不得,整个身子都感到酥麻无比。
“这便是武皇修筑的万象神宫罢?”韩延徽喃喃问。
李振虽然看得多了。但每次经过这里,都挡不住内心的那种狂热:“不错,万象神宫,遥想当年,武皇何等气魄……”
两人于此驻足良久,方才不舍离去。再向北,便是还未修缮完毕的徽猷殿,以及陶光园,许多工匠仍在忙碌穿梭着,巨木和青砖堆积得到处都是。
韩延徽说。预计今年年底,徽猷殿便可修缮完毕,到时就能够在此举办朝会,各王都可选派一人出任卿大夫以上职位,李振笑问韩延徽是否有意入朝为官,到时候他李振可以代为举荐。
这种试探性的玩笑被韩延徽直接无视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根源在哪里,离开了卢龙,他连在李振面前平坐的机会都没有。至于入朝?算了吧。自春秋之后,何曾见过周天子朝中大夫有什么权位可言。
由此,李振引着韩延徽折而向西,至九州池。九州池是一座围绕着九片错落池水的园林。当今天子李晔便居住在这里。
在一座配殿之旁停下,殿内出来一名女官,轻声问道:“李观察,这位便是来自幽州的进奏使么?”自从梁王斩杀宦官之后。天子身边已无中官,迁都洛阳后,梁王选拔了一批女官充塞宫中。代行传禀之责。
李振微微颌首,韩延徽上千施礼:“燕王府掌书记、卢龙进奏使韩延徽,陛见天子,还望诚纳。”
女官入殿,少顷,出来道:“陛下在殿内相侯,请韩使入内,李观察是否同入?”
李振一笑:“某便找个所在饮茶相侯,就不去招人烦厌了。”
韩延徽向李振点头谢过,然后迈步入槛。殿内陈设简朴,只几张条案桌椅,立着两面硕大屏风,将空间隔为三进。
天子李晔没有穿戴经制衣冠,只着宽大的布袍,就这么随意坐在正中的一张椅子上,面前既无高阶也无龙案,只椅旁摆着一个小几,放着茶壶和茶盏。他的斜后方是一张桌子,上面整齐的放置着笔墨纸砚等物,此外,再无其余,朴素得就像一个贫苦士子般。
眼前的景象与韩延徽的想象有着天壤之别,他不禁一呆,在天子的示意下,方才怅然若失的坐了下去。
“韩使莫要拘束,随意就是。”天子摆手道。
“陛下简朴,臣心不安。”
“却是好多了,至少能吃饱穿暖。”天子一句话,令韩延徽鼻头微酸。
“陛下艰难,臣等死罪!”
“不说这个,”天子摇了摇头:“至少还活着……对了,吾家皇叔身体安健否?”
韩延徽拱手道:“燕王殿下一切安好,殿下托臣向陛下问安,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也向陛下问安……”说着,从袖中取出三封书信递了过去。
天子很高兴,连忙接了过来:“正要问起呢。”旋即向屏风后喊道:“皇后、昭仪,快些出来,韩使不是外人,是皇叔遣来问安的。”
两名美妇从屏风后转出,满脸通红,扭捏不安的立于天子身后,韩延徽再次起身,向二妇施礼。因为二妇穿戴都是普通帛衫,无冠盖美饰,是以韩延徽也分不清谁是何皇后,谁是李昭仪,只得含糊的一体行礼:“臣叩见皇后、昭仪。”
何皇后和李昭仪回了礼,眼珠子立刻盯着天子膝上的三封书信,目不转睛,脸颊微微颤抖,显是关心已极。
天子善解人意,笑着将太子书信递给何皇后,又将公主书信递给李昭仪,自己拆开李诚中的信认真观阅,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不多时,三道粗重的呼吸响起,先是何皇后开口:“陛下,十一郎身子骨很好,他说他吃得好、穿得好,皇叔还给他请了东宫教习……陛下,你看,十一郎的文字隽秀多了。”
李昭仪也笑了:“十三姐也好得很,她和太子一起念书,已经会写字了。”说着说着,李昭仪的眼角渗出泪来,将何皇后也引哭了。
天子阅罢李诚中的书信,又接过何皇后和李昭仪手中的信件,一边看一边开心的说:“哭什么?十一郎和十三姐日子过得很好,吾早说了,皇叔不会薄了他们的。”
韩延徽心中难受,看着这原本应属天下最高贵的家庭,如今却仿佛普通农家夫妇一般,千百个不是滋味。
等何皇后和李昭仪欢天喜地的退到后面去回书,天子忽然问韩延徽:“韩使此来见吾,军士不曾为难么?”
韩延徽一愣,随即醒悟,回道:“陛下英明,这些书信李观察都看过的。”
天子叹了口气,隔了半晌,幽幽问:“韩使,皇叔遣你来东都,是为与盟之事么?”
韩延徽点头:“正是。”他左右望了望,以眼神询问天子,天子道:“说吧,梁王现在对吾很放心,没人偷听。”
韩延徽咬了咬牙,轻声问:“陛下可愿北狩?”
天子浑身一震,盯着韩延徽道:“去幽州?”
韩延徽点头,天子迟疑着问:“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韩延徽道:“宫中有燕王殿下的人。”他没有详细解释,有些事情不能随意泄露,特别是涉及如此紧要的人员安排,更不能轻易说出来,这不仅是对下属负责,也是为天子的安危着想。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天子坐不住了,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过了半晌,天子停下脚步,坐回来,看着韩延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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