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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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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人领命后迅速去了。崔元综留下一句“两位且先回府”,随即命车要入皇城。
送走崔元综,李明宇与卢明伦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崔元综的车驾刚入皇城就被一个黄门内宦给拦住了,那宦官喘着粗气道:“陛下有旨召见,崔相来的正好”
推开车门,崔元综脸上带着笑容,“罗公公可知陛下急召所为何事?”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车旁随行的下人已将一张飞票塞进了那内宦的袖中。
罗公公左右瞅瞅,低声道:“所为何事我亦不知,只知陛下传召之前有巡查御使自江南发回六百里加急”
崔元综脸色不变,心底却在暗恨,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
春深时节,武则天早依照往年的惯例搬到了四面环水的瑶光殿。崔元综到时,娄师德与李昭德已经在座,正各自拿着一份本章阅看着。
崔元综是个冷性子人,不擅长也不喜欢诗酒往还、筳宴歌舞这些交游手段,是以与政事堂诸相都是公事之交。见他进来,娄师德与李昭德只是点点头以为招呼,他也只是一拱手而已。
淡然见礼完毕,崔元综就在锦凳上坐了,不说话,也不问娄李两人在看什么,冷肃的像个石头。
李昭德与娄师德见他如此,目光略一交视后也就一言不发的继续看起来。小半盏茶功夫后,李昭德看完,将手中的本章递给了崔元综。
崔元综接过后没急着看里面的内容,先寻着本章的主人,这是一份御史台察院派往江南的巡查御使递回的奏章,经御史大夫审看签题后呈往御前的。
了解了这些之后再看内容,正是李明宇所言之江南成立清音文社以及李明玉下令封禁文社总司之事,崔元综将这些看完后,对这本奏章后面的内容却看得异常认真仔细起来。
这后面一部分重点说的就是弘文印社之事,此监察御史对于弘文印社出书之精致等情况都是一笔带过,重点就着落在它那遍及江南,凡州府所在必见弘文印社的庞大规模上,行笔之间既有对此大手笔的赞叹,又隐隐透出些担忧。
“印社者,勾连士林,士林者,天下民心所导引者也,是故,印社非可以等闲商贾之业视之……”看到这几句时,崔元综心底少不得又要将李明玉多骂几句蠢材,这道理连巡查御使都能看得出来,他这个大州执政居然如此懵懂不悟,岂非蠢材是什么?
一念至此,想到刚才李明宇及卢明伦的样子,崔元综心中愤怒之余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崔卢李郑四家这些年真是越发的人才寥落了,郑知礼全然成了个铜臭之人,一门心思只在钱上;卢明伦虽不至于如此,但才具实在有限;李明宇,也如他那个蠢材弟弟李明玉一样,依仗着一副好皮囊在女人堆中打滚儿。
至于朝中其他的世家子弟,也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多是打着光鲜的世家招牌流连于诗酒章台,自诩名士气度,全没想着他们所依仗的家族早已不是旧时模样。
这些在朝为官的中坚子弟已是如此,那些年轻一代们就更为不堪。别的不说,且看那曾被寄予厚望的崔家四玉树,在家族中诚然光鲜亮丽,但一入神都略经风雨后,老大老二顿时一死一废,老三则被吓破了胆,崔师怀不惜舍弃中书侍郎之职保下这么几个废物,真是不值啊。
崔卢李郑四世家之所以传承六百年不绝,核心处所依靠的岂不就是代代不绝的人才,但现在……
想到这里,即便心志坚毅如崔元综也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但也正是这一声叹息警醒了他,使其从这些无用的遐思中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细看,随即就注意到本章中那句引起他遐思的文句旁边有一个掐指印迹,入政事堂已有一年多了,他自知这是李昭德特有的一个习惯。
崔元综没有抬头去看李昭德,只是静静的将奏章看完。恰在这时,娄师德将另一本奏章递了过来。
这本奏章依旧是出自同一个巡查御使之手,与前一本不同的是,御史大夫在这本奏章的签题上写了个醒目的急字。
奏章内容正好接着上一本,说的就是李明玉带衙役拘拿扬州耆宿、清音文社社首陈一哲,封禁扬州弘文印社并拘拿印社中三十七人之事。
崔元综看到这里,连骂李明玉的心思都没有了,素来不动声色的脸上也猛然蹙起了眉头。看完奏章的李昭德与娄师德俱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自有一缕淡至无形的浅笑划过。
自狄仁杰等人黯然出京之后,李昭德就成为李党在朝中的领袖,而娄师德则是不折不扣的武则天心腹,两人政治立场不同,也谈不上有多少的交情,但这并不妨碍两人都对崔元综没什么好感。
娄师德深知武则天对世家的心结与态度,至于李昭德,则是暗恨这些所谓的世家一边高举着孔孟大旗,却又不肯支持李唐正朔,一切私心自用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更隐隐有与武党眉来眼去之嫌,前次八老进京时武承嗣的那些做派真让人瞧着恶心!
目光偶一交视之间,李昭德注意到了娄师德脸上的笑容,娄师德也同样如此,这份小小的尴尬使得两人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崔元综却无心理会两人的小心思,一口气将奏章看完后便自低着头沉思起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没料到清音文社被封禁一事居然闹起了如此大的风波,如今说一句江南士林群情激愤毫不为过,声讨李明玉的风潮一浪高过一浪,每天在扬州州衙外等着往牢狱中探看陈一哲的人越来越多,且还不断有人从各州络绎而来。江南各州为陈一哲,为弘文印社辨冤的状文雪片般发往淮南道观察使衙门……
更要命的是,这漫天的风浪还由李明玉直指到了四世家。
声名是四世家最重要的根基之一,但这一回,四世家在江南的名声可算是彻底毁了,那可是半个天下士林哪,若要重建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政事堂首辅相公、魏王武承嗣与次相陆元方前后脚的走进来。
崔元综跟着李昭德与娄师德一同站起身来相迎,武承嗣寒暄之间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到了娄师德面前亲热说话,李昭德也迎到了陆元方面前,就剩着他一人孤零零站着。
好在这时间不长,武承嗣与陆元方就坐下来看奏章,等他两人看完时,外面一片环佩声响,武则天在上官婉儿并几个宫女的环拥下走进来。
便礼罢,坐在锦榻上的武则天摆了摆手,“奏章都看过了?那就议议吧”
武则天理政向来是由臣子们各抒己见之后她才会开口,一开口就是定断。五相都知道她这习惯,是以也就没等她再说什么,只是众人之中谁先开口,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后,李昭德看看众人率先开言,“士林乃民心之所向,士林不稳便是地方不稳,江南乃国之重镇,因一文社激起如此动荡,罪在扬州刺史李明玉,臣以为当重处之,以释江南士林之怨而安其心。另,淮南道观察使武嘉顺身为上官,并坐衙扬州,事态恶化至此他也难辞其咎,臣以为亦当重处”
闻听此言,武承嗣眉头一蹙,淮南道观察使武嘉顺可实实在在是他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反倒不便在这个当口接话了,只是冷冷的瞅了李昭德一眼。
这时,陆元方点了点头,“此言甚是,治官如治军,功必赏过必罚,李明玉自不待言,武嘉顺身为一道观察使却坐观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而无所作为,诚然难辞其咎”
娄师德很隐蔽的看了武则天一眼,“臣附议”
要不要保武嘉顺?如何保?若是不保又当如何?这其间武承嗣正在心底做着紧急的盘算,时间虽短,但当娄师德说完之后,他也已拿定了主意。
看了崔元综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遂轻咳了一声后道:“陆相三人所言极是,李明玉与武嘉顺俱当重处。然淮南重地,又值此非常之时,不可一日无主,臣以为户部侍郎宗楚客才堪大用,可为淮南道观察使”
武承嗣刚说完,李昭德淡淡插言道:“如某所记不错,两年前大朝会上正是魏王一力举荐武嘉顺出任淮南道观察使,当时亦言其才堪大用”
言至于此后,李昭德却不再接着说下去,而是面相武则天道:“魏王适才有一言倒是不差,淮南重地,又值非常之时,非重臣不足以镇之,臣以为与其别选他人来回迁延,不如诏令楚州司马张柬之就近接任,若用其人,风波立平”
淮南鱼米之乡,同时又有产盐及海港之利,这样的地方武承嗣又怎肯拱手让予李党?李昭德刚一说完,他当即出言反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这瑶光殿中争执起来。
没有那些下臣们在场,又涉及到重大利益之争时,这些相公们也就不顾忌什么宰相风度,争执的不可开交。
“够了”武则天的声音一如平常,却让两人很快停止了争执,“先着淮南道观察使衙门内循例递补,且待平定了此事后再议”
那递补之人是个不结党的,武承嗣对此结果恨之无极,李昭德却并不恼怒,虽然他的举荐没被采纳,却也断了武承嗣一条重要的财源,更挫了他的声势,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不坏的结果。
既已决定处断武嘉顺与李明玉后,平息江南的这场风波也就不难了。如今更受关注的反而是人事的变动,观察使已定就该说到扬州刺史了。
若是普通州府的刺史,实在上不到这个层面,但扬州毕竟不是普通州府。武承嗣一挫之后正欲鼓勇再进,好歹将这天下第一富庶州府揽入囊中时,此前一直不曾有所举动的崔元综却先一步开口了。
“此次李明玉处置失当,正该重处。然清音文社一举将江南士林菁华收入囊中,规模太大,对地方的影响力也太大,若任其存之并壮大,实非朝廷之福,此次风波可为明证。另有其羽翼弘文印社更是如此,臣固以为当将其收入官府,着有司统管”
去年八老进京时武承嗣不顾首辅体面,每日亲往驿馆探问,此后更多次向四世家示好,其目的不言自明。但他一番忙活却是毫无结果,这些日子正是见着崔元综就心烦的时候,今天又碰上受李明玉牵累而丢了淮南道的烦心事,正心中恼怒的他再看到崔元综抢在他前头说话,一股邪火再也压不住。
“言重了吧!某也看了清音文社的晓谕告示,既不涉时政,亦不涉及朝廷,只是要求变革诗风罢了,若是连这样一个文社都容不下,天下人该怎么看陛下,又该怎么看政事堂,国朝从无封禁文社的先例,崔相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言说至此,武承嗣眼珠一转,“对了,若说文社,某倒是想起来你崔卢李郑四家不也有一个正心文社?据闻江北士林皆以能入此文社为荣,若是四世家不这么自矜身份,门开的大些,正心文社断不会比清音文社来的小。若是清音文社容不得,那正心文社又当如何?至于弘文印社,天下间的印社岂在少数?四世家就没有印社?是否都当将其收入官府?如此与民争利之事,本相是做不出来的”
一口气说到这里后,武承嗣径向武则天道:“今次江南士林风波起于李明玉之昏庸无能,崔相所言之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之事分明是本末倒置。若朝廷果如其议将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封禁之,则江南士林必定风波再起,介时民怨所向可就是我政事堂乃至于陛下了”
听到武承嗣这番话,李昭德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最担心的中间派与武党合流之事并不曾发生,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否则武承嗣也不会如此毫不留情分的打压崔元综了。
“此事容朕再思之。现在且先定了扬州刺史”武则天说完,崔元综即道:“风波起于士林,自当以大儒镇扬州,臣荐前国子祭酒卢明伦出镇扬州”
此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听到崔元综的举荐,武承嗣、李昭德乃至娄师德都不免齿冷,而今江南士林风波都已直指四世家了,他居然还好意思举荐卢明伦。以前国子祭酒的身份屈就一州刺史,这背后图谋的分明是还不曾定下的淮南道观察使。
这提议遭到武承嗣与李昭德的联合反对,反对之中,两人又各自提出了己方的人选,不消说又是一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景象。
武则天一声轻咳制止了两人的纷争,“陆卿,你执掌领选之事多年,可有谏言?”
陆元方从不参与李武之争,是以刚才一直不曾说话,此时见武则天点到了他,起身拱手道:“臣荐一人,方今扬州大都督府参军陆象先可为扬州刺史”
陆象先?这不是陆元方的大儿子!此前吏部曾多次举荐此人回朝任官,却都被陆元方给挡住了,不成想这回他居然有此举动。
听到这个举荐人选,武承嗣与李昭德心底俱是一叹,扬州刺史定矣!
果然,此前一直很少说话的武则天面露笑容,“朕早闻象先绍继乃父,有君子之风,亦有小陆君子之誉。且其人勤勉王事,有君子之器。他又是在扬州做官的,转任也便宜。陆卿举贤不避亲,正合朕心!婉儿,拟诏,着罢李明玉扬州刺史事,交大理寺论罪。着陆象先转任扬州刺史,诏书到日即刻赴任,朕于他有厚望寄焉,勿负之!”
陆元方向武则天深施一礼,转身回座。
此事议罢,这次议政也就结束了,只是那崔元综却不肯就走,这分明就是要单独面圣的架势。
武则天如其所愿留下了他一人,待其进奏时说的依旧是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之事,武则天静静听完后未置可否,只说要再思之。
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后,崔元综退下。武则天从锦榻上起来,活动着身子走到瑶光殿外看着那一泓碧水,“如何?”
这话自然是对上官婉儿说的。
“臣女不敢妄议朝政”
江南士林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武则天的心情却很是不错,含笑声道:“让你说就说”
“是。以臣女愚见,崔元综这回怕是真急了,是以想借陛下借朝廷剪除对四世家的威胁,如此利由四世家独享,非议与恶名则由陛下与朝廷来担,端的是好算计”
想了想之后,上官婉儿又轻声的补了一句,“封禁文社自古未有,史笔如刀,不得不慎!”
闻言,武则天健朗一笑,未对此做什么评论,只是蓦然道:“婉儿,着人知会吏部,且将陈子昂谴往江南任职……就在扬州安置”
……
崔元综从瑶光殿走出来时,心情与脸色一样冷,他今天所做之事都是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
走不几步就看到前方有陆元方在等候,看那样子分明是在等他。
压住胸中疑惑,崔元综快步上前拱手见礼,“陆相”
陆元方抬了抬手示意两人边走边说,“我知你的性子是不好虚文的,如此老夫也就直言了”
“请言”
“老夫领选多年,对你亦算知之甚深。你生性刚强坚韧,在陇右道三进三出,政绩堪称卓异”
“卓异”乃朝廷对官员考功的最高评价,由这样一位公认的寡言君子说出这等话,便是冷静如崔元综也不免要在心中起些波澜,正要开口称谢时,却被陆元方给止了。
“自你进京入相以来已是一年有余,期间你勤于公事,从无懈怠,政事堂中那些难以见到功绩的琐碎事麻烦事十之五六都是由你料理的,且都能料理的清爽,对此你亦未曾有半句怨言。据闻你少有拜客,每日寝息不过两个时辰,可有此事?”
虽是设问,陆元方却自问自答,“不管别人如何,老夫却是信的”
素来寡言的陆元方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且句句都是赞赏话语,只让崔元综愈发的疑惑,这位君子陆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陆元方停住脚步迎着崔元综的眼神肃容道:“论心性刚毅坚韧,论理政之能,论用事之勤勉,你都堪称国之干员,实有名臣气象,若能善始善终,破除胸中那一点小私之念,异日名垂青史只是等闲事耳,老夫倚老卖老说了这许多,于我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对与不对,元综自思量吧”
说完之后,陆元方也不再与他同行,一拱手后当先去了。
崔元综心情异常复杂的看着陆元方的背影远去,出宫的路上心情起伏难平。回府之后独自默坐了许久后,方招来一心腹吩咐道:“你且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带两个人动身往扬州一趟,务必将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的根底探查清楚”
那心腹老仆躬身应了,崔元综依旧默然枯坐,良久良久。
早在此前,先一步回到魏王府的武承嗣亦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唤来一亲信在书房中交代良久后,着他明日即往扬州。
与武承嗣同时,刚刚归家的李昭德也正在伏案疾书,信是写给张柬之的,问的依旧是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的根底,楚州距离扬州不过一两日路程,张柬之总该知道些什么。
……
而此时的苏州张府外,正有一身作男装打扮,气度不凡的女子点名要拜会在此暂住的唐松。
第一百六十章 太平来访
张旭家的老门子见这做男装打扮的女子气度不凡,跟来的从人亦是锐利劲健,当下不敢怠慢,小心迎住之后却对她要见的人毫无印象。
“唐松?”老门子想了又想,摇头道:“好叫贵客得知,府中实没有唐松,便是姓唐的也无一个”
女子闻言微一蹙眉,那老门子莫名的就是心中一紧。好在这个看来势头奇大的女子很快就哑然而笑,“既然如此,唤上官黎出来见我”
也不投名刺,也不说请见,女子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其实颇不礼貌,老门子却没跟她计较这些,“敢问尊客名讳,如何通传?”
“你让他出来就是,我自与他说”女子摆摆手,老门子张张嘴后唯唯而去。
没有多长时间,女子就看到张府侧门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外走来。其人容貌俊挺,弱冠的年纪却偏偏在这春深时节穿着一袭上了年纪人才喜好的道衣常服。道衣尚轻适,难免有些袍宽袖博,好在来人身量够高,穿着这样一身不仅没显得牵绊,反倒颇有些飘逸的韵味。
深春时节来人缓步而来,面容清俊,博袖飘飘,当真有几分萧萧肃肃,爽朗轻举的风仪。
很快来人就看到了她,脚下的步子立时顿了顿,随后快步而来。
“你怎么来了?”
太平面对面的迎着唐松,数月不见,他这面容愈发长的开了,眉宇间弱冠年纪残存的最后一丝稚嫩之色已完全褪尽。
似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这个少年成名的唐松居然就长成男人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太平说着话,人已转身向张府外青石铺成的长街走去,“人言苏州好风物,且游览一番后再说正事不迟,走吧”
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脚步声,太平双眉一紧回过身来,“怎么?还要我请不成?”
她这话音刚落,随在她身后的那四个目光锐利,身形劲健的护卫齐刷刷向唐松看去,作势欲动。
神都街头曾被强抢,母暴龙就是母暴龙,唐松转身回去向老门子交代了几句后悠悠走到了太平身边,“我来苏州虽已有了些时日,但琐事缠身却也不曾好好逛过,今日能得公主把臂同游,幸甚至哉!”
太平挥挥手,护卫往街中四散,若非刻意留意实难看出什么端倪。
唐代女着男服乃是风尚所在,实在算不得惹眼,这四个护卫一散去之后,两人也就不那么醒目了,唐松浅浅一笑,引着太平走进了一片吴侬软语之中。
苏州乃著名的水城,有东南水都之称。唐松缓释了心情慢步行去,但见沿途河道纵横,密如蛛网,百姓所居多是前门沿街,后门临河。河道两侧遍植垂柳,青青柳色倒影水中,水光柳色如烟如幻,恰与两侧民居的红楼辉映成趣,复有河道上造型各异的玲珑小桥可为远景。
走在河边麻石铺成的斜街上,听着身畔四处传来的温软吴语,看着眼前的水光柳色、红楼小桥,唐松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放松到了极处,苏州,果然是苏州,风吹到这里似乎都轻柔下来,眼前所见,身之所感,皆是如诗如画,熏人欲醉。
太平自幼长于长安,近年长居洛阳,皆是北地名城,习惯了长安洛阳的大气雄浑之后,乍一走进这风轻水软、精致如画的苏州,似乎性子也染上了些江南的气息,“早闻苏州美名,今日一见,却比美名更美,这一趟倒是来的值了”
这时彻底放松了心情的唐松也不去想别的事情,闻言清浅笑道:“是啊,吴中好风景,风景无朝晚。晓色万家烟,春声五月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江南却不来苏州一游确是可惜了”
环境的影响真的很大,此刻的太平如唐松一般没有什么说正事的心思,且是心情极佳,“你说的倒是极好,也走的乏了,可有什么好歇脚去处?”
回头一看,可不是嘛,两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漫步极远。唐松来苏州虽然有一些时日了,但因日日忙碌其实并不曾细游,自然也谈不上熟悉,闻问,好一番思量后抚掌道:“美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在这苏州,乘一叶扁舟坐饮春竹酒便是歇脚的最好去处”
口中说着,唐松已向前方两条河道汇聚的曲桥寻去,如其所料,曲桥下果然停着一艘乌篷小舟,上有船娘含笑揖客。
这船娘已是徐娘半老年纪,但姿色倒是不差,更有肌肤胜雪,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想来年轻时必是十分颜色的美人无疑。
唐松迈步上船后见船上晃晃悠悠的,遂转身伸出手去,太平看了他一眼,搭着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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