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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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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一大早,集市上就热闹起来,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拿着自家生产的东西,有粗布,有一些蔬菜,更多的是鸡鸭,或者用提篮小心拎着的鸡蛋鸭蛋。街道是能容五六个人并排走的路,买卖这些禽蛋的人基本都在路的那一边扎堆。清晨的太阳从树枝间斜射下来,落在景思德和几个同乡的肩头上。他们女人和孩子坐在独轮车上,小心的拎着筐,鸡鸭则在脚边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自从京汉铁路贯通之后,往来于运河与铁路之间的商旅就多起来。对于禽蛋的需求量变得更大,甚至专门收购禽蛋的铺子规模也大了很多。在1906年,农村百姓们的生计很简单,家里面养了鸡鸭,收了些鸡蛋和鸭蛋,或者小鸡小鸭养大了之后卖掉。只要不是灾年,大概的价钱都是有个定数的。几个鸡蛋能换一根红头绳,几只鸡鸭能换几尺布,或者换些别的日常用品。或者干脆能卖多少钱,这都是有定数的。自己带的几只鸡鸭和二十几个蛋能换到多少东西,景思德早早的已经算好了这个数目。

“鸡蛋两文一个,鸭蛋五文两个,咸鸭蛋十文三个。”伙计报出了一串数目。

“什么?”景思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好的希望登时一沉,他和其他几个人都呆住了。

“二月里不还是四文钱一个鸡蛋么?”

“五文也卖过,别说四文了。”伙计答道。

“那怎么会便宜成这样?”景思德忍不住责问道。

伙计笑道:“老兄,最近有人出货出的厉害。人家的东西也真好,便宜,量还大。这些天来这里买他家东西的客商能排起长队来。这价钱就到了这个地步。”

景思德一大早就推着独轮车和同乡一起赶了大早。这时候的东西最好卖。一路上鼓足的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松懈下来。“你这个价钱也太低了。我卖了要赔钱的。”

伙计看来是见景思德这种人见得多了,看着景思德那阴沉诧异的神色,伙计忍不住劝道,“老兄,我觉得你现在就干脆卖了。我们掌柜的这几天一直在说,过几天是不是干脆不收别家的鸡鸭和蛋了。”

“你不收?你不收我自己在街上卖去。”景思德来了脾气。

伙计见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

但是自己要在街上卖只是句气话,景思德今天要干啥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能早早赶回去的话,好多事情就要耽误了。他正在迟疑间,却又见几个人拿着自家养的禽蛋过来。很快就得到了同样失望的答案。

“我们去高家寨把东西卖了吧。”后来的那几个人明显不是高家寨人,他们商量着说道。

“高家寨的集市不开。我就高家寨的。”景思德忍不住说道。

那几个人一惊,却也没了主意,最后忍不住哀求伙计道:“老弟,你也不用赚这么狠吧。这价钱实在是太低。鸡蛋还是按照四文一个来卖吧。”

“是啊,你们又不缺这点钱。我们也卖不了几个蛋,你就帮帮忙吧。”

伙计苦笑了一下,“这可不行啊。这买卖都是老板来节钱,你们和我说也没用的。”

众人知道这做禽蛋买卖的老板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找他去谈价钱根本没用。而且所谓到别的地方去卖,根本只是个气话而已。且不说能不能跑去,大家其实对其他地方的集市根本不熟的。到了别的集市,有没有做鸡鸭买卖的都不知道。实际上他们只有这一家店可以卖。

一大早出门的欣喜烟消云散,几个人看着手心中少得可怜的铜钱,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正沉默间,突然见到路边远远的来了一大票人。他们用的是骡子拉的大车。没过多久,车就停在店门口。车上是一层层的笼子,里面装买了鸡鸭。把这些笼子从车上往下卸的时候,鸡鸭都叫了起了。一时间真的是沸反盈天。不仅仅是鸡鸭,车上还运下来十几筐蛋。少说得有上千个。

景思德等人把这些看在眼里,这才知道伙计说的竟然不是瞎话。而且那鸭蛋不少竟然是青色的,搬运中一个鸭蛋掉在地上,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摔碎,而是咕噜噜滚了过来。这竟然是腌过的咸鸭蛋。

景思德这次带了自家的孩子过来,小孩子看到鸭蛋直奔自己而来,就喜滋滋的上前抓住拿了起来。搬运的那人景思德认识,也是高家铺的乡亲。减到是熟人,那人友善的笑了笑,竟然不再过问鸭蛋的事情。这明显暗示着,鸭蛋就送给景思德了。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景思德的娃已经开始给鸭蛋剥皮。白生生的蛋白看着就让人喜欢,“娘,你先吃。”娃娃很孝顺。景思德老婆听儿子这么说,已经笑出声来。娘俩推让了一下,母亲小小的咬了一口,咬下的部分里面竟然露出了油滋滋的暗金色蛋黄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随之散发开来。景思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人家的鸭蛋真的比自家的强出去太多。自己的鸭蛋怎么腌,都不可能这么油。

看着这就是陈天华那个饲养场养出来的东西了。景思德不是没有听说过陈天华他们弄得那个饲养场,但是既然人家没有来招惹自己,景思德也不愿意没事找麻烦。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想不遇到就遇不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南宫县的禽蛋市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饲养场那压倒性的产品质量,以及压倒性的销售价格面前,各路商家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固定收购饱和了。既然陈天华的饲养场能够稳定的大量出货,零散收购就变得无利可图起来。那些明显质量落了下成的禽蛋,不收购反而能少了很多口舌讲价的麻烦。

于是南宫县的农民发现,自己家的鸡蛋、鸭蛋,鸡鸭不仅仅远远卖不上以往的价钱,甚至连卖都卖不出去的时候,他们曾经祖祖辈辈都能维持的规矩,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这样的混乱维持了不过一个月,百姓们已经群情激愤起来。

陈天华还记得第一次被人堵门的情形,七八个农民,里头还有妇女就站在饲养场门前开始骂街。骂的内容其实各式各样,和饲养场貌似没有关系。但是字字句句都是一个意思,陈天华为富不仁。不让大家好好过日子。

陈天华是一个真正的忧国忧民的知识份子,是一个真心希望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的革命者。所以,被人骂为为富不仁,陈天华真的感觉非常委屈。如果不是陈克走之前专门给陈天华上了课,而且还留下了专门的文稿。只怕陈天华会忍不住掉眼泪也说不定呢。

第三卷莫道前路无知己第160章no_name

第160章no_name

被人堵在饲养场外头骂街,陈天华若是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种气愤更多的是委屈。在后来的日子里头,陈天华每次回想起1906年5月底被村民们痛骂,他都忍不住笑了。这些纯朴狡狯的农民兄弟实在是质朴的让人生不出一丝的恼怒。为了自己的利益,农民们可以哀求,可以骂街,可以捣乱。这些百姓这么做却不是因为他们本性恶劣,只是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让他们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活锱铢必较。

外面的农民在骂街,饲养场的“员工”一开始摸不着头脑,都非常紧张,外头都是自己的乡亲,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明白了外头的乡亲到底想要什么了。于是里头的百姓们愤怒了。

“凭什么不让咱们卖鸡蛋鸭蛋?”年轻人立刻就愤怒起来。自从跟着陈天华先生之后,开始的日子倒也挺辛苦,现在饲养场终于理顺了,开张了,大家一天就要吃几个鸡蛋鸭蛋,三五天就能吃顿鸡鸭。那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过上那么好的日子。而且完全不靠别人,只是靠了自己的力气,靠了陈先生的指导。而且陈天华管理上账目公开,饲养场投入多少,消耗多少,收入多少。上上下下的“员工”在一次次会议上知道的清清楚楚。分红、发薪水都从不拖欠,大家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

陈天华先生把饲养场的大伙组织前来,建了一个“高家寨农会”,有事就商量,不明白就讲道理。人人都不受气,你只要好好干,谁都不说你一个字。若是不好好干,也是开会一起说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自己偷懒,都不用人家骂,你往大家面前一站,自己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重要的是,陈先生从不骂人,他只是找出办法来。

你早上起不来,没问题,有专人去叫。年长的叔叔爷爷往你床边一站,你还真敢躺在那里不动?

觉得干活累?没问题,工作按照点香来计算。一炷香之后,大伙一起歇一小会儿。然后一起继续干。

觉得干的不顺手?没问题,好些不同的活计,你可以挑么。具体怎么干,大家商量了一起做。

至于分钱,更是根据不同的工作,参加农会的老少爷们一起商量。总是能拿出一个大家虽然都不太满意,可是总是能接受的分配方式。

农会运行的时候,农会成员们自己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一旦有外人来骂街,农会里面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立马群情激愤起来。

陈天华见几个性子急躁的青年起身准备出门,他疾步冲向门口,拦住了大家。

“陈先生,让我们出去骂他们!”青年们已经忍不住聒噪起来。

陈天华连忙劝道:“同志们,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出去骂了有啥用啊?顶多骂完打一架。人家不是真的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也不会这么骂到咱们头上来吧。”

“自己过不去那就忍着,来我们这里耍什么横?我们就是今天不出去,他们天天来骂,我们难不成天天在这里听?”青年们很不满,如果不是陈天华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威望,青年们估计根本不会和陈天华讲理,而是先出去骂完了再说。

陈天华连忙对青年们摆摆手,“同志们,人家在外头骂,咱们不出去和他们对骂,咱们让他们进来。把话说清楚么。”

说完,陈天华打开门走出去。只见外头几个男人面红脖子粗的在外头叫骂,在他们身后,女人领着孩子委委屈屈的站在自家汉子背里。外头的众人见陈天华一个人走了出来,倒是有些惊讶。里头的人吵吵着要冲出来,门外的人已经知道了。既然赶来骂街,这些人也没有准备善了。不就是打一架么?打就打了。谁怕谁啊。而且打了这一架,正好有了借口来这个饲养场捣乱。这些纯朴的农民都是急着用钱,自家的禽蛋卖不出去,计划好的事情被耽误了。他们也不准备让饲养场好过。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遇到了麻烦事,但是光在外头骂没用啊,咱们到里头把事情说开。”陈天华笑道。

“说开?怎么说开啊?我们的鸡鸭你们买了,这就能说开。不然的话,怎么都说不开。”景思德立刻喊道。

“买你们的鸡鸭,这不可能。”陈天华笑道。景思德早就知道肯定有这样的结果,听陈天华说的干脆,他眼睛一瞪就准备继续开骂。却见陈天华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我们高家寨农会想让大家加入咱们的农会,大家出一份力,挣一份钱。这不比在外头你骂我我骂你强么?”

景思德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到了饲养场门口骂了这么一阵,居然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他半张着嘴,骂人的言语顷刻就被噎在喉咙里面再也说不出来。

“乡亲们,大家请进吧。”陈天华再次邀请道。

人就是这样,若是没有求人的地方,自然是理直气壮,而陈天华非常有礼貌的邀请众人一起进农会的院子,更是邀请众人一起参加农会。方才气焰嚣张,怒火万丈的景思德等人立刻就没了那股子神气劲。几个人一进农会的院子,立刻看到七八个小伙子站在门口对他们怒目横眉。景思德等人马上脸上就讪讪的。

“搬个桌,给这几位相亲倒水。”陈天华对青年们说道。青年们虽然心中大不乐意,不过陈天华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搬了桌椅重重的放在院子里面,其中一个青年倒是起了点坏点子,他直奔左边屋子里面而去。陈天华本来心思就细,这些天更是学会了陈克所说的“细心工作”。他干脆自己去右边的屋子里面拿了水罐出来。左边屋子里面的水缸中盛的是苦水,那是用来洒水清洁用的。饮用水是放在右边的屋子里面。想小小报复一下的青年见陈天华看破了自己小技俩,脸上一红,干脆就跑了。

陈天华也不去怪他,只是给景思德等人倒了水,这才坐下。

景思德也没真敢喝水,他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陈先生啊,我们是真的要用钱。你们的东西一卖,我们的鸡鸭还有蛋根本没人买了。我们也不敢打搅你们太多,您能把我们的鸡鸭买了,我们是再也不敢养鸡鸭了。我们争不过你们,我们认了。”

“你们以后不卖鸡鸭,你们怎么挣钱呢?”陈天华温和的问道。小农经济本来用以赚取货币的手段就不多。种地顶多能混个吃饱,买粮食能赚的都是极少的钱。不靠陈克书里面写的“农副业”,农民日子其实也过不下去。所以他根本没有想用饲养场挤垮其他“竞争对手”。而且陈天华也从来没有把农民兄弟当成自己的对手。

“这……”听了陈天华的话,景思德无言以对。

陈天华接着劝道:“能挣钱,为啥我们不十里八乡的乡亲一起挣钱,我一个人挣这么多钱有啥用啊?我方才说想请大家一起加入农会,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见陈天华态度温和诚恳,真的不是在糊弄自己,景思德也干脆说了实话:“陈先生,我现在没钱啊。就我所知,入会的话,这都要交钱的。我可没有。”

这年头,加入各种帮会或者其他组织,除了得有人引荐之外,缴纳一定的钱财也是必须的。对于普通的帮会和民间组织而言,虽然打着各式各样的口号,但是他们自己也必然要敛财的。营运一个组织需要资金,这种组织一般说着要为百姓出头,可实际上出头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常见。更别说陈天华和庞梓在一起,庞梓弄起了一个押货保镖的行当,也是地方上数得着的组织。加入这种组织要缴纳的钱财或者粮食绝不会太少。至于保人更是不能少。景思德等人本来就是遇到了问题才来闹的,他们自己已经急缺钱,哪里能有钱给陈天华呢?

陈天华知道这些,他笑道:“咱们农会不要加入的钱,只要是咱们自己庄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加入。你放心了,我们不收钱。”

听了这话,景思德和其他的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在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看到了疑惑。这么好的条件,听着怎么都不靠谱。若是说不为了自己,陈天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天华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神色,他正色说道:“无利不早起,大家肯定觉得我有什么心思。我知道。但是呢,我刚才给大家说的就是咱们这高家寨农会的章程。现在我们就是这么干的。以后我们也会这么干。要不这样把,大家既然急着用钱,我呢给大家两条路。你们自己看看如何。”

“您说,您说。”景思德连忙应道。

“第一,大家把你们要卖的鸡鸭和蛋都拿来。我现在就拔现钱给你们。我买了。价钱就按照四月份的一个鸡蛋五文钱那时候的价格。大家觉得如何?”

听陈天华开出这个价钱,所有的人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是众人一开始根本没有能够想到的。

“这……,这可太谢谢您了。”景思德不敢相信的说道。

陈天华摆了摆手,“不过这可有个条件。”

听陈天华这么说,众人立刻就觉得陈天华肯定要勒索一把,方才的感激之情顷刻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村民们一个个竖着耳朵准备听陈天华准备怎么刁难自己。

“鸡鸭和蛋卖不上价钱的绝对不是你们几位。说起来这都事我们有干系。这一两个月以来,大家肯定吃了不少亏。咱们村里面的乡亲们对我们肯定不待见。我想让大家带着我们一家家的去说,这样乡亲们也会信我们。从现在起,一个月内,我们都按照这个价钱收鸡鸭和蛋。好歹不能让大家吃亏。”

听了这话,景思德的嘴张的老大。这种仁义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景思德口干舌燥,觉得满嘴都是苦味。他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然后不可思议的问道:“陈先生,您这不是花椒我们的吧?”

陈天华认真的说道:“我们建这个农会真的是想让大家都多挣钱,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得罪了乡亲们,这不让乡亲们消消气,你觉得大家怎么肯听我们说话呢?”

景思德仔细的看着陈天华,从陈天华严肃认真的神色上,景思德看不出丝毫的欺骗。他用力点点头,“好,陈先生,我就带你们去给大伙说去!”

第三卷莫道前路无知己第161章no_name

第161章no_name

即便到了1906年9月份的时候,庞梓依然不清楚陈天华身为一个外地人,到底是怎么花了从5月到9月的四个月时间,就在高家寨以及周边的几个村子里面建起了农会的。农会的章程庞梓倒是看了,简明扼要,说白了就是农会围墙上刷的那行字,“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说了算。”

农会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农会会员集体***的方式来决定。陈天华对庞梓说了一个很新奇的名词,叫做“人民代表大会”。据说是远在南方的陈克提出的新鲜玩意。庞梓不喜欢陈克,立刻就没了深入了解的兴趣。而陈天华就靠了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把农会从一个小小的饲养场变成了遍布周边五六个村子的南宫县大势力。

按照景思德提供的消息,庞梓果然在蚯蚓田里面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陈天华。两人其实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当陈天华抬起头看向庞梓的时候,庞梓突然发觉了一件事。这快一年来,他每次见到陈天华,都会强烈的感觉到,陈天华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化。

最初的时候,陈天华很明显不很想留在南宫县。那时候的陈天华还是一身学生装,留着齐颈的头发,“东洋味”十足。这个洋学生一开口就是“国家”,“革命”,“宪政”,“外国”,虽然有趣,听着却跟说书的一样。

后来陈天华把头发剪成了陈可那种极短的样式,衣服也换成了河北农民的衣服。说话做事也渐渐变了。开始兴建饲养场之后,庞梓一开始也跟着干了一段,陈天华开始变得憔悴起来,除了体力劳动带来的疲惫之外,整个人却变得有些焦躁和神经质。那些农活很明显让他极为不适应。有时候陈天华喜欢大声说话,有时候却会用湖南话自言自语什么。除了干活之外,他就拿着陈克写得厚厚的小册子看,眉头紧紧皱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饲养场的工作又累又繁琐,庞梓也没能坚持太久也跑了。直到饲养场能够开始稳定提供禽蛋之后,庞梓才多来了一些次数。陈天华却变得开朗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和庞梓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提以前的“国家”,“革命”,“宪政”,“外国”。除了具体的饲养场工作之外,陈天华竟然不说任何别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个青年身上有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变化。他终于肯认真倾听别人说些与国家大事完全无关的小事。庞梓以前可是领教过,无论自己说起什么来,陈天华虽然也在听,但是最后都要把话题给扯到“革命”上去。现在陈天华决口不提“革命”,而是认真的听别人说些具体的事情,然后也会与别人商量着怎么解决这些事情。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总是试图当别人“先生”的青年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质朴的农民,一个普普通通种地的青年。

在1906年9月,庞梓见到陈天华之后,他非常敏锐的感觉到陈天华又变了。一种熟悉的东西在陈天华身上开始显露出来,那是庞梓曾经在景廷宾景大叔身上见到过的东西,那是庞梓最羡慕的东西。

陈天华拿着锄头的时候,他真的是在干活,而且“仅仅”是在干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专注,即从容,又温和。只要看到陈天华,大家就知道他在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大家知道陈天华很清楚该怎么把现在的农活干到最好。

在庞梓见过的人里头,景大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一种说服力。在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当年问题的时候,景廷宾景大叔可能也未必知道,但是大家相信景大叔一定能找出办法来。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庞梓虽然不知道陈天华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景廷宾景大叔的地步,可陈天华现在一举一动,却让跟随了景廷宾景大叔多年的庞梓看到那熟悉的动作和眼神。

发觉到了这些的庞梓忍不住有些发呆。

“庞队长,好久不见。你来了可就太好了,我正说想找你呢。你先等我一下。”陈天华喊道。说完,陈天华向一起劳动的农会成员交代了几句话,农会成员没有完全弄明白陈天华的意思。陈天华也不着急,他先是认真听完了会员的问题,想了想,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个农会会员既然弄明白了,就继续干起来。陈天华在旁边看了片刻,觉得农会会员已经真正领悟到了正确的做法,这才从田里面走出来。

“陈先生,我马上就要回县里头去。走之前就是想见见你,这就来了。”庞梓笑道。

陈天华也是笑了笑,却没有寒暄。“庞队长,我想找你问问,上次说的钱庄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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