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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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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殷听见老吉头的话,不觉展眼向前张了张,果见那天棚架得精致。顶用芦席,上铺松毛,长有几里,远远看去望不到头。
岑殷微笑示意长随,那人上来对老吉头道:“王爷说多有劳你,只是何必?想也快到了。”
老吉头陪笑弯腰回道:“不是这话。一路以来王爷王妃辛苦得厉害,又是风又是灰的,王爷王妃都是贵人,哪里受得那许多苦?好在到了这里就就近家了,这几日虽是春天,却也日头晒得热烈,小的便想,若不架起棚子来趁些阴凉,何以显得家乡情深,入乡体适呢?”
岑殷点头,曜灵更在车上听得笑了起来,又对青桃道:“你看,这才是我爹调教出来的好人呢!一句好话能将人捧上了天。”
青桃也笑,钱妈妈更在车外小声道:“哄得人心里蜜似的甜,到头来赏银还是捏得山紧!这老吉头,一点儿没变!”
于是岑殷命车队沿卷蓬而入,入内果然沉静,又见两边摆放着不少松柏,触目所及,皆令人心畅体适,鼻息之下隐隐又有清香,却看不见花影,原来茉莉珠兰都放在板柏之后,所以看不到花,只闻得出香而已。
青桃一路走一路好奇地从帘子里向外张望,不想突然撞见下头一个小厮,圆头圆脑一脸憨相,正呆呆向上看来,青桃忙缩回头来,不想那小厮到底还是将她看了个清楚,眼里不觉放出光来。
“好个俊俏的小娘子!”方成在心里想,不知自己嘴张得快要落下口水来了。
青桃脸红得真如蜜桃成熟一般,曜灵也不说话,瞟她一眼,心里悄悄笑了。
走到一半处,已近中午,老吉头早收拾出一间打尖歇晌的行馆来,本是农人的大屋,不过现在面目全非。
屋里全新糊上干净洁白的墙纸,打扫得一尘不染,桌椅几榻皆是旧物,却不俗不烂,颇有野趣。
引枕靠垫皆以梅花青布,蓝缎镶边,其中暗韵清芬,原来填充的都是尹家庄上出产的旧年干玫瑰花瓣,混了杨花而成。
“请王爷王妃屋里歇息!”老吉头带了方成吉利跪于门口,伏身请道。
岑殷便命人去后头问曜灵,曜灵却已经让钱妈妈扶了自己下来。
“老吉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附庸风雅了?”曜灵进屋后打量一番,看见墙上一付山水画就笑了。
那画无疑是赝品,却也是仿得米蒂的名作。
岑殷跟进来,听见这话也笑了,向后吩咐道:“叫老吉头进来回话!”
丫鬟们也正要进来,听见这话便带了老吉头一同入内。老吉头被香风芬流簇拥还是头一回呢,顿时身上酥麻一半,腿脚也软了,好容易挨进来,人已经糊涂一半。
好在曜灵猫眼一瞪,他又即刻清醒了过来。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曜灵端坐榻上,接过青桃呈上的茶来。岑殷于她左手处亦落座,亦微笑从落苏手中接茶。
老吉头不敢抬眼,垂首地上回道:“回王妃的话,小的听人说,王爷王妃可不是轻易能对付过去了,不是弄些精细小吃就完事的。老汉活了这把子年纪,唯在这种事上一窍是不通的。因此问了刘勤,他倒机灵的很,从城里寻了个什么从前盐商家的清客来,由他做主,方造些这些张致来。”
又是刘勤!曜灵拿着茶碗的手微微下向一沉。这人不在,可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说起刘勤来,”岑殷不动声色地,这一路上曜灵已将事情都说于他知道,因此也心中有数:“他什么时候到家的?上回听夫人说起他来,恍惚还在杭州似的。”
曜灵也不说话,捧起茶碗沉默着,老吉头见这话好像是问着自己的,此时又无人应答,便回道:“回王爷的话,刘勤五天前到家的,吉姐儿跟他一路回来,二人倒都肥了,也不知在外享了什么福。吉姐儿脸色好过从前不少,说句实话,本自小的有些担心,见她这般,小的跟她娘心里也好过许多。刘勤依旧没话说,里外都是他当家,行事机灵,这里倒上下都服他。”
曜灵听见这话,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刘勤当真回心转意了?还是跟从前一样,有事只埋在心里,所以才叫外头通看不出来?
可老吉头话里意思,似乎吉姐儿也好过许多,这样看来,刘勤又应该是真的回转了。
“我倒急着想见吉姐儿,”曜灵突然开口,对岑殷道:“这里备了饭?只怕外头随从们要饿了,让他们用吧!我想。。。”
岑殷会意,便叫外头:“叮当!”
叮当应声而入,岑殷指她对老吉头道:“庄上可曾来过一个叫铜锤的小厮?是这丫头的弟弟呢!”
老吉头一见叮当高眉抠目的模样就笑了:“果然长得一样!那小厮早在刘勤到前几日就到了,赶得一身尘土,人倒还精神得很。不过他只跟刘勤好,二人一见如故,时刻不离左右。”
这么说来,铜锤并没将情况明说,许是怕吓着尹家庄上众人,因见刘勤在这里是当家的角色,不想动静太大的缘故。
本来曜灵也觉得自己此举过激了,岑殷也这样劝过她。什么凭证也没有就将人关进柴扉,无事也要叫人嚼出事来,何况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
铜锤好样的!时刻跟住刘勤便是提妨的意思了,却又不打草惊蛇。
只是这样一来,曜灵更着急想去尹家庄看看了,这一想之下,她简直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等了。
好在岑殷是极解她心意的,她只略流转眼波,岑殷便替她将话说出口来:“叮当你跟了王妃去,她心里只想她好姐妹吉姐儿,想得厉害,正如你思念铜锤一样呢!”
第二百十二章 临终
叮当会意笑道:“正是呢!那小厮离了我只会闯祸,我正不知他又生出什么事来,心里正急,既然王妃要去,带我同去是好的。”
于是曜灵话不多说,与叮当二人上车,疾驰而去。方成留下伺候,吉利骑马带领打头。
很快看见了熟悉的牌匾,尹家庄三个字印入眼帘,曜灵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何滋味,上回来时是因刘勤结亲,这回再来,自己也嫁作人妇了。
一切物是人非。
入庄之后,曜灵在车上看见田里地里,不少人忙着做活,也有扛着货郎担子的,也有正在空场地上耍着各色活计的。
看来岑殷的人马到了不少,曜灵定了定神,略感安慰。
马车到了吉姐儿小院前,这里本是老吉头家靠南一处空地,现在起出一座独立小院来,想是做了刘勤和吉姐儿的家了。
曜灵被叮当扶下车来,吉利正要上前叩门叫人,不想曜灵摆手示意不许:“你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相反,她低低吩咐吉利,后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曜灵语气坚决,他不好驳得,再看叮当,也是不动声色,吉利只得摸摸脑袋,退出去了。
曜灵上前推门,吱啦一声,门竟自己开了,进去方见,里头正面五间小屋,左右又各有一排,只是绿窗深闭,小院无人,庭前一棵梅树,结满了一树黄梅,红绽半边,地下也落了几个。
曜灵无声无息地走到正房窗外,先向里听了听声音,然后走到门口,轻轻向里唤了一声:“吉姐儿?”
立刻有了动静,屋里传来鞋履踏地的声音,很快出来一人,不偏不倚,正撞在曜灵眼前。
“刘勤!”曜灵失声叫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屋子,刘勤出现在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曜灵心里暗讽自己的好笑。
“吉姐儿怎么样了?”为掩饰自己的失态,曜灵笑了起来:“早听说她不舒服,连带你也不得出来,我便先来看看,这都是你的不是,她早觉身上不好,你又非拖她出来,又赶着回来,竟也不对我说一句!”
刘勤似乎被曜灵连珠炮似的发问震住了。无话可回似的向里退了几步。脸上陪笑。
左边一排屋子里听见动静。于是也冲出来一人,正是铜锤。叮当一见就拉他再返回屋里,自行说话去了。
“王妃来看你了,”借这个机会做了缓冲一般。刘勤也说的出话来了:“还不快起来接着!”
曜灵正要拦下说不必,不想吉姐儿已经撩起布帘出来了,此时她肚子已经开始显露出来,确实比在杭州见她时胖了不少,脸色倒还是一样焦黄。
“见过王妃!”吉姐儿慌张就要下跪,曜灵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必不必!”
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吉姐儿是好地坏全指在刘勤身上,而她曜灵呢?此时有一半的心思是要毁了刘勤的。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被请着坐了下来,曜灵小心着提起这事来:“怎么走时也不来对我说一句?倒害我担心了一路。”
刘勤自己亲自奉上茶来,不说吉姐儿开口。只自己应道:“也是临时起意。本来在杭州呆着也没什么事,我,”他不过略有犹豫就又接了下去:“我也是一时犯傻,总也转不过头来。不过后头想通了,天也正好暖和起来。想着庄上又要忙起来,不如还是回来的好。”
曜灵点头微笑,承认刘勤说得有理:“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也不跟我告别一声?”她依旧在试探。
刘勤陪笑殷勤,现在的他,似乎真与杭州小客栈里那个不通情理不容人解释的刘勤判若两人了。
“王妃是忙人,我们不敢叨扰。本来在杭州小的对王妃就多有不敬,”说到这里,刘勤顿了一顿,很快又接下去道:“不过现在小的全然清醒了。有些事天注定,人也强求不得。倒不如专注眼前的幸福,来得牢靠。”
曜灵早期待刘勤对亲口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成真,且对方说得真心实意全然无假,她只有十分的欣慰而已。
不过刘勤刚才话间那短暂的停顿,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样就好,”曜灵只将此藏在心里,面上则明艳的笑了出来:“这样太好了。对了,那叫铜锤的本是我们命来打前战的,看你二人相处得倒好。”
刘勤呵呵笑了:“那小官儿?确是个有趣的紧的。看他年纪不大,听口气倒转了不少地方,又经过几场战事,是个有本事的,言语间也有趣得很。我觉得倒跟他十分相投,他也跟我跟得紧,于是也叫住在这院里,大家好一处说话解闷。”
吉姐儿闻言也笑了:“可不是?”她扶着腰道:“二人整日一处说话逗趣,倒将我落在后头了。”
刘勤也不看她,口中便道:“你一个婆娘哪里知道许多?身上又不舒服,只管养着便罢了。”
曜灵听其对吉姐儿口气似依旧冷淡,不觉心下一叹,正要说话,吉妈妈的声音倒在外头响天动地响了起来。
“掌柜的在哪儿呢?怎么说来就来了?!”
曜灵忙出来,果然是吉妈妈跌跌撞撞地进小院来了,人是老了许多又瘦又憔悴,不过精神头倒还跟从前一样十足。
“哎呀!”见曜灵出来,吉妈妈醒悟过来,口中忙又改了称呼:“奴才见过王妃!”说着话儿人就跪了下去。
叮当铜锤早从屋里出来,这时便一左一右将人扶了起来,曜灵上来拉住对方的手叫了声妈妈好,又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镯子来,套去对方手上。
于是刘勤从屋里搬出桌椅来,大家倒自在地院里说话聊起天来。不一时岑殷也到了,曜灵便起身要走。
“晚间不歇在这里?”吉姐儿眼巴巴地望着曜灵,满心满眼的不舍得。
曜灵也不愿意离开,只是无可奈何:“宫里急等着回话,还得去泓王府上给老人家请安,实在耽搁不起了。”
岑殷亲自扶曜灵上车,暗中悄悄问她:“据你看,刘勤现在如何?”
曜灵亦小声回道:“还好,铜锤极机灵的,也许看得住他。我刚才也打听些出来,自刘勤回来这几天,宫里没有人来,庄上田里也没有什么异常。”
岑殷还是不能放心,最终以叮当不忍与弟弟分开为由,留下她来,又密密嘱咐她许多,叮当不出一声地记在心里。
车队终于在日落城门将闭前赶进京来,皇上早派下特使迎接岑殷进城,并亲送到泓王府上方罢。
进府之后,早有与唐通一般的老管家上来问安,岑殷心跳不已,不待下马便问父母如何。
管事的灰了脸,低下头来声音也压低了三分:“回王爷的话,老王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心里想着要撑到王爷回来,只怕早就。。。”
岑殷身子僵在了马蹬上,好在旺全托他一把,不然只怕就要摔落下地。
曜灵心里替他难过,早从后头车上赶过来,这时便扶在他背后,牢牢撑住岑殷,又替他再问:“王妃又如何?”
管事的落下泪来:“更不如老王爷多了。。。”
黄昏的光线下,岑殷面色晦暗不明,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自打父母抽上太后送来的滋补烟土,这结局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管事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愈发说得止不住了。
“老王爷和王妃自几天前开始泻肚,太医院早中晚一日看视三回,都是抽这烟的人最怕就是泻肚,如今老王爷和王妃又久泻不止,年事且高,”
不待那管事将话说完,岑殷突然大步流星赶进门去,曜灵心里紧揪地疼,她知道岑殷心里会有多难过,这难关她三岁时也一样面对过。
岑殷不知自己是怎么穿过园子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知要冲向前,及到父亲所居小院时,他浑身都已经凉透了。
站在月亮门前,岑殷突然收住了脚步,心中止不住地生出怯意来。
好在身后伸出一双温柔的小手,暖暖地握住了的掌心。
“二爷,一起进去吧!”曜灵软语轻慰,没有别的话,只和他站在一起就够了。
岑殷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紧拉着曜灵,抬脚入内。
已是掌灯时光,泓王屋里十几只灯一起点了起来,照得屋内雪洞一般,亦愈发衬得床上那人,枯槁不成形了。
阳春三月,地下依旧拢着硕大的火盆,两只靠在床前,两只放在外间窗下,屋里许多丫鬟下人,可皆无声无息,看见岑殷曜灵进来,便都知趣退了出去。
岑殷一进来便知不好,这屋里满满当当都是死气,阴飕飕凉崩崩的,没一丝活泛。
泓王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床上,身下被褥皆散出令人恶心的甜香气来,丫鬟们一日几次地替他更换,却也挡不住那殠腐的气味,后来实在无法,只得里外都散上了香料。
第二百十三章 遗诏
这是死人入棺才有的做法,现在却也顾不得了。
王妃另有一屋独居,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情景。
“儿臣不孝!”岑殷来不及叫人打起帘子来,直接就跪到了里间门口。
曜灵紧挨在他身后,也默默跪了下来。
泓王已经昏迷许久,这时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一缕幽魂又回到了身上,慢悠悠地,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是殷儿回来了?”泓王声音肃穆沉静,倒不像是从如具枯木般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岑殷低低说了声是,只怕声音一大,眼泪就要忍不住落下来。
曜灵跟他一路,早见其眼眶红红的,知道是难过极了,愈发心疼,却也无奈。
“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泓王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有些话有些事现在不说不做,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说实话若不是有事未了,泓王一口气也实撑不到如今。
岑殷极小心地走到床前,老人身子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只怕自己气息大了,就要将那没什么份量的轻薄身躯,吹上天去。
泓王闭上眼睛,却没睡过去,一只手绕到床里被褥下,翻开绣花软垫,再向下探去,因身上没有力气,便显得十分吃力。
岑殷生怕父亲受累,赶紧上前来要帮忙,不想泓王怒睁双眼:“且不必如此!”
五个字将岑殷轰回了原处。父亲老了病了弱了,可当年的气派犹存,他没有残去。
半人粗的床柱后,泓王总算将那东西掏进了手里。
“守了半辈子,也是时候了。”泓王在刚才的攫取中似乎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现在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到几乎不闻,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来,示意岑殷接去。
岑殷眼中乍然闪过疑虑,自然即刻站起来将此物接了过来,原来是个黑漆漆破旧的小匣子。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只不知里头放着什么。
“不是你的,却是那丫头的。”泓王疲惫地开了口:“本王替她守了几十年,现在总算物归原主。本想着,若是给了她只怕她也没那个本事保存下来,因此倒是操了这些年的心。不过如今有你了,”泓王指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你也成人了,就由你来守着她吧。”
岑殷一对幽眸似寒星般深邃,他突然明白了,这匣子里原来就是太后想了几十年却到不得手的东西!
先帝遗诏!
泓王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沉。不过他还在勉力强撑:“太后总也想不明白。一个抽上了阿芙蓉的人,怎么会那么大的毅力?既然这老烟鬼说他没有,断了几天烟也说没有,那想必就真的没有了吧?”
说到这里。泓王突然笑了出来,得意而冽然:“她也不想想!本王出生入死,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她那点小剂量入得了本王法眼?不过凭她去罢了!”
曜灵由不得抬起头来,先看泓王,后看岑殷,前者虽将临死,却依旧刚硬如铁,后者呢?则俨然与前者如出一辙。
原来她的前半生。都是床上那位老人在守护,而后半生?则又俨然托付于老人的儿子了。
泓王就在岑殷和曜灵抵京的这天夜里走了,王妃早于他一步,见过儿子一面便于黄昏时长久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岑殷看似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家里上下也都很平静,皆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以前不过只是熬日子罢了。
岑殷将那匣子交到曜灵手里,先帝护佑她的灵物,自然先由她来打开最为合适。
外表破旧的匣子,打开来却是锦缎内镶,金灿灿的盘龙纹样显示,这是皇上御笔亲指无疑。
果然如先前曜灵听说的一样,先帝早料到太后会对尹度后人有异心,特书此谕,护佑曜灵。上头提到,若太后真要动手欲对曜灵行不义之事,可即刻出示此谕,废去太后名号,自此打入冷宫不许再理后宫之事。
这对太后将是致命的打击,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先帝临死前也明说了有此一谕以示提警。太后因此一直对此物耿耿于怀,只不知先帝将其托付于何人,因此总也怀疑在老太后身上。
“也是因为老太后对你太好的缘故。”岑殷看着灯下清冷如月那一裘剪影,缓缓地道。
曜灵手抖得如风中枯叶,多年以来自己心头郁结于此时在眼前慢慢展开,她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当年老太后最心爱的儿子就是你父亲,可惜他不肯留在宫里,老太后劝了又劝,先帝身体不好,将来你父亲必有大任。甚至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可你父亲就是不肯。”岑殷知道,真相是对曜灵最大的安慰。
这么多年下来,她盼望的,不就是一句实话么?
“我知道,我爹不肯留下,也是因为太后。”曜灵想起老宫女的话来,声音里开始充斥戾气:“太后心里只有我爹,我爹心里却只得我娘一人。太后因爱生恨,我爹若留下只会给我娘带来无尽忧烦,因此他才不肯。”
岑殷背手望向窗外,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万物都开始从冬的严苛中复苏回来。
“原来你早知道?这事当年于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几乎是撕破了脸,最后还是换来一场冷遇。老太后罚她三个月不得出宫门一步,若不是先帝驾崩得太快,只怕太后远没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过。”
曜灵突然发作起来,手挥过处,桌上杯盏尽落:“所以她这样恨我?所以她杀了我爹我娘?所以她还要至我于死地方快?!”
岑殷垂首下去,英挺眉峰染上了蹙意,一张俊颜愈发阴沉,他的话里其实已有破绽,可曜灵正在气头上,所以没听出来。
听不出来也是好事,老太后也没几天好活了。
“你爹走了之后,”岑殷有意将话题岔开,“几位王爷虽说也有继位可能,却都不在老太后与先帝的眼内。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却说年纪极小,却文武各样出众,只人品略令人微词,可他毕竟还小,可以磨练,再者,老太后正值壮年,自信可以驾驭。”
曜灵咬紧牙关听着,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
“只是你爹,宫里始终对他放心不下,”岑殷不知,自己的含糊其辞能不能混得过去:“因此先帝将死之前,便要先将你爹除去,因你爹人虽走了,宫内外拥趸却不少,生怕将来朝廷风云突起,天下大乱,因此。。。”
“太后这个贱人!”曜灵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岑殷冰眸微敛,又抬首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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