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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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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黄到底是个丫鬟,因此不便再说,微笑道:“这样也好,爷请吧。”
岑殷所在,乃泓王府东头,王妃却在最南边,因此要穿过大半个园子,此时太阳炫目,岑殷和叮当还好,元黄因是个来回,走到一半时,头上便沁出许多细幼的汗珠来。
“这天真热!”元黄从袖口里抽出一方松黄绢翠纹的罗帕来,轻轻在额头上点了点。
叮当眼尖,看见后便暗中指于岑殷,岑殷便对元黄道:“这帕子不坏,颜色也好,王妃给的吧?”
元黄笑道:“一个爷,怎么专在这些东西上留心?不过爷的眼光倒真不准,这不是王妃赏的。实是上回太后来,我跟着伺候,太后看了说天可怜见的,便叫李公公赏了这方帕子出来。”
叮当笑道:“姐姐好福气!这可是御用的贡品,我们只好看看罢了。”
元黄得意不已,极小心地将那帕子收回去,催道:“别说闲话了,咱们快走吧。王妃早用过饭了,只等爷过去说话呢!”
当下再无二话,三人很快赶到了王妃下处。院子外头看着,门并不大,进去后才发觉,里头很深,有三进平房院子。外头一进空着,全部做空,庭院就显得格外的敞荡。
石板甬道上,排着一行大水缸,养着睡莲,花事正浓,满满当当的小花朵,整整齐齐地开在小片绿叶上,端庄大雅。
庭院两端排满了花架子,上头全是迟开的玫瑰,香气袭人,再配上空处两株丁香,熏得岑殷进门就先打了两个喷嚏。
“好厉害的香味!”岑殷接过叮当递上来的玉色罗帕,捏了捏鼻子道:“母亲还是这个心性,只她自己受得了罢了。”
元黄笑笑不说话,穿过第一进,三人走到中间一进。
这才是泓王妃的正室,门头上高悬着三个字:芬郁居,是先帝的手笔,金光闪闪地,甚有下马威之势。
门口的水晶珠帘早已高高打起,几个穿金带银的丫鬟笑着抢出来,皆道:“世子爷来了?快请快请!”
珠帘卷处,只闻得一阵氤氤氲氲的兰麝香,岑殷进去后又打了几个喷嚏,方才觉得好些。
泓王妃正半倚在外间一张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背后大红金钱蟒靠背,中间荷花式黑漆小几上,除茗碗痰盒等物外,便放满了大小十余只小瓷罐,里头满盛了各色各样的蜜渍果子,王妃眯着眼,似正细细品味其中一款。
岑殷上前请安,王妃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过来坐吧。”
岑殷皱起眉头,走到左手边,一排四张椅子,搭着八成新的石青弹墨椅袱,他拣打头一张坐了,果然,走到近处,就闻见一股甜香,直冲人鼻窍,中人欲呕。
王妃微张开眼睛,瞟了岑殷一眼,淡淡道:“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可去见过王爷没有?”
岑殷忍住心里厌恶,起身回道:“回母亲的话,前日午后到家的。王爷其日正不在家,晚间回来,已去面见过了。”
王妃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你昨天去平恩寺了?我近日也没精神,这样的大事也不得出去,好在底下人打点得当,余王妃知道我身子不好,想必也不怪罪。”
岑殷默默坐了下来,无法接话。
王妃见其不开口,便将本已阖上的眼睛睁了开来,细细打量过后,方道:“你昨晚带了什么人回来?听说是个女人?”
岑殷淡淡道:“没有什么,不过是半路上遇见,她醉了,无法解酒,我随手帮她一下罢了。”
王妃笑了起来,笑声十分尖利,直通通地刺进岑殷的耳里:“半路遇见?采薇庄的掌柜,能叫你半路遇见,还带回家来?”
看来大烟还没将你的心智尽毁,你倒还有些头脑,岑殷在心里冷冷地想。
不过他依旧不肯开口,凭你怎么去想吧。
王妃收起笑来,半晌方道:“你怎么样,我也不管,横竖有你爹看着。再不济,还有太后呢!昨儿去平恩寺,余王妃必又传了太后的什么旨意出来吧?那女人自以为跟太后走得近,其实不过是太后手里一把刀罢了,若无用时,一样弃之如敝履!”
岑殷垂首,只管将自己一双手看了个遍,却还是不答。
好在王妃是才过足了瘾的,心情正好,也就不跟他计较,随口再问些此去沿途风情之类,岑殷这才一一回答,不过也是随口胡绉,问者不在意,答者不经心。
最后,王妃打了个哈欠,岑殷立即起身:“母亲想是倦了?儿子这就告辞了。”
王妃嗯了一声,似睡非睡,有气无力地答道:“你去吧。告诉外头,我要睡一会子,元黄留下,别人自去吧。”
岑殷口中诺诺,慢慢退了出来,不料他才走到门口,王妃却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也随之睁开条缝儿,虽只这一条小缝,却足够放出凛冽的精光来。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多说。我如今已是这样,无可挽回,你爹也好不到哪里。你若是个有志气的,正该振兴家业!你也是姓岑的!怎么就成不了大器?!整日这样闲荡,成个什么体统?!还跟那种人搅在一起,莫非真要与太后做对么?!”
第一百七章流言
岑殷暗中将一双拳头捏得铁紧,牙关咬得过了份,几乎半日说不出话来。好在他知道,这不过是王妃一时的回光返照罢了,很快,她又将重回大烟那迷离魅惑的怀抱里去,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可当是真心,却更不必理会。
“多说费神,母亲请安歇吧!”
岑殷悄没声息地走了出来,元黄与叮当坐在外头廊下,前者见他出来,忙不迭就赶了进去,叮当款款站起身来,默默冲岑殷笑了一笑。
岑殷回她个苦笑,彼此心照不宣。
采薇庄里,曜灵刚从后门进来,就听见钱妈妈高声大气地在叫:“怎么能不担心?就带走就带走了,凭他是谁,就是皇上,也不能这样信儿也没一个吧?!”
曜灵本来一路忧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觉笑了起来。
钱妈妈耳力如有神助,正跟洛家娘子说话呢,听见极细小的声音传来,掉脸就向后门看去,见曜灵安然站在那里,当下就爆出老泪来。
“我的个天神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钱妈妈身子壮硕,可此刻跑动起来,竟轻盈如小鹿,洛家娘子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冲到了曜灵面前。
曜灵且不说话,只等钱妈妈将自己上下检查过三五遍之后,方笑着问道:“怎么样?查完了没有?”
钱妈妈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可这话怎好说出口来?她咀嚅着道:“外头看看,好像没事。”
曜灵微微红了脸,小脸板起来道:“什么外头里头?!我昨天出去什么样,今儿进门还是什么样!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洛家娘子是个粗人,却没钱妈妈那许多想头,这时赶上来也问:“当真?那什么世子爷,没对你怎么样吧?”
曜灵猫眼圆睁,大声道:“他敢!他若想动手,我跟师傅这几年武可不是白学的!”
洛家娘子还是不能放心:“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昨晚你醉成那样,他若使个什么坏的,你哪里知道?”
曜灵哭笑不得:“莫不妈妈要我认了不好,才肯放过我么?”
钱妈妈不干了,推开洛家娘子道:“去去!看你说了半天这叫什么话?我信我掌柜的!她说没事,一定没事!”
洛家娘子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替自己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丫头说没事自然是没事了。我不过白问问,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曜灵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你们倒抱怨我,我还没说你们呢!我是醉了不省事。钱妈妈你怎么也不理会?好好的就叫人家带走了我!”
钱妈妈一听,才收下去的泪又喷了出来:“天地良心!丫头你没见你昨儿醉得那样儿!刘勤罢了。睡得香,脸色也好。你一倒下去,小脸就白得没了血色,呼吸也浅了,若不是我贴在胸口听了半天,几乎没闻得心跳。急得我差点没去跳河!”
洛家娘子点头道:“这倒是真的,昨晚钱妈妈哭着来敲我家的门,我来看过,确实吓人!”
钱妈妈红着眼眶道:“好在当日那什么世子爷在,他亲自请了太医来看,说要配一服什么什么药,其中一味外头没得卖,王府上倒有收藏。本说取了送来,又怕扰得四邻不安。再者,那药炖起来也麻烦。世子爷便说。。。”
曜灵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并没有抱怨妈妈的意思,我也是玩笑,不想真惹得妈妈伤心起来。”说着她便弯腰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道:“我这就给妈妈陪个不是,请妈妈恕我酒后无徳吧!”
钱妈妈愈发心酸起来,一把将曜灵搂进了怀里,放声大嚎起来。
曜灵等她哭够了,松开自己,方对洛家娘子道:“我是好了,钱妈妈倒害上了。”
洛家娘子笑道:“还不是疼你疼的?快回屋里换身衣服,钱妈妈现炖了一晚上的好汤,喝一碗去!”
曜灵走后,洛家娘子方小声对钱妈妈道:“这事以后不要提了,若传出去,掌柜的名声可怎么好?”
钱妈妈点头抹泪:“可不是?我也这样想呢!若不是昨儿晚上到了要命的关头,我哪肯叫人带走她?只是我们不说,王府那头,又知道怎么样呢?”
洛家娘子叹气道:“这也没法子了!只看天意吧。”
自此之后,曜灵心无旁鹭。前路已准备好了,也无后路可退,只管走一步,看一步吧。说来也怪,一颗心放到底了,事情倒变得顺畅起来。
洛家老四媳妇,秀如来家过一次,特意带些果子吃食,来尹家看望曜灵。曜灵便问些闲话,秀如便一一解答。
因选妃之日临近,张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不用说,都在二小姐岫云身上用力。岫云心里也自着急,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只作出一付酸相,愈发将小姐架子抬得高高的,除了老爷太太,其他人慢说中她搭上话,只怕多看她一上眼,也要落下些不是。
曜灵听了好笑,直说这小姐是这么个性子没错。
张老爷整日忙得不行,外书房里不是见这个就是见那个,张太太则除了岫云的事外,就是忙着收礼,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二姨娘在管。
“说起这二姨娘来,倒是胸中有几分沟壑的。别看她身份低微,是个裁缝家的女儿,管起这诺大一个家来,竟一点儿不含糊,该奖该罚,行得有理有据,叫人不得不服。”秀如说着便竖起大拇指来。
曜灵微笑道:“想是命中该得。怎么就叫她遇上了张老爷,又蒙厚爱,管上家了呢!”
秀如抿嘴一笑,称是不止。
只是张夫人心里不高兴,不过有诸多东西堵她的嘴,开她的心,暂时倒也相安无事。
曜灵有意将话题又绕回张老爷身上,问秀如,去了这一个多月,可有亲眼见过张老爷么?
秀如想了想,便说见倒没亲眼见过,不过厨下送菜去外书房,阶下倒是伺候过多次。
“尹丫头,你不知道,真真这张老爷,福气太好。我本来不认识那些什么官的,可厨房里的妈妈们告诉我,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配饰便可知一二,还有就是,跟着的下人,有时候我们也得送酒菜去伺候,听他们的口风,也是高官达贵一族呢!”
曜灵心里一动,便有意调笑道:“高官达贵?有多高,又有多贵?说出来听听,可有我认识知道的?”
秀如羞涩地笑道:“丫头你又笑话我!知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比不得我,见多识广。不过我前几日我听闻,余王府里来人,想是为了余王出殡的事儿?听那下人说,是夫人派了人来商量的。不过只叫见老爷,太太就免了。”
曜灵愈发听得心里疑惑起来,王爷出殡,有户部员外郎什么事?就算有正事,为什么是夫人来商量,不是世子?一向堂客只与堂客往来,余王妃只该管自家后院,又有什么事,要与张老爷商量?
秀如无知无觉,一点儿没看出曜灵脸色有变,只管径直说了下去:“张老爷也怪,见那人来后,将一切下人都哄了出来,只留二姨娘门口把着门。我正要领跟来的小厮下去用饭,突然里间传来打碎杯子的声音,我吓一大跳,二姨娘进去一看,出来脸色便不大好了,叫我先回厨房,换上新杯子来。”
曜灵边听边想,默默沉思。
“我去过后再来,却见刚才那人已经走了,二姨娘满面愁容地从书房里出来,见我来了,先要骂,过后想起是为了杯子,方才忍了下来,将杯子收了,赶着我就走了。”
曜灵心想这事真是,叫人一头雾水,最关键的时候,秀如不在,没听到,只说些枝节皮毛,愈发叫人心痒痒的。
“对了,秀如嫂子,你在张家,可曾见着大小姐?”曜灵突然想起那疯子来,立即就问。
秀如疑惑地摇摇头:“大小姐?只听人说,大小姐身子不好,送回老家调养去了,我哪里见得到?”
曜灵心中暗自摇头,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哎呀,天都这样晚了?我该回去了,今儿难得我回来,晚饭我伺候大家呢!”秀如说着便站起来告辞,又要拉曜灵一块去。
曜灵好容易寻个托词,打发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曜灵正与钱妈妈在家中收拾出门的行装,洪家来了个妈妈,说太太有请,死活要曜灵过去一趟。
“妈妈请回吧,没见我家掌柜的这里正忙?再说,上回该说的都说完了,太太还有什么吩咐?眼见掌柜的就要出京,也没法伺候太太了,有事,请太太另请高明吧。”
钱妈妈对洪太太心里有气,嫌其势利得厉害,不愿放曜灵就去。
这妈妈死活不依,软磨硬泡,又说得可怜兮兮:“掌柜的不去,我们下人可就没了活路了!太太一个不高兴,几辈子的老脸就完了!掌柜的要害乏,我背了你去!若有事收拾不完,一会儿回来,我帮着干也行!”
第一百八章 三姨娘
曜灵被她磨得心烦,只得依从。
自打老太后赐匾额于采薇庄之后,店里生意逐渐恢复正常。外头不知何处,又有风声传来,说尹家掌柜的,不是惹得太后生气,赶出去的,反倒是太后有心栽培,命其云南,采办贡品去了。
流言传得有声有色,一时间京城上下又对曜灵有了好脸,这不,今儿到了洪家,曜灵所受待遇,便与那日,迥然不同了。
花厅里,洪太太亲置了一桌好酒好菜,等曜灵一到,笑如春风似的迎了上来。
“我的好掌柜的,知道你近日要走,这不,特意我置下这一桌来,给你送行!”
曜灵笑称不敢当:“我是哪一号人物?哪用得上太太这样费心?能搭上洪家的顺风船,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再要用酒用菜,那也太不知足了!”
洪太太脸皮厚如城墙,媚笑道:“这叫什么话?你也说是顺风了,不过多带你一个罢了,也害不着我什么!”
曜灵摇头,一本正经道:“那可难说!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说我带累了洪家,我可不是罪过大了?我本来想着,算了,别叫太太麻烦,还是我自己走得了。”
洪太太又是一声:“哟!”声音洪大,险将曜灵的耳朵震聋了。
“掌柜的跟我也这样见外起来!”洪太太作出嗔怪模样,手里却将曜灵挽得更紧了:“你跟我什么交情?说什么带不带累的?我今儿请你来正要说呢,我家老三那船不好,他又是一个大男人,行事多有不便。正巧,我有一条小船,色色样样,都是齐全的。是往年我回老家时,只给我和小姐们用的。不如你将就坐了这只,可好?”
曜灵本来直摇头,后来听说是往年回老家的事。心里不觉想起昨日秀如的话,知道张夫人老家是在江南的,也许就在洪家附近一时竟有些犹豫。
洪太太是生意人,察言观色是她强项,曜灵只这一犹豫,她看出苗头来,当下便笑着叫丫鬟:“去跟管家的说一声。到日子将船调去码头!”
转头又对曜灵道:“明儿叫那船老大去你铺子里,你只管吩咐他,他不敢无礼多话的!”
曜灵不依也不行了,便笑着弯腰。行了个大礼,低颦浅笑道:“蒙太太厚爱。小女子愧不敢当。回来必叫船老大多带些特产,以慰太太思乡之情。”
洪太太听了点头,叹息道:“说起来,哪儿也不如我们哪儿老家好!”说着拽住曜灵,强按她坐了下来。
“京城看着热闹,却是又干又冷。一过了秋天,连个绿意也看不见,哪儿比得上江南?即便到了冬天,水也是绿的,树也是绿的,太阳一出来,万物都是活的。”
洪太太的话,倒勾起曜灵的好奇心来,她从来没出过京城。人人都说江南好,到底怎么个好法?听了洪太太的话。倒觉得挺有意思。
洪太太絮叨了半天,正说得热闹,丫鬟来回话:“三姨娘来给太太请安!”
洪太太本来神采飞扬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来做什么?没见我这里有客?”
丫鬟咀嚅着,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曜灵忙道:“请这姨娘上来也好,我也见见姨娘!总听说三姨娘,却没见过人呢!”
洪太太心里不满,想你见她做什么?有我还不够?不过面上不得不应付道:“既然你说了,那就叫她上来!”
丫鬟松了口气,忙下去,领进个人来。曜灵定睛一看,哦,长得不坏,若与洪太太相比,竟比前者还富态些呢。
一张银盘圆脸,目会秋波,腮点桃花,虚鬟笼雾,淡雅别饶风韵,头上首饰不多,却都是金点翠的,看得出价值不凡,脖子上一串珠链,颗颗一样大小,圆润剔透。
因自家便是绸缎庄,身上穿得自然是好的了,却是不花不浓,恰到好处。秋香色潞紬雁衔芦花样对襟衫子,白绫竖领,妆花眉子,溜金蜂,赶菊钮扣儿,整齐而精神。
底下一条白碾光绢宽攀枝耍娃娃挑线拖泥长裙,一星儿浮灰也不见。
“这位就是三姨娘?”曜灵忙起身问好,她看得出来,洪太太不待见这姨娘,她偏要给个好脸,气气洪太太。
果然洪太太气得脸也红了,嘴鼓着,不吭气。
三姨娘看看洪太太,又看看曜灵,先是为难,过后倒也从容得很,只对曜灵款款回礼,又轻轻笑道:“掌柜的行此大礼做什么?我不过一个姨娘,当不起的。”
洪太太哼一声,冷冷道:“你有事没有?没事请回。知道老爷那里是离不了你的,还不赶了去伺候?”
三姨娘听了这话,脸色微微有些泛红,陪着小心回道:“回太太的话,老爷如今歇在八姨娘屋里,我倒没什么了。”
蛇鼠一窝四个字,已到了洪太太口边,可到底有曜灵在,她又强忍了回去。
曜灵揣测洪太太心意,知道无事,便将三姨娘携手带上桌来:“姨娘请坐!有话慢说。”
三姨娘哪里敢坐?她走到洪太太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扑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在对方面前。
洪太太略有些吃惊,却更觉出满足来,当了曜灵的面,她大感脸上有光了。
“你有什么话?快起来说吧!也是生儿育女的人了,何必这样?”洪太太轻飘飘说了几句,身边丫鬟便欲上前来扶。
不想这三姨娘也是个倔性子,竟推开丫鬟,抬头看着洪太太,语带央求地道:“好太太,求你让我回一趟吧!我,我心里放不下,只是记挂。。。”
洪太太不听则已,一听对方这话,即刻勃然大怒:“你昏了头不成?!这里有人呢!你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我回了老爷,打不打你!”
三姨娘低了头,包着一眶眼泪,半天没说话,过后再抬起头来,却愈发坚决了:“昨儿我已回过老爷了,老爷倒没别的说,只叫我快去快回。”
洪太太气得倒仰,老爷说了是,你还来找我?不是有意给我难堪是什么?刚才挣来的光,这会儿全叫对方这句话败了个净光!
“老爷叫你去,你去就是了!左右老三有船,你跟就不就完了?在我面前废什么多话?有意要卖好?可惜我却不吃这一套!”洪太太眼睛瞪得老大,也不太顾忌曜灵了,说出话来,如火药般呛人。
曜灵眼睁睁看了半天,这时便有些明白过来,想是这姨娘要借顺风船,回趟老家?
“洪太太,既然如此,若姨娘嫌弃,就请姨娘跟我一路同行,可好?”因看这姨娘可怜,曜灵便有意替她说话。再者,本来老爷已发下话来,洪太太也不得不依的,曜灵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三姨娘心内大喜,却还是只看洪太太,口内切切道:“我去了,三儿也下去,七哥儿还小,求太太,多看顾他些。”
原来如此!曜灵心下大感不忍,亲娘走了,留下个小儿,怕太太欺负,这才委曲求全,当着外人,给太太做脸。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既然放不下小儿,为何又一定要回乡呢?
这问题看来洪家人倒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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