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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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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鄙薄自己说谎的行为,但赵珩就像中了邪咒似的,无法自控地想从谢流芳身上获得更多的同情。

“说难听点,司家能有我一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我又怎么能要求更多?”

“你从未想过回京么?京城的亲戚,总是更近一些吧?”若不是一直保持清醒,赵珩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面前的人已经完全褪去拒人千里的面具,温柔地看着自己。

谢流芳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水润的瞳孔完全只有赵珩一个人的影子。

那视线仿佛可以贯穿到赵珩心里,揪得他呼吸发窒,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仅仅一注温情怜悯的目光,就能让人无法自拔。

“或许有一天会回京吧,谁知道呢,但京城里的亲戚也不见得更好。”

谢流芳垂下眼睑,默然地将拉起赵珩的手,将玉牌慎重放入他的手中。

“你娘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伴随白玉冰凉的触感,一滴炽热的液体掉落在赵珩手心,像是烙印一样,烫得赵珩死死握紧了手掌。

但赵珩此刻并没有后悔编撰这个故事,他觉得,倘若他不这么做,或许这一生,都看不到谢流芳像墨锭一样在水中化开的样子。
  chapter 8
第二天上音律课,赵珩才发现谢流芳的学服实际并不怎么合身。袖子短了,肩膀似乎也太窄,抬手抚琴的时候,胳膊完全伸展不开。

赵珩又是性子急的人,勉强撑着衣服,想将动作舒展开,也亏得这学服质地精巧,被他猛烈地扯来扯去,居然都没有撕裂。

谢流芳好像并未察觉他的不自在,如往常一样淡然地抚着自己的琴弦,不抬头看任何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赵珩觉得昨晚的亲近只是黄粱一梦,谢流芳还是对人冷冰冰的,包括对他。

赵珩很喜欢抚琴,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能弹得很好,这会儿在天熹书院的音律课上,即使有意降低水准,依旧引起了宋老师的注意。

宋彬过去在临安一带是有名的琴师,受翁誉山的邀聘来到天熹书院之后,更有机会见识了不少音律高手。一双耳朵锻炼得格外敏锐,甚至百余学生之中,谁弹错了一个音,他都能立马分辨出来。

因而他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赵珩。这个身份来历都很隐秘的学生,竟然起手就是北派技法,尽管听上去技艺生疏、断章明显,但悬指间俨然一派中州古调的韵味。

他隐隐觉得这“宋繁”是可造之材,想必先前也师从过“河南派”的琴艺高手,架子指法都很正统。

宋彬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听了两个月,发现这学生的技法极不稳定,有时熟练顺畅,行云流水一般,有时又似手背上压着块石头,生硬笨拙。仿佛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类似一种容器,能将他内在与技法融合,使之游刃有余。

略一沉吟,宋彬起身走到赵珩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宋繁,散课后到书室来。”

“是。”

赵珩心想,自己在课上虽不算弹得最好,也不算弹得最差,还不至于挨批评。正有些费解,忽而听得旁边传来一曲熟悉的韵律。是谢流芳。

谢流芳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在琴弦之间,提弦和夹弹都很利索,曲子是广为流传的杭派《高山流水》。在赵珩听来,谢流芳的技法不是很纯熟,摸琴不会超过三年,但就是这样,曲子依旧随心而动,宛若临安风光,真正的秀水灵动、高山仰止。

赵珩在一旁听着曲子,更觉得谢流芳的内心实际上掩着太多情绪。只有经常用心的人,才能让音律随心而走,蕴藏的心事越多,曲子越是波折撼人。

手指禁不住地跳动起来,起先只是即兴摸出几个音符,想打破谢流芳的音势,仿佛这样就能打破他闭塞的内心。
但渐渐的手指便不受控制了,不自觉地和了起来,赵珩对杭派《高山流水》并不熟悉,只凭感觉随性和着,浑然不知自己完全陷入了谢流芳的音势里,只一味埋没其中,对音律中深藏的漩涡越来越逼近,那漩涡是谢流芳最真实的情绪,它就在眼前,只差一点就触手可及。

“镫——”地一声,谢流芳忽然十指按住琴弦,生生结束了这段曲子。

赵珩如梦中惊醒一般恍了恍神,轻声问他:“怎么了?”

“不弹了。”
说完,谢流芳径自起身,抱着琴走了出去。留赵珩呆在原地,心里一片惋惜。

……

天熹书院建在天熹山顶,据说筑地是一块天然的平地。

从书院正门的额扁之下走到后门门槛处,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百步。

书院统分东、西、南、北四院。
东院的学生大多十几岁,预备近年进京赶考,年少成才的。西院的学生有十几岁、也有二三十的,多半是有功名在身却省试落第,不甘心还要再读。北院的学生年纪小一些,只有几岁,都是才刚背熟三字经的奶娃娃。而南院便是书院里那些老师、夫子们待的地方。还有书院几间气派的书舍也在此地。

赵珩到天熹书院也有两个月了,南院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陈设布局都不比东院精致,却大方利落得多。

他走进唯一一间敞着门的书舍看到的却不是宋彬,而是教诗画的慕容老师。

慕容正在作画,行笔点墨,一双眼里都是神采。听到脚步声,便蓦地停下笔端,抬头看着赵珩。

赵珩未觉自己冒失,朗然一笑:“慕容老师。”

不止赵珩,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喜欢慕容。慕容一手才华不必说,难得的是性格温柔,经常笑脸迎人,对待学生也从不严厉训斥,也没有学生在他的课上嬉闹。

慕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宋老师同我说了,他刚被山长叫去,让我把东西给你。”

将笔搁下,慕容欠身从一旁拿起一本曲谱递给赵珩。

赵珩接过一看,厚重的曲谱面上烫金印着四个的大字:潇湘水云。

赵珩愣了愣,《潇湘水云》他曾听王府里的老师提起。据说是近百年的神作,但不知什么原因,原谱遗失,世间只流传约五十份版本不一的残章。连这五十份残章,都不轻易现世。

“这……”

“宋彬将这谱子藏了多少年了,总想着将他送给哪个学生。你就拿去吧。”慕容含笑看着他,仿佛宋彬赠出去的只是一块帛绢。

赵珩想不出宋彬送曲谱的理由,心想总不能真因为都姓“宋”的缘故吧。

“宋老师为什么要将这谱子送给我?”

“或许他觉得你需要,便送给你了。”

见赵珩还在犹豫,又道:“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理由的,譬如我做事,就从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赵珩从不晓得慕容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惊奇之余只躬身道了谢,打算回东院去了。

岂料一转身,看到书架上搁着的一堆折纸,便再也移不开视线。那些折纸都是兔子的形状,比街上卖的兔灯还要可爱许多,只有巴掌大小,耳朵向后折下,样貌乖顺。

“老师,这些兔子是你做的?”

慕容看着书架,笑道:“闲着没事折纸玩,过去在老家学的,会折十几种,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赵珩拈起一只端详,发现这兔子额头上有一点朱砂,想是慕容刻意点上的:“老师,在这点一枚朱砂,可是有什么寓意?”

慕容一听,蓦地低下了头,脸色有些泛红。
“那是……随便点着玩的。”之前还是俊雅得体的风流才子,这会儿突然变得拘谨扭捏,恨不能找张画卷将自己盖起来。

赵珩转过身,含笑看着慕容,眼神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其实这样的纸兔,京城里的姑娘家也会折,有些还用胭脂或者朱砂点在纸兔的额头。但这样的纸兔多半是送给心上人的,叫做“姻缘兔”。

过去赵珩只是在花街柳巷的窑姐儿手里看见过一两次,心里也不能肯定,但回头看到慕容的脸色便明确了,嘴上却不点穿:“这兔子可爱得很,老师能不能教我折?”

慕容“啊”一声抬起头,脸色已经红得熟透了似的,赵珩忍不住又笑出来:“老师不愿意教我吗?”

“咳、没……没有的事……你过来……”

慕容从桌边拿出几张硬宣纸,递给赵珩一张:“你……你跟着学。”

“好。”

赵珩是个很好的学生,步骤不急不缓,完全按照慕容的样子,每一下叠合都天衣无缝。只是偶然看到慕容手指不安地颤抖,就要使劲忍住将脱口而出的笑意。

小王爷隐隐有一种预感,慕容老师的心上人,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等到赵珩能熟练折出一只时,也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伸手沾了慕容作画用的朱砂,朝纸兔的额头点了一点。

慕容苦笑:“这兔子,可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噢?为何?”赵珩一副求知模样,倒让慕容窘迫了。

“因为……总之……总之你将来就知道了。”

慕容已经将头埋得很低,刚平复的脸色又涨红起来,赵珩不再逗他,便将纸兔放进怀里,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回到房里,先前交给洗房的学服已经洗好晾干,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桌上了。

赵珩赶紧脱下不合身的学服换上,这才觉得四肢舒展了开来,不像先前,感觉像被辖在一颗鸟蛋里似的。

重新穿戴好,看着换下来的学服,赵珩有点犹豫。

借了他的衣服,还是要还的,可这怎么还法?叠好送到隔壁,只说一声谢谢,谢流芳不过点头应一声。倘若不还的话,换做别人说不定会来问自己要,可谢流芳必定不会。

要不将这姻缘兔一并送去?横竖他喜欢兔子,说不定见了这纸兔还会多说几句话。

想想又不妥,对谢流芳不过一颗好奇心,怎么弄得像他小王爷要追求别人似的。可别真被司瑾给说中,自己打他的主意。

正琢磨,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司瑾、阎肆、傅阳三个正站在门口。

“走,今天山长不在,下山喝酒去!”

算算,赵珩已经十几天没下山了,被他们一说,勾得心痒,放下手里的衣服就往外走。

男人玩在外头,都是下半身的计较,更何况这四个公子哥,年少风流,血气方刚。

自从头一回在“笑眉馆”尝到了销魂的甜头,几乎每一次下山必往那里跑。

司瑾对小倌儿兴趣不如其他三个浓厚,不挑不捡,仿佛什么货色都是同等滋味。傅阳玩多了,爱玩个干净,只寻那个脸熟的,也不多调情,喝几杯就把人往楼上带。
阎肆玩得最疯,每回都专挑那个叫红澜的小倌儿欺负,在大堂里就使着坏把人弄得惊喘连连,张开雪白的双腿趴在他怀里,像小猫似的求饶。有些过分的花样叫旁边的寻欢客看见了,都自愧不如。
至于赵珩,他算是有兴致的,每次去笑眉馆,翻的牌子都不一样,尝过一次便不再碰了。
老鸨总是最头疼这样的客人,他的口味你永远拿捏不准,不明白他究竟是多情还是薄幸,保不定哪一天腻了,就再也不来了。

就连傅阳也经常在酒后指着他道:“好个薄幸客!”

小王爷不在明面上反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搂过身边的人,半真半假地念一句:“我爱你。”
然后含住艳红的嘴唇一吻到底,抵死缠绵。

以为自己做足了,春宵一度之后司瑾问他:“刚那个叫什么名字?”

赵珩敲破了头都想不起来。

司瑾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风流满京华的小王爷,往来欢场间谈情说爱,便是一晌良宵,居然连名字都记不住。
  chapter 9
回到书院刚是卯时。

一名个子矮小的学生像是在侧门候了一晚上,听见他们轻轻叩门,才起了门闩将他们放进来。

原本侯门的应该是司家的伴读沈清源,这会儿换了个赵珩脸生的,连司瑾都觉得纳闷:“贾语?怎么是你?”

那个叫贾语的学生道:“你们不知道,昨儿晚上山长不在,李藉和杜王孙他们带了几个不知道什么人跑到寝院里头拿人,踹了几扇门,也不说是找谁。仿佛是没找到人,走前就找了沈清源的晦气,人没重伤,就是脱臼了。”

司瑾没问沈清源的伤势,反而怒道:“岂有此理,敢在天熹书院乱来,还有没有把司家放在眼里!”

傅阳在一旁敲了敲扇子:“这李藉和杜王孙……好像是鲁明贵拜把子的兄弟啊,难道是找宋繁的?”

阎肆幸灾乐祸:“该不是那鲁明贵吐血而死了吧?幸好昨晚没在书院,不然今早我们就得给你收尸了!”

赵珩并不觉得庆幸,面上笑意淡淡的,心里却后悔没能将这两个败类一起收拾了。

五人回到寝院,不想正看到宋彬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他也抬头看到了这几个学生。

宋彬怒气冲冲地走到他们跟前站定,“好你们几个,又给我溜下山去,翁山长不在就造反了?还有没有把书院的学规放在眼里?吃定了我从来不罚你们,就如此目中无人?!”

毕竟是司家少主,这种情况自当司瑾出头,他上前一步作揖请礼:“老师息怒,都是学生的不是,一时贪玩就拽着他们下山游玩去了……”

宋彬怒气未消,冷眼在他们脸上扫过,顿了顿:“谢流芳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赵珩一怔:“他不在房里?”

宋彬“哼”一声,道:“昨晚听说李藉和杜王孙带人衅事,几位老师立刻从南院赶过来,不料人走了,几间屋子都空着。你们几个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还纳闷怎么谢流芳也跟你们一块去。是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司瑾道:“不敢欺瞒老师,我们几个是去酒栈里头喝酒了,未曾遇到流芳。”

身上的酒味是盖不住的,但寻常喝酒赋诗又与喝花酒是两回事。

宋彬皱了眉头:“那人能到哪儿去……”

“谢流芳一向‘乖巧懂事’,总不会轻易下山的,应该就在书院里头,他向来不缺课,回头课堂里头遇见了,再责问也不迟。”阎肆下巴抵着扇骨,一双眉头向来透着恶劣的邪笑。

宋彬想是也一夜未眠,抬头看看天色,约莫到了晨起的时间了,便狠狠对四人说:“今天你们不用上课了,好好待在屋里将《学规》抄一百遍!”

宋彬刚走,赵珩就看那三人扬着脸笑开,他们不记挂着谢流芳也就罢了,怎么罚抄学规竟然这么高兴。

看出赵珩心中所想,司瑾道:“宋老师罚人就这一种手段,不是抄五十遍就是抄一百遍,回头上我屋里拿一叠抄好的就是了。”

“抄好的?”

傅阳笑道:“司家的下人可都练得一手快字,会仿字的也是有的,回头你将用过的字帖给司瑾,以后省力的地方多得去。”

赵珩抬手给司瑾翘了个拇指:“佩服。”

“困了困了,不用上课正好回房睡觉!”

傅阳带头嚷了一声,其他两个人也自觉往自己屋里走。独独小王爷一个人定在原地,摇着扇子敷衍地扇了两下,又朝天上望了望,转身往院外去了。

阎肆侧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冲那两人眨眨眼:“风流未必薄幸客,遇到相克的那个人,就不同了。”

……

赵珩寻了一个上午,去了好几个谢流芳常去的地方,都没看到人影。只能喊了赵不问跟他分头找。
直到午时才在马球场的水缸旁边找到他。

在赵珩眼里,谢流芳一直干干净净的模样,不像眼下,蹲坐在角落里,头发散乱,满面倦容,隐隐还有泪痕挂在脸上。

他抬起脸看着赵珩,眼里泛着心酸的红色,就像他时常抱着的那只小兔子。

那兔子现下正在面前,乖顺地趟在谢流芳的膝盖上,展平了自己的耳朵,腿蹬得很直。像是睡着了,却怎么看都不对劲。

几阵夏风吹过,那兔子依旧一动不动,平日里雪白的白色正在黯淡下去。

赵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道:“谁干的?!”

谢流芳没有理他,低头抚摩着膝上僵硬的躯体。赵珩光是看他零落垂下的鬓发,就能感受他有多悲伤。

其实不用谢流芳明说,无非就是李藉、杜王孙那一伙,他们昨晚没有找到赵珩,又不敢将谢流芳抓去教训,就把气都撒在兔子身上。

岂有此理!

赵珩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般怒火焚心的时候,“你等着,我去将那两个混账给你捉来!”

转身却一步也迈不出去,谢流芳抓住他学服的下摆,死死不肯松手。

“一只兔子而已,不必。”说的平淡,但声音嘶哑干涩,也不知道因他这要强的性子,偷偷躲在这里伤心了多久。

赵珩用力挣脱了,头也不回地往东院走去,完全没有理会谢流芳的话。

“主子。”赵不问恭敬地出现在眼前,他偷偷看了赵珩一眼,发现与平日里笑脸迎人的主子相差甚大。

“鲁明贵现在如何了?”

“已经被鲁家接了回去,大夫说伤及心肺,起码躺三年。”

“那回头也让李藉、杜王孙回去躺个三年吧。”难得的语气冷漠。

赵不问有些迟疑:“主子,您当真?”

赵珩看他一眼,冷笑道:“自然,他们三个可是拜把子的兄弟,同甘苦共患难,理所应当。”

赵不问犹豫道:“主子,恕奴才直言,鲁明贵意图行刺另当别论。但李藉、杜王孙二人不同……小王爷或许不知,寻常书院都有类似情形,同窗之间不和睦,打架生事,欺负同学……”

“那又怎样?难道我堂堂惠亲王府的小王爷,也要受这鸟气?”

“主子金贵,当然不必。但在旁人看来,主子若真这样做了,又与仗势欺人那些没有两样。”

“放肆!”赵珩断没有想到赵不问竟然敢指责他,“明明是他李、杜二人欺人在先,你竟说我‘仗势欺人’?!”

“奴才不敢。”恭恭敬敬一拜到底,赵不问不再多言。

赵珩愤愤地看着赵不问的屈服姿态,竟然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愤怒。半晌,冷笑道:“好,既然你说我仗着身份欺负他们,那就用‘寻常书院’的办法解决。”

赵不问立刻起身:“主子玉体金贵,万万不可任性而为!”

赵珩挥扇狠狠抽在赵不问腕上:“你若在一旁插手,就回京城去,不用在这了!”

……

午时刚过,日头正毒。学生或聚在凉亭里,或聚在池塘边,个个将纸扇摇得哗哗作响,依旧止不住额上沁出的汗液。

李藉和杜王孙原本正躺在石凳上打盹,冷不防一个人影煞气凶凶地冲了过来,一手抓起一个,就把两个人拽落到地上。

李藉乍醒,捂着臀惊叫:“谁!!是谁!!哪个不要命的?!”

杜王孙要敏捷一些,下意识就回身揪住那人,不料却被擒住了手腕,“喀拉”一声脆响,立时哀嚎。

这下周围人都的注意力都投了过来,原来又是那个宋繁。

李藉一看是他,立刻瞪红了眼:“妈的,是你!”

赵珩不与他废话,冷着一张脸就抬脚将他踹翻,杜王孙见状也顾不得公子礼仪,扑上去就缠住了赵珩。
三个人扭打作一团,谁都没从谁手上讨了好。不下几时,三人就都挂了彩,脸上青青紫紫斑斓壮烈。

“住手!”沉如洪钟的怒喝传来,三人瞬间停手,回头一看,竟是翁山长。

赵珩冷静了一会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还不忘给翁誉山施礼。

山长身边站着慕容老师,一看这情形也怔住了:“做什么打架?”

李藉捂着腰腹站起来,想是吃了几拳重得,狠狠吐了一口血唾沫:“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疯狗似的逮人就咬。”

“山长,鲁明贵就是给他打伤的,这会儿又冲着我和李藉,实在不知道这野小子究竟与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杜王孙坐在地上,浑身疼痛,眼泪鼻涕抹了一脸,极没出息的模样。

翁誉山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赵珩,问道:“你有何解释?”

赵珩腰上受了几脚,脸上也吃了好几拳,神色却轻松得很,好像打了一架通体舒畅似的:“没有解释。”

翁誉山眯起了眼,半晌,点头道:“慕容老师,交给你了。”

慕容欠身应下,等送走了翁誉山,才叫人把李、杜二人抬去医舍,自己一把捏住赵珩的耳朵,使劲揪了一把:“我看你不像是惹事的人啊,怎么突然犯浑?”

“哎哟哟!”小王爷吃痛叫唤:“老师轻点……老师有话好说!”

慕容冷哼一声,反而揪得更用力:“说,干什么打架?”

“没……没为什么……”慕容这手指上的力气实在是大,动作熟练刁钻,想是经常揪人耳朵。赵珩变换着角度想减轻痛苦,都逃脱不了,“哎呦!痛痛痛!”

“我再问一遍,干什么打架?”
赵珩心道:临安这地方果然与京城不同,美人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心狠手辣,毫无温柔娇美可言。

“因为他们俩杀了谢流芳的兔子。”实在痛得紧了,直接脱口而出。

“兔子?”

“是!谢流芳有一只心爱的兔子,常抱在怀里宝贝得很,不知道李藉他们为什么同那兔子过不去。我与流芳邻舍,看不过眼替他教训一下他们。”

慕容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只兔子,便松了手,脸上表情却还严厉:“你有什么证据说兔子是他们弄死的?”

“没证据,但昨夜他们闯入寝院这事情……”

慕容一听这事,又联系到鲁明贵身上,心下就有数了,却依旧责难赵珩:“即便如此,你又怎么能因为一只兔子把人打成这样?”

赵珩笑嘻嘻道:“老师,他们下手比我狠多了,也亏得我耐打。”

慕容伸指往他脸上青紫的地方一戳:“回头查看了他二人的伤势,再想怎么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1000字也是更……一定要提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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