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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妇重生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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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沅也只求她慢慢儿想通了。

此刻便转了话题:“贾氏倒不必放在眼中,倒是她那儿子沣哥儿须得留心,他毕竟是爹爹血脉,只怕大了会在贾氏后头撑腰,又怕他与咱们沉哥儿争夺家产。”

柳氏闻言柳眉倒竖:“他敢!”

朱沅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唯今之计,便是要养废了他,咱们选个机灵的丫头放到他身边,就纵着他玩乐张狂,生生的将他养成团糊不上墙的烂泥,永远不能与沉哥儿一争长短,也让贾氏无可倚仗。”

说得轻描淡写的,柳氏却打了个寒颤,转头来看她脸色,见她竟是满脸阴狠戾气,眼角眉稍更有一股媚态,柳氏忍不住就扇了朱沅一个耳光:“跪下!”

朱沅莫名,却也不争辩,起了身,就在炕前直挺挺的跪下。

柳氏看她,不由急得差些憋过气去,连忙以手捶胸。

朱沅伸手待要帮她,却被柳氏拂了开来。

柳氏咳了一阵,才板着脸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娘的竟不知你从何处习了这些阴私手段,满脸狠辣浮媚,那像是个好人家的女儿?!”

朱沅一惊,连忙低眉敛目。心道自己前世七年间养成的习性,竟是不觉间便流露了出来。

她不觉得阴毒有什么不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娘亲和沉哥儿都过于单纯,她不想他们再像上一世一般不得善终。只有自己继续做个恶人,来护住他们。

只是这世道,阴毒也不能露在明面上,不然被人讨伐防备不说,成事也难。

往后定要多加注意收敛了。

当下柔声道:“女儿也是恨爹爹辜负了娘亲,一时气急。”

柳氏怔了怔,又落下泪来:“原怪不得你,只是往后万万不可如此,人心,要正。不是不可用手段,却不能过于阴毒。这般轻易的毁了一个孩童的一世,未免作孽太过。看不过,不理他便是了,便如同家里多养了只猫儿狗儿,待他大了,若是个好的,说不定也能成为沉哥儿的臂膀。”

前世朱沅出嫁时,朱沣已有五岁了,没少帮着贾氏做些挑拨之事,仗着一副孩童面孔令人不设防,实则是满腹坏水,只她此时却不好直说,只得道:“娘亲说得是。”

当下朱沅小心收敛神情,宽慰柳氏。

只是对于一个与丈夫相守十数年的妇人来说,一朝被插|入另一个女人,实在不次于天地崩裂的一件事情,柳氏到末了仍是心中愤恨。

又想起来当时朱临丛托人捎信回家,道是考中,只是要在京中候缺儿。

当时柳氏便想赶来京中,朱临丛在书信中万般推托,只说亦不知会被派到何处,待定了地方再教她来相会。

这一候便是一年多,待得了司农寺的缺,朱临丛还不让她来,只托人让她送银子。

柳氏实是等不及,想着沉哥儿都这般大了,还未曾见过父亲,硬是自己打点,上京来了。

如今想来朱临丛百般推脱,就是为着这个贱人。

柳氏想到此处,不免更是灰心。

柳叶胡同离此不远,过得一阵,三个管事媳妇领着人拉了两车家什回来,就将车停在院中。

白路家的、王五家的、孙于家的因自家那口子帮着朱临丛在外头隐瞒,生怕被柳氏怪罪,将柳叶胡同那宅子搜刮得一干二净,此时白路家的腆着脸凑到柳氏跟前禀报:“……有一匣子头面、一包银子、一对清溪瓷瓶、两幅画儿、一套银箸银碗碟……”

贾氏和朱临丛听闻响动,都迎了出来。

朱临丛笑道:“劳夫人费心了。”

贾氏曲身给柳氏见礼:“谢过夫人。”

说完之后便想去搬物件。

柳氏冷着脸道:“且慢。”

贾氏动作一僵。

柳氏对人吩咐道:“将些衣物褥子送到贾姨娘房中,其余上册入库。”

贾氏不由白着脸,咬着下唇,泪眼汪汪的看了朱临丛一眼。

朱临丛忙道:“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家还贪她一个妾室的财物不成?。”

柳氏先前就得了朱沅点拨,此时全没被他这一句话激着,只是沉着脸道:“她一个家贫被卖的妇人,身边有何财物?自是都得了老爷的。老爷的俸禄还不够自个花销,何来余银给她?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妾身的嫁妆?妾身收回自己的嫁妆有何不可?难不成要去衙门告上一状,说老爷的妾室胆大包天,挪用主母的嫁妆?”

贾氏今天这身份来历被剥了干净,此事上再作不得半点假了。

朱临丛一下被噎得没了声气。

贾氏也无可奈何的眼看着几个仆妇将东西一件一件搬走,不由觉得心在滴血一般。这些可都是她这两年用了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的从朱临丛身上得来的,不想就这么一下子全没了。

当下隐晦的瞥了柳氏一眼,又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去。

 第7章

 

万籁俱静,唯有些虫鸣声在这寂夜中响起。

朱沅轻轻翻过一页,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向上房方向。隔着中庭,看见上房的灯还亮着。

朱临丛今日宿在上房柳氏屋里。

凭着柳氏的心性,从今往后,必然无法再信赖朱临丛,她本就有几分精明,自此之后自是会将银钱掐紧。

想到此处,朱沅低声吩咐含素:“且将钱匣子拿来我看。”

含素闻言捧了钱匣子来,打开放到朱沅桌前。

朱沅粗粗的点了点,加起来不过一百两银子。她自小到大,月钱剩不了多少,这匣中大头都是逢年过节外祖家给的。

一百两银子放在平头老百姓家是不少,但放在朱沅身上,真要想做点什么事,也还不够。

伸手向柳氏要,必会引起猜疑,要能让这银子生出些银子来就好了。

她心中一动,想起龙婆来,吩咐含素道:“你明日往城南去,春荣街上有家慈安堂,东家姓廖,他有个妾室龙氏。她也常在慈安堂帮忙抓药的。你且先寻得了她,识得了这个人,再来回我话。”

一面说着,一面就拿起张纸,写了张方子:“你空着手去打听恐有不便,顺便去抓几幅药好了。”

含素应了一声,同雀环两个铺了床,服侍朱沅睡下。

朱沅心中有事,不免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日是雀环当值,这丫头在床前地铺上,早已是睡得呼呼的了。

朱沅看着她一笑,披着衣服从她身上迈了过去,雀环都一无所觉。

朱沅走出屋子站到门口,对面西厢和上边上房的灯都熄了,整个院子都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隔着垂花门,临着外头的门房那一块,还隐隐有些光亮,含含糊糊的传来些声响,一丝半点也听不清。她抬头看了看半空的月亮,想起自己前一世,多少次便是这样,独自一人在半夜看月。

正在想着,就听到嗒的一声脆响。

朱沅低下头,隐约看到脚边有颗白色的小东西正在滚动,便抬脚碾了上去,硬硬的,是颗石子。

什么人大半夜的丢石子?

她们这院子右边墙外是街道,此时宵禁,该没人在外头行走了。

左边隔着堵墙,却是大理寺五官萧家的院子。朱沅的东厢房正靠着这堵墙。

朱沅不禁转身抬头望去。

月光下,一个清瘦的人正坐在东厢房的屋脊之上,翘着条腿,手肘支在膝头上,掌托着腮,另一手还一上一下的抛着块石子。

由于他坐得高,没得遮掩,月光正照在他脸上,一对飞扬的长眉下头,狭长而晶亮的双目,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头发仍是乱翘着。

他见朱沅发现,不免勾唇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眼都眯了起来,仿佛是一只略有些得意的猫儿。

朱沅前世未出嫁前,与他比邻数年,倒也知道萧家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只是朱、萧两家虽住得近,来往倒也不如何密切。据闻是萧五官很瞧不上朱主薄。

萧源本身神出鬼没的,两家又不怎么走动,朱沅和萧源上一世竟未曾逢面。

后头朱沅嫁入方家,被困于方寸之地,就算使人出来打探消息,得到的消息不是关乎朱家的,也是关乎方荣圃的,对于萧源日后情形,此刻当真是半点不知。

只不过就凭今日白天一面,她也并不厌他就是了。

此时面上不显,放低了声音道:“萧公子大半夜翻墙而来,是何道理?”

萧源站了起来,灵巧的行走在屋脊上,到了边缘一攀墙头,脚在墙壁上连蹬几下借力,竟是轻轻松松的下来了。他绕了过来走到朱沅身边,见朱沅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不由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与寻常女子不同,见了我翻墙而来也不见惊吓。”

朱沅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行止不合常理:本朝再怎么男女之防不如前朝严谨,也没有深更半夜不带从人私会男子的。她是前世浪|荡惯了,见着这少年便打从心底里没将他当成个威胁。

这时不免清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萧公子所为何事?”

萧源侧着头看了她一眼:“莫装出这副样子,道我瞧不出你本性?”

朱沅并不承认:“哦?是何本性。”

萧源伸出根指头挠了挠脸颊,意味不明的一笑。

朱沅只觉得他的目光在这黑暗中格外透亮。

“第一么,你不顾孝道,连自家爹爹也随意设个圈套让他去跳;第二么,你不顾闺誉,大庭广众之下就敢站出来与人理论;第三么,你不顾体面,就算是个贱妾你也与她计较到底。”

朱沅听着也忍不住笑了,他说得都对。白日里是事发突然,众人只顾得看热闹,没想到这上头。但时长日久,众人回过神来,朱沅身上是少不得被非议的。

只是她何惧非议?正好坏了名声,方家不愿求娶才好呢,将来做个守灶老闺女就更好了。

萧源见她也笑,更高兴了:“就是嘛,做出些斯斯文文的样子做甚?该收拾的都得收拾,一个也别放过,这才不憋屈。”

朱沅不答话,萧源自作主张道:“我到这燕京,半个人也看不顺眼,你还是头一个让我看得顺眼的,就认你做个朋友了。”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交朋友?

朱沅是上一世受了堕落的洗礼方才行事不羁,这萧源倒真是个天生的浪|荡胚子。

但是他的言行举止虽不合理,却奇异的不引人厌恶。

他笑嘻嘻的:“我旁的没有,身手尚可,你若有事需要相助,只管从这边扔束花儿过墙,我便知道了。”

朱沅不置可否,萧源也不多说,转身走到墙下,手脚并用,十分灵巧的攀上了墙头,翻了过去,比之壁虎也不遑多让。

第二日朱沅让含素去打听慈安堂龙氏的时候,顺便也打听了萧源。毕竟有这么个随时能翻墙的男子比邻而居,对他一无所知是不行的。

这龙氏便是朱沅上一世身边的婆子龙婆。

龙婆也是个命苦的。原本是龙太医的女儿,自小习得医术,不料十八年前,嘉新六年时,宫中孝仁皇后服安胎药致一尸两命,圣上大怒,追查起来牵连无数。

太医院的太医大半死的死,罚的罚,龙太医被推出斩首,子女被没入贱藉。

龙婆当时流落到麟王叔府上做婢女。麟王叔不喜政事,专爱炼丹问道,当时有一道人名唤康松的颇得麟王叔看重。

承康三年的时候麟王叔因故将龙婆赐予康松做侍妾。

康松后头走南闯北,龙婆跟着他辗转奔波,常被迫试丹。

到了承康八年的时候,康松因常年在慈安堂取药材,又厌弃了龙婆,便将龙婆送到慈安堂抵了药资。

慈安堂的廖东家因见她有几分颜色,便将她收作二房。

不想廖东家的大房夫人因此妒恨,每日对龙婆非打即骂,非但命她似女伙计一般到堂前替人抓药,洗衣做饭劈柴等活计都有意让她一人去做,很是折磨了几年,到末了还将她卖到方家为仆。

因龙婆在府中没得人脉,又似个锯嘴葫芦般不得趣,最后被派到朱沅院子当差。两人相处时长,朱沅才逐渐了解龙婆的过往,怜惜她命运多舛。龙婆后头更视朱沅为半个女儿,将自身医术倾囊相授。

如今虽不到前世朱沅与龙婆相识的时机,便是此时就两人见面,龙婆对朱沅只怕也是不信与防备。但朱沅今生绝不再嫁入方家,且她又怜惜龙婆,希望让龙婆少受几年的苦,那怕是不得龙婆交心也无妨了,便决意让含素去打听,以便趁机将龙婆买回。

第二日含素回来,只说打听到慈安堂确实有个龙氏,但却未见着面。反是萧源的事极好打听,遇着隔壁萧家出门买菜的婆子,随便寒暄几句,对方便如竹筒倒豆一般说了出来。

原来萧五官还未入仕之时娶过一位妻子,乃是老家繁阳的一个武教头之女杨氏,也是杨氏福薄,生下萧源没两年便去了。萧五官彼时入京赶考,一个男子总不好带着个婴孩出门,偏自家父母双亡无处托付,只好把萧源托付给了岳母、岳丈。待到他一朝考中,又有人给他牵了线,娶了左拾遗姚家的庶女。初时还要接了萧源过来,后头萧源的外祖母不舍得他来,怕他委屈,此事也就作罢。

直到前年萧源的外祖母去世,他在外家与几个表兄弟又闹得不快,今年这才被送到燕京来的。

因着自小养在武夫之家,书念得不怎么样,拳脚倒是历害,一来便将继母所出的弟弟揍了一顿。萧五官待要命人按住他打板子,岂料一伙子家仆全都碰不到萧源的衣角。

这大少爷脾气古怪,一事不如意就要发作,又没人治得住他,愈发纵得他无法无天的了。萧家上下没有不怕他的,原先继室姚氏还要拿捏他,如今多看他一眼都头疼。

含素说得啧啧称奇:“这婆子一头说,一头还要往背后看看,生怕被这大少爷听了去呢。”

朱沅听了也忍不住笑,听人说起,倒像这萧源是个性情乖张的暴炭,可昨夜见他,他分明眼光毒辣,乖张中无失聪慧。

 第8章

 

一阵初夏微风吹过,吹散了云,吹热了天。

雀环拿着湿帕子伸到朱沅额角帮她拭汗:“大姑娘且歇一歇。白路家的送了罐酸梅汤来,姑娘先喝一碗。”

朱沅闻言当真搁下笔来,觉着有些闷,指着窗子对雀环道:“架高些。”

雀环依言将窗子支得高了些。

这扇窗子正对着中庭,当中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隔着粉艳花影,隐约可见右手上房和对面东厢房。

早两日便有人下帖子给朱泖,说是猫儿胡同鸿胪寺功曹郭家的三姑娘今儿生辰,家中长辈疼爱,让请些手帕交来家中吃桌筵席,又请了戏班子来家唱戏。

朱泖愿意讨人喜欢的时候,谁都觉着她活泼可爱,是以她短短数月,有了不少手帕交。

柳氏颇为奇怪,人家怎地只请了妹妹不请姐姐?

朱沅却是心知肚明——朱泖定是不遗余力的弱化她的存在,说她喜静、身子不适、夜里没歇好诸如此类,次次如此,时日长了,大家也都忽视朱沅这个人了。

朱沅倒不在乎这个,这些姑娘们就算姐姐妹妹叫得再亲热,又有什么用呢?

前世她在方家困着出不来,也没有半个人递了帖子要见她一面的。

正想着,就见朱泖收拾齐整,领着两个婢女画绮、凤歌一道出来,严妈妈也跟在后头。

在老家时姐妹两个屋里各只得一个婢女,却另外还有个妈妈。

这回上京,看着她们年纪也大了,就让留在老家好生养着了。一同上京的家仆里,年纪大些镇得住场的就只得严妈妈了,姑娘们出门必是要她跟着的。

朱沅目送着朱泖一众出了垂花门,顺手接过雀环递过来的白瓷小圆碗,低头喝了口酸梅汤。

再抬眼看时,却见柳氏牵着沉哥儿走到了海棠树下玩耍。

朱家家小,柳氏与几个儿女之间十分亲近,就算有乳娘,柳氏也是亲自换过尿布,亲自领着玩耍的。不像世家大族,子女见了母亲都恭恭敬敬,透着股疏离。

朱沅看见沉哥儿踮着脚要去摘花,不禁好笑他的自不量力。

却见树后转出来个人影来,讨好的道:“沉哥儿可够不着呢,贱妾来给哥儿摘一枝。”

原来这人是贾氏,想来先前她就跟在柳氏身后的,只是被树挡住了身形,她说着抬起手,摘了一枝花朵团簇的海棠枝下来,递到沉哥儿手边。

沉哥儿年幼,不懂什么,咧着嘴笑,高高兴兴的伸手接了。

柳氏怕扫了沉哥儿的兴,欲言又止。

贾氏便将身后的沣哥儿拉出来:“哥儿两个年纪相当,正好一处玩耍。”

一面说一面祈求的望着柳氏。

柳氏还没说话,贾氏又哭上了:“夫人不喜贱妾是应当的,贱妾也不是故意要讨夫人的嫌,实是无奈。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贱妾不比夫人命好,生来注定是个官太太。贱妾苦命嫁了个无赖,在外头吃喝嫖赌,在家里非打即骂,后头遇见老爷,更是将贱妾当成猪狗一般卖了。贱妾身不由己,似无根浮萍飘到此处,并非有意与夫人作对。不过贱妾起誓,往后绝不敢与夫人添乱,就当自己是个摆设。只求沣哥儿能与沉哥儿一道玩耍,大了得沉哥儿提携一二,贱妾即刻死了也甘心。”

朱沅心中冷笑:好你个贾氏,明明是你与我父亲勾搭在先,再撺掇刘利兴卖妻在后,此刻倒成了身不由己!

但柳氏听了却沉默不语。

有一种女人,专爱踩低其他女人。

另有一种女人,却爱感同身受,怜惜其他女人。

柳氏就是后一种了,嘴上利害不让人,实际上心底是最软和不过的。

朱沅看着不好,心道不能让这贾氏这么糊弄过去,时长日久,只怕她真能在柳氏面前立住脚跟,到时她要有些什么动作也容易,实在不异于引狼入室。这种事就该防微杜渐,绝不能容忍半点。

当即离开窗前,甩了帘子走了出去,一边笑道:“贾姨娘这一番话,听得好生可怜,只是言行不符呢。”

柳氏一怔,回头望来。

贾氏心道不好,却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姑娘说的什么话,贱妾竟是听不明白。”一面拿帕子按眼角,一边躲避朱沅的目光。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娘教我,看一个人,不要看她能不能说出朵花儿来,要看她能不能真心实意的做一件事儿。贾姨娘嘴上说得身不由己,前几日跪在我朱家门前,可不是旁人押着来的罢?”

柳氏一凛,目光锐利起来。

朱沅继续道:“对着我爹爹千娇百媚的,拉着他不让到上房来;待我爹上了官署,又当着我娘凄风苦雨的自诉身世,竟是要两边讨好,便宜都得尽呢。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

贾氏被她堵得脸色发白,柳氏脸上神情也不好看。

朱沅又弯下腰去伸手向沉哥儿要花:“这一枝先给了大姐姐好不好?”

沉哥儿笑嘻嘻的递到她手中,朱沅又摸了摸他的头:“往后旁人给的东西,娘亲和大姐姐没许你收下,可不能要,便是没毒,咱们也不能学得眼皮子太浅了。若有旁人想领你出去玩耍,娘亲和大姐姐没应承,也万万不可去。否则沉哥儿若是走丢了,咱们家吃的玩的,可就全是沣哥儿的啦。”

沉哥儿听得张大了嘴:“不行!吃的玩的,全是沉哥儿的!”

过了一会,又问:“什么是眼皮子太浅呀?”

朱沅不动声色的将花扔在地上,一把抱起了沉哥儿,脸上对着他笑,脚下却将那花枝碾成了泥,轻声细语道:“什么东西都要,就是眼皮子浅。”

她抱着沉哥儿往自己屋里走去,一边回答沉哥儿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边哄他:“姐姐屋里有新鲜玩意儿呢。”

柳氏听得脸色铁青,沉哥儿是她艰难得来的儿子,若是先前她还有些心软,事关儿子,心也硬起来了。

贾氏一看不好:“夫人,大姑娘冤枉贱妾啊,贱妾绝没有对沉哥儿不轨的心思,要有一星半点,天打雷劈啊!”

但柳氏已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了,此刻便淡淡的吩咐道:“好了,贾姨娘往后无事不要往中庭来,就呆在屋子里,要想走动,后罩房前的小跨院尽可以散步。”

朱沅闻言微微一笑,回头直直的盯着贾氏,看得她眼中一丝不甘也不敢露出来。

过了几日含素终于照着朱沅的吩咐见着了龙婆,回来禀报朱沅:“大姑娘,人是见着了,半句话也说不上。廖东家的正头娘子在一旁盯着,这龙氏埋着头只顾抓药,喝口水的功夫也没得。”

朱沅想了一阵,写了两张纸给含素,一张是方子,一张却是封信:“你让她照着这方子抓药。这张信纸放在方子下头。”

含素依言行事,回来便道:“这龙氏见着这方子,人都僵直了,当时就落了泪,好容易才唬弄过去,立即借着转身将下头这信纸给藏到袖子里头了。”

朱沅便吩咐她再去:“我同她在信上约好了的,你若见着她穿身蓝色的衣裙,便是愿意让我去赎了。”

龙婆又怎会不愿意?

到了第三日,朱沅便特意打扮得十分隆重,禀报了柳氏,只说自己要去曹家。

她是记得自己前世与曹家二姑娘走得近些,后头这曹家二姑娘比朱沅还先出嫁,远远的去了怀宁,是以后头怨谁薄情也怨不到她头上。

朱沅此时拿了她做筏,柳氏也没起疑,只是道:“严妈妈却是随你妹妹出去了,你身边没个老成些的人跟着如何能行?”

朱沅笑道:“不妨事,不如叫白路家的跟着也成。”

白路家的是个泼辣货,柳氏一想也笑:“有她吃不了亏。”

朱沅便教人抬了轿子,往慈安堂去了。

慈安堂在燕京算不得最好的药铺。最好的是许记、宝记、康隆堂这三家,这三家不但药材品质好,请的坐堂大夫医术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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