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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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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太宗勃然大怒,昭怀手中的药放在地上,默不作声。

原以为一个昭怀能罢兵,如今看来突厥的胃口很大。那羊皮卷展开果然盖了突厥二可汗的印信,突厥联兵来犯,忽必达可汗和纳尔可汗等貌合神离,总盟主忽必达提出要昭怀做人质才肯撤兵,这纳尔部落竟然要太子当人质。

“皇上,这下子可是麻烦了,草原盟军十八个部落,皇上哪里有十八个儿子呀?莫不是要多生养几个还够,而且今年退兵了,改年再来又要人质,皇上就要有三十六个儿子,那再一来,就是要三十六加上十八个……”

听得一旁伺候的宫娥都掩口窃笑,太宗猛咳几声。


 遗诏之谜
 

突雷王子,昭怀心中一震,他和突雷因为两国交兵而绝交,原以为擒他为人质是突雷的主意,如今为何突雷转变了主意,要东宫太子为人质,这明明是大乾国难以答应的条件,他要做什么?

太宗沉吟片刻,身心疲惫的吩咐:“来人,传公孙大人和内务省大臣速来议事。”

昭怀告退,他始终不明原委,才出了殿,觉得双腿发软,他明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逃出来,斩立决成了斩监候,待死之人,他别无旁话。

风静静的,拂面清寒,他不能走远,只立在殿外,看到那一双双仇视的目光诧异的望着他,似乎在怀疑他是人是鬼。公孙国舅从他身边过,明知故问道:“皇上在殿里?”

他草草的应了句。待这些老臣诚惶诚恐的进殿,菡萏才拉拉他的衣襟笑道:“殿下哥哥,你可是要叩谢我姐姐的救命之恩。”

昭怀脸色顿然惨白,一把抓了菡萏闪去墙角,菡萏疼得眼泪涌出,甩着他的手嗔道:“放开我,疼!”

“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昭怀压低声音喝问,他知道菡萏救他心切,可是春晓如何这般草率行事?

“谁骗皇上了?是突雷王子亲笔写的国书,春晓姐姐说,若是国舅立主听从突厥可汗忽必达的条件送三殿下你去当人质,那就要同样答应突雷可汗的条件让太子去突厥为人质。国舅爷当然不会应允,那么就更没道理应允忽必达可汗为质三表哥你的条件。”

菡萏得意的负着手晃着身子,调皮的笑意中满是得胜者的骄傲。

春晓,难道她去寻找了突雷?可是两军对垒兵临城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有这般胆量,又如何能出城?即便见到突雷,她又如何说服突雷答应了这狡猾的条件?

果不多时,公孙国舅为首的大臣们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摇头出来,人人面色暗淡凝重,如丧考妣,有人颓废的叹息:“大乾国,大势已去!”

太宗留住公孙养浩,君臣相顾无言。

迟疑片晌,太宗呼着公孙养浩的表字问:“崎卿,你我君臣少年挚友,如今两鬓苍苍,昔日晋阳起兵,出生入死,经过朱雀门惨变,于中都是手足奔去黄泉,空留画影在凌云阁,只剩下几我君臣几人和这大乾国万里江山。”

公孙养浩只剩啜泣,叩首道:“臣,肝脑涂地,难报我主知遇之恩。”

太宗并未去搀扶只目视龙椅后日月山河屏风道:“可惜,可惜,先皇禅位时,在病榻前痛心疾首拉了朕的手说‘秦王,朕别无他求,只是这多少人呕心沥血马革裹尸才得来的大乾国基业,不能丢于外姓之手,朕心足矣,便再无计较嫡庶长幼即位之分。’多年后,朕才明白先皇的苦心,这长幼有序,纲常不能乱,各司其位,才能朝野安宁。朕不想再出朱雀门之事,才一心亲自教诲昭怿成材,咳!”

一声长叹发自肺腑,公孙国舅略有汗颜,忙劝说:“太子昭悦性情温煦体仁,堪当大任。”

“呵呵,呵呵。”太宗打量他大笑。

公孙国舅慌忙避开眼神,支吾道:“太子年少,性情醇厚,还是要多加点拨,日后定为旷世明君。”

“改立昭怀如何?”太宗单刀直入。

“皇上不可!”公孙养浩惊慌失措,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意外。

“因何不可?只为麟儿不是国舅的亲外甥?”太宗厉声喝道,地震山摇一般,殿堂梁柱都在晃动。

“皇上,皇上,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古今如此。非是臣从中作梗,是祖宗家法不许。”

“哦?朕便是不合祖制,国舅是要提醒朕吗?”

“皇上!”公孙国舅叩头抢地,痛哭失声,“皇上,那三殿下才华过人,允文允武,皇上宠之,人之常情,且不说三殿下秉性孤傲,就是你那血统里,有一半前朝帝王的血,如今凌云阁上诸多英魂,边关塞外,多少昔日追随圣上和先皇帝的忠臣义士,岂能轻易允许喋血黄沙从大周夺来的江山,又送回到大周天子的外孙手中。且不说这个,就是谢阁老那班前朝老臣,这些年就在三殿下身上下功夫,更何况……”

太宗踱步近前,冷笑两声,含了讥讽道:“大周已是尘土云烟,朕征服了大周的公主,生得皇子,继承大统,才是令天下百姓臣服称道,有何不妥?如若有人再拿前朝往事来捕风捉影,妄议后宫,才是别有用心!”

一句话公孙养浩语塞,意想不到般,脸上那诚惶诚恐缓缓淡去,换上一丝苦涩的笑,抬头望向太宗。

太宗在俯视他,摆摆手说:“平身吧,你我君臣原不该如此。历朝历代,党人林立,虽说是君子周而不比,但守之者何难?大乾国国力如此,军队不堪一击,也是朕之过。”

听皇上的口气痛心疾首,似在怪罪他,公孙养浩心中一阵酸楚,面色凄然说:“皇上可以责怪微臣疏于督促下属,举人不善,只是臣实在是为了皇上的千秋基业,有戾太子之难为戒,不得已不调派门生戍守边关。

公孙养浩左右看看无人,轻声哽咽道:“更有,皇上心里,可就忘记了先皇驾崩前那夜所留下的血咒?那情景,怎不让臣多心,为圣上和皇室担忧?”

一句话,原本阴沉了面色的太宗停住步,如遭雷击一般霎时无语。

公孙养浩叩头离去。

太宗徘徊在殿前,仰头望一弯残月,此刻清辉也该笼罩京城皇宫。

好一弯惨淡的月,记得那夜,太和宫,父皇的寝宫,他闻讯匆匆从款待月和国使节的盛宴上赶至。姐姐凤宁一把拉他到一旁,屏退左右紧张道:“太上皇谁也不肯见,只留了麟儿在身边。”

远远的,他望见殿外跪了自己的几位御弟,更有太子昭怿和几位小皇子跪在其后,怕是年幼不知深浅,还在东张西望。

几位老臣忧心忡忡的守在殿外,摩拳擦掌。

心中隐隐不安,不知如何父皇单单留了麟儿在寝宫,父皇病危,这不合情理。他皱皱眉,迟疑地望着姐姐。

凤宁公主更是愁眉不展说:“温公公说,麟儿被传进去一个多时辰了,父皇不许人近前,只拉了麟儿在榻边说话,中途传过几次太医去,温如行寻机拉过麟儿问两句,他却摇头不语,神色慌张。”

太宗沉吟片刻,摇摇头轻笑道:“姐姐多虑了,麟儿不过一八岁顽童,哪里懂得这许多,不过平日父皇宠爱的多一些,自然留在身边说些话排遣。”

凤宁长公主一把拉住他玄色衮服的宽大袍袖,惶恐的目光直视她道:“二弟,你不可不查。父皇自服用仙丹已来,行事诡异,今日吐血,太医才针砭得有些气色,他却忽然召唤麟儿来到龙榻前,这聊了有一个多时辰的话,同个八岁的娃娃可是说得些什么?”

心中多少有些含混,父皇自禅位给他,便日日同一班老臣把酒赏花,不然就沉迷女色,再不问朝政,只是各位珍爱麟儿,不时传了麟儿去太和殿查看功课,亲自带麟儿去打猎。他只做父皇宠爱孙儿,更是因为麟儿生得破似幼时的自己,父皇才活在那难忘的回忆中。

他拍拍姐姐紧握他的手,似是安抚,将另一只手缓缓从她的掌心抽出,那只手在颤抖。

他大步向寝殿走去。

殿庑内飘散浓郁的药香,混杂在沉香丸和冰片的冷香中,那味道分外的清寒。

重重纱幕,温公公回一句:“太上皇,皇上亲自来给太上皇请安来了。”

苍老的声音从黯淡的寝帐里传出:“青鹏呀,近前来。带麟儿退下吧。”

“三殿下,请安呀,倒是给皇上请安呀。”温公公催促,而小昭怀惶然的抓紧温公公的衣袖,躲去了身后。

“麟儿,退下吧。”他若无其事的吩咐,他注意到孩子那惊恐的目光如深潭般笼了层迷雾,他凌厉的目光瞪视时,孩子三步一回头的离去,望着他都含了些恐惧和陌生。

父皇见到他,老态龙钟的声音道:“青鹏呀,人老不中用,是去地下见你娘的时候了。她把你们兄弟早早的扔给我,我又当爹,又当娘。总想了你们没了娘,怕你们被后娘欺负,就迟迟的忍了不续弦。忍了多对你们宽容些,多做些娘,少做些爹,得抬手处就抬手,却还是不免……爹去了,去见你娘去了。”

他跪在榻前,泪流满面说:“太医说,父皇不过是服用仙丹所致,停服了,就能好些。这些天贪凉,受了寒,过些时日调理就安然无恙。”

父皇只是笑了摇头说:“青鹏,你还是那样,聪明得令父皇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自小就是那自作聪明的性子。父皇走了,你也清净了。”

“父皇!如此说,孩儿无地自容!”慌得他磕头谢罪,父皇涩然一笑道:“儿呀,朱雀门之变,血光犹在,我儿好自为之,怕不要让此事再现重演。若你那时在父皇的境地,就知为人君父如何的左右为难,肝肠寸断。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辰就到!”

大笑几声后,忽然咳喘不已,太宗慌得传太医入内,皇上一口浓痰塞了喉头,已经断气。

凤宁公主和驸马明锐等人入内伏地痛哭不止,众人忙乱得去料理国丧大事时,太宗寻了昭怀拉去偏殿。

他记得孩子那双乌亮的眼不敢注视他,他吩咐一声:“麟儿,看着父皇!”

孩子讪讪的抬眼,满眼的泪水,含了惊恐。

他将孩子抱起放在腿上,悲痛的声音低沉沙哑问:“麟儿,你皇爷爷去了。告诉父皇,皇爷爷临行前,同你说了些什么?”

孩子这是缓缓摇头。

“一个多时辰,皇爷爷可是对你讲了些什么?”太宗追问。

麟儿仍是摇头不语,凭是他恫吓哄骗用尽解数,孩子也是默然不语。

气急下,他按翻孩子在腿上,狠狠打了几巴掌,麟儿反是哭了,踢踹着腿,哭得声音嘶哑,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因先皇殡天,哭声一片,倒也无人留意麟儿的哭声,连个讨情的都不曾来。

他揉着麟儿红肿的臀问:“麟儿,若再不肯实言,父皇日后再不宠你。”

但麟儿仍是含泪的眼望了他摇头。

过了一日,荣妃告诉他,太上皇只拉了麟儿在榻边仔细端详,梳理他一头长发,不停口的喊他“青鹏”,并不曾讲旁的。

此事玄妙,他觉得诡异,但孩子不讲,他也没有良策。但次日,主管太监来启禀,太上皇那枚“天运”的印章没了踪影,寻遍宫中上下都不曾寻到。

父皇得大乾国天下时,除去传国玉玺,更得有历代传承的一枚古印,是天子随身所佩。禅位与他时,单单不曾交出这枚古印,他不敢问,曾托付老臣去试探,太上皇只是笑了答:“朕能给的都给了他,余下的,迟早会给他,急得什么。”

他知道父皇心里有怨,但他无从辩解,这怕是父子间擦不尽的阴霾。

他吩咐人彻查过麟儿的身上和荣妃的宫中,不曾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也没有那没印信。怕是有人趁乱偷去,还查过宫中,也不得“天运”的踪影。

十余年,他曾多次提及那日的场景,麟儿总是推说那时年幼,记不得,只记得皇爷爷拉住他的手端详,唤了父皇的乳名,或是哭泣。

此事他同几位近臣推敲过,国舅等人更是怀疑先皇的血咒背后有暗藏的阴谋。是什么,无人能推算出,只是格外小心,甚至有一度送来三皇子昭怀去庙里修行。

孩子小,庙里地气阴寒,待三个月后太宗忍不住去看望时,麟儿一身癣疥恶臭卧在寺中,只剩一双空洞的大眼。见到他哽咽道:“父皇莫近前,莫脏了父皇漂亮的龙袍。”

他用龙袍裹了孩子回宫,自此决定再也不提此事,对国舅怒道:“亏得你们如此多的朝中重臣,竟然去害怕提防一个孩子。”

如今,国舅重提此事,反令他心潮起伏,麟儿,这又该如何是好?


计中诡计
 

春晓回房,屋内光线暗淡,她吩咐翡翠掌灯,却听到苍白无力的声音道:“晓儿,莫掌灯,娘有话说。”

她一惊,笑问道:“娘何时来到?如何不点灯呢,黑灯瞎火的。”

却听到娘在黑暗中担忧的声音:“晓儿,你又去见他了?皇上对你父亲讲,太子辞而不做,皇上有意立锦王做太子。”

她愕然原地,竟然一时无语。

那久候的欣喜,三年来的期盼,历经的种种屈辱不公,如今在这喜讯面前都是前尘往事,不必提及。她问:“可是真的?”

“是,皇上金口玉言,同诸位大臣商议,是太子要辞去太子之位让贤,太子自知本性柔弱,又毫无建树,执意要让贤与昭怀殿下。”

她笑容绽开,轻轻唤声“娘”,话音中满是神秘幸福,仿佛一盘拼死已久难解难分的棋局正在关键时,对方去推枰拱手认输了,只剩得她意犹未尽。

“皇上终是肯还三殿下一个公道。”她叹道,掩饰不住的欣喜。

母亲却沉默无语,许久才艰难说出:“皇上的意思是,三殿下娶公孙国舅的次女公孙雪娥为太子妃。”

五雷轰顶,大喜大忧,掀上浪尖又被重重的摔下,茫然无助周身疼痛。

如何造化如此弄人?皇上如何要锦王娶旁的女人?她苦心三年帮助昭怀达成所愿,如今她的愿望只在那迈步间,就要达到追逐的巅峰,却被一脚踢飞下悬崖。

屋内一阵阴风,直袭心头,额前刘海被掀起,阴风直钻头皮,周身战栗。

但毕竟还要那几分矜持,她笑笑说:“哦?原来如此。”

“这也是官场的交易,身居高位,姻缘多半是自己难以掌控的。锦王是个多才之士,定然有番作为,眼前的情势,怕也进退两难。”二夫人叹息不已,喃喃道:“我就知你这段孽缘不详,是娘命苦牵累了你。昔日娘和你爹爹,就是……”

“娘,女儿可不信什么宿命。”她从未如此直率的表明心迹,太多的不公,她不甘身为浮萍随风随浪任意西东。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女儿要听他如何讲?”

心想皇上夺去了他的惊澜,难道还要夺去昭怀?

“晓儿,皇上身为天子,必有大智慧,他焉能看不清你那点鬼心思?若非如此,皇上焉能如此阻挠你同三殿下的姻缘?”

再也没多大言语,想昭怀那神色举止,就不觉奇怪,心里恹恹的就去睡,可是辗转反侧如何能睡下?

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雷。

疏窗被疾风吹开,啪啦啦的响声在静夜里愈发的骇人。

风声送来低语声在耳畔,仔细听竟然是新来伺候她的丫鬟绮罗和翡翠在对话。

“二夫人说得可是真的?三殿下若真是娶了公孙小姐,我们三小姐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浑说,三殿下是个中情中义之人。”

“你才浑说,我爹说,中情之人当不了大官,更不必说太子啦。楚霸王就是中情谊才丢了江山,反让刘邦个小人得了天下。”

绮罗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家里做生意蚀了本,不得已卖她为奴婢,看同平日聪明伶俐的,春晓还颇是喜欢她。更是看她生得有几分神似疯掉的珊瑚,就更多了些怜惜。不过这几句话,反令她寒到了心底,绮罗的话自然不差。昭怀,为了大业,为了压抑了多年的抱负和雄心,他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错过去眼前的大好契机。只是她,难道终难逃母亲的宿命?

她在廊下立了一夜,雨水打湿她的绣罗裙,沉沉的,沾身不起。

如意一溜小跑奔来,焦急的低声问:“小姐,可是知道我家殿下去了哪里?夜里他在书房批阅公文,不许人去打扰,清晨奴才去看时,不过是宝剑顶了衣冠,人却不见踪影,怕是夜里就不见了。宫里宫外都寻遍没个影,眼见就上朝了。”

春晓揉揉困倦的眼,吩咐说:“快遣人去替殿下告假,就说殿下抱病,偶感风寒。快派人四处去寻他。”

本是满心烦躁,一时也想不起昭怀去了哪里,待上上下下寻遍仍不见昭怀,春晓反是心里纳闷,他去哪里了?

明驸马来了,重伤下地后,腿脚仍行动不便,有些一瘸一拐。

看来春晓也不笑,摆摆手遣退左右问她:“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春晓摇头。

“锦王身负朝廷安慰大计,就要带兵出征去收复京城失地,你不可乱他心性。”

春晓气恼,父亲此时眼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女儿,也不便解释。

待明驸马走后,如意揉了眼哭哭啼啼道:“三殿下如今是胆子越发的大了,怕是皇上也闻听了,这一顿金龙藤可是免不了了。”

金龙藤?春晓眼前一亮,他还能去哪里?

天上还淅淅沥沥下着濛濛细雨,她打了绿绸伞带来如意寻到了那缥缈峰前的吊笼。因是大雨,缆绳吊笼停运,一个个排排的集在山崖边,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春晓来到山崖边,手遮雨幕向外看,孤寂的山峦间,那缆绳上吊了一只吊笼,在风里剧烈晃动,摇摇欲坠一般。

昭怀!

春晓动动春,却喊不出,急忙去寻那缆绳的辘轳要摇他回返。

“小姐,没见那缆绳被牵走了?”

春晓才发现那绳端果然被昭怀牵去手中。

脚下云雾缭绕,风吹开浓密的烟岚,忽然显现出那万丈深涧山谷,水墨画一般的清晰入眼,立时一阵头晕目眩,她紧扶了岩石,定定神。山风在耳边咆哮,她吩咐如意:“搭另外一只吊笼给我,我去寻他。”

如意骇然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大叫着:“三小姐,可是使不得。三小姐没把子气力,断然难拉动那缆绳,即便勉强拉动了,若悬在了半途有个闪失,跌下去可是粉身碎骨的,不可玩笑。”

争执间,就见风中摇摆的另一只吊笼徐徐归来,在四目迎接中来到悬崖峭壁间探出的平台上。

昭怀从吊笼中走出,一身素白的细麻衫,湿漉漉紧贴身上,长长的发垂凝在脑后,日光下光亮如缎,只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空显那双深不可测的大眼愈发的大而亮,扫她一眼漠然道:“你如何来了?”

春晓情不自禁地迎来,解去身上的披风为他裹上,搂紧他哽咽问:“你如何作践自己的身子?横竖还不是自己受罪?”

他却静静打开她的手。

“若被眼前事难住颓废如此就不是锦王昭怀。”她果断道,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他怅然望她认真的答:“聂惊澜来了。”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春晓自嘲的一笑,她曾听说,自皇上拆散她同惊澜的姻缘,二姐姐若英随后远嫁突厥,皇上就招了惊澜为驸马,将皇后的养女诚孝公主许给了惊澜,业已完婚。这本是对她的一段憾事,对惊澜怕是件美事,她如何不该为惊澜欣喜呢?

只二人立在崖上,她笑道:“呆子,还提他作甚?过眼云烟。”

“有一事,我没告诉你,是他不许告诉你。”昭怀支支吾吾,深抿了唇,望着春晓那含笑询问的目光,那目光中带来几分母性的慈爱和哄逗。他咬牙道:“三年前,送亲突厥,聂惊澜劫路,害你惊马坠崖……这一切,都是连环计,是聂惊澜同我冥思苦想了三日三夜才定下的计。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再不得有第三人知晓。”

“殿下,莫不是着凉,昏了头?”她难以置信,许久以来,她对惊澜即恨又恋,那段难以割舍的情,都是因为了对他的恨才蜕减几分,如今,他却说出惊天地秘密,她所恨之人,却是主谋救她的恩人。

“是,是聂惊澜,他果然眼光独到,棋术高明。他说,若是送亲途中你有个闪失,皇上最该怀疑的就是我,若在突厥境内劫人,父皇深信不疑是我劫人,定然要逼我交你出来,势必鱼死网破。与其如此,只为救人,谁救都是救,不如他来障眼法挺身来演戏,只有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将春晓你带走。”

果然是戏,一出演得绝妙的戏,多少人被卷进去浑浑噩噩不知所云,有人扮忠就必有人扮奸。只是心里对惊澜的情感却如这眼前层层云烟遮掩山峦飘忽不定的看不透,说不清。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昭怀说,拖着一身湿漉漉打这喷嚏,赌气的孩子一般信步前行,行过之处如蛇行般在拓宽的一条泥土山路上留下湿湿的水痕。

凭她几年来对昭怀的了解,如何也知道惊澜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不知暗藏在哪里,昭怀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春光灿烂的少年,大起大落后,他胸中城府有时令她难测甚至恐惧。

明知他在扮戏,总不能在人前揭穿他,看了如意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云里雾里一般,春晓委屈的落下泪来。

如意跺脚欲追昭怀,又见春晓掩泪啼哭,忙安抚她说:“小姐莫哭,三殿下便是这个脾性,性子上来,没头没脸的也不见得得真上了心。”

春晓的哭声更大了些,凛冽的风中却在想,昭怀作何盘算?惊澜,惊澜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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