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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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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作者:非天夜翔 

文案:
锦衣卫:原名“仪鸾司”,
最初担任朝廷仪仗队,
后逐渐成为天子亲信。
担任锦衣卫要求有一定身世背景,忠犬性格,
身材很好,武功过硬

正职锦衣卫穿飞鱼服,佩绣春刀

这是一个发生在锦衣卫小伙子们中的故事。
也是一个小野猫和大野豹之间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云起,拓跋锋 ┃ 配角:朱元璋,朱允炆,朱棣,黄子澄,方孝孺,解晋,郑和 ┃ 其它:明朝

卷一 麒麟佩

金陵盛夏 
洪武五年,燕王朱棣北征,大败扩廓贴木儿于克鲁伦河。
元人仓皇撤离时,屠一十六部河畔游牧,闻突厥拓跋部中儿啼不绝,朱棣循声而寻,得一男婴,起名拓跋锋。
洪武八年,徐天德收兵,途经崆峒山,遇云游老道。
老道邀其对弈,博弈间徐达得千里之外家书:曰其妾临盆,诞一男孩,徐达老来得子,欣喜至极,请老道赐名。
遂得名徐云起。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杀胡惟庸。
洪武十七年,朱元璋杀徐达。
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杀李善长,夷其三族。
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杀周德兴。
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杀颖国公傅友德。
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杀宋国公冯胜,开国六公至此皆亡。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薨。

梅子黄尽,盛夏南京。
舞烟楼大门紧闭,开了偏门,供人进出,小巷里停了辆马车,楼上丝竹频传,间有女子笑语盈盈。
云起略侧过身,从巷后转出,随手掸了掸黑袖上沾的尘,抬首望向二楼。

“……主事再喝杯。”
“……小声……莫招了鹰犬……” 

云起一脚踹上狭隘巷壁,踏上马车顶棚一跃,攀着舞烟楼那红栏,轻飘飘一个鹘纵翻上二楼,继而躬身,消去冲势,单膝落稳。
顺势抬手,拎住侍卫冠上不住晃动的垂绦,屏息。
云起闪身进房,门楣上刻有“春兰”二字,扫视四周,听脚步声起,便就地一个打滚,躲进床底。
少顷男人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搂着舞烟楼的红牌春兰,嘻嘻哈哈地进来,春兰娇笑道:“主事喝完这杯就回去罢,正治着国丧,万一被锦衣卫的大爷们抓了现成……”
“不妨不妨——”男人醉醺醺道:“管他是死了太子还是死了皇上,本官不过是个从六品……来来来,到床上聊……”
那男人“嗳”地出了口长气,搂着春兰便滚在床上。

云起躺在床底,听那床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直至那男人办完事,打起了呼噜,云起才心不在焉地一抖袖,甩出一把钢箔般的小刀,看也不看,反手朝床上摸去。
修长五指间透出两寸宽的刀刃,朝那男人脖上轻轻一划,男人登时醒觉,捂着脖子醒转,嗬嗬大叫数声,颈中鲜血狂喷,挣扎着要下床,几番无力,又重重摔在枕上。
床上春兰冷不防被喷了一头血,捂着肚兜坐起,尖叫道:“又是你!何时来的?!”
云起抽身而出,拱着袖子,答道:“你弹琴那会儿。”
春兰匆忙拉了衣服下地,怒道:“你……徐云起!你这月都在老娘床上杀仨人了——!有完没完了还!”
云起抽出一封帖子,扔在桌上,答道:“国丧期间,流连花街柳巷,皇上说见者可杀,我放不得。驾帖抬头还空着,待会兵部的人来认尸了,你把他名儿填上去就是。” 
春兰眯起眼,打量云起许久,忽道:“姑奶奶本想灌醉了救他一命来着,这家伙究竟是挡谁的路了?”
云起笑了笑,摆手不言,扔了个小银锭在桌上,道:“女人,莫要多问,钱留着你换床单帐子,这月不来了。”
春兰怒道:“这月都廿八了,再来,老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云起吹了声口哨,跃出栏杆,黑色滚金边袍襟于风中一抖,消失无踪。

春兰又等了一会,心想人走远了,酝酿半晌情绪,方破声尖叫道:“杀人拉——!”

云起沿着西直街一路走来,随手扯了树枝,撇来敲去,于偏门入宫,回到锦衣卫住处——门前挂着白纱的红漆小楼。
洪武年间,锦衣卫设八人一队编制,六队轮班,加正副使二名,共五十人。

这五十名身高俱在八尺以上,面容英俊,锦衣华服的侍卫住在大院中,除却值班,便随时听由朱元璋调遣。
时正过午,未轮到班的侍卫刚起床,于院中打了水洗脸,见云起回院,纷纷打招呼。
“副使早。”
云起随口应了,朝抱膝坐在高处檐廊的一名侍卫道:“荣庆!怎还穿飞鱼服?下来将黑服换了。”
那名唤荣庆的侍卫朝云起笑道:“大清早做什么去了,袖上湿了一大滩。”
云起将袖子一甩,在青石砖地上留了道红点子。
荣庆登时蹙眉道:“又杀人了?”
云起不答,反问道:“老跋呢?”
荣庆道:“锅里泡着。”
云起郁闷道:“啥时进去的?”
荣庆哼哼道:“前脚下锅,你后脚就回,火烧得正旺,没半个时辰出不来。”
云起立于原地想了一会,本欲再等,奈何满袖粘血,只得朝那院东小楼行去。

澡堂内蒸汽氤氲,云起脱靴解带,宽了侍卫黑服,将武冠扔到一旁,白色单衣上现出偌大一片紫黑。
拓拔锋背对云起,浸在澡池里半躺着,古铜色满布伤痕的背脊露出水面,拓跋锋冷冷道:“清早寻不见人,原是出去了,一阵血味,杀的谁。”
云起解下白衣,卷了卷,扔到拓跋锋身前,漾出一片淡红,继而跨进热水中,吁了口气,道:“兵部主事,从六品,国丧期间入青楼……”
拓跋锋道:“多少钱?”
云起答道:“十两银子。我好歹等他完了事才下手,死在红牌的小肚皮上,也算不冤。”
拓跋锋侧过头,打量云起,疑道:“谁出手这般阔绰?”
云起道:“主事那职虽小却肥,不知多少人盯着,眼巴巴等着他死的就五六个,合该倒霉。”
拓跋锋道:“把皂角拿了,坐过来,背上沾了血,师兄给你洗洗。”
那时间只闻水声作响,二人都被满池热气熏得呼吸稍促,拓跋锋抱着云起,让他坐在自己腿间,手指在其肩背上揉搓片刻,道:“听者有份。”
云起懒洋洋道:“搓个背要五两银子?”
拓跋锋不答,云起正笑着,忽正色道:“正使大人,烦请手勿乱摸。”
云起正要起身,喉咙瞬间被拓跋锋强健手臂箍住,一口气憋在胸中,抬头望向湿漉漉的天花板。
拓跋锋在云起的耳旁出了口热气,低声道:“还顺路嫖了一把?”
云起肘锤后撞,拓跋锋不避不让,正中肋下,吃痛呻吟一声,松开了云起。
云起咳了几声,答道:“早使了个清光,下回请早。”

拓跋锋笑了起来,随着云起走出澡池,二人站在落地镜前,拓跋锋赤裸的躯体如同一头健美的猎豹,肌肉充满力量与爆发感。云起却自顾自地穿上里衣,看也不看他一眼。
拓跋锋修长的手指分开,按着云起的背脊,继而一手环过他的腰,道:“锦衣卫个个带伤,就你皮干肉净。嚣张太过不好,当心挨棍子。”
云起挑衅地看着铜镜中赤身裸体的拓跋锋,扬眉嘲道:“你舍得?”话毕翻指去戳拓跋锋双眼。
拓跋锋松了手来架,云起将那带血侍卫服朝木桶里一扔,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锦衣卫前身为“仪鸾司”,又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洪武元年由朱元璋亲自设立,辖下编制不定,前两任锦衣卫成员极少,却俱是严格筛选,百里挑一,选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武功,文才,仪表,身材四项缺一不可。
宫中锦衣卫职责繁多,既担任朱元璋殿前仪仗队,又听由皇帝直接差遣,往来宫中走动,无须通传,这种官职一向猫腻极多。

朱元璋为止一应公猫儿偷腥,特立规矩,锦衣卫在职期间:一不可入青楼,二不可与后宫妃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犯此二条者,诛九族。

宫外不干不净的事儿甚多,太祖自然也有他不方便说的考量。
可以理解,万一哪名锦衣卫带了点难言之隐,传给某个后妃,皇上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翻了她的牌子……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三千后宫不定俱要受那隐疾之苦,保不住连朝中大臣、大臣夫人等亦有危险。
索性一干侍卫无论年纪,不得近女色,待得卸任后要嫖要娶,再自己整去,免得事情啰嗦。
这便苦了一应血气方刚的侍卫们,尤以二十岁的指挥正使拓跋锋为首。
一群男人成日住在大院里,除了等待皇帝哪天心血来潮,乱点鸳鸯配个媳妇以外,就没旁的指望了。
当然,拓跋锋也不在乎媳妇。

云起还可将就,毕竟只有十七岁。此刻他袖内揣着一物,换了身干净侍卫服,穿过花园,朝仁德殿去,到得太子书房前便停下脚步。
隔着窗格,隐约见到房内坐着一人,正埋头写着什么。
云起在窗外轻叩三下,道:“皇孙。”
朱允炆抬首道:“云哥儿!”
云起乃是徐达儿子,徐达与朱元璋同辈,长女更嫁予朱棣,论起辈分,朱允炆反该唤其作叔,然而二人年岁相近,云起也就由着朱允文混叫,道:“你要的玩意儿给你买来了。”
朱允炆要去开门,云起却道:“在窗外接了就是。”
朱允炆道:“《忠义水浒传》?”
云起答道:“不识字,不懂你那劳什子水洗船,且看看是这本不。”
朱允炆笑了笑,接过书来一翻,书页暗黄,显是年代久远,正是元末民间说书先生留的抄本。
云起自然识字,只想哄得他高兴,又掏了个小木盒递过,道;“还买了块西域来的水晶片儿,夜里在灯下需透着看,免伤了眼。”
朱允炆骤遇父丧,却是提不起精神,没精打采地朝云起道谢。
云起看在眼中,知其心情不佳,便道:“今儿出去,遇了件乐事,说与你听?”
说毕云起在窗外道:“早上我去舞烟楼抓个兵部主事,那家伙死到临头,还抱着个姑娘哼哧哼哧,翻来滚去……”
朱允炆一听便有了兴头,问道:“抓住了么?”
云起煞有介事道:“难抓得很……且听云哥儿道来,主事脱光了趴在床上……”说着挽袖探手,对着窗格,俩手各伸食中二指动了动,作了俩小人模样,便演示道:
“那男的这么滚过来,红牌姑娘又这么压过去……”
“一个俩手扯着……另一个又这么……两只脚夹着……”
朱允文被逗得笑了起来。
云起收手回袖,莞尔道:“笑了就好,莫憋着,价成日伤身。这就走了,杂书莫被太傅翻着,哥没空帮你背干系。”

云起正要离去,忽听一人遥遥道:“丧葬未过,何事喧哗?!”
云起暗道不好,忙示意皇孙滚回去藏东西,只见庭廊尽头一人大步走来,头披麻,身着素,斥道:“谁让你来太子书房的?”
那人正是当朝太傅黄子澄,朱允炆遇黄子澄,便如耗子见了猫,吓得房内笔架翻墨砚倒,乒乒乓乓一顿乱响,云起却上前几步,拦于书房外,朝黄子澄拱手笑道:“见过太傅。”
黄子澄年逾三十,形貌清癯,此刻涨红了脸怒斥道:“又是你!锦衣卫无事不得入后宫,国丧期间更需着黑服,徐云起,你现一身华服来见皇孙是何用意!随我去见拓跋锋!”
云起笑道:“太傅息怒,正使轮值,这时间该在殿上,小的正要去替,顺路看看皇孙,不若我与太傅同去?”
黄子澄被将了一军,这等小事,无论如何是不敢闹到朱元璋面前去的,黄子澄又道:“皇孙丧父,如割肉剜骨,恸其心乃人之常情。不悲不恸是不孝也!何用你来操心?副使何在?唤你锦衣卫副使来。”
云起想了想,道:“太不巧了!副使数日前刚卸职,回家相亲去也。”
黄子澄怒道:“休得诓我,新任副使是何人?今日之事,不得善罢,你便与我在此等着,再传人去唤……”
云起诚恳道;“新任副使是……”
黄子澄:“?”
云起:“……我。”
黄子澄:“……”

黄子澄深呼吸数下,正要想话来教训,那时又有几名锦衣卫行过,正是荣庆与三名锦衣卫勾肩搭背,朝云起点头致礼。
“副使好,嘿嘿。”
云起道:“严肃点!”
众锦衣卫不约而同地板起脸,道:“副使好,黑黑黑——”
房内传来朱允炆苦忍着的笑声,云起道:“小的这就滚,太傅一起滚……一起去见皇上?”说毕忙搭着一名侍卫的肩膀溜了。
众侍卫转过回廊方一阵笑,荣庆问道:“啰嗦太傅教训你做甚。”
云起嘲道:“他寂寞了。”

说话间众人到得议事廷,拓跋锋立于廷外,眼望日晷,见云起时色变道:“你……怎不换黑服?”
云起这才醒觉黑服沾了血,洗完未曾晾干,竟穿着飞鱼服便来了,若非拓跋锋守着,入廷便要被当场架出去打死。险些铸成大错,忙问道:“什么时辰?我现回去借一套穿。”
拓跋锋道:“未时,来不及了。”说完将云起拉到柱后隐蔽处,便伸手解自己领扣。
云起立时会意,遂扯开腰带,二人在柱后互换侍卫服。

拓跋锋接过飞鱼服不穿上身,却低头为云起系扣挽黑腰带,又吩咐道:“皇上今儿脸色不好,待会恐怕要动廷杖打言官……你听着……”
云起道:“又要动廷杖?”
拓跋锋道:“太子谥号,不过是增几个字减几个字……有一言官,名唤庄麓,妻小方才托人送了银钱,让掌廷杖那人手中宽点分寸,勿伤到筋骨……”
云起嘲道:“谁收了银钱便找谁去。”
拓跋锋手臂紧了紧,沙着嗓子,略低下头道:“师兄收了银钱。”
云起与拓跋锋沉默对视,拓跋锋身材颀长,更比云起高了半个头,一身单衣白如初雪,衬出古铜色的干净脖颈肌肤。
二人身躯贴在一处,呼吸挨得极近,鼻息交错,彼此嘴唇几乎便要相触。
皮鼓“咚”一声轻响,示意锦衣卫换班,拓跋锋松手,目送云起进了议事廷。

八名锦衣卫步法整齐划一,三步到位,原当值侍卫躬身,转到柱后,沿偏门离去。
云起轻轻呼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立于朱元璋龙案一侧,眼角余光捕捉着朱元璋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须发俱白,双眼浑浊,显是朱标之死亦对其打击甚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令这冷酷无情的君主原形毕露,云起看在眼中,只觉不过是个老态龙钟的垂暮之人罢了。
朱元璋提起笔,于斩诀名单上勾了个圈,继而咳嗽几声。
司监忙捧了帕子递过,并来回轻抚朱元璋的背脊。

殿中直挺挺地跪着两名大臣,一名言官,一名文臣,二人俱脸色森寒,像是早在地下跪了数个时辰,汗水浸湿了官服背脊一大滩,更有涔涔汗珠沿着脸颊滑下,滴于地面。

朱元璋只视而不见,喝了口茶,道:“云起。”
云起心中一凛,答道:“臣在。”

天子廷杖 
朱元璋沙着嗓子道:“你较之拓跋锋如何?”
云起先是一愕,而后方明白过来,不敢仓促回应,心内开足马达,飞速思考朱元璋此问的用意。
云起答道:“论统领之能,兵家之谋,勇武悍战,云起俱不及锋。”
朱元璋眯起眼,目光锋利,瞥向廷外,片刻后呵呵笑道:“兵家之谋也不及?只怕未必。”朱元璋干枯的老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论兵家之谋,你是徐达之子……”
云起恰到好处地打断道:“将门亦并非俱是虎子,更何况……”

那一瞬间,云起心念电转,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元璋稍纵即逝的思维痕迹,想籍此话题引出言官错失?还是谈立储?抑或两者皆有?

云起会心一笑,转了话头道:“但论思辨,锋不及我。”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思辨有何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利,于事无助无补。”
云起微笑道:“辩显于外,乃是小才,不足为傲,云起所倚仗的,乃是查案之能。”
朱元璋满意地缓缓点头,云起道:“锋不擅发现蛛丝马迹,臣能。”
朱元璋道:“思辨显于外,谋智敛于内,朝中言官若悟得此道,当不至于成日纠缠细微末节。取廷杖。”

云起朝殿内另一侧站立的荣庆伸指一点,后者面朝朱元璋躬身。
二人转身相背,迈出六步,步伐整齐,恰恰好行至墙边,各自鞠躬,同时取下置于木架上的廷杖。转身朝殿中走来。
另四名锦衣卫熟练上前,两人架胳膊,两人擒足,将左侧言官于地上牢牢按住。

“皇上!”言官并不挣扎,抬头歇斯底里猛喊道:“我大明虽于草莽起家!然祖宗礼法不可废——!‘和天敬德’四字谥号非贤即圣——!”
“皇上饱读诗书,罔顾孔孟之道——!”
言官双眼圆睁,其形可怖至极,不住喘息,吼道:“有何面目见天下治学之人?!皇上千秋万世之后,只恐太子受尽国人唾骂——!皇上!请三思!”
这话听在耳中,就连云起也按捺不住,为此言官捏了把汗,实在无法理解多四个字与少四个字的区别……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多了这四个字,估计四十廷杖跑不掉。
果然,朱元璋道:“庄麓,四十杖。”
庄麓……不错,正是拓跋锋吩咐要下手轻点那人,云起双脚一前一后站定,荣庆眼角余光一瞥,得到信号,二人此起彼伏,开始猛击那言官背脊,庄麓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庄麓痛嚎之声缭绕在廷,朱元璋只充耳不闻,继续批那奏折。

四十廷杖打完,庄麓已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双目神色迷离,口中喃喃不清不楚,反复念着几句什么。
言官股间,大腿,背脊上血沫横飞,身下浸着一大滩血,两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拖了下去,另两名锦衣卫则取来一块黑布,各分左右,沿着两把廷杖朝下干净利落地一抹,红漆铁杵焕发出崭新光泽。

朱元璋将手中奏折叠起,冷冷道;“方孝孺。”
另一名年轻文臣却是无动于衷,道;“臣在。”
朱元璋道:“你可知罪。”
方孝孺答道:“自古子承父业,臣不知何罪之有。”
朱元璋道:“你之罪乃是管了朕的家事,这奏章可是你的?!”
方孝孺沉声道:“正是臣亲笔所书!”
朱元璋怒道:“都察院御史,六科给事中俱不敢管朕的家事,此便是罪,四十杖!”

行将就木的天子一声怒喝,登时激起猛咳,太监忙上前抚背,云起清醒过来,站定开打。
廷杖一落,预料中的惨叫并未响起,方孝孺咬牙硬抗,云起心内暗嘲傻子……廷杖击人,若人全身紧绷,内伤便越狠;唯有令肌肉放松,方能换得些许皮肉伤,将养数日便好。
方孝孺这下挨完,估计两条腿就废了,云起暗自可惜,然而这名字听起来又甚熟,打到第五下时,云起终于想起此人是谁,登时色变,忙改换步型,并朝荣庆连使眼色。

荣庆未曾抬头,专注地盯着方孝孺背脊,卖力打个不停。
云起哭笑不得,手上轻了力度,以重锤击破鼓之力虚打,声音极响,着力却甚微,依旧是打得满身血,方孝孺斜斜歪在地上,已是昏了过去,当即被锦衣卫架出廷外。
云起叹息不已,读书人果是不经打。
那一下午朱元璋再无话。云起站到鼓声起,便与荣庆并肩回了院中。

云起一只脚高曲,踩在条凳上,接过荣庆盛来的饭扒拉,边道:“你眼睛怎这般不好使……”
荣庆哭笑不得道:“先前看你并着靴,便以为那读书人打得,我怎知?”
云起道:“罢了,打了就打了,你知道么?‘天下之事,常发于至微,而终为大患’便是他写的。方孝孺是宋濂的登科弟子,写得一手好文章。”
荣庆一头雾水状,朝云起碗中挟来菜道:“没听过,写这劳什子,难怪被打。”
云起笑了起来,自顾自道:“你打重,我打轻,拖了下去,不知是怎生个光景。”
荣庆忽地想到二人使力不均,这大才子指不定回去就要单脚瘸着,蹦蹦跳跳,当即一口饭喷了出来,大笑道:“我那几下打得甚狠,该是瘸了。”
云起打趣道:“不还有一只脚么,才子大可以飞腿踢人。”继而与荣庆相视大笑。

二人吃了饭,正要各自回房时,云起却不见拓跋锋,回房见自己沾了血的侍卫服没了,料想是拓跋锋取去穿,倒也不介意。
等了片刻,直至掌灯那会,忽听院外来了一小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传锦衣卫指挥副使徐云起——”
云起蹙眉不知发生了何事,临时补班也该侍卫来传,怎会命太监来?
云起跟着出院,朝那小太监手中塞了一小锭银子,道:“小兄弟,皇上传我何事?”
那小太监阴笑打量云起,拉着他的手,道:“有人于背后嚼舌根呢,副使千万得仔细着答话。”
云起登觉惊惧,难不成是杀兵部主事败露?受贿可是大罪!那瞬间骇得说不出话来,心中飞速想了十几条脱罪之法,但转念一想不对,拓跋锋定不会出卖他,心内安稳不少,惴惴行至殿上,见黄子澄拢袖立于殿中,朱允炆两眼通红,站于龙案一旁。
拓跋锋站得笔直如同桩子,身穿云起的那身侍卫服,袖上仍湿着一片,其身材略高些许,衣服上身,稍有不合,手腕突兀地露出一小截。
拓跋锋朝着云起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云起避开拓跋锋视线,松了口气,行过礼,微笑着抬头,望向朱允炆。

朱元璋道:“徐云起,你既会查案,朕命你助黄太傅查清:何人将此杂书带入宫内,交予允炆杂书。私自携物进宫,乃是大罪。”
书上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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