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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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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搬了两张椅来,让方孝孺趴着,方孝孺才道:“打得轻了,不够上回狠。”
云起放好廷杖,走回龙案前站定,心中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下次不会了,下次十杖 内不把你打成肉饼,我他妈的就不姓徐。
一直缄默的李景隆此刻缓缓道:“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藩王,今日孝儒兄挨打,来日诸王若有逾礼,殿下须得记得才好。”
朱允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道:“毕竟是我亲叔叔,若能如此解决,便……”
方孝孺正色道:“如今藩王尾大不掉,殿下不可优柔寡断。”
黄子澄咳了一声。
云起心想,先前便寻过燕王晦气,还指桑骂槐地把自己数落一次,现又要寻由头了不成?
黄子澄慢条斯理道:“无关人等,一应退避。”
云起蹙眉,屏息。
黄子澄道:“宫中耳目繁多,锦衣卫徐正使,回避。”
云起道:“锦衣卫只听皇上的吩咐。”
朱允炆面有难色,半晌后显是下了决定:“徐正使,你先出去一会。”
云起注视了朱允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率先出殿,其余五名锦衣卫跟着云起,出了太和殿。
云起反手把殿门关严实,安静地坐在殿前台阶上。
如果拓跋锋仍在,云起或许会对黄子澄说:皇上现躺在棺材里,你让皇上来下令就是。
然而当年既选了留下来,便说不得要对允炆尽忠了。
尽忠一如拓跋锋,无论主人发出怎样的命令,狗都须执着地去付诸行动,云起灵敏的嗅觉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方、黄、李三人所谈的事,多半与他的痞子姐夫有关。
数日后,朱棣终于抵达南京。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万五千名北平亲军,驻扎于南京城外。
朱棣要做什么!朝廷上下马上就炸了锅,要谋反吗?
城外帐篷里。
朱棣坏笑道:“就知道不放我进去。”
拓跋锋压低了斗笠,立于帐中一侧,沉默不答。
朱棣翘着二郎腿,脑袋枕于手臂,坐于椅上,朝后一晃一晃。
“燕王你好大的胆子——!”
朱棣登时仰天摔了下去,拓跋锋手臂一长,微躬身,将椅背扯住,只见军帐外怒气腾腾奔来一人,亲兵拉也拉不住。
拓跋锋松手,笼袖低头,静静站在朱棣身后。
那人高举一物,登时金光万道!晃瞎了朱棣的狗眼!的
朱棣定睛一看,吓得不轻,道:“兄台……不,大人贵姓?”
那人怒道:“本官宋忠!谁与你嬉皮笑脸,称兄道弟!”
只见那物三尺两寸长,一指宽,宋忠酝酿一会情绪,继而感情充沛地怒吼道:“尚方宝剑在手!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定了定神,正不知如何作答,拓跋锋沙着声音,冷冷道:
“王爷,那把尚方宝剑是假的。”
朱棣眼珠子转了转。
那时又有一人进帐,同样亦是无人拉得住,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抹了把汗,笑道:“终于进来了。”
朱棣失声道:“荣庆?!”
荣庆手里端着一物,莞尔打量宋忠,三人大眼瞪小眼,继而尴尬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王爷……”
荣庆手里尚方宝剑与宋忠那把长得一模一样,拓跋锋低声道:“荣哥儿手上才是真的。”
荣庆听到这声音时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拓跋锋。
拓跋锋略扬起头,于斗笠下眯着眼,朝荣庆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荣庆神色一敛,正色道:“云正使着我来……有几句话与燕王分说。”
宋忠登时炸了毛,吼道:“锦衣卫算甚!!我有皇上御旨!!!!!!!!!!!!!!!!!!!”
于是朱棣唯一念头便是:滑天下之大稽,莫过于此。
交予尚方宝剑的是小舅子……皇上还得挖空心思去弄把假的来用,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一剑西来
拓跋锋并未解释自己的处境,只与荣庆说了两句话:
“云起过得如何?”
荣庆答道:“很好。”
拓跋锋微一点头,道:“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傍晚时分,天已全黑,南京城内无数灯火亮起,民居前纷纷挂着白灯笼。
云起蹲在井上,于那惨白的灯光中,接过荣庆递来的尚方宝剑,随手拍死一只停在井栏旁的苍蝇。
“姐夫怎么说?”
荣庆道:“他说还需再想想。”
云起不悦道:“让他进来,我保他无恙,还想什么?现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把军队放在城外,独自进来吊唁,就没这胆量么?”
荣庆眉头深锁,显是心不在焉,寻思良久后道:“云哥儿,你这事太过了。”
云起矮身略抬头,打量荣庆神色,试探道:“你见到老跋了?”
荣庆倏然脸色一变道:“老跋?!老跋不是逃到漠北去了?!”
荣庆站到云起面前,抓着云起衣领,险些把云起推进井里去,厉声道:“你瞒着弟兄们什么?!云哥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云起忙蹲稳道:“没有!你疑心病了荣庆,我就白问问!”
云起解释道:“我看你不太对劲……”
荣庆狐疑地打量了云起片刻,而后道:“我瞧见宋忠那家伙,也捧着把尚方宝剑。”
云起疑道:“送终是谁?尚方宝剑不就只有一把么?”
荣庆一掸袍襟坐了,没好气道:“假的,估计又是太傅搞的鬼。”
“皇上的御旨里把燕王骂了个通透,八成又是太傅捉刀写的稿子,着他现滚回北平去……”
云起色变道:“这不逼他反么?儿子来吊祭老爹谁见拦在城外的?”
荣庆抿唇,脸上毫无半分血色,定定看着云起,又道:“最后说:燕王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便将大军遣回北平去,自留于京城外,待太祖灵枢出城之日,再以罪臣之身尾随其后尽孝。”
云起跳下井栏,朝宫门处跑去。
“去哪,云哥儿!”
云起不答,已跑得远了。
朱棣一眼便认出了京城牌楼上,白灯下的云起那漆黑侍卫锦服,由衷赞道:“我发现雯儿与云起真是姊弟连心,难怪起个名儿都起成一系列的,你说雯儿猜云起的心思咋就这般准咧……”
拓跋锋冷冷道:“行了。”
朱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朝牌楼高处的云起吹了声口哨。
朱棣朝拓跋锋道:“我这就去了。”
朱棣走出一步,拓跋锋跟上一步,朱棣眯起眼,道:“你不许去。”
拓跋锋执拗道:“我要去。”
朱棣咬牙切齿道:“你不能去……”
拓跋锋不答,又跟上一步。
朱棣道:“狼崽子喂,不能去,你想害死王爷?”
云起蹙眉,紧盯着朱棣与他身旁隐没于黑暗里的那名高个子侍卫,瞬间紧张起来。
朱棣与那高个子简短商量片刻,继而缓缓朝城门走来。
拓跋锋沿着城墙外沿溜到偏僻处,仰头眺望,继而从腰间解下一只三爪钢钩,甩了个旋,当啷一声挂于城墙顶端,鬼魅般攀了上去。
拓跋锋在城墙上稳稳站定,头也不回地收回钢钩,抽刀,朝背后一刺,瞬间杀死一名巡城卫兵,紧接着如一只夜枭扑向民居屋顶,几下纵跃,落地,嗖然钻进马车底盘。嘴里咬着绣春刀,死死抓牢。
马车缓慢驰向皇宫。
拓跋锋安静听着车中传来对答。
“哎哟小舅子,轻点……”朱棣笑嘻嘻道。
云起松了箍着朱棣手腕的手掌,问道:“刚跟着你那人是谁?是老跋?”
朱棣一本正经道:“从来不认识哪个老跋。”
拓跋锋蹙眉。
云起道:“老跋过得如何?”
朱棣想了想,撩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道:“金陵怎跟过中元节似的……实话说,不太好。”
云起满意道:“知道他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拓跋锋:“……”
云起又道:“怎这时间才来?”
朱棣慢条斯理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
云起嗤之以鼻,二人到了皇宫后门,朱棣跃下车来,云起回了大院,把朱棣拦在门外,而后道:“自己去见储君。”
朱棣道:“小舅子,你说话可得算数。”
云起不耐烦道:“知道了,现安排值班,跟着你就是。”
朱允炆那时间正在御书房中,忐忑看着书,忽听殿外太监来报:“燕王在午门外求见。”
朱允炆瞬时抬头,朱棣何时进城的?!的
朱允炆颤声道:“快去请太傅!”
那时只听御书房外皮鼓一响,锦衣卫交班,云起入内、。值班锦衣卫离去,书房中便只剩云起与朱允炆二人。
云起于书案前站定,见朱允炆打量他,微诧道:“怎么了?”
朱允炆摇了摇头,咬着唇,沉吟不答,片刻后唤门外太监道:“传燕王入宫见驾。”
云起吸了口气道:“姐……燕王来了?”
朱允炆点头,笑道:“他若是耍泼,你可得帮着我。”
云起笑答道:“没有的事儿,好歹是你亲叔,怎会耍泼。”
朱允炆欲言又止,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终究启不了话头,少顷黄子澄先到,云起一笑置之。
朱棣满身风尘仆仆进了殿,云起一看就知道,很明显是先在御花园里打了个滚的。
朱棣倒是光棍,一撩前襟,扑通朝前仆倒,情真意切道:“臣叔参见储君!”
“……”
黄子澄和朱允炆不知怎么应对了。
朱允炆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黄子澄正要拿话来斥,允炆忙道:“罢了,赐座。”
黄子澄的话吞了回去。
朱棣“嗨”地出了口长气,屁 股沾着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了,悲切道:“允炆,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呐。”
朱允炆看了朱棣片刻,温言道:“是呵,我也有今日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啼笑皆非,当年朱元璋未立储君,朱棣曾无理取闹,拍着朱允炆肩膀,嬉皮笑脸道:“不意儿乃有今日”,言行十分无礼,后被朱元璋狠狠训斥了一顿。
朱棣抹了把脸,讪讪道:“从前的事,就算了罢。”
朱允炆笑答道:“四叔既这么说,也只好算了,但四叔带了这许多军队来,又有何意?今夜又是谁带四叔进城的?”
黄子澄面容严峻,瞥向云起,云起却微微闭上双眼,耳朵不易察觉地一动。
那瞬间只听屋檐外咔的一声。
侍卫惶急大喊道:“抓刺客——!朝御书房去了——!”
一把长剑无声无息地破开窗户,朝御书房中飞来,穿过黄子澄与朱棣惊恐的视线,飞向龙椅上的朱允炆!
朱允炆大叫一声,云起瞬间揪住储君衣领,将其狠狠扯到身后,那利剑擦着朱允炆侧脸掠过,噔的一声钉在椅背上,不住颤抖。
云起猛然跃上书案!
砰然一脚,踏的桌上墨砚倾倒,乒乓作响,云起如飞鹞般扑向对面墙壁!
黄子澄措手不及,骇然道:“正使要做什么!”
朱允炆抬起一手,制止黄子澄的喝骂,屋檐外有人翻身上房,朱棣抬头望向殿顶,深吸了一口气,嘴里骂了句不知何话。
那瞬间云起捞到对墙挂着一物,乃是朱元璋开国定天下的长弓,于陈友谅处收缴而来的名器“神臂”,继而抽出箭筒上四支鸡尾钢箭,夹在五指间,沉力腰际,猛地一声大喝,反手扯开了六十石的龙弦铁弓!
“有——刺——客!”云起一声爆喝,第一箭流星般冲上殿顶,将砖瓦射得四飞,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踏滑屋檐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疾奔的声响。
短短数息,变故已惊动了无数太监侍卫,数十人冲进殿内,团团围住朱允炆,朱允炆忍不住道:“云哥儿,小心!”
云起笑道:“遵旨!”
云起翻出窗外,手持长弓,攀着屋檐一个翻身,跃上屋顶,穷追而去。
一轮满月当空,皓皓银辉映于太和殿顶。
皇宫屋顶的最高处,两个黑色的身影一路飞奔。
最终一人锦服衣袂飞舞,于雕龙飞檐末段颀长而立。
另一人则摘下斗笠,横空飞甩,那斗笠挟着风声旋向午门外。
云起背持长弓,利箭上弦,踏着龙雕之头立稳。
拓跋锋伏身,犹如黑夜嗜血的猎豹,单手支地,仰头。
“是我。”拓跋锋漠然道。
云起不答,时隔数年,拓跋锋形貌更瘦了,眼中带着一股难言的疲惫与绝望。
朱棣没有撒谎,他确实过得不好。
“你谁?”云起嘲道:“快滚,否则杀了你。”
远处侍卫的脚步声传来,火把汇集成长龙,于御书房外向着太和殿外延伸。
拓跋锋缓缓站起,道:“是师哥,师哥来看你了。”
云起不耐烦地转头避开拓跋锋的目光,咬牙道:“快走啊!怎跑去御书房杀皇上!疯了么!当心牵连了姐夫!”
拓跋锋对不断靠近太和殿的侍卫喊嚣声充耳不闻,上前一步,道:“云起,过来。”
云起紧闭双眼,喝道:“有人来了!!快走!”陡然松了弓弦!
拓跋锋的瞳孔倏然收缩,下意识地伸手到腰畔拔刀!的
箭离弦,拓跋锋右手按着刀鞘,左手将绣春刀拔出数寸,刀柄处的“云”字犹如火焰,触手滚烫。
利箭旋转着射向拓跋锋。
拓跋锋瞳中映出箭镞的一抹寒光,继而“诤”一声,将出鞘近半的绣春刀猛然推回刀鞘中!
箭矢没入拓跋锋肩膀。
云起猛地睁眼,拓跋锋捂着右肩,朝后退了一步。
拓跋锋从太和殿顶朝后摔了下去,云起发出一声呐喊,紧跟着扑上前,见一个身影扯了箭头,甩在一旁,继而倚在墙边抽搐良久,显是扯箭那伤疼痛难忍。
云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师哥!”云起哑着嗓子喊道。
拓跋锋听见了,他抬头回望,与云起双眸对视,那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云起一指皇城前门,拓跋锋喘息片刻,拖着一道血线,开始逃跑。
云起架上最后两支箭,遥遥射去,劲风分袭午门前两盏白灯笼。扑扑两声,最后一箭射熄灯笼后,又拖过近十丈,将惶急关门那侍卫之手钉在宫墙上!的
惨叫声传来,云起知道拓跋锋已逃出皇宫,才疲惫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云起紧张转头,数十只猎狗狂吠着于偏殿处奔出,禁卫们将狗儿驱到血迹旁闻了闻,抬头不信任地看了云起一眼,便跟着猎犬朝宫外跑去。
云起与阴沉着脸的朱棣交换了个眼色,无可奈何,只得跃下地来。
云起嘘声道:“那是午门卫,不归我管!”
朱棣忙作了个噤声的表情,身后黄子澄匆匆赶来。
云起只得转身朝拓跋锋离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拓跋锋捂着肩头,那处血如泉涌,在静谧的月夜中拖出一道诡异的痕迹,失血过多令其脸色苍白,辨不清方向,只没头苍蝇般在街头巷尾一通乱闯,惊得沿路熟睡的屋舍内院狗齐鸣。
他不知道越过了多少院墙,也算不清逃了几条街,终于气力耗尽,倒在一家人的后花园里。
那家人的狗疯狂地叫了起来,女人温言道:“叫啥呢,安静点儿。”
狗不叫了,凑到拓跋锋身旁闻了闻,便恐惧地朝后退去。
苏婉容悠然道:“半夜三更的,老蒋又爬墙回来拉?”
苏婉容裹着一身素袍,坐在露台上,面前摆了个木茶几,茶几上摆了一副杯具,檀香炉于这深秋夜晚缓慢吞吐着青烟。
不听楼下人应答,蒋夫人蹙眉张望,见到那高大男子躯体时便花容失色。匆忙起身下楼,赤脚蹲在花园中,翻过那人身子一看,果然是开山大徒弟拓跋锋。
鱼目混珠
一夜秋风翻起万丝细雨,千片落桐。
苏婉容倚着软榻,黛眉飞展,手持一根铜签去拨那炉内红炭,满壶龙井被煮得浮浮沉沉,一室茶香。
苏婉容浅笑道:“我和温月华姐妹相称,你娶了她女儿当媳妇,唤我一声苏姨怎了。”
朱棣尴尬道:“苏姨好,这……苏姨贵庚?小王实在……叫不出口。”
苏婉容笑容不减,悠然道:“四十七岁了。”
“……”
朱棣哭丧着脸道:“咋看上去跟雯儿差不多大呢……还是叫蒋夫人好了。”
苏婉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王爷逾发会说话了。”
朱棣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昨儿一亲兵随我入了城,咱北平那地儿人没见过世面,进京没多久就给走丢了,蒋老他……”
苏婉容道:“老蒋回家乡去陪他老母过中秋,这还没回来呢。”
朱棣点了点头,又道:“我那亲兵名唤朱锋,不知蒋夫人……”
苏婉容揶揄道:“我可不曾认得什么猪疯、猪弟的。”
这话绕着弯儿把朱棣也给骂进去了,朱棣明白了,遂笑答道:“也成,既是这么个光景,料想他也早出城去了。小王这就告辞。”
蒋瓛于朝中辈分极高,直似是看着诸藩王长大的叔伯辈,朱棣不敢逾礼,拱手朝苏婉容道别,蒋夫人将起未起来送,朱棣忙道不妨,便自行出府外。
然而苏婉容脸色一寒,与朱棣同时听见了府外喧哗,这次不起也得起了。
午时,四胡同内聚集大批午门卫,各个揪着猎犬,四处闻嗅,团团围住了蒋府后院,又从后院绕到前门。
有人高声喝道:“谁家的院子!包庇钦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人刚喊出声,便有老成持重的同伴忙把他嘴给掩住,低声道:“蒋瓛的家!”
提起蒋瓛,众侍卫俱是打了个寒颤。又有消息灵通的侍卫道:“不妨,蒋老狗回家去了,这院里就剩个女人……几个老仆,翻不起甚风浪来,弟兄们跟我来就是。”
正上前一步,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侍卫们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苏婉容拢着粉荷袖,似笑非笑道:“各位官爷有何贵干?”
“呃……”对方是蒋夫人,终究不好乱闯,侍卫头子再看蒋夫人身后站着一服饰华贵的男子,脸上挂着痞笑,登时认为抓到了把柄,思忖片刻道:“昨夜有刺客入宫,惊了圣驾,太傅命搜查全城,查到蒋老府上,说不得还请夫人通融,让弟兄们进去搜上一搜……”
苏婉容扬眉道:“全城都搜完了?剩咱家了?”
那侍卫尴尬道:“嗯……”还未答话,数十只恶狗便一齐朝院内猛扑,继而狂吠。那声势十分惊人,只扯得侍卫们东倒西歪,险些便抓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苏婉容袍袖一抖,登时一抹寒光无声无息从袖底飞出,紧接着一声呜咽,一只猎犬头颅打着旋飞出老远,断颈中鲜血狂喷!
众侍卫齐声大叫,此刻方看清那袖中暗器乃是一柄刻刀,刻刀柄上以一根极细的冰蚕丝相连。
苏婉容随手一扯,刻刀回掌,若无其事道:“既是没搜完,劳驾先去别家。”
“你!”那侍卫头子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胆子!”
苏婉容道:“怎么?”说毕白玉般的指尖捏着那印刀,朝着阳光晃了晃,寒光闪烁,苏婉容悠然道:“此刀刻过传国玉玺,现拿来杀几只狗又怎了?”
若是拼着性命不要,一拥而上,要制服这女人自是不难,然而谁冲在最前,势必身首异处,一时间谁也不敢触蒋夫人霉头,侍卫们面面相觑,拿不出个法子来。
苏婉容冷冷道:“要搜蒋府,先去请尚方宝剑来,有御旨也成,若都没有,恕婉容不奉陪了。爹娘养你们不容易,小哥们。”说毕正要转身回府,朱棣不知是留是走,救星终于到了。
“锦衣卫奉旨公干!无关人等,一应退避!”云起遥遥喊道。
云起领着十余名锦衣卫穿过四胡同,锦衣卫们一见蒋瓛府前被人气势汹汹围着,瞬间一个个炸了毛。
“哪里来的狗畜生——!”荣庆当即便石破天惊的发出大吼。
“慢慢慢……”云起忙喝止。
那时午门卫见势头不好,忙朝后退避,荣庆等锦衣卫怒火难遏,蒋瓛乃是前任锦衣卫正使,被围府无异于爹娘蒙羞,瞬时再无人顾得云起命令,十余人抽出腰畔绣春刀,纵马奔过大半条胡同,纷纷发得一声喊,朝府前侍卫冲杀而去。
这可苦了缉拿钦犯的宫廷侍卫们,再不走势必演变为一场火拼,谁敢与锦衣卫做对?霎那间人嘶狗吠,屁滚尿流地逃得不见踪影。
荣庆仍不肯罢休,追出胡同外去,云起翻身下马,走进府内,见蒋府未曾遭殃,苏婉容于大门前亭亭玉立,方松了口气。
“师娘好,师父呢?”云起手握尚方宝剑,抱拳躬身。
苏婉容柔声道:“你师父回家去了。”
云起见朱棣笑嘻嘻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开口,拓跋锋定是逃到此处来了。
苏婉容却是善解人意,只道:“徒弟儿也是来搜府里的?”
云起道:“是。”
苏婉容抬手甩了云起一耳光,“啪”一声将朱棣吓了个惨,只见云起侧脸上登时留了五个手指印。
“进来吧。”苏婉容漫不经心,转身回府,又道:“燕王慢走,不送。”
云起与朱棣交换了个眼色,这才跟着苏婉容入内。
“知道师娘为啥打你么?”
云起跟在苏婉容身后,低声道:“师娘,徒儿也是没法,本以为师哥会躲开,想让他快点走……那伤碍事不?”说着眼眶便红了,一宿未眠,脸色更差。
苏婉容领着云起上楼,“嗯”了一声,又道:“不碍事,现皇上驾崩,皇孙未登基,师娘才有这么大胆子,你须得在皇孙继位前将他送出去。迟了一天,麻烦便大了,知道么?”
云起默然点头,知道此刻京城正处于无政府状态,苏婉容若是于朱元璋在位时包庇钦犯,便连带着蒋瓛全家老小也是个被诛九族的下场,又暗自心惊。
说话间进了阁楼内一间偏房,苏婉容推了门,登时失声道:“人呢?!”
云起愕然看着那床帐中,被褥凌乱,枕下湿了一小滩紫黑色的血。
先前躺在床上养伤的拓跋锋,不知何时翻出窗外逃了。
朱棣徒步走出四胡同,路过户部,朝皇宫门口行去。
一介王爷,如今入得京来,皇宫中连马车亦没给他配一辆,然而朱棣劳碌惯了,并不在意这事,只缓慢行走,并不住思索。
只怕先前是小觑了允炆,朱标死后的这数年中,允炆与云起之间的关系仿佛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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