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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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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竭尽全力地狂奔,将他所有的责任扔在背后,朝着拓跋锋离开的方向绝望地喊叫。
拓跋锋咬牙拨转马头,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南军大营,然而援军越来越多,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孤单的云起。
拓跋锋焦急大吼道:“别乱跑!云起,等我!”
士兵越来越多,组成水泄不通的人墙,拓跋锋冲杀良久,辨认不出云起在何处,只得再次毅然转身,在一声响彻黑夜的狼啸中,杀回了北平。
棋差一着
李景隆的春天来了,宋忠的死期却到了。
宋忠打着“报仇血恨”的旗号,将上万原北平驻军赶羊似地赶到了永平城外。
“今日便为诸位的妻儿子女报仇!”宋忠声嘶力竭道。
不料朱棣做的更绝,竟调集了自己收编的北平军部队充当前锋,两军交战,阵前隔着近十丈打了个照面,俱是尽数愕然。
于是“爹,咱妈死了吗?”“二宝,你娘还活着吗?”“王大爷,我奶还在吗?”一类的对话传到后阵,把宋忠吓出了一背冷汗。
宋忠听了师爷的馊主意,将朱棣暴行描绘得惨绝人寰,此刻谎话被当场揭穿,一时间纵想再信口雌黄,却又掰不出新花样来了,只得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冲锋令。
交阵处双方执手相谈甚欢,宋忠却在后阵反复擂鼓,朱权摇着折扇,站在永平城楼上笑眯眯,朗声道:
“王出兵靖难,讨伐朝中奸佞,各位家小无恙,然此刻朝廷指鹿为马,若北平告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巴羔子的!这时候吊什么书包!我来!”朱棣骂骂咧咧,揪着朱权领子将其拖到一旁,站在永平城楼上,朝战局中大叫道:
“给我听好了!一群没眼色的!你们老婆小孩都在本王爷手里呢!想爹想娘,就转过去!把奸臣黄子澄派来的草包抓了!王爷保你们全家没事!个个封官厚赏,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了——!”
“敢对自己兄弟喊杀喊砍,就等着老子杀你们全家吧!”
南军面面相觑,对面北军早得了朱权授意,此刻又焦急喊道:“快啊!快过来!皇上被黄子澄控制了!随我们杀到南京去救驾——!”
朱棣又恰到好处一声怒吼:
“还不快上!”
“……”
那时间城门大开,上万北军蜂拥而出,先前收编败兵听说家人安好,已无了斗志,一家老小都在朱棣控制之中,更萌不起战意。
于是史上最悲剧的统帅宋忠,便这么看着自己麾下军队瞬间倒戈,白白去了近万人。
朱权跃下城头,稳稳落在战马上,拔了战戟随军冲出。
朱棣怀疑道:“老十四,那么跳不会磕到蛋么?”
朱权没听到,精神一振,遥遥高喊道:“塞外儿郎们——!”
“嗬——!”
那时间朵颜三卫从城门两侧杀出,气壮山河地齐声呼应,形势登时逆转。
宋忠只计划长途跋涉,给疲于攻城的朱棣最后一击,不料对方却先取了永平城等待自己自投罗网。只得哀恸长叹时也命也,硬着头皮主动迎战,无奈己方士气低迷,南军节节败退,攻势遭到瓦解。
南军如潮水般败去,宋忠落败被擒,遭押到永平城内,朱棣却是设了茶席,恭敬请宋忠入席。
朱权如是道:“李景隆去打北平了?”
“哥给你揉揉?”朱棣煞有介事道。
“什么?”朱权狐疑道。
朱棣忙笑着摆手,道:“宋大人,如今大明无人是你哥俩对手,今日你也看到了。”
“朝廷养着一群书呆子,只懂谈诗弄文,谁会打仗?别看五十大军,这明摆着给王爷手里送兵呢。”
宋忠倔着不答话,朱棣又唏嘘道:“跟着允炆没好日子过,跟着王爷,保你来日高官厚禄,你也知道,王爷是个念旧的人……”
“乱臣贼子——!”宋忠倏然暴起,掀翻茶桌,扑向朱棣,声嘶力竭吼道:“宁死不降!纵是要死,今日也需与你同归于尽——!”
朱棣瞬间挡在朱权身前,二人疾退,仍是躲闪不及,被桌上茶水淋了全身,甚是狼狈。
朱棣冷冷道:“行,这便成全你,来人!拖出去,乱棒打死!”
朱权静了片刻,见朱棣满头是水,心下过意不去,只得岔了话道:“倒是一条硬汉,只不知李文忠之子如何。”
朱棣呼吸缓了些许,道:“发军回援北平,现全看你四嫂与高炽的了。”
北平布政使府成为了指挥部,流水一般的军报递进府外姚广孝处,徐雯则在内间一手支颐,另一手捏着兵符,在灯下打着瞌睡。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一声火炮发出的闷响令徐雯忽地惊醒,走出厅外。
“怎么在开炮了?”徐雯问道:“高炽呢?”
姚广孝答道:“城门处督战。”
“报——!”传令兵风火下马,翻身跪地道:“回禀王妃与道衍大师,南军攻势甚猛!敌将瞿能亲临,小王爷请退守张掖门,放弃东大门!”
姚广孝深深吸了口气,道:“放火烧粮草竟不能令李景隆回守?!”
徐雯道:“只怕是粮草所剩无多,不是你的责任。”
姚广孝忧道:“王妃,东门不可弃!张掖门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李景隆大部队挥师来攻,定阻不住。”
徐雯略一沉吟,便答道:“传令,听小王爷的。”
那传令兵走后,徐雯又道:“瞿能是前朝汤和举荐,爱用险招,这次集中火力攻打东门,定是他出的主意。”
“李文忠与他并非同一派系,张掖门再破,北平便将全面失守,李景隆八成会调回瞿能,免得他抢了功劳。如此我们再趁一军退,一军进的当口,调集全城所有兵马,从张掖门杀出去。”
姚广孝胆战心惊道:“王妃此招太也……行险,若李景隆不贪功又如何?”
徐雯冷冷道:“他一定会贪功。道衍大师去吩咐将火炮拉来,架在张掖门后,趁着夜黑填好炮弹,听我号令,到时朝着那处一起轰便是,定能抢回东城门。”
姚广孝道:“以疑兵之计阻之,倒也未尝不可……”
徐雯道:“所以我们需要人,很多的人。”
徐雯与姚广孝分头行事,时值午夜,徐雯传令将全城妇孺老幼尽数喊起,带领数万人围在张掖门外,并令下属挨个发了兵器,火把,一切安排妥当。
北平大部分居民心怀忐忑,听着内城门外传来的炮响。
轰!轰!一声接一声,不断有伤兵被源源不绝地抬进来。
“张掖门一破,北平就要完了——!”徐雯高喊道:“现已是最紧要的关头,顾不得将士了,我们就是将士!内城门如果破了,大家随着军队一起杀出去!”
瞿能一昧猛攻,倏然间炮声停了。
安静的夜幕下,只余伤兵们痛苦的呐喊,徐雯心跳得似打鼓,朱高炽坐在一辆敞轿上,被抬了进来。
“弟呢。”高炽问道。
徐雯盯着内城门,心不在焉道:“送出城去了。”
高炽愕然,徐雯嫣然一笑,道:“怪娘偏心不?娘来陪你等死了。”
高炽打趣道:“方才还以为娘和弟弟一起跑了……”
徐雯啐道:“跟你爹一德行。”
“退——!”门外紧张地大喊。
“快撑不住了,高炽躲到后面,娘在这守着。”徐雯道。
然而城还没破,门外守军却先放进来灰头土脸的一人,正是拓跋锋。
拓跋锋在人海中一眼发现了徐雯,策马奔到近前,劈头就是一句:
“给我一万兵!”
徐雯大喜赞道:“回来得太及时了!一会给你两万!市场价!”
拓跋锋也不解释,退到一旁,侧头去舔肩膀上的伤口,眸子里满是期待,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去王府,把我的绣春刀拿来。”拓跋锋漠然朝一小兵吩咐道。
朱高炽道:“大哥要杀人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城门外一片死寂的安静,拓跋锋抬首望月,疑道:“李景隆怎么还不攻城?”
徐雯又交代道:“出城后,要是南军退了,锋儿千万不可受降,必须一路杀出去,打到他们逃出北平。”
拓跋锋点了点头。
朱高炽看着拓跋锋后颈上的刺青,竟是生出一股不安。
那是一只穷凶极恶的狼头。
李景隆果然召回了瞿能,然而在那之前,人有三急,必须先解了内急,旁的事都好说。
阵前被召回的瞿能怒火滔天,掀开营帐大吼道:“元帅!时机稍纵即逝,不可再拖延了——!”
亲兵忙上前拦住:“元帅在……‘那个’,瞿大人请稍侯。”
瞿能暴跳如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
亲兵隐晦地答道:“就是‘那个’,瞿大人千万不要进去……”
瞿能听到声音,才知道‘那个’是怎么回事。
战事迫在眉睫,北平指时候可破,只差一步便能攻陷张掖门,大军浩浩荡荡占领北平的时候,李景隆突然就把阵前将领召回来,然后自己跑到一旁去‘那个’?!
这是什么道理?!
“瞿大人!大事不好了!后方大营起火——”
又出幺蛾子,跟着这李景隆出征就没一件顺心事,瞿能愤怒无比,把手中长剑狠狠一摔,吼道:“调五千人随我来!回去救火!这里不管了!爱干嘛干嘛去吧!”
于是瞿能转身走了。
待得李景隆解决完平生大事,脸色苍白地出来,瞿能已不知去了何处。
李景隆吁了口气,道:“攻城!”
李景隆集中兵力,将手头十万人一举填进了北平东城门,后续部队更源源不绝开进。
那时间城门一开,百门洪武大炮发出撼动天地的巨响,拓跋锋手执钢刀,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
拓跋锋极是悍勇,率领徐雯凑出的王府军如一把尖刀□了敌阵,张掖门大开,门内四处俱是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幕,不少妇人更爬上城墙,吊起竹篓,甩出飞石,砖瓦等物。
李景隆一见敌方兵力逼近二三十万人,分不清何处是正规军,何处是民兵,只听呐喊声震天,竟是盖住了炮响,敌人主将更是挑起“徐”字大旗,将己方杀得难以招架。
李景隆既肚子疼又头疼,忙下令道:“暂撤!改用大炮远距离轰击!不可与敌人白刃战——”
命令甫一下达,大部队便堪堪掉头,后阵变前阵,如此庞大的进攻队伍本就难指挥,忽听后阵传令兵来报。
“报——西面敌人来了援军,挑着燕王大旗——”
李景隆一听到朱棣回援,登时吓得差点爆了裤裆。
“这是怎么回事——!”李景隆骇然大叫道,吓得魂飞魄散。
李景隆大叫道:“宋大人呢?!逆贼如何会到这里来了!”
李景隆捂着肚子不住叫唤,部下更是不知所措。
“你们——你们先走开!”李景隆霎时间面色变得极其古怪,四下寻求方便之地。
同一时间。
“舅爷!”三保焦急地在火海中四处乱闯,不住叫嚷。
云起道:“这儿这儿……”
一匹惊马嘶鸣着高蹬前蹄,于背后朝云起冲来!
三保手执弯刀,横空一抡,勾月般的刀锋所过之处,将那高头大马卸成两半,利落甩去,刀锋上血珠如雨。
“舅爷!快走!”三保松了口气,奔到近前。
云起哭笑不得道:“大军还在前面作战,要走去哪?”
三保道:“输定了!快逃罢!”
云起却是半点不怕,眺望远处的北平,揶揄道:“要逃也是朝着对面逃,且先看看战况如何再说。”
云起却是打着另一个主意,虽说李景隆是条废柴,正常计较决不是老姐的对手。
然而这五十万人实在太多,如蚂蚁般一哄而上,杀也杀不完,云起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若李景隆胜了呢?
南军一胜,徐雯,拓跋锋等人决计无幸,必将被擒,到了那时,自己的监军之位便极其重要,不说保住拓跋锋与徐雯等人的命,趁乱偷偷放走俘虏是可行的。
云起小算盘俱已打好,只希望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三保护在云起身前,紧张地看着远处战局,及至西面挑起了朱棣,朱权两兄弟的王旗,主仆才真正地安下心。
云起正要再说句什么,刹那间围攻北平张掖门的南军尾部发生了骚乱,继而大溃,千军万马一齐朝着平原上狂奔而来!
“不……不会罢。”云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败象一成,南军数十万人竟是转身逃跑,前阵还在拼死决战,殿后军已人心惶惶,散进了荒野。
朱棣率军猛攻,恰好迎上逃跑的败军。
朱权却是带着另一支部队前来冲击南军大营!
“快跑——!”云起惶急道。
兵败如山倒,这下才是真的要逃了,否则半夜三更,被自己人砍了那才叫冤枉。
然而云起携三保一面没命狂奔,心内仍然疑惑不已。
李景隆的指挥差到这程度?前方还在攻城,后方就管不住自己人了?
北平城外杀声震天,弃尸盈野,城门处仍有十万人在酣战,城外却是丢盔弃甲的逃兵,形成了史上最壮观的战争奇景。
云起不知道,李景隆并非管不住手下,而是没在管。
因为李景隆自己也逃了。
拓跋锋杀红了眼,与朱权大军汇合后,讨来朵颜三卫的指挥权,朝着败兵衔尾追杀,如同出笼的野兽般不受控制,直将南军追出十余里,到了天色蒙蒙亮之时,方停下了追杀,将俘虏集中起来,亲自挨个询问。
其中还很有几个是拓跋锋曾经见过的面孔。
“你们徐监军呢?”
“徐云起呢?”
“锦衣卫的徐副使呢?”
战俘俱是茫然以对,不知云起去了何处,拓跋锋问了半天,狂暴地吼道:“徐云起呢?!”
副将吓得不知所措,忙出言道:“拓跋将军……”
“都杀了!”拓跋锋疯狂地大吼道:“杀了!”
拓跋锋竭力抑制住心内的嗜杀感,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拓跋锋负手于背,两脚略分,站于南军的大营外,体内太极真气运转一个周天,消除了不安的狂躁。
一轮旭日升起,红光洒满大地。
拓跋锋睁开双眼,漠然吩咐道:“别杀了,放他们走罢。”
副将骇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已经……已经杀了。”
拓跋锋转身拾起绣春刀,道:“哦,那把脑袋接回去。”
“……”
“传令,弟兄们先吃早饭,吃完饭,继续追。”
云起将手按在瞿能尸体的脖侧,沉吟片刻,道:“救不活了,三保去把瞿将军的大旗寻来。”
三保依言做了,云起又道:“我们一路南下,先把沿路败军收编,看看能交给谁,再作打算。”
三保那脸色甚是迟疑,云起问道:“怎么?不想帮朝廷的人?”
三保道:“依小的说,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逃去罢。”
云起笑道:“不成,绝不能放任他们乱逃。”
“李景隆不知道死没死,主帅战死,部属逃亡可是大忌,按大明律法是要诛九族的。”云起解释道:“这些士兵们家有妻小,都在京城里侯着,前线传来军报,无论是逃兵还是投敌,家属便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当逃兵还不如战死沙场。”
三保只得点了点头,竖起旗帜,远处溃军见到瞿字大旗,纷纷朝云起与三保身边靠拢。
云起又道:“若是我姐在指挥,定会吩咐不受降,将战败的南军一并杀了,这么一来,他们的家人还得可得个烈士家属的封赏,这里五十万人,连累了家人,便是两百万条性命,不可不救。”
天色大亮,云起与马三保收编了败军,沿路南退,此刻逃兵已成了没头苍蝇,又听说主将李景隆生死不明,只得盲目地跟着云起。
待得集结近万人,成了规模后,云起便传来各伍长等军中将领,将军权分发下去,又着令一改人等弃马步行,将行军靴摘下,或横或竖地绑在脚底,开始逃亡。
“分两路,一路沿着河走,不能上岸,必须在浅水区里走。”
“另外一路跟着我,在上游汇合,去德州。”
三保疑道:“这是做甚?”
云起淡淡答道:“当逃兵也是讲究技巧的,打仗,小爷不成;逃跑,却是高手。”
铁铉设计
溃败的南军终于在云起的带领下稳定了军心,不再惶惶奔逃。
越来越多的败兵加入了这支队伍,跟随云起见山翻山,涉水搭桥地离开北平,悠然西去。
云起一副惫懒模样,嘴里叼着根草,骑马晃悠晃悠,浑没有半点领袖的气质, 一路上只当作秋游般走走停停,吩咐沿途掩盖踪迹,马蹄裹上棉布。
大部队必须沿着先行军的前进,不可踏错林径。殿后人员需混乱足迹,旧泥掩上新泥。沿途禁止喧哗,更禁止炊烟造饭,私自烤食。
在数名逃兵违反军令,被斩首示众后,士兵们方真正感觉到,比之盲目行军的李景隆,锦衣卫正使看似漫不经心,下达的命令却极有条理。
徐云起才像个带兵的人。
“徐大人,下一步行军方向是去何处?回应天府?”
“不,去德州。”
“军中兄弟们都说,不如徐大人带我们杀回去罢。”
“就是就是,大人可是天德将军的儿子!”
云起苦笑道:“不成,北平那处还有更厉害的,别忘了那可是我大姐。打小与她下棋捉对,我便从来没赢过。”
言毕见众伍长不解,云起遂解释道:“我带不得兵,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敢害了你们性命。李景隆现生死未卜,却终究是统帅。我带着你们回京,我是毫无干系的,你们抛弃主帅,临阵脱逃,却是杀全家的罪名。”
“大家现在该想的,就是期望李元帅活了下来,并成功逃脱,在德州等着收编败兵,否则无论去哪……”云起沉吟片刻,唏嘘道:“大伙儿都得搭上一条命,就这样,散罢。”
云起坐在一块大石上,衔着草秆儿,低头眯起眼,打量手里一副地图。
三保欲言又止,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头也不抬道:“你想说,换了我当主帅,定比李景隆那小子能打仗,是不?”
三保点了点头,答道:“汉人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珠蒙尘。”
云起笑了笑,他与三保一向随和惯了,并不在意,听到这话时心里反而有点得意,然而却淡淡道:“不,李景隆不适合当主帅,我更不成。”
“三保,那可是五十万人,不是锦衣卫的五十人。”
“五十万人呐……”徐雯叹道:“真奇了怪了,朝中就连一个会打仗的也不剩了么?竟是任由李景隆带着这许多人就冲过来了?脑子里全塞的什么?”
拓跋锋漠然道:“不懂,什么意思。”
徐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兵书,反问道:“锋儿你觉得你能带多少兵?”
拓跋锋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掌,道:“五十人。”
朱棣与徐雯对视一眼。
朱棣嘴角抽搐,道:“出去罢,本还想将朵颜三卫交你指挥……”一言未完,军帐内乒乓乱响。
徐雯怒道:“你做什么——!”
拓跋锋不住去抓朱棣的手,朱棣仓皇逃窜,拓跋锋险些便要去抱其大腿,一面叫唤道“给我”“给我”,登时帐内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朱棣吼道:“站住,没出息的!’
拓跋锋紧紧攥着拳头,忽地灵机一动,弃朱棣于不顾,转而扑向徐雯道:“我要去救云起!给我!”
徐雯吓得大叫:“走开!”
朱棣忙道:“别动粗!给你!给你嘛……”
拓跋锋安静了。
朱棣讪讪道:“……也不是不可以滴!”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是!锋儿,你指挥得过来么?还是算了罢……”
拓跋锋片刻后方答道:“试试。朵颜、福余、泰宁三卫都是北元人,我是突厥人……”
徐雯质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少拿你们塞外人当挡箭牌,北元人和突厥人又不沾亲带故的,混蒙人呢你。”
拓跋锋认真道:“我要把云起带回来。”
徐雯不悦道:“他留在那儿过得挺好,别担心有的没的……”
拓跋锋打断道:“那他他求我带他走,不想留在南军里。”
“……”
拓跋锋一个“求”字用得极是老辣,令徐雯一听之下,霎时眼圈儿便红了,正要追问时朱棣却道:“你得听后方指挥,不可再像脱缰的野狗般乱闯了。”
拓跋锋也没注意到被流氓拐着弯儿骂了句,信誓旦旦道:“成!”
朱棣又道:“朵颜三卫可是我和老十四的家底,你得顾念将士性命,不可行险,别人没救出来,反把王爷们的亲兵也给搭进去了。”
“成!还有什么,王爷你说。”
朱棣又正色吩咐道:“别的没了,就最重要的一事,现赶紧把你娘的手放开,拉拉扯扯做什么呢。”
拓跋锋尴尬松了抓着徐雯袖子的手,朱棣递了兵符,道:“你去朱权帐里说一声,今夜便在宁州军中住下,晚上给你调了职,明儿一早就出发。”
拓跋锋兴奋不已,劈手夺过朱棣的兵符,如脱缰的野狗般冲出帐篷去了。
徐雯眼望野狗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还真舍得,把朵颜三卫也交予他练手。”
朱棣为徐雯掸了掸袖子,掸掉野狗的手指印,抓着徐雯小手,讨好笑道:“这不也是为了咱家云起么?”
徐雯却是笑不起来,忧道:“你父子二人当时便该赶尽杀绝,放走了这许多逃兵,只怕涌向德州,又得多了二十万兵马……悬得很。”
朱棣嘲道:“李景隆是个草包,怕他做甚?来来来……”
“哎!谁要和你来!”徐雯尖叫着两脚乱踢,怒道:“说正事儿呢……”
“可想死夫人了……”
“你……”
正所谓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南军北平之役大溃,责任九成九都在李景隆身上。
然而李景隆是万万不这么认为的,失败的原因不是我军太弱,而是敌军太狡猾。
这种信念太坚定,以至于当听到徐家那只狗侍卫率领败兵前来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太好了!我没有全军覆没!”而是:“他怎么从朱棣手下逃得性命的?”
德州南军驻地处。
“李景隆元帅可在?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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