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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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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门的正面,也就是停车场的东侧紧临着一片田地,其中还点缀着几户人家。再过去就进到了村落,虽然夜间的视线不佳,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那里有住宅聚集。
朝向左边看去,农会建地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仓库;再过去,地势稍高处,可以看见那所被山丘包围住的分校。眼前一栋两层楼建筑旁边长了几棵树,其中一棵特别高耸的,就是预定用来绑住绳索的树木。信史和阿丰由山上拉下来的风筝线,就固定在那棵树左侧的田地灌溉水道旁。也就是说:风筝线穿过分校的旁边,一直线连结到山腰处的岩石那里。实际上,总长度超过三百公尺以上。
我还真佩服自己想得出这个办法。那条风筝线,是不是真的能平安无事将绳索拉上山去呢?
信史叹了口气,思考一会儿过后,开口说话。就算被窃听也无所谓吧。
“阿丰。”
位在左手边的阿丰,抬头看着信史。“什么事?”
“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这里。你心里做好准备了吗?”
阿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马上回答:
“嗯,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OK。”
信史重新握好汽油桶的握把,笑了。
不过,当他的视线一角掠过某样东西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冰冻了起来。
停车场的东侧,地势低了一截的田地里,冒出了一颗人头。
“阿丰!”
信史话才出口,便拉着阿丰的手臂,朝向刚走出来的农会拉门跑去。阿丰因为抱着沉重的绳索,身子晃了一下,不过还是由后跟上。在拉门的阴暗处压低姿势藏身的同时,信史已经把枪拔出来瞄准那道人影。
那人影喊道:“别、别开枪!三村!不要对我开枪!是我!饭岛!”
于是信史才发现那人影原来是饭岛敬太(男子二号)。饭岛敬太在班上算是和信史与阿丰交情比较好的同学(哎,谁叫我们打一年级起就一直编在同一个班级呢),但此时占据信史内心的情绪,却不是同伴增加的安心感,反倒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信史发现,事到如今,自己实在不乐见有其他人加入成为同伴。可恶,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饭岛,信史。是饭岛耶!”
听见阿丰在后面兴奋地大声嚷嚷,信史觉得他真是有点状况外。
敬太轻轻起身,爬上农会周边的建地。左手提着背包,而右手握着一把像是菜刀的东西。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看到有光……”
信史咬了咬牙,那应该是为了寻找滑车,点亮手电筒后马上关掉时所发出的亮光。信史很后悔,只因一时心急,居然制造出亮光,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
敬太接着说了:“然后,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肩膀上扛的是什么东西?是绳索吗?也让我加入你们吧。”
有人正在窃听呢,阿丰皱起眉头看着信史。他的眼睛,似乎稍微瞪大了些。因为他发现,信史并没有将枪口放下。
“信史……信史,你怎么了?”
信史用空着的右手做了个手势,制止阿丰到前面来。“阿丰,不要动。”
“喂。”敬太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用那玩意儿对着我?三村?”
信史吸了口气,对敬太说:“不许动。”同时感觉到身旁的阿丰正个人紧张起来。
饭岛敬太向前踏了一步,脸上哭丧着的表情,即使在月光下也看得相当清楚。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忘记我的脸了吗?三村?让我也加入你们嘛。”
信史喀嚓一声,扳起贝瑞塔手枪的击锤。饭岛敬太停下脚步。距离足足还有七、八公尺。
“别过来。”信史缓缓再重复了一次。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阿丰在一旁发出悲痛的声音。“为什么?信史。饭岛他可以信任的呀!”
信史默默地摇头。然后心里想着:对了,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哪。阿丰。
并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说,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发生在二年级接近尾声的那三个月。信史和饭岛敬太,一起到高松市去看电影(城岩町没有电影院)。原本阿丰也要一起来,但因为感冒卧病在床。
信史从盖有屋顶的长长大路弯进巷里的时候,遇上三个高中生,只见他们一脸凶神恶煞,靠了过来。这时候他和敬太两人刚看完电影,也逛过书店和唱片行(信史在古书店买了进口的电脑相关书籍。算是捡到宝了,因为即使是技术书刊,政府对进口书籍的审查依然十分严格,很难弄到手),正要往车站走时,敬太说他有本漫画忘了买,便一个人回到书店去。
“喂,身上有没有钱啊?”其中一个高中生问道。沈高一百七十二公分,比起在篮球队里个子算小的信史,足足高了十公分。
信史耸耸肩。
“应该有两千五百七十日圆吧。”
开口问信史的那家伙,对其他两人做出“这小子穷毙了”的表情。然后将脸挨近信史的耳旁。这让信史感到不快。不知道是强力胶、还是磕了太多最近流行的怪药,那张牙龈萎缩、齿缝变大的高中生的嘴里,传来令人嫌恶的气味。刷刷牙吧,欧吉桑。
那家伙说话了:“全部拿出来。喝!搞什么鬼?动作快!”
信史故意装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说道:“哦哦,原来你们几个是流浪汉呀。”
“那就赏给你们二十日圆吧。如果你们跪在地上求我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再多给一点哦。”
牙齿透风男又堆出一个哎呀呀的表情,看了看同伙另两人。那两人也露出笑容。
“你是中学生吧?对年纪比你大的人,这样的说话口气不对哦。”
话一说完,就抓住信史的肩膀,用膝盖攻击他的腹部。信史腹肌使力,顶住这个攻击。实际上,冲击力轻微地不需要防卫也不要紧。这记膝击的用意只是在吓唬信史。这几个家伙一定没有胆子去找同年纪的人打架。
信史态若自然地将那高中生的身体推开,说了:
“刚才这算什么?俄罗斯式拥抱吗?”
这几个家伙一定连拥抱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是听到信史说话的语气,牙齿透风男松弛的长脸整个扭曲起来。
“你瞧不起人啊?”
一拳打在信史脸上。虽然这拳也是不痛不痒,不过信史嘴里破了个伤口。
信史用手指伸进口中确认伤口。隐隐作痛。手指伸出时上头沾了血,伤势倒还好。
“喂!快拿出来。钱包整个给我。”
信史低着头,笑了。接着抬起头。与牙齿透风男四目交接时,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吓了一跳。
信史轻松说道:“出手打人的,是?你?吧?”
话才说完,便用手上拿着的硬皮精装进口书籍,以下勾拳的要领,迎面朝牙齿透风男的臭嘴就是一击。手里传来牙齿断裂的手感,牙齿透风男整个人向后仰。
不过十秒钟的时间,信史就把三人都收拾掉了。毫无保留教导一切知识给信史的叔叔,打架的方法当然也是授课项目之一。这种程度的对手,根本不成问题。
倒不如说问题发生在另一件事上头。
将蹲在地上的高中生和远处围观的路人们甩在身后,信史到书店去找敬太,看见他人在漫画专区。他想找到那本书,已经放在书店专用的提袋里拿在手上了。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等到信史开口喊他,才说道:“不好意思,我临时还看到其他想买的书……”接着,眼睛睁大,惊讶道:“你的嘴怎么了吗?”
信史耸耸肩,只说:“我们回去吧。”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信史被那三人围住的时候,一瞬间在街角瞥见敬太的脸孔,但他立刻又缩了回去。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去叫警察来帮忙(哎,反正警察也是取缔民众比取缔犯罪行为来得热心多了,根本不值得期待),原来如此,你还有其他想买的书呀?是这样啊?
因此,回到城岩町的电车上,气氛显得不太愉快。
敬太他心里认为如果是信史的话,应该有办法对付那三个高中生吧?这点倒是没有猜错。敬太也不希望因卷入纷争而受伤吧?原来如此。说不定,就连去叫警察来处理,都害怕被高中生记住长相事后报复。这样啊?而且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也不觉得对信史有任何歉意吧?毕竟在这个社会要想平安无事过下去,说说谎也是必要的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正如叔叔经常告诫自己,胆小怕事、行为卑怯,都不是那个人的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是那个人的责任。
只不过,信史买来的专业书籍封面破了一角。再加上边缘还沾上了牙齿透风男的齿痕和唾液。这点让信史极为不满。以后每当拿出这本书要读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张令人不快的脸孔。更何况,虽然自己也认为自己有些神经质,不过信史对书本产生破损或是脏污非常感冒。即使是阅读的时候,也一定会将封面取下免得弄脏。
叔叔还说了:不过,万一因此而产生我们所不乐见的结果,那我们当然得惩罚造成那个结果的罪魁祸首来出出气啦,信史。
于是信史从此之后便将饭岛敬太视为泛泛之交,在心里对他做出这样的惩罚。怎么?这个惩罚还算轻吧?饭岛。要说就此绝交,未免太过孩子气了。这么处理,对我们彼此来说,不是都很好吗?
这么点芝麻小事,即使是阿丰,也从来没对他提过。
然而,就算是芝麻小事,如果不放在心里,在这场游戏里说不定就会因此而丧命。我现在这么做可不是出气哦,叔叔。就是你常说的那种现实的人。我和这家伙非绝交不可。
然而,就算是芝麻小事,如果不放在心里,在这场游戏里说不定就会因此而丧命。我现在这么做可不是出气哦,叔叔。就是你常说的那种现实的人。我和这家伙非绝交不可。
“就是说啊。”
听见阿丰帮他说话,饭岛敬太敞开双手。右手上的日式菜刀闪耀反射着月光。
“我们……不是朋友吗?”
信史依然没有放下枪。
敬太看到信史对待自己的态度,哭丧着脸,终于将日式菜刀丢在地上。然后说道:“你看,我没有敌意。这样你明白了吗?”
信史摇头。“不行。你快走吧。”
敬太的表情此刻转变为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我?”
“信史……”
“你闭嘴,阿丰。”
这个时候,敬太的神色突然变得很紧张。一阵沉默……接着以颤抖的声音说了。
“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事情吗?三村?没错吧?你怪我逃走了?所以你才不愿意相信我吗?”
信史枪指着敬太,一句话也没说。
“三村……”敬太语带哀求,几乎就要哭了出来,“我向你道歉,三村。原谅我吧,三村……”
信史抿紧嘴唇。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敬太的真心话,抑或是演技。不过,他很快就下定决心。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不能连累阿丰遭受危险。记得有个国家的国防总部的原则是这样的——除了对方的意志,更要留心对方的能力。而且,现在正一刻刻逼近凌晨一点的时限。
“信史,到底是……”
信史伸出右手制止阿丰。
敬太向前踏出一步。“求求你。我一个人好害怕。让我加入你们吧!”
“别过来!”信史喝道。
饭岛敬太哭丧着脸摇头,又向前踏一步。慢慢地,朝信史和阿丰靠近。
信史将枪口朝下,第一次扣下扳机。碰,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空弹壳自贝瑞塔手枪在月光下向外抛出一道苍白的轨迹,敬太脚边扬起了一阵尘土。敬太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观看一场难得的化学实验一般。
可是,接着他又向前走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
“让我加入你们吧。求求你。”
敬太就像是个生来注定只能向前进的笨拙发条式人偶,又向前走了一步。右。左。右。
信史用力咬紧牙关。如果敬太除了菜刀,还可能拿出其他武器的话,就打他的右手。
瞄得准吗?这次可不是鸣枪警告啰。真的打得准吗?
当然没问题。
心里不再犹豫。信史再一次扣下扳机。
感觉到扣在扳机上的指尖,好像滑了一下。
碰一声发出枪响的前一瞬间,信史明白了。是汗水。自己紧张得冒出汗来。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饭岛敬太右上半身像是被揍了一拳,身体倾斜下去。两臂张开,看起来很像铅球选手铅球就要离手时的姿势。下一瞬间,膝盖颓然后弯,整个人仰躺在地上。右胸上的洞穴,才像是想起来似的向上喷出一小道喷泉。即使夜晚视线不清,也可以看得出来。不过那也只出现了一下子罢了。
“信史!你做什么?”
阿丰喊道,朝敬太跑去。在他身旁屈膝跪下,手放在张着大口的敬太身上,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接着把手移到他的脖子。眼看着阿丰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他死了……”
信史依旧是持枪的原来姿势,久久无法动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在思考,事实上却非如此。“这下可糗了”这个声音,在脑袋里响着。虽然无关紧要,不过就像是在浴室里自言自语时,折回来的回音一样。
这下可糗了。我这个“第三之男”三村信史,从来没有射不准的篮不是吗?我可是城岩中学的天才后卫,三村信史哪!
信史站起来,向前走出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突然变成半人半机器的生化人,身体好沉重。三村信史有一天早上起床,发现自己变成了魔鬼终结者,GREAT!
慢慢地走向饭岛敬太的尸体。
阿丰猛地抬头看向走过来的信史。
“为什么,信史?为什么要杀了他?”
信史呆立在原地答道:“我想说饭岛除了菜刀之外,万一还有其他武器的话就不太妙了。我瞄准的是手臂,没有打算要杀了他。”
阿丰听了之后,立刻翻找起饭岛敬太的尸体。像是要做给信史看似的,连背包里面也找过一遍。
“什么都没有!你太过分了,信史!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信史急速感到一股无力感。可是,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必要的。叔叔,我没有做错吧?是吧?
信史不发一语,低头看着仰望自己的阿丰。可是,对了!我们得快点行动。现在不是拘泥在一个失误上的场合……
就在信史正要对阿丰说这句话之前,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
他的嘴唇不住颤抖,说道:“难道说……信史,难道说你……”
信史听不懂他的意思,问了:“怎么?”
阿丰倏地向后跳开,与信史保持距离。
阿丰他那颤抖的双唇,又吐出下面的话语。“信史,难道你是……故意的?其实你……”
信史紧闭着嘴。用力握紧拿在左手的贝瑞塔手枪。
“你是说,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才故意开枪打死饭岛的吗?我说过那是……”
可是,阿丰不停摇头。一步、两步,一边向后拖着脚步退去,一边说道:“不对、不对……其实你……其实你……”
信史皱起眉头,注视着向后退的阿丰。阿丰,搞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你……其实你……说什么可以逃走……其实你……”
虽然阿丰没有把话说清楚,不过信史脑袋里的CPU速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光靠这几句话,就已经猜到阿丰心里在想些什么。
怎么可能……
不过,也只想到这个答案。
简单地说,就是阿丰认为信史其实已经“投入”这场游戏,根本就不打算逃走。所以才会射杀敬太……
信史的脸部因为惊愕而扭曲。说不定可能还张着口。
不过,他马上大喊出声。
“开什么玩笑!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干嘛和你在一起!”
阿丰连连摇头。“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阿丰欲言又止,信史却也猜到他的意思。他想说的是:比方说睡觉的时候帮忙戒备之类。总之,信史为了自己存活下去,只是在利用阿丰罢了。不过,你再仔细想想呀,为了要和坂持对抗,我甚至把电脑都拿出来用;即使当场失败了,我不是又准备了手边这些东西吗?难道你以为,既然头脑聪明如我,这所有一切:不管是电脑骇客也好、手机的特殊机能也罢,只是装装样子用来取信于你;包括收集汽油和肥料,一切也只是为了要保护自己,为了要在这场游戏里获胜,心里暗自算计好的吗?因为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把手枪,特制炸药是可以让我存活到最后的有效武器?爆破学校的计画在执行的前一刻,我会说“果然还是不行”吗?就和进行电脑骇客行动时说“失败了”的时候一样吗?不过,你再仔细想想呀,那为什么我要用风筝线拉出一条跨越分校的线呢?难道说,我是要在目前电话线路中断的这座岛上,开一家纸杯电话公司来海捞一票吗?还是说,这也只是个巧妙的障眼法吗?不,对你而言,这说不定是出人意料之外,只有我才想得出来的利用人的方法?
可是、可是你说要帮金井泉报仇,而我答应要帮你忙的时候,你不是哭了吗?难不成这也是我设下的圈套?
你实在是想太多了,阿丰。哎呀,一旦你开始起了疑心,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觉得可疑。不过,那真的是你想太多了。这实在太荒谬。说真的,简直就像是在搞笑一样。比起你的笑话还要好笑一点哪!你是不是太过疲累,连脑袋也跟着变得奇怪啦?
信史以理性的思维如此想着。如果好好循序对阿丰说明,相信他应该也会明白这些疑虑是多么地可笑。不,也可能阿丰并不是考虑过这所有的一切,才将对信史的怀疑说出口,而只是单纯因为过于疲惫,加上饭岛敬太这个对他来说非常亲近的好友死在眼前的冲击,才不知不觉将潜藏在心里头的一个念头,表露在脸上罢了。可是,正因为阿丰心里确实对信史还存着一丝怀疑,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信史自己反倒是对阿丰一点点怀疑都没有呢。
笼罩在信史身上的无力感,一口气增强了不少。水平对向十二气缸,加上涡轮。这个等级的无力感可是威力惊人哦。现在购买正是时候,这位客人!
信史将贝瑞塔手枪的击锤复位,朝阿丰丢过去。阿丰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把枪捡了起来。
信史全身瞬间失去了力气,颓然将手撑在膝上。
“你如果不信任我的话,现在就开枪打我,阿丰。没有关系,你开枪吧。”
阿丰睁大眼睛看着信史。
信史低着头继续说道:“我是想非得保护你不可,才会开枪打饭岛。可恶!”
阿丰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接着,
“啊——啊——”哭丧着一张脸,一边发出声音,一边朝信史跑去。
“对不起!对不起,信史!我看见饭岛死掉,心里吓了一跳,才会……”
阿丰把手枪搭在信史肩上,哇哇大哭起来。信史双手仍旧撑在膝上,盯着地面看。不知何时起,自己的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内心某处,潜意识领域的自己对着信史说道:喂喂,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信史?两人这样彼此对峙,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破绽不是吗?该不会忘了现在还有许多敌人环伺一旁吧?你看看手表。已经没有时间了——那声音听起来很像叔叔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却因为心神耗尽、疲惫,以及遭受阿丰怀疑的震撼所阻挡,没能传递到意识的领域。
只是一味哭着。阿丰,我这么努力地要保护你;你却怀疑我,太过分了。亏我一直相信你。啊啊,可是说不定饭岛敬太也是同样的心情:自己相信的人却不愿意相信自己。我,做了件过分的事情。
在这个悲伤中掺杂着无力感与后悔的情绪当中,信史听见哒哒哒哒哒哒哒,像是老旧打字机所发出来的声音。
一瞬间迟疑了一下,身体到处传来如同遭受炽热火钳刺击的感觉。
这几乎已经是足以致命的创伤,不过正因为这痛处,也让信史觉醒过来。手搭在信史肩上的阿丰,整个人滑落至地面。在阿丰身后,看见一个身着学生服的身影,出现在农会停车场最深处。手里拿着一把比手枪还要大的枪,看起来简直像是蜂蜜蛋糕盒的枪。此时信史才明白,打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当然是子弹啦!可恶,是贯穿过阿丰的身体之后才击中的。
全身发热,感觉动作有些僵硬(才刚被人用铅弹帮自己进行外科手术,这也是难免的吧?),信史本能地向左边一倾,捡起阿丰掉在地上的贝瑞塔手枪。在地上一个翻滚后站起身来,瞄准人影——桐山和雄(男子六号)的腹部,连续开枪。
桐山和雄在对方动作之前,便快速向右方移动。伴随着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桐山手里发出了季节未到、过早施放的烟火般的火光。
较先前强过一倍的冲击打在右侧腹、左肩头,还有左胸一带,贝瑞塔手枪自信史手里掉了下来。
不过,此时信史已经开始朝农会建筑物跑去。踉跄了一下,不过还是压低身子,快速奔跑,一口气整个人劈头朝拉门里扑了进去。机枪的弹着点排成一列在后头追着信史,正当信史心想“躲过了!”的时候,右脚前端,穿着篮球鞋的脚尖整个被轰掉。信史的脑袋里,这次可感受到了何谓真正的疼痛。
不过,信史没有时间休息。拿起放置在拉门后面的汽油桶,在牵引机和收割机排列的幽暗空间里,几乎只靠着左手和左脚向后爬着退去。汽油桶则用右手拖着。
信史发现自己嘴里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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