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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小米·天已微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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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我忘了思考胡杨的语气,我被带到胡杨的住处。他拼命地给我擦拭身体,我的肌肤红肿起来,他颓然倒在地上,你真的就那么需要钱吗?你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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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2)
我看着他被水浸湿的衣服,还有他凌乱了的发。
胡杨说,周洛儿,你就罢手吧。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突然间,我明白了。
律师,法律;胡杨,胡来;儿子,老子。我。
不同的是他老子告诉他的是:勾引,勒索。真实却是:弓虽。暴,私了。
暖暖的水中,我的眼泪冷冷地流。
夜里,胡杨睡在沙发上。我像幽灵一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睡梦中紧紧皱着的眉头,试图给他抚平。胡杨,是你父亲让你这个大律师来说服我对吗?这么多的误会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早已经不堪了?多年前,苏然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对吗?
我突然恨透了自己的慧根早生。
半夜里,我走了。给胡杨留下一张纸:那些钱足够了,咱同学一场,我就给你老父亲优惠一些。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


(五)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1)
第二天,朝霞漫天。
我给奶奶寄了钱,握着余下的厚厚的钱,买了衣服,买化妆品。商场的小姐给我化了个淡淡的彩妆,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出水芙蓉一般。
我在稍嫌冷清的地方租了房子,用红色做主色调。我想我的生命中总该有那么一些有生气的东西吧,我还想等以后我一定要将奶奶接到城市里。
到旧货市场打算买一台二手电脑,我希望能再便宜一点,那个卖主很不人道地说二手的东西我还能跟你要多少价?
我没跟他讲价,买下了那台电脑,多给了他200元。
从此,我在电脑上写着流离失所的爱情,写着遍体鳞伤的亲情,写着我的冷眼看到的每一个瞬间,写着我破碎不堪的北大梦愿。
有一天,玻璃球找不到了,我就蹲在地上哭。我想起奶奶,我想我终归不是什么女状元。于是我灌水:谁能用玻璃球来预言一段爱情?
回帖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很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大脑进水?穿过这般嬉笑怒骂,我看到了一个回帖,灵魂出窍。
他说20多年前,他刚十九岁,到农村蹲基层,给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婴一个玻璃球。那个小女孩见了他眼睛就晶亮得像有话说似的,他太喜欢了。她奶奶说是请他给这孩子起名字的原因,他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定三生。
我回帖,“周洛儿”?
他说,周洛儿?是你吗?汇泉广场的琉璃塔下我等你。
我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怎么能像孩子一样不假思索地做出这么多连续的决定呢?这样的男子该有怎样的脉络和骨骼?又该拥有怎样的发与肤?
琉璃塔下,水光潋滟,我将手伸到喷流而下的水里。这时,一个人在我身后,他说,周洛儿?
我转身,干净地微笑,点头。指指自己的嗓子微笑,摇头。
他会意,轻轻抚着我的肩膀,叹息。
我看着他干净的脸,干净的微笑,眼眶微微地红起来。
他身上流淌着清淡的檀香的味道,让我有种回归的感觉。尘封的回忆,随着泛滥的眼泪渗透每一个毛孔。
我只知道他叫何炜。他像呵护一个婴儿一样照顾着我。
我也固执得当自己是个婴儿。不知道糟糕的事情是不是总在你感觉到幸福时突袭而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是胡杨父亲的。
我无法面对何炜。我和他关系清白。
我偷偷跑去医院,想打掉,却被尾随来的何炜逮住。他说你干吗要这么糟蹋自己啊?然后抱着我哭,他说你生下来生下来我就离婚。
我想问何炜,是不是童话一样的际遇让他迷信了缘定三生?我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一个家了。
每个午夜里,我能听到他低低的叹息。他说,她只是个孩子,还应该在校园里,本该明媚,本该无忧虑。
想起未竟的梦,我也偷偷地哭。
何炜问我,洛儿,想家吗?
我点头,泪光盈盈。我想奶奶,我已经四年没回家了。
他说我陪你回家。
回到老家,看着院门大喇喇锁着,我欲哭无泪。何炜说,不会有事的。
邻居隔着窗子冲我吆喝,你奶奶几个月前让个人接走了。
我去麻蛋家,麻蛋娘只是唠叨可怜了麻蛋这么伶俐的娃。我的心跟被小刀子割一样难受。何炜掏出钱给了她,她就笑,说麻蛋一年多前就回来照顾洛儿的奶奶。直到几个月前她奶奶被接走,麻蛋又离开了家,去了邻村的陶木匠家里,晚上一准回来。
傍晚,麻蛋回来了。我看着他黝黑了的皮肤,还有手上一直不曾摘掉的手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咧着嘴冲我笑,拍拍我的脑袋,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他看看何炜,笑笑。
晚上,儿时的狐朋狗友凑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里大摆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说今天开心哪,洛洛,我终于见到你了。来,亲妹子,咱们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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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2)
何炜说麻蛋这不行,洛儿有孩子了。
麻蛋大笑,和大毛二狗拼酒。
我微笑,含着泪看着麻蛋红红的眼睛。曾经我就用这种的眼神看着胡杨,踩烂了他暖暖的围巾,踩碎了我的春暖花开。
最后,席散了。何炜说,洛儿,咱也走吧。我点头。
转身的时候,夜晚清冷的院落里传来麻蛋亮亮的嗓音——
太阳花花那个出了山坡坡哎,
小哥哥给妹妹偷出了苞米窝窝,
你吃得跟俺家的小馋猫猫,
俺依旧当你是仙女哎
人间见不了几回回,
长大了小妹妹飞出了山郭郭,
哥哥眼泪流得跟长江的水多多,
小妹妹啊你怎么才能知道哥哥,
打小妹妹就在哥哥的心窝窝……
我站得跟雕塑一样。童年的记忆突然间丢失了一样,我忘记了麻蛋的小眼泪忘记了麻蛋的大鼻涕,忘记了他为我被开除学籍忘记了他为我赚学费而坏掉的手……只记得他骗我说,他喜欢上了苏然。
我握着麻蛋给我的胡杨留下的地址,没告诉何炜。
麻蛋一直认为我嫁给了胡杨,生活幸福美满。麻蛋还告诉我,苏然嫁给了一房地产商,去了新加坡。
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我对着他比划着,何炜,过去了是不是真的过去了?眼泪是红色的,一如七年前的夜,胡杨的血从苏然的身体里流出来,一地萎败。
我告诉何炜,我能感觉到小家伙在踢腿。他就将头放到我的肚子上安静地听,然后就大笑,说这小子真皮,真随我。短暂的安逸让我和他忘记了太多的过去,我也忘了想,当这种安逸戛然而止时,我可割舍得了何炜?
有一天宾馆服务生告诉我,有位太太找我。
见到那个女人时,我的所有信念和坚持瞬间坍塌。
她是那样伤感地看着我隆起的腹部,嘘寒问暖,最后,小心翼翼地提到何炜。她看看我,掏出手帕轻拭脸上微微的汗意,特端庄。我安静地看着她,发现时间从她身上经过,除了平添了几分丰韵之外,她依旧是夜夜我梦里母亲的模样。
然而这个女老师断然不会看出,我就是当年要喊她妈妈的小学生了……


(六)白皑皑的雪地里,少年时的胡杨将他干净的围巾套在单薄的我的脖子上,对我微笑……
我离开了宾馆,回到自己先前租住的房子。彻夜开着灯,我害怕黑夜。浓浓的夜色,是何炜忧伤的眼睛。
找到胡杨的住所,我刚要按门铃时,身后有个温柔的声音,周洛儿。我回头,看到胡杨。
他看着我隆起的小腹,迟疑了一下。
他说,那天夜里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立刻到你老家找你,看到奶奶一个人怪孤独的就将她接来了。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人老了,神志也不是很清楚了。
我点头,随着进了他的住处。看到奶奶的一瞬间,眼泪就打转。奶奶一看我,就嘟囔:洛洛,你可回来了,再晚又要挨你爹揍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是不是大毛又欺负你了?回头奶奶替你揍他。
突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根本没留意我,只是游移在某一光亮处。她又像孩子一样对着窗外呜呜地哭,说,洛洛你个小丫头怎么就不要奶奶了呢?
我的眼泪深深地流了下来。我跟奶奶说,咱回家。
胡杨说,洛儿,你就让奶奶留在这儿吧。她……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我就留在胡杨那里陪奶奶。她日日念叨她的小洛儿,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我眼睁睁看她身体一点点虚弱,却无可奈何。
不久,她就去世了。早晨她还嚷着要我给她炒鸡蛋,她说,洛洛那丫头爱吃。
去世前,她清醒异常。她拉着我的手说,洛儿,奶奶要到地下见你爹娘了。她看着胡杨又说,把她给你了。说到这儿,她微微合上了眼,又睁开,说,你爹临去前只说了一句话:娃儿以后怎么办呀……
说完合了眼。我抱着她哑哑地哭,我从来没记恨过父亲从来没有没有记恨过从来没有啊。
我颤抖的双肩映射到胡杨眼里是一团浓浓的忧愁。
奶奶过世后,胡杨帮我料理奶奶的后事。我看着他就这么近在我的眼前,我却不能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胡杨工作时,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我自己。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从胡杨房子里消失,他会不会像个孩子,兀自的,一个人哭。
于是我离开了胡杨的房子,逃犯一样。
我清楚,孩子的预产期快到了。
思念胡杨的时候,我就给他打电话,用手指轻轻扣击话筒,一下,两下,三下,如我的眼泪一样的轻柔缓慢。
胡杨听了就哭,孩子一样,他说,洛洛是你吗?是你吗?
他说,洛洛,你回来吧,我照顾你。我答应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答应你的……
我温柔地扣下电话,幸福地微笑,将钱递给电话亭的老板,走到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撒欢似的雕刻在我清秀的脸上,有点刺眼。我在回忆,干净地回忆,白皑皑的雪地里,少年时的胡杨将他干净的围巾套在单薄的我的脖子上,对我微笑,一脸温柔的明亮,浓得化不开。
于是,我也干净地微笑,走向人群,偷偷,落泪。
我想,等孩子出生后,我就带他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古老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处,我就像个洁白的婴儿一样,干净地思念着,思念着胡杨。


一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荷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那头细软柔腻的头发,就像女孩子的一样漂亮。你总是说,这是荷若留给你的唯一的礼物,因为荷若也曾有这样美丽的头发。你总是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说,声音中有哭的味道。
念着荷若名字的你,在我的背上,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睡着了。你小小的胳膊,总是这么的凉,环在我的颈项上。因为睡着了,你的小脑袋靠在我瘦弱的小肩膀上。漂亮的头发,一丝一丝黏在我的皮肤上。
荷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哦,没有告诉你,当时的你虽然那么瘦小,但是却实在好重啊。所以,一向以善良美丽勤劳大方著称于世的我,也不免多次想将你摔到地上,摔死得了,还省心。
我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我太勤劳善良美丽大方了;另一方面我担心万一摔不死你,再摔傻了你,怎么办?
你是正常小孩的时候,已经就是令我十分烦躁的小跟屁虫了;万一你真被我摔得不正常了,我到处背着一个傻瓜我多没面子啊我。
所以,就这样,只比你大两岁的我,经过权衡再三,非常好脾气地背着你,走过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日子。
荷木,你经常喜欢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不?你喜欢说“如果”。如果如果怎么样,那么那么怎么样。
你说过的有——“如果我拿了林豆豆那块好看的橘子瓣橡皮,我就成了小偷了,是不是?”“如果我少吃一个桃子的话,荷若就可以多吃一个桃子是不是?”“如果我的头发都掉光了,变成小和尚了,你就不会这么疼我了,是不是?”……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二  蓝旗街上那个叫荷若的姑娘(1)
如果。
如果,没有陆茗川,我想,下面的这一切,永远都只是生活中最平常的点点滴滴。关于我,和那个叫做荷木的小孩的。
可是,因为陆茗川,这一切,便辗转成了故事。
我告诉过陆茗川,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那时,陆茗川正在对着画稿发呆。薄荷一样清凉的眼角眉梢,有一种繁华落尽的淡然,悄无声息地从他画一样的眼里安静地流淌出来。落到我的心里,却是波涛万丈的汹涌。
然后,他侧脸,礼貌性地对我微微笑。
在这个安静的画室里,面对着我喜欢的男子,尽管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却依旧自顾自地、傻瓜一样讲着关于荷木的点点滴滴。
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喜欢他婴儿一样黝黑的眸子;喜欢他笑起来时,脸上小小的酒窝。哦,还有什么呢?还有他细软柔腻的发,奔跑在山野时,总是洋洋洒洒在风中,露出他饱满净洁的额头。然后他对着我笑,很天真的样子。
他叫我蓝旗姑娘;我喊他木木、荷荷,嗯,或者荷木木。我知道我这样称呼他比较矫情,但是原谅我吧,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乳牙初换的年纪。
长大后,我常常想起,那么多年前,换乳牙时的我和荷木,相互对着彼此笑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觉得对方掉牙后的“黑洞”很滑稽好笑呢?要知道,我们总是不停地揭对方的短处的。从小就如此。
我对荷木好,一半原因是因为荷若。
荷若是荷木的姐姐,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蓝旗街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从小,我就以为,将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只能是荷若的配角。
可是,到了上学的年纪,生活将我与荷若分成了天上人间。蓝旗街本来就是这个镇子上的穷人区,而荷若的家里又是整个穷人区里最穷的人家。他们家背负着太多太多的债务,就像蓝旗街古老的街道上厚厚的尘埃一般。连我家这种穷困者都可以做他家的债主,其情形可想而知。
所以,当我念书之后,荷若只能带着小小的荷木在教室门外安静地等着我,踮起脚尖看着教室内的一切。
荷若与荷木。两颗小脑袋晃在明亮的太阳底下,等待着我下课,放学,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遇到那些深深的水湾,我便跳着脚,涉水而过,污水漫过膝盖。回头,便见瘦小的荷若吃力地背着荷木趟水。荷木在她身后,黝黑的眼眸,细软的头发,紧紧地靠在她单薄的背上,很依赖的模样。
回家之后,我就很得意地做他们姐弟俩的老师。荷木从溪边给我折最好的藤条做教鞭,很仔细地用小刀修理得干净而漂亮。
干净而漂亮。就像我眼前,那个叫做荷若的女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将一个漂亮的女孩比做“教鞭”是不是显得我比较智障,但是我相信,这个比喻总比我形容我们班上那个最好看的男孩子漂亮得跟“烟灰缸”一样要贴切。需要声明的是,叔叔从上海带回来的玻璃烟灰缸,是当年,我们家最金碧辉煌的东西。
悄悄说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于早熟,反正当时我就觉得那个漂亮得像“烟灰缸”的小男生真好看。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那些好看的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的糖块是那么的甜,那么,那个漂亮的“烟灰缸”男生吃起来一定很甜。所以,我借橡皮给他用,还会借发作业本的时机在他的座位前多溜达几趟。
这一些,哪怕是长大之后,我都没有跟荷木说。我怕他不屑地说我“臭流氓”。荷木从小到大用词都这么劲爆,这一点,他一点都不像温婉的荷若。
温婉的荷若从来都不和我吵架,但是我却有段时间因为烟灰缸小男生不和她说话了,因为,烟灰缸男每次见到来学校找我的荷若,都会笑得比向日葵还明亮。
你说,我能不嫉妒,我能不吃醋么?尽管当时我很小,但是姑娘我就早熟,怎么着?
可惜的是,再后来,就只有荷木在教室外安静地等着我。回家之后,也只有荷木做我的小学生。因为荷若需要为这个贫穷的家庭而开始忙活计了,去溪边采藤条,然后编成各种各样的大筐子,佝偻着小小的身体将它们拖到镇上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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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蓝旗街上那个叫荷若的姑娘(2)
唉,她那个时候好小,和我一样,只有七岁的样子。
那时的荷木也只有五岁吧,我小小小小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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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荷木,以后,我会像荷若那样对你好
两年后,荷木到了上学的年纪。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他不必像荷若那么苦,他可以享受上学的权利。那时的烟灰缸小男生也更漂亮了,但是他却经常在放学的时候,去溪水边找荷若,帮她一起采藤条。
那个小小的男孩,和那个小小的女孩,那么天真纯净的笑容,犹如溪流一样明亮。但是却说明了一个道理。我永远没有温婉的荷若出色,哪怕她不读书,也永远像明珠一样闪亮。
为此,我曾大病一场——现在想想,我简直太极品了,居然可以早熟得这么厉害!还知道相思成疾!
在我病的时候,荷若曾来看过我,怀里给我揣了两个鹅蛋,偷偷地放到我的被窝里。她的笑容那么晶亮,她说,蓝旗,这是我去采藤条时从溪边拣到的,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悄悄地藏过来给你。我怕家里人知道了,就给荷木了,你就捞不到了。她说,蓝旗,你快点好啊!
被窝里,那两个鹅蛋是那样的暖,暖得就好像温婉的荷若一般。
荷木第一次上学那天,荷若起得很早,散着两条小辫,砰砰砰敲我家的门,将荷木带到我面前。她说,蓝旗,以后你就带荷木去学校吧!
那天,我带着荷木去学校,而荷若就去镇上卖筐子。
离开的时候,荷木一直拽着她不肯撒手。荷若对他笑,说,荷木听话,姐姐赚钱供你读书呢。荷木才肯安静地跟着我走。
经过那些水湾的时候,荷木停了下来,满眼期冀地看着我,希望我像荷若一样,将他背过去。而我,却在对面,执拗地看着他,希望这个总是依赖着荷若的小孩独自走过。
那天,荷木很不开心地走过了水湾,将裤子给弄得很湿,脏兮兮的像一头小猪一样。拖着湿湿的裤子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对着我翻白眼。
放学后,我将荷木送回家时,荷木气鼓鼓地鼓着小腮帮说,蓝旗,我一定告诉荷若,你对我不好!
我说,你去说吧,荷若才不会生我的气呢!你个小跟屁虫!
荷若确实不会生我的气了。因为就在今天,小镇上发生了一场车祸,漂亮而懂事的荷若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那天,荷若小小的尸身前,荷木一直哇哇地哭。他说,姐姐,醒醒,我要你送我读书,蓝旗不好,蓝旗总是欺负我。
就是从那天起吧,我再也没有“欺负”过荷木。因为九岁的我,在荷若小小的尸体前,像傻了一样久久不会说话,最后,我才拉住哭泣的荷木说,我说,荷木,以后,我会像荷若那样对你好的!
那时的荷木在我怀里哭得满脸鼻涕,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从那天起,每经过那些水湾,我都会伏下身,将荷木背过去。我当自己是荷若,来疼着、宠着这个小孩!荷木在我背上的时候,经常会呓语一个词:姐姐。
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当时荷木在我背上呓语姐姐时的模样,小小的脑袋,绒细的头发,依恋的表情。


四  眼泪憋得再久再忍耐,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总会决堤而出的
我以为,我会一直活在荷若的影子里,只要荷木喊我姐姐。
然而,十四岁后,荷木不再喊我姐姐,也不再喊我蓝旗姑娘,而是低着嘶哑的嗓子喊我“喂喂”。我常常偷笑,这个进入变声期的少年的奇怪嗓音。
荷木十四岁之前,一直对我处于仰视状态;等他进入十四岁时,突然青春勃发,身高噌噌噌地连跳三级,换到我进入仰视他的状态。
荷木得意洋洋地说,喂喂,小短腿,你可以喊我哥了。
这时的我,应该是十六岁吧。十六岁这一年,我突然很不适应这种突发的改变,关于我和荷木的。
好在那一年,我在城里读高中,荷木在镇上读初中。所以这种不适的感觉并没有漫溢在我整个生活里,而是偶然地在我们两人同回蓝旗街时才会遇到。
有一次,和荷木去溪边捉河蟹,荷木还冲我笑,说,喂喂,小短腿,别掉水里出不来!
其实,那一天,我特想反驳他。我想跟这个有些混球的少年说一说,几天前,我才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发现自己的腿貌似不是很短的样子,挺长的。所以,荷木,不要喊我小短腿。
那时,我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小时候的荷木。当时,我喊他胆小鬼。所以,他为了证明他不是胆小鬼,大半夜爬到我家窗户上敲玻璃,喊我的名字,蓝旗姑娘,蓝旗姑娘,你看,我不是胆小鬼,我半夜都能出门。
结果,那一夜,睡梦中的我,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吓得高烧不退,一直在家里躺了七天。
这七天,荷木也执拗地没有去上课,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我身边,探着他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直直地看着我。
我想,他准是在害怕,害怕我也像漂亮的荷若那样,疼过他、宠过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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