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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进化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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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要睡过去的样子…!”

“往素里在郡主府都是日晒三竿才起得床,今次连个午觉都没赶上,就陪着皇帝表哥和太后舅母您二位闲唠嗑,自是困顿了。”

朱炎继续哼哼,甚为不满她的回答:“说得像是朕让你成了这样儿似得,哪家千金闺秀同你这般?等入宫后每日请安等等繁琐之事,你岂非越发应付不来?”

沈夙媛顿时睁大了眼,起先那迷蒙水眸如蒙纱般如烟如雾,叫人心头绵软,而今陡然张开,就似有千万道光芒迸溅而出,朱炎心头大震,心知不能继续盯着她看,却见她嘴角慢慢绽开笑来,浅浅一小撮酒窝为她平添些许酣甜之意,竟惹得他心间都几乎要软化了去。而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殿外喻德海及其煞风景地闯进来,第不知多少次打破他们难得酝酿出来的气氛。

自然,这难得酝酿出的气氛是朱炎自认为的,他刚有点情绪,猛地被截断,当下雷霆大怒,幸而喻德海机灵,嘴快地道:“太后娘娘已来了!”说罢就从前线上撤退到后方,将那烫手山芋利索地扔给即将到来的张太后,便头也不抬就退出殿外。



 第19章 醒悟

朱炎一通怒意无处发泄,只将那心头怒意团团压住,长袖一挥迎上正入殿内的张太后,风韵犹存的妇人面上端得是贤惠慈祥,然而这样的面貌毕竟不适合她的相貌,因此令人瞧去只觉虚假伪善。朱炎向来同她关系一般,甚至可说是凉薄的,见她这副笑脸迎人的面孔,眼神微闪,想到屏风后头沈夙媛正听着,心念换转间已褪去之前被她惹恼的躁气,淡声道:“母后忽然来阳盛宫可有何要事?”

张太后见他一张俊脸上表情平淡,似生嫌隙,心下当即惊了惊,她这等身份,宫里上下谁敢使脸子与她?便是她那不好相与的婆母也起码表面上会装得慈祥一片,不像朱炎,近些年是越发地疏离见远。忍下心头的愠意,张菱宛深知她未来还得靠她这“名义上”的儿子,便强撑笑容道:“也无大事,就是方才在静心殿,母后见你言词间似同那沈家侄女颇为熟稔,实在是好奇……”她后半句话还没接下去,却在朱炎蓦然抬起的眼光凝视下停住了,她喉咙滚了滚,竟有些说不下去。

朱炎望着张太后,声音低沉有力:“朕少时经常受邀去公主府上,自是熟悉的。”

高德皇甚是疼爱他的亲妹燕平长公主,这是众所周知的。因而当燕平长公主诞下沈夙媛后,高德皇便亲自登府探望,当时他尙小,也好奇得很,虽想去却被父皇以性子过于狂肆,怕过激伤了幼婴的理由未曾带去。不过……他最后到底还是见着她了。

忆起往昔,朱炎神色间不由地一软,露出些微似无奈又怜爱的表情,张太后见此,大撼,一双美眸里隐含深意,泄露了她心头一丝惊惧,难道如她所料,皇上真当是瞧上沈家那野丫头了?

“适才皇上说心中已有定数,难道……就是沈家侄女儿?”

朱炎抬了抬眸,眼中光芒流转,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丝叫人分辨不清的暗光,他幽深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张太后,后者见他沉默不语,心头惊诧间越添疑惑,面上不动声色仍旧维持着笑容,她怎么也是在后宫里煎熬甚久的老人,饶是朱炎这般不怒而威的气势着实惊人,张太后却不会失色。

“……听母后所言,您对她不甚满意?”

终于等到他搭话,张太后听出他的画外音,明显惊了惊,她这白捡来的皇帝儿子平素里是极沉闷阴冷的人,然对上这沈家小辈似乎态度便变了许多,她实难相信他心中是没有她的,起码能影响到他已实属不易,她无法不起疑心。

嘴边漾了一丝笑意,张太后慢慢说:“这可是皇上您误会了,明珠郡主毕竟是丞相之女,兼之其母又是高德先帝嫡亲妹子,与母后当初也甚为交好,明珠郡主打小就深入宫中,这脾性样貌是顶好的,母后怎会不满?”

躲在屏风后的沈夙媛听了,暗想这位太后舅母真当背后一套,前头一套,不过宫里人多数如此,宫规繁复,一旦不成方圆便难以管制,若后院失火天下大乱亦不为过,这般才滋生出这些宫里头众多的魑魅魍魉来。她暗自叹气,隔了一扇屏风张太后一派雍容华贵的仪态,望着不吭声的朱炎淡淡一笑,继续说,“然小郡主到底年纪轻,性子急,皇上知晓的,姑娘家和妇人家是差得多了,特别是在宫里头,母后实是为小郡主忧心啊……再怎么说,媛媛也是母后的侄女儿……”

“那母后的意思是……?”朱炎并不反驳,沉吟半晌只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说,又恰到好处地止住,将保留权交还到张太后手上。

张太后心下生出一抹喜意,以为朱炎是听了进去她说的话,嘴角的笑意漫开来,很快又被愁绪代替,她幽幽地开腔道:“皇上莫要怪母后偏心,实在是皇后之位尚悬,母后心急如焚,然这一届的秀女名单上头出类拔萃者不过尔尔,照理说沈家侄女儿理应是首选,可母后方才也说了,沈家侄女儿的脾气……”说到这,张太后轻叹,见朱炎一对黑瞳只望着她,如乌墨般深不见底,心尖一激灵,顿片刻才道:“无论如何,皇上当以立国固本为己任,这后宫内院亦是干系甚重,母后而今掏了心窝的同你直言,只望皇上莫要心生芥蒂,母后权是为皇上着想,为江山社稷考虑,这才说了这些个林林总总的话,只想着皇上能母后一言,沈家侄女儿……不成!”

——终于是说出了口!

张太后心头如鼓槌击撞,嘭嘭直响,眼睁了睁,直直地看住朱炎,她只觉手心里渗出些许汗渍来,紧张而忐忑地期待着朱炎的答案。而导致她如此的人倒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自也是的,国政大事于他都已能胜任,莫说这情爱小事。然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下,张太后却不知朱炎胸中早就千头万绪激荡开来,只不过碍于她在场不能而发罢。又许是……张太后所言,确是属实。

他忽地痛恨起眼前此人来,他一瞬间脑袋像是被重棒敲击,发出嗡嗡之声,那霎间他很想冲面前人冷笑一声道:朕就是要让沈夙媛当朕的皇后如何!然这年头不过闪了一闪,就将朱炎惊住了,震撼之余,他掩于宽袖下的手掌刹那收紧,捏成了个拳头状。

“……母后所言,儿臣记于心底了。”淡漠的一句话,仿佛张太后这番良苦用心未曾触动他分毫。

张太后不晓得他是真听入心中,还是敷衍了事,他这副漠然模样让她的心愈加难安,可她到底不能逼着他答应不封明珠郡主为后,心中一忍再忍还是将劝告的话咽回腹中,她知晓他已不耐,该说的都已说了,若这一步不成,她自会施行下一步计划,她是断不会让明珠郡主登后的!

她的意图朱炎了然于心,她不想让沈夙媛成为皇后,是她同样在朝中培植着她的势力,沈家权大势大,再三压她一头,她自恨之入骨,而他……

张太后辞别后,朱炎面无表情地坐在塌座上,他几乎忘了这殿内除去张太后,尚有一人围观。

朱炎觉得心头有点空,略微茫然。

而屏风后的沈夙媛见张太后的脚步离远了,轻轻舒出一口气,伸了伸有点麻了的腿,扶着屏风站起身,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搭了搭,嗞一声,是屏风挪动发出的声响,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人意味不明的气声,呼呼地似是某人情绪波荡最为激烈时产生的。

沈夙媛略忧桑,这代表她又有活干了。

开导小盆友,特别是这种称霸全场的类型,异常教人焦心。

果然张太后堵完朱炎的心自顾倒离去,朱炎这头异常烦躁不堪,而揪根剖底,沈夙媛才是那导火索。他终于想起这根惹火的起点线,想到适才他同张太后的一通话都落入她耳中,心中突地急迫的,充满殷切,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听了这些话后的想法!

他这样苦恼烦忧,那么她呢?

不等朱炎做出下一步举动,沈夙媛已乖乖地自遮蔽的楠木屏风后缓缓走出。

她一脸悠然,就像个没事人般,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怔,起立的身子杵于原地未动弹。

沈夙媛先是微笑,她今儿一身的素色白裙,罗羽轻纱,肩部一抹淡青色流苏,头上只简单挽了她素爱戴的青玉镶珠簪,亭亭玉立,便如出水芙蓉,纯如美玉,刹那间他心中那些忧虑浮躁的情绪都仿佛随之而去。

真正注意时,才觉出她对他的魅惑已如此之深。

朱炎心头驰荡,沈夙媛却一副看穿他的明白表情,几步人已来到跟前,提高音量喊道:“皇上——”

被吓了一跳的人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圆睁俊眸,恼怒之余又是悲痛地想他怎么就为了这么个……以下犯上,肆意妄为的野丫头给迷得茶饭不思,神魂颠倒?朱炎十分不想承认!

沈夙媛见他一双眼饱含怒火与痛惜,几乎同出丧般的痛不欲生,眼中露出诧色,问:“皇上您怎么了?”

朱炎熊熊燃烧的眸子瞪着她,咬牙切齿:“沈、夙、媛……”

她恬静而腼腆地笑道:“皇上,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吗?”

“你是不是个大家闺秀!”

“是不是皇上还不知道么?”沈夙媛微笑反问,看他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般毛都要炸开立起,她这才露出甜笑,手抓住他的衣角,趁着他气晕过去前悄声道:“皇上是因太后舅母的话而烦心么,我都不甚在意,皇上照着当初约定的来不就成了,想那么多不相干的又如何?”

看她娇艳的小脸上满不在乎,朱炎却无端端的心头一刺,忍不住出声:“你真的不在意?”

他的语气看似隐忍抑制,但急切的话语里却显露出他的心思。

他想知道……她这样爽快同他做了交易,是真的对后位无意,还是……不想做他的妻子。

朱炎望着她澄净如水的眼,头一次这般心焦如焚。

这已是第三次了,还未正式开始披金带甲逐鹿天下,这对头就多番透露出降的意味,沈夙媛作为率军统帅真可谓有兵无处打,有招无处使。看着这双犹如孩童般惶急迷惘的眼,她忽地有那么点心疼他了。

自古帝王家人身处高位,不胜寒寂,难以得真情,而朱炎……总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奈何为求自保,沈夙媛没办法轻易动情,也不能够如他这般缴械投降。她身后是豺狼逼逼紧逼,身前是虎豹不断威胁,她只能选择拿下这林中狮王,令其为她所用。

至于真心……

沈夙媛淡淡地注视朱炎,反问:“皇上很在意夙媛的想法吗?”

她的问话出乎他的意料,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上愣住,急迫的神色像被拦腰斩断,生生僵住。他心里逐渐产生一丝惊惶,特别是在沈夙媛冷静异常的瞳孔凝视下越加地清晰起来,他是渴望她的,一边憎恨一边口是心非,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不像个帝王。

——这是不该犯的错误。

朱炎明白,却装作不懂……亦或是不愿懂。

而眼前如明珠般透亮的人,不仅懂,还提醒他不要铸下大错。

他忽地极想笑,他是认栽了,却不想爱得失去尊严,迷失自我,如果他变成那样,那就不是他朱炎!不是立于顶峰之上的九五至尊!

“是!朕很在意!”

他猛然间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这样凶猛的表白令一直以来都有心理准备的沈夙媛亦是吓了一跳。

……她没想过,会这么快。

沈夙媛到底是老将,眼中惊讶一瞬闪过,面色已复平静,目光如珠宝绽开璀璨烟色,曼声道:“哦?”后头的话还没接上,面前人又是大跨一步,腰杆直立,胸膛挺起,面色里是非同寻常的慎重,“朕再说一遍,朕在意!如你所说,朕以真心相对,你也别拿些不着调的话来骗朕,是真是假,朕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唔,这回事玩真的了。心里默默想着,沈夙媛沉默了,她没有立即回答朱炎的话,只一味地抿着唇,望着朱炎的眼底适才浮现的调侃之意尽数褪去,似是冥思苦想中格外认真专注。

朱炎不语,他的胸口好似有千万匹马驹奔腾不滞,踢踏咚咙地发出剧烈声响。

每每他方要认真说时,她总三言二语岔开话题,若不然便以声东击西的法子支开他,令他无法集中精神的思考。然久而久之,饶是再蠢笨愚钝,他也察觉出她的态度里的些许微妙之意。

他不是猴子,不想总被她当猴耍,今天——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见朱炎这般神情,沈夙媛唏嘘不已,想了又想,她心底里还是觉得,现在就摊牌……还为时过早哪。

那接下来……要怎么将这头暴怒的狮子安抚好呢?

沈夙媛紧蹙眉头,继续思考。



 第20章 神助攻

朱炎一心想要将她的真心逼出来,却不知沈夙媛多年来应付他的经验积累地极为丰富,她既能够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心牢牢把住,自有她做事的一套方法。

那即是,心……首先不能乱。

本来双方敌对,旗鼓相当,然当心一乱,阵型自散,到时便可不攻自破。

这是战术,亦是她对人待事的一种态度。

沈夙媛撩开了眼,迎视朱炎,美莹莹的自带珠光宝气,挑唇道:“夙媛……无法回答皇上,皇上必然想听到合心的答复,可惜世间事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说不在意,一则怕皇上恼怒,二则夙媛并非是个没心肝的人,到底有所影响。若说多在意……却也不是。”话声停了,朱炎凝眉仔细听着,见她说罢了,一道浓眉皱得更紧,略有些不耐烦地低喝,“那到底如何!你莫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朕!”

“正是因夙媛细细想过,为求心安,故此不愿同皇上扯半句谎话。实是夙媛真心诚意所言,皇上不信?”她挑眉问。

朱炎一时噎了噎,低哼一声,眼里不似方才那般痛恨,却依旧是愤愤难平,眉目暗沉地望着她,阴测测地冷声道:“你倒是圆滑!”后又心有不甘地加了个词,“巧言令色!”

噗嗤——

沈夙媛一下笑了,然见他一对着了火的眼眸瞪过来,这才收起笑脸,那小巧笑涡尚留在面上,随着她勾唇时越显得娇俏可人,她看着朱炎道:“明明是舌灿莲花。”

朱炎梗住,气得磨齿,片刻后道:“权当朕没问过罢!”真当丢人至极!

就知道他是个纸老虎,虽厚积薄发,可叹后继无力。她只消泼一盆冷水下去,他就得蔫了,便是碍着身份自尊,到底不会同她僵持下去。况他亦是聪明人,冷静下来后恐怕会十分后悔那些冲动举措。毕竟她和他……来日方长。

既然事已了了,沈夙媛不便多留,就怕张太后打个回马枪,发现些异常,况且此时天色不早,来时红霞尚遍布整片辽阔苍穹,一直延伸至天际,而今已迅速被黯淡的昏黄色所淹没。明明暖夏将至,这会子天却前些时日要暗得早。空气里隐隐攒动着似春寒般的冷意。

朱炎不是个容易开口让留人的,多次失控已让他越发警戒起来,沈夙媛提出告辞,他虽不悦她这般急忙要走,也并没硬要挽住她不令她离开,只口气硬硬地说了句,“方才事,忘了罢!”

她侧眸挑眉,眼里疑惑反问:“方才……发生何事了?”见他的眉头聚拢,眸光深沉地看着她,沈夙媛提步擦肩而过时,慢吞吞地说了句,“……早不记得了。”说罢,暗香于眼前浮动,人影渐行渐远,自视野里逐而消散。

人已走远,朱炎的眼神却还朝外头直直望着,眼眸慢慢紧眯起来,“不记得了,嗬!”猛地一甩袖,便噗通坐回塌座上,而不过多久,殿外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伺候,想来是看到明珠郡主从里头离开了。

喻德海作为老将自当一马当先,首个打头,领几个小的,手下托着全金打制的底盘,上头以半圆金盖遮着,一个个有条不紊地摆上桌来,晚膳都是早几个时辰就开始备起来了,干的,热炒的,点心等等都是不同时段的,自然早些要做起来。而喻德海手里拿着膳房里御厨备好今日菜单,一道道念下来,然不等他念完,朱炎就颇为不耐地打断了他。

“不用报了!”

喻德海见他眉目间一团乌黑躁气,收了菜折子,使个眼色叫试菜的太监默默做起工来,他则小心观望朱炎的脸色,等试菜的人都试好了,才叫闲杂人等都遣退,他陪同朱炎,肚子里头绕了良久才斟酌着低声张口:“小郡主的性子皇上还不晓得么,您大可放宽心,等小郡主入了宫自就好了。”

“就怕入宫后才越是个麻烦!”他低哼道,手执金筷,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却怎么都没胃口食用。

朱炎并非全是因沈夙媛才导致气郁不顺,除去她是个多年来梗于心头难以消除的忧患心病,还有今日张太后的一通话,令他更难以忘掉。他紧紧皱着眉头,筷子顿在半空中许久,最终还是啪地放下了。

“都撤了……!”他紧锁浓眉,人往后一躺,喻德海见这幅情形,亦不敢多劝,只叫人都进来将菜都撤了,留回膳房,另外叮嘱膳房里的人将一桌菜先搁置着,若到时圣上胃里空虚,想要用膳,随时需得加热,并让膳房里的人做一些清淡去火的菜肴过会再端上来。

四下间只剩个喻德海还留旁拱身站着,他以两指按住太阳穴,似头疼难忍地揉摁。

喻德海轻声道:“老奴叫人进来替皇上按摩罢。”

“不必。”他沉声道,顿了顿,看向喻德海,后者一个激颤,眼眸垂下。

此时天早暗下了,殿内点了烛灯,一盏盏烧得旺盛的火令整个乾龙殿通亮彻底,朱炎见喻德海一副惶恐模样,目光稍稍转柔,声音清清亮亮:“喻德海。”

被叫了名字的人又是打个记冷战,立即应声:“老奴在。”

“你不用怕朕,朕忽然……想同你说些心里话。”朱炎的目光从喻德海身上挪开,落在一盏明亮的烛灯上,盯着那静静燃着的火苗低声道:“你说……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她”?

喻德海想了想便已猜到这个“她”指的是那位明珠郡主,这接连几日皇上一直心绪不宁,处理国政要务时明显能瞧出比平素里要越发的浮躁烦忧,他瞧在眼里,多次想说,却又不敢说。今日皇上亲自提起,喻德海胸中长叹一声,颇有几分感概万千的意味。

“皇上是在想小郡主么?”

朱炎嘴角一抖,眼睛闭了闭,脸上神情不大好看:“朕让你回答这个问题,你说这个是作甚?”

喻德海有种呃……的感觉,皇上的脾气还真是……勿怪总被小郡主吃得死死的。面对朱炎,性子必得和善,还不能是装的,得打心眼里态度好,幸而喻德海自小看着朱炎长大,早摸清他这位难伺候的主子的真性子,应对得游刃有余。

“这便是皇上同小郡主之间的不同啊……”

朱炎先是一愣,不耐地说,“朕何处与她不同……”忽地止住声,眼中利刃倏尔朝喻德海刺去,后者忙跪下,却并不显惊恐,一脸诚恳真挚地说道:“皇上恕罪!老奴实是真心之言!方才老奴问皇上是否心里想着小郡主,皇上并未回答,然老奴却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小郡主的。”

“放肆——”朱炎低喝一声,一副差点要从座椅上起身的架势,喻德海浑身一抖,“皇上、皇上饶命,是老奴妄言了!”

他半起身的动作忽地崩塌了般复躺了回去,揉着眉心,他轻轻呼气,眼睛朝跪在地上的人看去,道:“算了,你起身罢。”朱炎说着,眉宇间一丝倦意浮现,他的眼往上看了看,轻轻闭上了,“继续说。”

“……而后老奴说小郡主与您不同,您想必……也明白。”

朱炎突地一声冷笑。

喻德海停了片刻,才道:“不过这不同并非是小郡主完全不在意皇上,而是因为小郡主是个聪明人,她不能同皇上一般表现出来。”此话一落,朱炎的眼霍然睁开了,猛地转头看向喻德海,眼中闪现一点亮光,旋即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之举,立马回头飞快地问,“何叫她不能同朕一般表现出来?”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心中长叹,明明皇上都已二十有一,这些男女之情间的弯弯绕子却一点不通晓,果是动了真情,全然糊涂了!他这围观的过来人倒瞧得分明,然喻德海心底里对那位明珠郡主却相当敬服,小小年纪就能令皇上如此分心恼神,想来时日长了,更加得不得了了……深处细细想来,喻德海越觉惊悚,他忽地想到那位明珠郡主的眼神,看似野性难驯,内里却精明稳妥,简直不像个十六龄的少女。

“怎么不说了,说下去!”朱炎见喻德海的神像是飘走了,皱眉提醒。

喻德海激淋淋一动,醒过神,道:“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无人敢违背您的意愿,然小郡主到底是沈家的人,身陷此等境地,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就像小郡主主动同您定下这约定,也是出此下策。”

朱炎听了,心底里的郁气不仅未曾消除,反积压地更浓厚了。

喻德海见此,干脆明言:“自古帝王无情,小郡主此番行径……也是不想到时陷入两难之境罢。”

朱炎这回是听彻底了,脸刹那间沉下来,如玄铁寒冰,绷得紧紧:“何谓两难之境?”

喻德海叹道,直言:“沈家败落,圣宠不再!”

那一霎仿若醐醍灌顶,朱炎双拳倏地紧攥,眉眼里风雨欲来,而喻德海说罢,当下重新跪下,膝盖砰地磕出声响来,却似将朱炎从梦魇里惊醒般忽地起身,朝殿外快步走去。喻德海见此,心下大慌,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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