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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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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婆婆道:“我这花树又有了上好的肥料。”朝辛和的右手点了点头。
匕首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软化,变成一条血红的蚯蚓,顺着辛和的胳膊往上爬。
辛和惊恐地大叫。
无用。
匕首割破她的衣服,刺破她的皮肤,整个潜伏进去,沿着薄薄的血管壁爬行,仿佛随时可能扎破青愣愣的血管壁,鲜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向上。
再向上。
静脉直通心房。
血蚯蚓在辛和的颈动脉旁停了下来,眼看就要扎进去,陈悦突然大喊:“不——”是拒绝,也是惨叫,他两眼暴突,目眦尽裂。鬼神都被他吓一跳。
夜合花瑟缩了一下。月亮躲了起来,只留下被灯笼烛火映得猩红的云朵,漂浮在空中,仿佛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
古婆婆看了他一眼,笑道:“怪道辛然能嫉妒成那样,原来你们之间,当真有一腿。”
她最恨的就是男人背着妻子偷情。
陈悦没有偷情,但他的心不在辛然身上,这比偷情更恶劣。
“小姑娘,就用你的眼睛祭祀你妹妹吧。”古婆婆冷笑。
匕首人立起来,站在辛和的肩膀上,又变回一般的模样,尖锐的刃尖,直扎向辛和的双眼。


第94章:24

哈哈。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大笑,夜合花树疯狂地颤抖起来,树枝树叶呼啦啦响,每一朵花都好像在笑,笑得惨烈,笑得痛不欲生。
陈悦被夜合花树死死勒住,一口气也喘不出。
段落心里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感,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比看见千百个死人还要恐怖。
果然,古婆婆冲到夜合花树面前:“你们笑什么?”她质问。
没有人回答,树怎么会回答人的话呢?
可是树怎么会笑,笑得那么凄惨?
“不许笑!”古婆婆喊,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她手里,雪亮地,插进了树皮。
一刀划破。
血如泉涌。
树怎么会流血?
段落怔在那里,辛和也怔在那里,只有陈悦,
陈悦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古婆婆,他张嘴说话,声音却绝对不是他的。
他说:“冰冰,你杀了他们一次,难道还要再杀第二次吗?”
“你是谁?”古婆婆一怔,“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他们?你怎么知道?”
陈悦不语,扭过脸不看她。
树还在笑,笑声如嘲讽。古婆婆的手痛苦地抓住发簪,拔掉,头发散开,苍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十分可怖。
“你是谁?”她抓住陈悦的双肩。
“我谁都不是。”陈悦冷然道。
“不,你不是陈悦,你不是陈悦!”古婆婆的声音尖锐可怕,“他们是该死的,他们是该死的!”她又哭又笑,脸上现出一番几近痴狂的神情。
“谁该死?她杀了谁?”段落悄悄拉了一下辛和的衣服,辛和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无门镇里的事情,要问,也该问夭夭。夭夭正站在红灯笼边出神。
他们四人各有一盏灯笼,刚才餐馆外也有一盏,皆被这几人拎到此处。
五站灯笼插在墙头上,五站灯笼已经灭了三盏。
三盏灯笼,三条人命,一个是辛和,还有两个是谁?
是段落,夭夭,辛和,还是陈悦?
目光集中在古婆婆身上,古婆婆一手扶着树,剧烈地喘息着。
她在痛,心里痛,全身上下就都痛得要命。
是真的要命,不是要她的命,而是要别人的命。
古婆婆枯瘦的双手伸向陈悦。
陈悦被夜合花树困住,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双手伸过来,速度很慢,慢到你可以看到它如何在瞳孔中不断放大,但是,无法躲避。
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
段落惊呆了,辛和却在一瞬间窜出去,速度很快,快得让人吃惊。
没有人愿意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
辛然已经死了,如果陈悦再死,辛和也不要活。
不要活的人都得死。
“夭夭!夭夭!”段落大喊,可是夭夭好像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盯着红灯笼。
“快救救他们,快!”段落奔到夭夭身旁。
夭夭已经转过身了,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看着,却不动。
只有她才能阻止得了,但是她却见死不救。
段落几乎无法相信。
这是夭夭吗?夭夭不是这样无情的人!
“夭夭!”段落喊。
他终于听到夭夭的回应了,只一句,却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夭夭说:“该活的人死不了,该死的人不能活。”她的目光停留在夜合花树上,那些花开得很灿烂,真的很灿烂。
陈悦死了,却不是死在古婆婆手里。
古婆婆枯瘦的手指插进了辛和的心窝。
血,从辛和怀里涌出来。
辛和并不后悔,她为心爱的人死去,为什么要后悔?
“陈悦。”她叫他,努力伸出手,希望能抚摸陈悦的脸。
陈悦的手其实是自由的,并没有被花树束缚,但是陈悦不懂。陈悦冷冷地看着辛和瘫软在地上,仿佛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辛和绝望了,她又一次绝望。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陈悦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连笑都不肯给她一个,连哭都不肯给她看?
她很疲倦,疲倦地想要睡去,夭夭却已经奔到她旁边。
“不要睡,姐姐,听话,不要睡。”夭夭说。
于是辛和点头,努力支撑。
幸好她没有闭上眼睛,才能知道陈悦为什么这么无情。
陈悦没有来及看辛和一眼,就被夜合花树抽了上去。
没有人想到夜合花也会杀人,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可是,它,就这么做了。
惨叫,被压抑着。
陈悦不愿辛和听到他的痛苦。
他知道辛和死不了,他希望辛和能忘记他,所以,他宁愿麻木地盯着她,仿佛素不相识。
辛和突然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来不及。
她听见花树在笑,听见花树撕扯猎物的声音,听见陈悦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脸色惨白,终于昏了过去。
而在此时,树停止了颤抖,包裹住陈悦的枝叶散开,落下一具白花花的尸骨。
尸骨,没有皮肤,没有血肉,只有黑漆漆乱糟糟的头发,依附在光秃秃的头颅上。
只一瞬间,一个活人被啃噬殆尽。
不寒而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古婆婆大喊。
她并不是质问为什么树会杀人,而是在质问,树,为什么开始颤抖。
树,的确在颤抖,比地震时抖得还要厉害。
“怎么了?”段落问。
夭夭脸色惨白,没有回答。
两盏唯一通红的灯笼,摇曳着,好像人的生命,摇曳在峰顶浪尖。
古婆婆开始跳舞,绕着花树跳舞,口中念念有词。
但是树不听她的,花也不听她的,他们扑簌簌地嘲笑,嘲笑这个老不死的女人,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和谎言,施咒不成反噬己身。
泥土开始反呕,活人的血液和活人的血肉从泥土缝里渗透出来,更有一些黑漆漆的东西从树根处喷薄出来,圆圆的珠子,泛着蓝光,朝古婆婆脸上砸过去。
“不要!”古婆婆裹起衣服遮住脸。
树笑得越发畅快,越发疯狂,它们好像在说,原来,你也会害怕,原来,你也会恐惧。
是的,恐惧,每个人都有,就像爱恨情仇,每个人都怀着这份感情,无法泯灭。
古婆婆也是人,虽然能通鬼神,但仍旧是人,所以她也会害怕,也会有爱,也会有恨,也会像所有平常人一样怀着善恶的心。
“快走。”古婆婆好像失了力气,颤颤的,无法站立。肩膀上的烛火摇曳地仿佛将要熄灭,难道,她的生命也将熄灭?
她只说了一句,只能说这一句,她说:“快走。”
说完,她就飘然离开,不见踪影。


第95章:25

“陈悦,陈悦。”辛和喃喃喊道。
“他已经死了。”夭夭头也不抬地回答。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纱布,正在为辛和包扎伤口,动作娴熟地不像小孩子。
段落沉默地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原本是感情外露的人,却偏生在无门镇里惯看生死,心,变得僵硬,不知疼痛。
“死了?”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再一次听见,还是差点又昏过去。
“我要见他。”她挣扎着站起来。
“已经埋了。”夭夭按住她,一天之内遭遇上吊和挖心两次重伤,辛和已经虚弱到连夭夭的力气都比她大。
夭夭担心地看着墙头上泯灭殆尽的红灯笼。
灯笼灭了,她要死了吧。夭夭的心里诺诺的,有点难过,可是心已经变硬。
“我要见她,还有然然。”辛和躺在地上,有气无力。
辛然死去的模样一直在眼前,陈悦被吞噬的模样也历历在目。多么希望是一场噩梦,这场梦就是生活。
段落默不作声地起身,开始挖坑。
刚刚填满的坑,再一次挖开。
“你做什么?”夭夭沉着小脸问。
“她既然要见,为什么不让她见?”段落的声音也是麻木。
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不得满足,会不会死不瞑目?
他不希望辛和死不瞑目。
死人和活人终要见面,死人终要带走活人,一起下地狱。
“都已经死了,还不容安宁。”夭夭没有阻止,只是轻声叹息。
辛和没说话,她的手按在夭夭的肩膀上。
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爬,爬向深坑,只为最后一眼。
古婆婆屋子里东西齐全,段落有很好的挖坑工具,所以,埋上,又挖开,不过是一会儿功夫。
辛和爬过去,已经可以看见陈悦。
陈悦不是陈悦,只是一副白骨。
每个人都有白骨,人和人没有分别。
辛和的手指抚摸过惨白的头颅,干枯。
陈悦身旁,躺的是辛然。辛然没有眼睛,头颅上两个深深的洞孔仿佛控诉。
“我用了她的眼睛。”辛和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他不是陈悦,她也不是辛然。”段落忍不住插嘴,被夭夭瞪了一眼,明明说好刚才的话不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又多嘴说出来?
“什么?”辛和仰起头,“不是陈悦,不是然然?可是分明看着他们死去。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们还没死?”她满脸喜悦和期待。
“不,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死去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什么意思?你要解释清楚!”辛和很着急,她越发糊涂,弄不明白。
段落解释不清,只能求助夭夭。夭夭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是法医,应该能看辛然这具身体,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死了。”
尸体已经僵冷,而且尸斑深黑,的确不是才死的人。
可是,如果她三天前已经死去,那么这几天她见的是谁?莫不是鬼吗?
尤其那女子的指甲还曾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眼眶。
“她是怎么死的?”辛和终于问。
“夜合花,在她开始妒忌你的时候就被夜合花吸走了生魂,你我所见,不过是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被人操控,做出许许多多反常的举动,包括挖去她的双眼。
但,行尸走肉,怎么会引他们来了,又让他们快走?
只是灵魂,附着在身体上,却无法主宰。
悲悯。
“陈悦,其实是一个身体进驻了两个灵魂。一个是陈悦自己,一个是其他人。在他租房子时就住进去,操控他的心智。”
辛和的心都寒了,原来,身边的人早已经不是自己,只有她,还是她。
她已经不再关心进入陈悦身体的灵魂是谁的,现在在哪里,她无力关心。她现在只想化妆,给辛然化妆,她要送她,美美地上路。
辛和在为辛然化妆,辛然躺在她的面前。
她是一个化妆师,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妹妹化过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辛和做得很用心。
胭脂水粉,没有谁会随身带,但是古婆婆屋里,很齐全。
一个小小的化妆盒,打开,放在桌子上,盒盖上厚厚的尘土还没擦尽。今天才取出,只用过一次,盒子的主人飘然离开。
辛和把泥土填入辛然的双眼。
双眼,被填得饱满。
画眉石,尖尖的边角,勾勒出钩挑的眉梢。
胭脂,溶了,抹在脸上,涂在唇上,苍白,立刻变得鲜红。
鲜红如血。
她看起来很美丽,她从来没有那么美艳过。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人,再美丽也是无用。
一切归寂,黄土皑皑。
辛和开始念词,陈悦送给她的词。她会,陈悦会,辛然也会。
这首词就像一个牵连,牵连着他们三个人的生命。
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独活。
辛和的笑比她的脸色还要惨白,惨白无力。
段落不忍再看,“夭夭,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十分清楚。”夭夭叹息,她看起来老成许多。她有六十岁的心智,六岁的容颜,此时看来,却宛如活人,濒临死亡。
段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要问,夭夭却已经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查看夜合花树的根。
她说:“这件事,大概只有古婆婆才知道原因,你去问她吧。”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夭夭说,“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找到她。”
“什么东西?”
“夜合花树。”
“树?”
“是,这树与她多年爱恨纠缠。”夭夭笑,“你该知道吧,敌人,总比朋友更了解自己。”
“她恨一棵树?”段落无法置信。
“是事实。”夭夭笑,笑起来甜甜的。
“这不是树,这是血咒,无门镇里最凶恶的血咒。”这话听着惊悚,夭夭却笑着说,段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为什么,却是不知。
他得不到答案,夭夭不给答案。
段落的目光转向夜合花树,那树吞噬了辛然的血液,吞噬了陈悦的骨肉,好像在一瞬间枯萎。
枯萎,死去,刚才还开得绚烂的花树,此时像失去氧气的人。
花开了又谢,树枝树叶全都枯萎,仿佛秋天来临,一切都将不再复生。
“夭夭,为什么会这样?”段落又问。
夭夭没有说话,她已经不能说话。
她的脸色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灰金色,像死人一样灰败,了无生趣。
“夭夭?”怎么又出现这样的状况?段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夭夭怎么了?”辛和一边梳理着辛然的头发,一边问。
段落的注意力全放在夭夭身上,已经听不见她的话。
“夭夭,你怎么了?”
“落哥哥。”夭夭虚弱地笑,“落哥哥,你看那红灯笼,灭了,已经灭了。”
是的,红灯笼灭了,人要死了,可是,死的是谁?
难道不是辛和?
辛和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死的是夭夭,夭夭说:“落哥哥,我的时间到了。”
“什么意思,夭夭,什么时间到了?”
“离开的时间。”夭夭还是笑,“落哥哥,你还欠我……欠我……哈根达斯和……夏威夷比萨呢,可是,我没有那个福气了……”
“什么意思啊,夭夭,你要说清楚啊。”
“我要死了……落哥哥,我要死了……”夭夭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怎么会死啊,你是夭夭啊!”所有人都会死,唯独夭夭不会死,夭夭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已经埋葬在坟墓里了。
“正因为我……是夭夭,所以……我才……才更要……死……”
“只有我死了……你们……你们才能见到……见到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是谁?
古婆婆说,那劫,只有夭夭能解。
可是夭夭还没有解劫,她已经死了。
死了,在段落怀里变得冰冷。
没有血流,没有心跳,夭夭死得很安静。
仿佛在一瞬间,段落的手里,就空空如也。


第96章:26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辛和问,她的灵魂仿佛是死的,没有任何感情。
“不知道。”段落的心也是空的。
辛然死了,陈悦死了,连夭夭也死了,还剩他们两个人,该怎么办?
夭夭在临死前说,“只有找到古婆婆,才能解开这个谜。”
“夜合花树知道她在哪里。”段落说着,拿起铲子,开始掘夜合花树的根。
一铲下去,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啊”地叫出来。
“怎么了?”辛和问,走过去,一眼,就足够魂飞魄散。
无数颗蓝汪汪的眼珠子在泥土中涌动。
“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辛和已经止不住呕吐。
“不知道。”段落说。他现在除了这句话,仿佛什么都说不出了。
眼珠子是一个人身体上最容易腐烂的东西,但是这泥土里埋藏的那么多眼珠子居然都保存良好,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段落自然也不知。
他强忍住自己的不适,一铲一铲,掘开所有的泥土,露出庞大的根系。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棵夜合花树能有这么庞大的根系,盘根错节,却向一个方向蔓延。
一定是古婆婆的去处,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
段落铲子不停,一直向前挖去。
辛和也找个了工具跟在后面,每一次下去,她的胸口都渗出血迹。
树根一分一分露出土面,向前延伸,像一个沉默的嘲讽。
树死了也会嘲讽人,树死了也要嘲讽人。
他们一路向前,月色越发昏暗,路越发熟悉。
“我好像来过这里。”段落自言自语。
“你来过?”
“是啊,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段落说,没什么好炫耀的,往事历历,不堪回首。不过他的确认识面前这路,走过太多次,早已无法忘记。
这是通往钟馗庙的路。
钟馗庙,夭夭的住处,夭夭已经死了,古婆婆到那里做什么?
“段落,前面……”辛和突然出声。
“怎么?”段落抬头,就看见大片的森林。
夜合花树组成的森林。
这明明已经是棵死树,却在这里重生。
“为什么会这样?”辛和讶然。
段落不知道答案,无法回答。
“我好像明白了。”辛和盯着夜合花树,面前的花树比先前的更茂盛,像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拦住他们,并慢慢包围过来。
“看来,只有我的血才可以阻止它们。”辛和笑。
“为什么?”段落不明白。
“夜合花生在然然的院子里,它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们姐妹而来,只有我的血,才是它所要的吧。”辛和笑,扑到花树上去。
花树纠缠住她的手脚,尖细的针从树枝里生出来,一根根扎进了她的血脉。
辛和想起献血时粗粗的针管扎入她的手臂,血液源源不断地抽出,不再回归。
辛和死了,一日之内,她躲过了那么多的劫难,最后还是死了,死于她自己的选择。
她被夜合花树抽干了。
一具干尸,挂在树枝上。
最后一滴血,从辛和的皮肤里渗透出来,滴在夜合花树上,花树立刻消匿。
当事人死了,妒恨也就不存在了,只有它的根,会长在那里,作为一种祭祀。
段落看着那棵树,一直看着,看着辛和缓慢地死去。
树,并不放过死人,它们还要吞噬尸体。
尸体骨肉,一分不存,唯有一颗大好的头颅,头颅上,两个空空如也的眼睛,什么都没有。
灯笼,又灭了一盏。
夭夭曾告诉过他,因为他们要在无门镇里常住,才会需要红灯笼。
而这些人,从进村到死去,却未满一天。
段落看着手里的灯笼,心中说不出的凄凉意。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一盏灯笼,像鬼火一样燃起。
死灰尚且复燃,难道,死人也会复活?
段落的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辛和的脑袋。
“我记得辛家管家就是这样死的。”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段落猛然回头,正对上的那张脸让他尖叫出来。
“我想我明白那个血咒了。”饶沁靠在干枯的树枝上,好整以暇,“一直没有人知道老管家去了哪里,原来,那房间里的骨骼,就是那可怜的男人。”
“饶……饶沁……”段落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比起血咒,他更希望弄清楚眼前这件事。
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三番五次地出现,为什么呢?
难道,她没死吗?无涯草并不是真的杀人?
段落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然而,看饶沁皮肤细致弹性,却和活人一般无二。夭夭说,等她死了就能见到另外一个人,难道这个人就是饶沁?段落满心疑问却不得解。
“你看我干什么?”饶沁说话的声音细细的,有点像夭夭。
“你是活人还是死人?”段落问。
“你认为呢?”饶沁笑,笑起来比夭夭还古灵精怪。
“你不是饶沁。”段落说,他这样说,只是因为,记忆中的饶沁,应该是娴静舒雅的江南女子类型,而不是小孩子一样,揶揄。
饶沁愣了一下,随后咧开嘴,道:“不,我是饶沁。”她神秘地眨眨眼睛,看起来和夭夭一样深沉,一样无所不知。
“你是夭夭!”段落突然叫出来。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眼前的饶沁,和夭夭太像了。
“我是饶沁,夭夭已经死了。”饶沁收敛起笑容,很认真地说,她不再理会段落,而是看着辛和的头颅发呆,嘴里恨恨道:“果真是她,果真是她杀死所有人。”
她不明白,她既然杀了所有人,为什么还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什么还会惧怕,还会发疯?
这是未解的迷,只有古婆婆才能给出答案,可是古婆婆,她现在在哪里?
夜合花的枝脉到这里就结束了,它们这样蔓延,唯一的目的就是辛和,辛和既然死了,已无存在的必要。于是夜合花组成的森林也开始委顿。
委顿,像秋风萧瑟,一切完结。


第97章:27

听闻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血咒,需要用全家所有人的生命作为祭品。
如果还有人会这种诅咒,那么这个人,就是古冰冰。
古冰冰,古家大小姐,村子里最古怪的人。事实上,古家,本就是村里最神秘的家族。
古家,一脉单传的看阴人。
巫人,原本就没有人喜欢。
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家族,也没有人愿意与他们结识,但是必要的时候,重大祭典,他们仍是最重要的人。
古冰冰是古家最后一代传人,因为她之后,古家无后。
无后,死绝了就是无后。
她亲手杀死了所有人,只为一个血咒。
血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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