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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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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些要命的话,严老爷连气带急,竟真的病了,一大早胡乱披了衣裳横在床上唉声叹气,却听外头管家连滚带爬地一头扑进来,颤声道,“老爷,少,少爷回来啦。”
严老爷也不说话,一个骨碌自床上滚下来,飞奔去门口接儿子,本来准备才照面便一个耳刮子掴过去,可见了小严脸上明显清瘦许多,又黑又干好不可怜,不知怎么的,严老爷就鼻子一酸,泪珠子克制不住地滚下来,上去用力把儿子抱了,嘴里恨恨地骂,“你个小畜生,你倒还记得要回来?”
里头早有人通报了严夫人,老太太小脚伶仃地从内堂颠出来,女人家动静更大,把个严府哭得愁云惨淡,连路人都隔着院墙往里眺,严老爷见着不好,忙把老婆喝住,骂“哭什么哭,没事自讨晦气。”这才一家人进了内室,恰是晚饭时间,仆人端出饭菜,小严早饿瘪了,端看饭碗没命地往嘴里塞吃食,严老爷看了不免又是一阵伤心,这下连教训的话都免了,亲自举了筷子为他挟菜,柔声道,“你慢些,小心噎着。”忽瞥见门又外有人跑进来,管家气喘吁吁地叫,“老爷,沈大人……”
严老爷最听不得这三个字,闻言顺手把筷子朝他脸上叉过去,喝,“闭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小严却放下碗,催他,“沈大人怎么了?”
“不许问!”严老爷咆哮起来,“你还嫌自己不够惹事?是不是把我气死了才肯安心?”
管家抖抖缩缩的退出去,小严惦记着后话,又吃了一碗饭,揉着眼睛说要回房睡觉,到底心里不安生,偷偷叫人把管家唤来,问他,“沈大人怎么了?”
管家才吃了严老爷的痛骂,很是心灰意懒,被他逼得急了,才勉强道,“刚才听人说沈大人一回府就收拾行李走了,还亲自悬起官印吊在大堂横匾上,估计是要辞官不干了。”
“嘿!”小严跳起来推开门就要往外跑,管家死死抱住他,求,“我的少爷,你莫不是想坑死我?若是让老爷知道是我煸动你出去,这个家我也别想呆了。”
好说歹说把他按回床上睡下,管家又道,“再说你现在去衙门也没用,沈大人早走了,出了哪个城门都不晓得,追也是白追。”
他好说歹说,又锁了房门走了,剩下小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真个又气又急又无奈,恨沈绯衣有始无终,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忽听到楼上悉索响,有人从房顶上翻身下来。
田七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多少,简直有些灰溜溜的,去小严床对面椅子上坐了,先长长叹口气,才道,“沈绯衣和我散伙了。”
“真的假的?”小严老记着那次他们联手骗他的事,因此总没好气,“别又设了什么好计谋大陷阱,专哄我这种傻子开心。”
田七瞪他一眼,像是连斗嘴的力气都没了,沉默半天,道,“我也要走了,今天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什么?”小严这才晓得厉害,“你也要抛下我而去?”
“那还能怎么办?”
“这个案子只查一了半,才略有眉目,你们就一个个抽身而外,难道就这样把所有苦心付之东流?”
“哦?”田七笑,“如今是一没线索二没帮手,连沈县令都晓得知难而退,我们两个除了歇手还能干什么?”
“好吧,你走,你走,有多远走多远!”小严被他笑得怒火中烧,顿时直了眼,狂然发作道,“全当是我瞎了眼,竟然与你们这班胆小无用之徒为伍,走就走,乘早给我滚远点,就当从来没见过你这个人!”
他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盏要往田七脸上砸,后者猴精似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连连摆手,“喂,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种孬样!”小严真把茶杯朝他面门抛过去,却见田七一抬手,连动作都没看清,整个茶盖茶身连同上头的一溜水线全部稳稳托了,平平端在手上。他笑,“好大的脾气,看来再不帮你,你真得会杀人。”
一句话,小严立刻转怒为喜,“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笨蛋,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我刚才只是试你一下。”
“呸!”
“不和你闹了,先说件正经事,你知道吗,今天沈绯衣走得很奇怪。”
“怎么了?”小严倒像是被水泼到,立时三分凉了半截。
“我和他回到衙门时还好好的,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可一转头,他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官服叠好放在案头,官印悬于大堂前,连句交待也没有,走得人影不见。”
“难道是有人把他劫走了?”
“我看着不像,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素日里房间理得一丝不乱,什么东西该放什么位置,俱是铁打的规矩,连最贴身的差役都不敢替他打扫房间,如果有人从房中劫走他,我岂会看不出蛛丝马迹?”
“会不会来的人武功太好,只一招便把他制住了?又或是给他下了药,把他麻翻了再带走?”
“哼,那你也太小看沈绯衣了。”田七冷笑,“普天之下,能在一招之内制住沈绯衣,或是下毒能避得开我的耳目,那个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好狂的口气,小严暗暗吐舌,知道他才高气傲,和沈绯衣是一样的毛病,只得迁就起来,道,“既然如此,看来他是自己走的,他真不想干这个差事了。”
“唉,你这个人,你认识他这些日子,可觉得他身上有一分半途而废的可能?”
“这个,好像没有。”小严苦笑,事实上,在这个案子中只有他曾退缩过,沈绯衣始终坚持不懈,并且从来坚信犯事的是人,不是鬼。
“这不结了,所以说,他走得奇怪。”田七睨了小严,“你想想,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沈绯衣心甘情愿地退出查了一半的案子?”
他美目清妙,真个宝光灿烂,射在人身上简直会生出寒意。小严很受不了,怪叫起来,“我怎么知道?承蒙他看得起,留我在手下帮忙,我又不是他的祖宗,怎么会知道……”
他才嚷了一半,田七却已悚然一惊,像是被人朝脑后打进根桩子,直愣愣钉在原地,忽地却又醒了,陌生的看牢小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小严抬起眉毛,诧异,“你说我说了些什么?”
“你还记得赵大人吗?”田七一手在半空中抓起来,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里头揪出来似的,脸上有种挠不到痒处般的焦急,“那个赵大人,赵,赵……”
“你指那个驿馆设在郊外的赵大人?”小严看得皱眉,自己也像是哪里触不到的痒起来,“那个人怎么了?”
“你可还记得他对沈绯衣说的话?”
“什么话?”小严想了又想,似乎那晚赵大人确实说过些话,不过回想起来,俱是雍荣高贵,十足的官腔,毫无错处。
“我虽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但总觉得此人很不简单,你想想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说昌令县频出异相,恐非吉兆,什么官家曾向他问起这事,无论如何,要沈绯衣查出真相之类。”
“是,不错。”经他提点,小严恍然,“既然能与官家通信,此人确实来头很大,并且……”他有些顾忌,看了看田七。
“你也觉得沈绯衣对他的态度很奇怪,是不是?”田七道,“事实上,我从未见沈绯衣如此恨一个人,简直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可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闹得这么僵,不过要是他确是官家派来的人,就是沈绯衣的顶头上司,你说,这次沈绯衣无故出走,会不会是去向他覆命请罪?”
“极其可能。”小严说着话,人却已经披上外袍穿上靴子,“看来咱们还是废话少说,先找到他要紧。”
“你傻了?如果那人真是官家派来的,就是朝廷重臣,他休息的驿馆,岂容我们两个平民布衣无故闯入?”
“那我们也不能任之不理吧,就算不见到沈绯衣,至少也要去打听一下,万一真的被官府治罪严办,兴许咱们还能替他求个请。”
“求情?”田七歪起眉毛一高一低。
“好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抢人,”小严苦笑,没见过么死认真的人,非逼得人把话说到绝路上,“若想这个案子水落石出就一定需要沈绯衣,况且你也不想看到他被斩首流放吧。”他边说边收拾身上,又去枕边抽了匕首插在腰间,又道,“我从来没劫过狱,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东西,不过准备齐全总不是件错事,劳驾你也把那些药粉毒剂什么的带好了,说不定到时就能用上。”
田七便在一旁看他忙碌,手法幼稚可笑,完全是个江湖外行的做派,偏偏又自以为极其周密小心,心里真是好笑又是感动,叹,“沈绯衣怎么会结交上你这个人?”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唉,幸得沈绯衣结交上了你这个人。”
三十一
找到赵大人的驿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幸亏两个臭皮匠也可勉强顶半个诸葛亮,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终于在昌令县西郊的山腰处觅到那座府邸,堪堪月色将上,门前垂了十数对红灯笼引道,照得整座驿馆明灯灿烂,霞彩云蒸一般。
小严与田七埋伏在附近草丛里,听里头笙歌盈耳,想必正搭起戏台子听曲子,一阵阵筝琵弦索之声,繁音促节,绰有余情,简直能令人四肢蹈厉,七情发扬。“老天爷,他们可真会享福。”小严翻着白眼抱怨,他被周围衰草扎得很不舒服,脖子里老像是有什么虫子在爬,于是每隔段时间用手去摸一下。
“空守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先过去探探路,你等我的消息?”
“你……”小严喉咙口才吐出一个字,田七人已经跃在一尺之外,哪里追得回来,只得睁睁看他背影远了,自己缩在草堆里,像只鬼,双眼鼓鼓,警惕地,略微惧怕地瞪了外头的世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小严觉得身上阵阵发冷,额头禁不住又要渗出汗来,耳听得山风尖声呼啸,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觊觎自己,然而仔细查看,又分明空无一物,心里头七上八下,越来越没着落,只好暗骂田七不义气,既带了他来又嫌他累赘。
又咬牙切齿地等了约半个多时辰,黑黝黝山峦如乌龙盘伏,他便像恶龙嘴边的一块肉,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小严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出去转转,刚一探头,却见不远处‘朴’地坠下件东西,硬梆梆的似乎是块石头。
声音不大,也足够把小严一惊,忙低了头,又屏息等了会儿,再没有任何动静,于是重新探头,月光下,方才坠物的地方正闪闪发光。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爬过去仔细瞧瞧,东西不大,但光头足,尤其是这样的一个圆月之夜,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识出来,原来是颗姆指大的珍珠。
荒地里居然会落珍珠?小严眨吧眼皮半天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纳闷,耳只不远处‘当’地一声,又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这次须费些功夫找到,却是鸽卵大小一粒红宝石,仔细切割成方形,幽幽生光,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
小严双眼睁得滚圆,呆了许久,才把手上的东西攥紧了,凝神等待那人抛下一件宝贝,想来对方若是敌人,大可断喝一声出来把他拿下,既然肯不动声色地抛出珠宝引他注意,想必只是为了示意,或者那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也未可知。因此他耐心地低头捡,那人也‘叮叮当当’一路抛着珠玉宝石,件件都是奇珍异宝,领着小严转过山道,从侧面的小路绕进驿馆。
原来这座宅子是依山而照,背靠树林,面朝大道,穿过些笔直紧密的竹林,便可见隐约一条小径直通往宅子后的一扇月亮门。一直等小严看清楚地势,前面的人才停了手,再不露出半点动静。
离得宅子近了,更可见其中明灯灿烂,处处灯彩如虹,连那扇月亮门外也挂了一串玻璃画花的灯,月光之下,半闭门洞中露出一角繁花似锦,衬着门里清歌妙曲,鼻端似有兰麝氤氲,直如天上仙境一般。
小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乘着门口没人,一矮身溜进门洞,顿时满目五彩,前面便是一带雕阑,几处亭榭,灯火下绿树浓阴,庭关开满蔷薇、虞美人,映着池边花架上垂下来的紫藤,又有些海棠、紫荆等类,无一不是细巧花草。
他才一愣,忽地有人鼓掌大笑,道:“人果然来了,沈公子,这次你还不肯认输么?”
声音十分张扬,本尊却是个尊贵雍容之身,实在不该得意到这个地步,这些日子不见,赵大人越发神如秋水,双目津津,几乎要射出光来。
紫藤花架下置了一桌酒,旁边只坐了三个人,无一不是俊美如玉的公子哥,小严立起眼,对着赵大人身边发怔,那两人容貌一个清雅一个艳丽,眉目间俱是难描难画,不是沈绯衣与田七是谁。
“还不请严公子这厢坐。”赵大人只是笑,略一挥手,便有梳了香螺髻的纤腰小婢从花丛后走出来,笑吟吟给小严引路。
“不用!”小严恶声恶气道,甩袖过去坐了,桌上堆了各类时新菜肴,温一壶酒,赵大人抬手让客,小严也不客气,抄起筷子自盘里挟出葱泼兔、鹿脯、还元腰子等肉食,自顾自据桌大嚼,把桌上吃得汁水淋漓。
见他如此作恶,赵大人也不以为忤,看了眼沈绯衣,微笑,“严公子胃口似乎不错。”
后者面色凝重,倒是对面的田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严本来晚饭吃得不知滋味,又在冷风里吹了大半天,早饿了,那桌饭菜又格外甘美精致,索性放开胃口吃到八分足,才抛下筷子,一抹嘴,冷笑,“好菜呀好菜,可惜花头做得太足,反而叫人吃不是什么菜了。”
“哦,严公子不喜欢我府上的菜吗?”赵大人柔声道。
“菜还好,没味道的是人!”小严再也忍不下去,怒目瞪了田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田七苦笑。
“你胡说!”小严哪肯相信,又转头去瞪沈绯衣,“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是自己走来的。”沈绯衣老老实实地答。
两个平时活灵活现的人居然不约而同变得木讷呆板,小严虽在火头上,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立刻闭了嘴。
“看来你们之间的确有些默契。”赵大人叹,他本想看一番好戏,可角色方一登场便已曲终人静,不由十分遗撼,点点头,“患难之交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众人全都沉默,沈绯衣忽开口道,“人都来了,你想怎么办?”
“我?”赵大人微笑,“我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再结清一下你我之间的赌约。”
“赌约?”小严冲口而出,十分意外。
“严公子还不知道吧,上次沈公子来我这儿,是签了份赌约的。”
“哦?赌什么?”
“赌他三个月内一定破不了这桩走尸案。”
“……”小严未料到会有这种事,看一眼沈绯衣,吃吃地,克制不住好奇心,“你给他的赌注是什么?”
“他若破不了案子,便要辞掉昌令县县令的官职,从此拜到我门下为奴。”
“什么?”这下,不光是小严,连田七都跳起来,喝,“你以为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怎么,你们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吗?”赵大人冷笑,指了沈绯衣,“你们问问他自己,做我赵某人的奴婢是不是折了他的福份?”
众目睽睽下,沈绯衣面色雪白,也像是上好绢纸般脆弱透明,几乎看得见下头的青筋跳动,人人都以为他是不会开口说话了,可是他还是慢慢地抬起眼,轻轻道:“不错,我本是艺伎后人,确实不配进官家的门。”
一句话,田七与小严听得面如死灰,赵大人却仰天大笑起来,“不错,幸亏你还明白自己的出身地位。”
“是,我一直很明白。”沈绯衣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咬过才吐出似的,“不用大人提醒,我也很记得咱们的赌约。”
“那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不,我还不准备投入你门下为奴。”
“什么?你想反悔?”赵大人挥袖而起,板下脸,“你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么?”
“不,对于这桩赌约,我同大人一样认真,只是你我的期限还差了七天,时间未到,我还不能算是输了。”
“怎么?你自动来我这里,难道还不算是认输?”
“不算,不到最后期限,胜负就没有分明。”
“那好,我就给你七天的时间,不过如果你今天认输,我只是命你为奴,若是七天后你还不能查出真相,沈公子,就怕你连我的家奴都做不成了,我会派你去干最卑贱最下等的活。”
“无妨,我们一言为定。”
“好!”赵大人拍案而起,“我们七天后再见。”
他一伸手方要送客,沈绯衣却又阻止道:“时间确实不多了,我不能再赶着路出去破案,这七天恐怕要借大人的驿馆一用,七天之后,我必把杀人元凶交到大人手上。”
“好。”赵大人挑眉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办案。”
他示意左右送田七小山走,可是田七一伸手把来人推了出去,道:“我是沈绯衣的随从,哪有大人破案手下差役却在躲懒的道理。”
“闭嘴!”沈绯衣断然喝他。
田七根本不吃他这套,反喝一声,“你给我闭嘴,今天本少爷卖的是自己,和你没关系!”
“可是你和我没有赌约。”赵大人摇头,“我这里又不是衙门……”
“不就是打赌嘛?”田七不耐烦地截口道,“大不了我也和你打个赌,如果输了,我也当你的家奴。”
“哦,阁下大约是觉得当我赵某的家奴是件很容易的事。”赵大人笑,“可惜,我也不是谁都肯收的。”
“岭南田家与蜀中唐门,你觉得哪家更厉害?”田七冷笑,“我知道蜀中唐门下有名弟子现在宫中任御前侍卫,那人不过是个偏传的弟子,我却是田家堂堂的七少爷,难道你家的门槛比官家还高?”
“不错。”赵大人眼中又透出光来,“确实有点资格了。”
“还有我呢。”小严也跳出来,拍着胸脯,“我也要留下。”
“你?”赵大人真的笑了,边笑边擦眼泪,“他们都还算了,你一个小县乡绅之子,身上的土腥气还未洗掉呢,连我的坐骑都比你高贵。”
他一笑,旁边婢女也跟着起哄,把小严躁得面红耳赤,几乎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赵大人好不容易笑完了,忽地甩头看牢小严,“也好,我虽不缺家奴,倒很缺几个死士,咱们不妨也打个赌,你若输了,就把这条命换给我。”
“我若是赢了呢?”小严目光炯炯回瞪他。
“你若赢了,我就放你走。”
“这算什么赌约?不公平!”
“公平?若要想公平就别来找我打赌。”赵大人像是累了,懒洋洋伸了伸腰,“别忘了,我要赢的人是沈绯你,你们不过是些陪客,还轮不到你们来同我谈规矩呢。”
三个人被送到后院的一栋小楼里,门前挂了一副绛色夹纱盘银线的帘子,用点翠银蝴蝶勾子高高吊起,地下铺着五花绒毯,满墙紫檀雕花书架上搁着大大小小的楠木匣子,想来是个书房。
小严一进门便找了张古锦斑斓的贵妃榻躺了,满不在乎地道,“这地方还不错,真有些富贵相。”
田七跟在他后头挑了张椅子坐下,打量四周,“不错,到底是有钱人,一桌一椅都穷讲究。”
两个人拼命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沈绯衣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冷冷地哼一声,“这次是你们自己找死,别算到我头上来。”
“你说错了,我才不会死呢,本少爷这次是卖身为奴。”田七伸手一拍小严肩头,“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干什么学人家卖命?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咦,你以为卖命就不如卖身?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还觉得你没出息呢。”小严反手推他,“就怕到时候真输了,你连死都死不了。”
“死死死,你就不能说些吉利的话?何苦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田七顺手一掌。
小严扭头躲过,“你有志气?和人打赌只知道谈输不知谈赢,刚才你怎么不记得问问若是赢了他会给你什么好处?”
“哦,是耶。”田七这才醒了,摸了摸鼻子,“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吃亏,原来我忘记问他赢了会怎么样了。”
“笨蛋!”小严顿时挺起胸膛,“还是我够聪明吧,我问了。”
“喂,你问不问都是一样,人家并没有许你什么好处吧。”
“倒也是。”小严笑,“算了,原来咱们半斤八两,全是一样的蠢货。”
田七气到笑,跳起来真的打了他一拳,小严也不甘示弱,顺手搭了他手臂往下一扯,两个人孩子似的,一坐一立,绕着贵妃榻打斗起来。
沈绯衣被他们闹得面色发青,然而又渐渐转红,连眼眶都似染了层红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末了长叹一声,“唉,你们知道什么,对于这桩案子,我确实一分把握也没有。”
三十二
“你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小严怎么也不肯相信,巴巴地盯住沈绯衣,眼神像小狗,“你再仔细想想,我赌的可是一条性命!”
“谁让你去赌的?”一提这个沈绯衣就没好气,“连事情都没摸清楚就糊里糊涂把命搭上去,你这是帮我还是在拖我后腿?”
“算了算了,你也别吓唬他。”田七出来打圆场,“我们不过是想帮你,卖身也好卖命也罢,先商量正事要紧。”
他凑到沈绯衣身边,压低了口气,“乘着大家都在,你凭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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