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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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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是树枝刮墙的声音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唉,严公子,你没有听到过,不会晓得这种声音有多奇怪,不光是我,连赵大人和管家都脸色变了。”

“哦?”沈绯衣搓手,黑暗里没有人看到他挑起了眉毛。赵大人是个什么角色他最清楚,想来能令赵大人动容的,肯定不会是寻常事。

“他们一听到这个声音,管家就放下药水,询问地看了赵大人一眼,连我都以为赵大人要派他上楼看看了,可是却是赵大人摇摇头,自己走了出去。”

“什么?他从楼里走了出去?”沈绯衣大感意外。

“是,我也很想不通,明明是房间里有声音,他为什么会走出去。”苏苏叹,“不过他走出去之后,管家的脸色是越来越紧张了,看得出来,连他也不喜欢这栋楼,很讨厌呆在这里。我们两个便面对面立在房间里,那个声音还是响个不停,而且越来越近,像是就在我们身边,可是什么也看不到,管家甚至去门口往外探身看,就在这个时候,我查觉到墙角处有很轻微的动静。”

“那是什么?”

“那是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像老鼠打架,管家也听到了,他又急匆匆回来找,墙边放着一口箱子,没有上锁,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看了我一眼,便低头过去打开箱柜,可是才一开箱盖,忽然‘碰’地爆出许多布帛似的东西,迎头罩了他一脸。”

“我的老天,难道那些东西全是人皮面具?”小严道。

“我不知道,管家一见东西爆出来,立刻发话制止我上前,命我呆在原地别动,他自己低头整理,可是我立在那里,分明看到有件东西轻飘飘地无风而动,慢慢移过来,正好跌在我脚边,乘他不注意,我低头马上把东西塞进袖口里,回到自己房间找出一看,竟然是张人的脸。”

“那么说那张面具是自已跑到你跟前来的?”沈绯衣问。

“是,我甚至觉得箱子里的声音也是这些面具在做怪,好像它们都急不可待地想冲出来给人看。”

“哪有这种事。”田七哑然失笑,“不过是些面具罢,真当它们是鬼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苏苏争辩,“这张面具是赵县令的脸,或许他生前是被人害死的,冤魂不散,总想着要告诉活着的人,替他拿到证据洗刷冤屈才好,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冒死把东西偷出来带给沈大人。”

三十四

苏苏还是从窗口处爬了出去,她虽不会武功,动作倒也伶俐,临走前道,“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会武功,所以人人当我作废人,看守也相对松懈些,以后若有消息,我还会想办法告知你们。”停一停,忽又笑,“或者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赵大人的一件实验品,没有人会认真观察去一只鸡或一头猪,你们说是吗?”

三个人呆在里头不知所措,一直等她走得没影了,小严才咽口口水,轻轻道:“你们觉不觉得?苏姑娘似乎改变了许多。”

“我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要卷入这些事,难道女人为了张美丽的脸真能够出卖一切?”田七大惑不解。

沈绯衣道,“你们也别瞎猜了,先看看她来这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他指了床上之物,是方才苏苏丢到小严枕旁的东西,摸来一看,却是张纸卷,三个人也不去点灯,将纸卷打开就着朦胧月光下照看,上头线条曲折,分明是张地图。

“看来苏姑娘把这里的地形图也画了份出来。”沈绯衣点头,“这个女孩子心细如发,真是不简单。”

“当然,否则当初我为什么那样拼命帮她。”小严将地图紧紧攥在手中,想起与苏苏一起患难的日子,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难过,又夹了许多说不出的感情,重重叹口气,“上次送走了她之后,我总觉心里七上八下,自觉很对不住她,等这事完了,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留在本地,日后也好有个照料。”

“你干脆娶了她不是更好?”沈绯衣冷冷一笑,“真以为人家留在龙潭虎穴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张脸?若不是想帮你,她何苦委屈做别人的试验品,还冒险偷面具画地图,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装什么傻?”

“怎么可能是为了我呢?”小严被他几句话直戳入心底,急得跳起来,“别把大好人情债往我身上砸呀,你怎么就不知道苏姑娘一片真心是为了你?沈大人,咱们俩个站一块,谁是龙谁是虫一目了然,真要娶她,还是你比较合适。”

“好了好了,吵什么?”田七看不过去,“把人家大姑娘当成什么了?你们别想得太美了,说不定人家是可怜你们俩,忙了这么久都破不了案子,还真当自己是潘安再世了?臭美!”

小严这才气呼呼地缩回床上,黑暗里沈绯衣声音低沉若流水,叹道,“虽说女人厉害起来,十个男人也未必及得上,可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竟然能混入赵府取出东西送出去,本事大得也有些过了头。”

“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她是在和赵大人勾通一气?可她害我们做什么?劝你还是省些疑心吧,就算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会是这种人!”

忍了一个晚上,天才亮,小严便起床研究苏苏留下的地图,上头楼阁小径宛然,各处标明地点,确实是张周详的地形图,一时心痒难骚,“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探探药池?”

“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就敢这么糊里糊涂往里闯?”田七取笑他。

沈绯衣走过来,一掌按了地图,重新捺回桌面上去,“这张图不能用。”

“为什么?”两个人都奇怪,扭头看住他。

“这张地图来得太容易,未免有假。”

“你还在怀疑苏姑娘?”小严头一个不服,横目道,“你倒说说她骗我们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嘿!”

说着说着又要争起来,田七横臂梗住两人肩头,“嘘,有人来了。”

赵大人着一身镶秀金色缠枝花纹湖蓝长袍,腰系排白玉腰带,足蹬青面白地缎子小朝靴,顶上金缨展翅珠冠微微轻颤,笑晏晏大步踏进门,“几位休息得还好吗?”

无论何时见到他,沈绯衣本能地脖子一僵,像后头有人用力按了肩,硬把他往地上捺下去。他便以这种倔强的反抗式姿势警觉面对赵大人,赵大人笑起来,“我怕几位关在房里闷坏了,特地来请大家去园子里听曲看戏。”

“好呀。”小严头一个跳起来。

田七询问似地看了眼沈绯衣,见他始终低沉眉头不置可否,自己渐渐不耐烦起来,拍案道:“整天呆在这儿,确实早腻歪了,有戏看那可是最好。”

出了楼往东拐,过了三条长廊两处花园便是戏台,却是将一处两层高的粉楼改建而成,楼下置了锦凳圆桌,专对着正中一处平台,顶上团扎了白幡布充作云头,台上几块奇石一丛茅草,再无其他。

除了他们三人,赵大人另请了位青衣客人,虽然面目平庸衣饰简单,却是态度倨傲面色冷淡,自始至终坐在原处,见人来了眼皮都不曾一抬。

时下看戏,不外是些《孙庞斗智》、《刘项争雄》,戏文最全最好的大多在勾栏院中,正经些的有《张协状元》与《赵贞女》,若想轻狂风流些,《会真记》与《紫香囊》很是脍炙人口,可今天赵府搭的平台背景不伦不类,文不文武不武,叫人摸不透路数。

连那个神情倨傲的青衣人也皱眉不解,向赵大人道,“这算演的是哪一出?”

“不妨,你看了就晓得。”赵大人高深莫测地笑,不知为何,眼风却朝了沈绯衣,似有似无轻轻一勾,瞟得他心上发寒,忙扭头避过。

才坐稳,就有人捧出酒具食盒,一式梅红匣子盛了杏片、梅子姜、香糖裹子、糖荔枝、越梅、金丝党元六道蜜饯,楼里本来光线明亮,此时却有人卷下锦帘遮了外头阳光,眼前顿时一暗,幸好堂中又马上点起蜡烛,将戏台上布头裹成的云堆照得白蒙蒙。

耳听音调悠扬,乐师奏起筚篥,真个繁音促节,绰有余情,辅之以鼓与拍扳,更添韵气,乐声中有女子掩面上台,穿雪白袍子梳低髻,也不出声,配合着曲声慢慢前行,俯仰皆有势,身后布景随之移动变化,云头缓缓褪开,茅草石头皆消失不见,女子像是慢步走入了一个房间,也有灰黑砖头墙壁与木雕朱漆的窗,此时周围所有蜡烛全部熄灭,只余台上一盏油灯,女子白生生的影子融在昏暗背景里,朦朦胧胧如银蛇扭动,众人正看得奇怪,却听音调一转,突然插进支洞萧,凄凉如妇人哭泣,台上女子随之猛地抬起头,竟是张惨白的脸,眉眼鼻唇一概全无。台下人看得悚然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忽地墙壁翻起,就像地动一般,滑喇的凭空倒了下来。靠墙处现出张床,上头卧着一个女人,依稀是穿了玫红袍子,眉目婉然,抬头睁眼看了先头的白衣女,满脸惊恐惧怕表情,身上抖得像风寒,隔了这段距离,也可看见脸上五官都扭曲了,乐声愈发简捷急促,只以拍板洞萧合着节奏缓缓逼进加速,声声皆入心坎,节奏中白衣女化作一尊石像般,凝止不动,相反红衣女在床板上扭曲挣扎,像有看不见的手掌按了她,无论怎么拼命,终也无法翻身而起,渐渐微弱无力下去,直挺挺躺在床板上,可仍然能看到她在剧烈颤动,动作极其细小,可那样急速的蠕动比任何惊涛骇lang都要牵扯人心,这几乎就是死亡之前的痉挛。

终于,红衣女停止一切动静,连那种本能地颤动都归于平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魂飞魄散,再无一丝生气,不知为何,看的人反而长呼出气,像是觉得她死了也要比那种要命的颤抖好,正要松口气,本来不动的白衣女却又一个转头,面朝了台下,在那张雪白的面孔下‘桀桀’阴笑,声音凄厉,尖锐到极点反而细薄如刀,简直能擦着人的耳道刮出碎屑来,只笑了三声,‘砰’地原地一股浓烟,竟窜得踪影不见。

台上重新归于黑暗,连台下都混为一色,沈绯衣看得满头雾水一肚子疑问,耳听见身旁不断有人经过,每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声俱是不同,需努力看去,才能看到稳约人影走动,纵然如此,仍能感到有人盯着他看,于是抬起头,与不远处的赵大人对视。

说实话,他心里是恨毒了这个人,无论他外表如何温文儒雅,在眼里总脱不了蛇形鬼胎,专等了机会一口咬上来似的,只是碍于官场氛围,平时见面不得不低头下去,眼里也不敢露出什么恨怨之意,可是今天不同,周围黑如子夜,没有光的时候,人份外警觉真实,沈绯衣的目光中简直能放出毒箭来。

赵大人微笑,“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奇怪得是我一直礼待于你,从来不曾有过半分轻漫,你到底在恨我些什么?”

沈绯衣咬牙不响,赵大人便等着他,硬逼得他僵硬地答一句:“大人说笑了。”

“嘻,你这是在和我客气,只剩下四天赌期,你居然还不急。”

“期限未到,难道赵大人先要沉不住气?”

赵大人只是笑,叹口气,仿佛觉得他这么说很是幼稚无聊,“无论结局如何,我只希望你终能承我一份人情。”

“大人不用担心,我早知自己欠你一份人情。”

“哦?”

“那年若不是承大人的人情,沈某怎么会受众人排济,流落到小小昌令县来?”

“哈,你这还是在生我的气,可惜你沈公子的出生白纸黑字自有来历,我不过是如实查明上报朝廷提醒官家,至于因此削了你的官职下放昌令县的决定,你怎么能算在我的帐上?”

“是,确实不怪大人,只能怪沈某自己出生低微了。”沈绯衣懒得多说,索性摆出低眉垂首姿势。

转眼下人已布景完毕,重新点了蜡烛,却是干干净净的平台,只摆了一条长凳,凳上坐了一名黑衣人,头戴宽沿草帽把整张脸遮了,双后插于袖中,似乎是在冥思苦想,又见台顶处垂吊下一串红灯笼,将其笼罩在其中,身后有人敲起梆子,抑扬顿挫,俯仰流连,似逐臣悲于万里,嫠妇泣于孤舟,听得人心酸肉颤,乐声中黑衣人探手出怀,袍子长而宽松,只露出尖尖十指一晃,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支在面前。

台下人看得真切,忍不住“咦”了一声。

原来他支出的是个三尺长的骷髅架子,自颈至臂各有十几处悬线吊在‘丰’状物上,被黑衣人持在手中,皮影般任其摆布姿势。黑衣人手提小骷髅耍弄了会儿,如调弄三岁小儿般,不断做出躬身跪下、作辑招呼、奔跑跳跃的动作,居然十分憨态可掬。若不是梆子声太悲戚,骷髅白得太过阴森,几乎就要搏人一笑了。

可是所有人总觉得情形有些诡异,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有种寒冷可怖的情绪袭上来,大家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将领子紧了紧。

果然,随着梆子声越敲越急,黑衣人动作也越来越快,小骷髅渐渐显得兴奋狂野,欲脱离控制往台下扑来的感觉,偶尔其四肢相击,发出轻脆的‘咯吱’声,听得人牙根发痒。沈绯衣紧紧皱起眉头,双手本来不自觉地掐了身前桌角,忽地推开桌子长身而起,指了台上,“这算是什么?这根本不是人!”

与此同时,黑衣人像是听到他的话,抬了头,宽沿草帽也盖不住惨白狰狞的脸,竟然也是一具骷髅。

赵大人鼓掌笑起来,“沈大人的确慧眼。”

他优雅的笑声丝毫不能安慰观者心情,所有人目瞪口呆,浑身颤抖,惊恐地看着台上黑衣人伸出干枯的手指,将腰系长带解开,长袍松垮垮地瘫下去,露出满身累累白骨。

“啊呀!”台下青衣人首先翻身倒地,抖得像生了癫痫病,尖声惨叫,“鬼……鬼……”

赵大人冷笑,也不去扶他,却转头向沈绯衣,“你见过在大白天出现的鬼吗?”

不等回答,他已轻轻击掌几下,下人们早候在旁边,闻声立刻卷起锦帘,将每一扇窗打开,让楼外明媚的阳光泄进房间。

三十五

阳光一入室内,立刻把戏台上的东西照得真切,果然两具明晃晃的骷髅骨架子,一大一小,俱束手作听命状,青衣人终于一头撞倒在地,喉头间咯咯地作响,旁边有仆人忙过去扶了,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半晌吐出一口稠涎来。赵大人满脸卑夷,冷眼看众人忙碌,回头向沈绯衣一笑,“瞧瞧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整日吵着要新鲜有趣的,真给他看了,却又没福消受。”

沈绯衣虽然表面镇静,到底也是面皮子发白,立在桌前四肢僵硬,说不出话来。

赵大人笑:“沈大人还站着做什么,难道也被我的这些小把戏唬得散了神?”

“哪里。”沈绯衣这才勉强坐了,方转身却又呆住,原先坐在他旁边的小严与田七已经人影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一惊简直寒彻入骨,眼前有瞬间空白,一时间只能把眼定定地看住赵大人,道,“他们人呢?”

“人不在,当然是自己走了,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在你的眼皮底下把两个人架出去。”赵大人笑嘻嘻,“难道沈大人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他笑得越是踌躇满志地,沈绯衣的心越沉重,灌了铅似的一沉到底,脑中却又有一丝刺痛,牵动得眉角眼梢俱往上吊,几乎是满面金星地瞪住他,“原来所有的事全是你一手安排!”

“哦,你想说什么?”赵大人满眼全是笑意。

“是你故意让苏苏得到人皮面具,令我们来此自投罗网,同样,也是你让她把那份地图交到我们手里,引我们去药池探路!”

“可惜你并没有上当。”赵大人居然不否认,反而笑眯眯地反问,“就算其他人都乖乖入了圈套,你不是好好的还在这里吗?”

沈绯衣被他气得几乎要发昏,沉声喝,“这个案子背后的主谋果然是你!”

“咦,话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沈大人空口白牙就想定我的罪?”赵大人把头一摇,“你也是做官之人,任何事都要真凭实据,岂能胡乱诬陷好人?”

话虽说得在理,态度却是有持无恐,他这倒也不是抵赖,不过是在推波助澜欲擒故纵,故意引沈绯衣去与其他人一同入瓮。沈绯衣如何不知,可惜到了这个地步,小严与田七生死未卜,真相半明暗,纵然心里知道那地方布了陷阱,也克制不住地想去探个水落石出。沈大人便笑嘻嘻地等着他做决定,悠悠道,“你的两个朋友此时想必早在药池里摸索,他们遇到什么事,会有什么危险,难道你就丝毫不关心?你不会就这样容易知难而退吧?”

他话音才落,沈绯衣再无退路,只得挑起眉毛,喝一声:“给我带路!”

管家早侯命在门头,就等主人一个眼色,立刻挽起门帘在前引路,事到如今,沈绯衣只得随其而行,穿过花园长廊,绕过几条浓荫小径,来到一栋三层小楼面前。说也奇怪,整个赵府所有建筑全是粉白墙面琉璃瓦,说不尽的豪华气派,唯有这栋小楼却是泥灰墙面青石瓦,灰不溜丢毫不起眼,在周围雕阑画栋红花碧叶的景色中更显得突兀可疑,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

底楼处唯一的装饰是门上悬的白匾,上头简简单单‘药池’两个字,端端正正不俗不雅,看不出是哪个名家手迹,底下题词印章一概皆无,沈绯衣才一打量,管家立刻赔笑道,“这是咱们大人的字。”

说话间已上去轻轻推开门,便见正堂家具摆放,诚如苏苏所言,布置得像是个书室,门口右手处一面墙壁上嵌满了方正匣子,上头扣着黄铜拉环,药橱一般,另一面靠墙处放了一桌一椅,文房四宝一概没有,简至极简,端得半丝人气也无,自己正在犹豫,忽听门口‘喀啦’一响,却是身后的管家已闭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立刻有种空洞干净至绝望的气氛围绕过来,想来沈绯衣也算是个走偏门的主,平日里死人骷髅见怪不怪,不知为何,立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明明什么东西也没看见,可鼻端嗅了浅浅异味,不香不臭半腐半新,分明有股子尸体渐渐朽烂的味道掺杂在里头,上头再酽酽地盖了各种土木漆钉草瓦的气息,哪是个书宅,倒像是普通人家新葬的墓穴,一时居然遍体毛骨悚然起来。

定了定神,随手把药柜打开,不过放了些草药锦袋瓶罐之物,心里到底牵挂着找人,只匆匆扫了几眼,便抬头去看那架楼梯。

楼梯正对着大门,堂而皇之暗示着上头另有洞天,楼身通体以乌木制成,每一格台阶都比普通楼梯长出一掌宽出三寸,蹬在上头行走想必稳妥而安定,而且楼面一尘不染平滑如镜,定是有人勤于打扫的缘故,沈绯衣立在楼梯前,倒不急着上去,先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这一看果然瞧出门道,朝上走约十格处,楼上崭新一道划痕,也不知是什么利器刮得,原本油黑的乌木上头翻卷出薄薄一层,在原本平滑的梯面上发丝般翘起。沈绯衣便眯着眼看了许久,说不什么也不肯贸然抬腿上楼了,他蹲下来,在底下几格楼梯上细细敲了一番,又起身端详一旁扶手,也是用乌木所制,擦得光可鉴人。

他蹲在楼口摸摸索索探视半天,忽然窜起身,顺手自身旁抄了把椅子往楼梯上砸去。

小严是在白衣女消失时决定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息敛声地专注台上,连沈绯衣也不会想到,平日里最少见多怪的小严居然会舍得放下这场好戏。

其实戏台上究竟演了什么,小严根本没看进眼里去,怀里揣着苏苏留下的那张地图,似只碧眼狰狞的刺猬,令他时刻坐立不安,入座时便多了个心眼,专挑了靠门处的位子,只等灯光一暗,立刻蜷缩起身体,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

想不到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田七身手矫健似狸猫,连半分动静都没有,已一把扳了小严的肩头,硬是把他从门前拖开。

“笨蛋,”他凑着耳朵根骂,“这里根本是个暗室,你一开门就会露馅。”

小严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自己根本不是块跑江湖的料,立时三分俯首贴耳,跟着他往前走,一连穿过几重锦帘,眼前才有亮光,原来田七带着他绕到后台去了。

“怎么样?”乘着没人的时候,田七向小严道,“若没有我,十个你也摸不出去。”

“是,是。”到了这个地步,小严真正口服心服百依百顺,自己从怀里掏出地图来,“对于查案子的事,我确实半点经验也没有,一切都还要向你请教。”

两人溜出后台,去到园子里假山后又把地图摊开细看,每一条小径都记得熟了,方收起来,田七叮嘱道,“呆会到了地头,你必须紧跟我身后,任何东西都不能碰。”

“好,好。”小严连连点头。又商量了一番,这才按着图上路线摸索到药池。

与沈绯衣不同,他们在楼下搜了许久,几乎将每个药匣子都打开查看,田七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小严问,“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田七道,“都是些很普通的药材,这个是硫磺、朱砂、火硝、皂矾、紫石英,那个瓶子里的是水银。”

小严也听不懂,转头去看其他家具,房间里实在干净整齐,所有东西一目了然,也实在搜不出什么门道,一扭头,看住对面楼梯口。

“你慢着,”田七低声喝,“我先上去。”

他伏身去楼梯口查看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慢慢踏上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千辛万苦如履薄冰,小严很有些不以为然,在后头看了又看,实在克制不住,把手一挥,“有什么好怕的,我给你试路。”

不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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