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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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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劝我们早早羽化成仙么?失敬呀失敬,你弄出来的肉傀原来都是神仙?”田七怒到笑。

“从来神仙与鬼魅,本是一样的东西,区区一线之隔,又何必太计较。”

“呸!”田七怒气几乎要爆破胸膛,忍不住又要用力啐他,季克容身子一动,已掉头去看牢赵湘,“赵大人,你说过会在官家面前保我三代富贵,是吗?”

“不错。”赵湘微笑。

“荣华富贵确实世人羡慕的东西,可惜比起另一件好处,也成了蝇头小利,萤火之光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湘皱眉。

“我季克容当年也想代替赵大人的位置,承皇恩之宠,享人间富贵,也曾设计布局害大人的性命,大人可还记得么?”

“那些旧事,提它做什么?”

“大人肯放我一条生路,并许我三代富贵,是因为我答应助大人一臂之力,配出肉傀儡的秘药给官家一个交待。”他突然絮絮的说起旧事来,不仅赵湘大感意外,连沈绯衣与田七也吃了一惊,赵湘果然是听命行事。

赵湘不耐烦起来,喝,“你得了失心疯么?还不给我闭嘴!”

“大人,其实我最中意的肉傀不是此二人,却是大人你呀。”季克容抬头一笑,他瘦得皮肉早已紧绷在骨架上,这个笑便成了骷髅之笑,赵湘看得心中恶寒,“看来你又反骨重生,真正不想活了!”

“大人,活与不活,我自己说了算,你说沈县令不懂生死,你自己又何曾懂得?”他慢慢自怀里取出个陶土瓶子,“我说过,这些肉傀各有不同,有怕火的,也有怕水的,唯有伏尸散无所不克,你总带着一包防身,是吗?”

“你,你,”赵湘突然灵光一闪,刚想去怀里掏那药包,却见季克容双手一开,陶瓶里的药粉已洒得满室奇香,“今天,也是你我恩怨了结之时,赵大人,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殿中侍御史还要回东京向官家回复使命,这两个肉傀很快就能制出来。”

赵湘骇极,转头想跑,浑身却像抽尽筋脉,再也无法挪动一根手指头,连同他身后的两名蒙面黑衣人,也如同双足扎根在地,无法动弹半寸。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季克容上前慢慢抚摸赵湘的脸,却又扭头向着沈绯衣与田七淡淡一笑,“赵湘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惜他太过看不起人,以为我们是穷苦出身的下流胚子,几两金子就能收买打发了。我肯将毕生心血全盘托出给他,真的只为了贪图区区三代的富贵么?”

“这人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田七奇怪。

“他的意思是一切计划照旧,不过他却要代替赵湘的位置,向官家邀功请赏,真正得渔人之利坐享其成的好计策。”沈绯衣叹,“这人真是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仅可以享受财富,还能修练成仙,似肉傀般养成长生不老之身。”

“你人很聪明,可是仍然太过迂腐。”季克容昂起头,“既然我能制出肉傀秘药、骷髅戏,也就能炼出不老之方。”最后一句越说越响,诺大的石室里只剩下他尖锐的声音。

“真的可以吗?我倒也很有兴趣。”有人轻轻地笑,声音却是低沉的,稳定大局后的从容。

一个青衣人蒙了脸,缓步走进石室。

“你是谁?”季克容惊到极点,五官都扭曲了。

沈绯衣长叹一声,“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人才是真正的赵湘。”

青衣人笑起来,雍容清朗,他掀了脸上面罩,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春风濯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乱的华贵之气。他身后跟了两名黑衣人,一人踏步上前,将季克容劈胸拎起,用力甩到石墙上去,可怜季克容只是个药师,毫无武功底子,立刻跌得四仰八叉,口鼻处滴下血珠。

“我方才就有些奇怪,你怎么变得这么狂傲拔扈,你本不该是一个喜欢大放厥词的人。”沈绯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错,你很了解我,连我精心调教的替身都不如你懂我的心思。”

“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替身?季克容倒没有看出来。”

“他是个利欲熏心的疯子,除了自己,还能看清楚谁?”赵湘微笑转头看季克容,“你当初肯答应替我办事,我就晓得别有用心,日后必起祸端,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早就想好在肉傀成功之日卷土重来。”

“你,你,你杀了我吧。”季克容俯身在地上,也不起来,直接闭了眼,乍眼一看,也就是个死人模样。

“我不会杀你的,肉傀还未完成呢。”赵湘轻轻笑起来,眉眼温存地看了沈绯衣,像看到了最珍贵的宝物,见他忙碌了这些日子,人又清瘦了几分,容颜如画,整块美玉雕出的精致流丽,眉稍眼角都是出尘之气,他越是俊美无俦,便越感觉到报复的满足,“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

“我知道。”沈绯衣随便的道,仿佛赵湘不是来要他的命,他也根本不在乎会有什么结果。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什么事都是小事,都进不了你的心。”赵湘有些失神,他自己则是不一样的,仇恨是饥渴的鬼,整夜整夜的围绕在床边,伺机而动,吸吮咀嚼,无所不用地咬噬着他每一寸灵魂,因此对复仇的定义也是不一样的。

“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有时反而是一种解脱,这话还是你说给我听的,因此我一直铭记在心,时时刻刻提醒着,千万不能再犯这样的错了。”他贴着沈绯衣的耳朵温和细语,连田七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看见沈绯衣长眉一挑,呼吸骤然加紧。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件事放到现在,就都不同了,今生今世无论上天入地,我都能把她找出来攥在手心里,哪怕真是死了,我不让她入黄泉道,她也休想脱离红尘。”

“畜生!”沈绯衣厉声喝,霹雳般震得石室回音。

“到底沉不住气了?晓得你心里有她,她死后,你恨毒了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早说过,就算是你心尖子上的肉,我都有办法用刀割下来。”

那层层叠叠缠缠绕绕美梦般的喜悦,一点一滴,漫延遍布全身,赵湘几乎要醉在里头了,于是抬起头一笑,其实并不对着什么人,可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眉眼间销魂绝艳,田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眼神见了叫人齿冷。

“我说过,她是不同的。”提起这个人,眼中重又露出温柔,也是疯狂的,带了假相的柔情,“这一辈子,她终是要陪在我身边,无论做人做鬼都归不了其他人。”

沈绯衣咬着牙,一直咬到满嘴腥甜,若是可以,情愿拖着赵湘一同坠到阿鼻地狱去,凌迟炮烙刖膑勾决,一日反复受刑千百遍,也是心甘情愿。

“妖孽,你果然是天生的妖孽!”

“好大的火气,也罢,今天便由得你骂几句,反正到了你我的恩怨了结之时。就算是做鬼,你也是我的,归不了阎罗王管。”

“唉!”似乎有人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先前对付季克容的黑衣人突然张大嘴,胸前一把匕首明晃晃贯穿而出,另一人才一扭头,兜头盖脸已被泼得汁水淋漓,气味辛辣,也不晓得是什么药水,他反手一抹脸上,刚要动手,却又遍体青筋凸起暴出,精壮勇猛的一条汉子,转眼已惨叫着仰天倒在地上。

泼药水的人不慌不忙,一手抽出匕首,另一手拍了拍胸口,做出恶心的样子,“这话也说得太过了,求求你别往下说了,我听得胃里很难受。”

无论何时何地,小严都是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笑眯眯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谁让你们当初把我塞进棺材里,又喂我吃乱七八糟的药,今天我把它化成药水,再还给你们吃去。”又去对着地上的季克容道,“季先生,你以后管教手下时能不能多个心眼,至少让他学聪明点,背人的时候不要顶着人家的胃,好不好?”

赵湘是执笔从政的文官,没了下人保护,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亏他沉得住气,居然脸色都不变,“真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严公子,我太小看你了。”

“不客气,我已经习惯了,不光是你,连地上的这位季先生,还有咱们的青天大老爷都觉得我不成大器,这样正好,我这个最喜欢混水摸鱼,你们越觉得我无能懦弱,混起来不也就越方便吗?”

“臭小子,看不出你还会这招?”田七喜出望外,要不是浑身发麻,真想冲过去给他一拳,“你方才死到哪里去了?”

“唉,一言难尽!”小严苦笑,“谁叫我这么倒霉,居然撞在这个季药师手里,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我晓得他一直不待见我,每次见面,又总喜欢拿些恶心的东西逼我看,我怎么好令他失望,自然陪他把戏演到底,方才和他的傻药童去那个该死的地牢里兜了一转,实在没啥可看了,又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于是自己出来找你们啰。”

他嘴里说得方便简单,其实也是历经九死一生的事了,尤其方才偷偷近到赵湘身后,也是危险万分,若不是所有人注意力全集中在沈绯衣身上,早就被识破身份,他也是个不会武功的人,真动起手来,哪还有活路。

沈绯衣将来拢去脉细想一遍,脸上沉默不语,眼眶处瞒不住透出红晕——这个毛躁小子,果然历练出来了!



终“喂,大药师,你想不想活命呀?”小严朝了季克容一个鬼脸,“我知道你想对付的人是赵湘,不如咱们结个同盟,我把他交给你,你把解药给我,让我们走,好不好?”

季克容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怎么,还想着把我摞倒好做什么肉傀?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把我们全部拿下?看仔细了,这儿里里外外全是赵湘的人,大家闹开手,我们死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他不会同你们合作的。”赵湘微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季先生是个聪明人,很明白该与谁结盟。”

“呸,我看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西天!要在你手里讨好处,还不如去向阎罗王做商量呢。”小严将匕首当胸指了,“赵大人,你很该送去地狱千刀万剐,居然还想骗人,骗鬼吧!”

“你,严公子,我那个药童呢?”季克容忽然道。

“钟九呀,那孩子也太没心眼了,胆子又小,我怎么忍心伤他,方才用腰带綑在外头了。”

“你留着他吧。”季克容道,“这孩子天赋异禀,又经我精心调养,早已百毒不侵,是个天生的药人,他的鲜血能解百毒,你们若要逃,也把他一同带出去。”

他慢慢地,自地上爬起来,艰难地走到赵湘面前,“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也不可能再与你们做对,你们只管走吧,只要把这人留给我就行。”

“你这样做是很愚蠢的。”赵湘叹,“他们一走,便再也找不到如此资质的肉傀儡了。”

“你连公报私仇的事都想借刀杀人么?”季克容冷笑,“赵湘,你得意了一辈子,想不想尝尝任人鱼肉的滋味?我也想要做‘镇服四海,夸示戎狄’的大事,不如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乘着他们说话,小严一溜小跑先去把钟九提来,边跑边吐舌头,说也来怪,他确是最不江湖的一个人,什么暗器毒药奇门秘籍一概不懂,却老是走狗屎运,身后如有神助,譬如方才不过是存着一念之仁,觉得把钟九这么个傻孩子丢在恐怖的地道里未免太不厚道,故不怕麻烦背着他到处跑,想不到好人有好报,这个傻小子居然是活生生的解药。

钟九愁眉苦脸的坐在泥地里,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见小严提了匕首奔过来,顿时害怕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乖儿子,别怕,借我些东西用。”小严本来比他高出半头,此刻又是着急,当胸一把将他整个人提起,直接拎到石室里去了。

“主人,救我,救我呀!”钟九一眼看到季克容,像是见到了亲爸爸,大叫大嚷起来,可惜季克容正眼都不看他。

“乖儿子,你师傅不要你了,还是跟我走吧。”小严嘴上讨便宜,手上动作不停,划伤手指把血挤到沈绯衣与田七嘴里,想了想,又往苏苏的嘴里滴了几滴,季克容人品极差,药品居然不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是活动自如。只有苏苏依然傻头傻脑,毫无生气。

“苏姑娘怎么办?”小严急,喝问季克容,“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快给我解药。”

“放心,回去后用钟九的鲜血三匙,拌彼子三钱,白青三钱煎个六时辰,每日吃上一小盅,十日内必定痊愈,严公子,你说话可算数?”

“这个嘛┉┉”小严有些犹豫,终于又挺胸而起,“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扭头时已经换了嬉皮笑脸,向沈绯衣讨饶道,“拜托,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沈绯衣好气又好笑,瞧他忽儿豪情万状忽儿楚楚可怜的模样,破例地让了步,点头,“可以。”——赵湘落到了季克容手里,也算得上报应不爽。

“咱们怎么才能出去?”田七问,“总不能让赵湘带路吧?”

“钟九也是识路的。”小严胸有成竹,“这小子看上去笨得可以,却是个活宝贝,放心,所有的后路我早想好了。”

“那出去后遇到赵湘的人怎么办?”田七故意打击他,“你也想好了?”

“这点倒不用担心,上次苏苏提到过,赵湘把她带到药池后,听到楼里传出奇怪的声音,赵湘不但不上楼查看,相反出楼而去,我便怀疑秘室的出口是在药池之外。”

“对,对,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小严喜不自胜,他手里还抱着苏苏,招呼田七,“劳驾看牢我那乖儿子,我还要用他给苏姑娘治病呢。”

钟九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季克容,直看得他长叹一声,“钟九,我再也没能力保护你了,以后跟着严公子走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哦。”钟九快要哭出来了,真正一步三回头,小狗离了主人似的,依依不舍的走出石室,他虽吃药吃坏了脑子,却是此刻所有人生存的根本,田七押着他走在最前,小严紧紧搂住苏苏走在当中,沈绯衣手持长剑断后,阴暗的地道里不断有古怪的的声音响起,田七恻然,“那些想必都是季克容和赵湘做肉傀儡时的试验品,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个,只怕用尽这小子的鲜血也救不回来。”又想起什么,问小严,“那头地牢里究竟有些什么?”

“别问我。”一提这个,小严真正揪心揪肺的难受,“以后都不许问,我情愿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那你猜猜季克容会怎么对付赵湘?”

“呸,这个我也没兴趣,反正那人是万恶不赦,怎么作践都不冤枉了他!”

沈绯衣没有猜错,出口确实在庄子外面,想必是赵湘不肯相信下人,干脆把地窖入口设到了荒地里。

外头的天色朦胧昏暗,黎明之前的一段时间,三人只觉从未渡过如此冗长的黑夜,周围是布满茅草枯藤的山野,抬头往上看,远处隐约一线白光,很快就要天亮了。

“回去后咱们怎么办?案子到底怎么了结?”田七有些担心。

“这是桩无头公案,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沈绯衣看着天边,那一线白光在他眼里也是惘然的,迷离倘恍,扑火飞蛾的翅,自己细细想了一回,越发烦恼。

季克容说得对,妖魔与神仙之间只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也许真相与假像也是如此,小严紧紧闭了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今他已不再想搞得太明白。

几个人走得步履沉重,中午时分,才回到严府。

不见了小严,严老爷担心到几乎发疯,眼见儿子满脸疲惫的回来了,欢喜之余,却命人去把大门锁上,隔着门板问他,“以后可还敢再逃出去胡闹?”

“再也不敢了。”小严怀里搂着苏苏,真正精疲力竭,求道,“父亲放心,以后儿子一定乖乖守在家里,专心伺奉父母,谨慎处事,绝不敢再出去趟人家的混水。”

“此话果然当真?”严老爷一边问,一边已来不及地开门冲出去,也不管儿子怀里身后乱七八糟的一堆人,一齐迎进家门,老泪纵横道,“你若真能安份守已的过日子,我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立刻去见阎罗王也心甘情愿了。”

“万万不可以!你若死了,我的儿子也就没有爷爷了。”

“儿,儿子?”严老爷突然也成了钟九,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你,你哪里来的儿子?”

“因为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后自然会生儿子,难道你不是我儿子的爷爷?”

“呃,这个,你要同谁成亲?”严老爷瞪着儿子怀中的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是丑是俊?是死是活?

“当然是同这位苏苏姑娘!”小严挺起胸膛,朝着隔壁邹府大声道,“我决定了,等我给她治完病,咱们马上就下聘礼,一定要娶她进严家大门。”

“我的老天爷呀!!!”

(后记)宋景德四年春,东京出了一桩异事,夜里约五更天,天子的寝宫闪出五色彩光,彩光流动中,一位头戴星冠,身穿绛袍的神仙入室对大宋天子传授真言:“十月初三,当降天书三篇,名为《大中祥符》,应于正殿建道场设醮一个月。”果然,过了整整一个月后,皇城司上报,说左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曵于鸱吻之上,一条两丈多长的黄帛,裹着一个青丝绳缠绕的好像书卷的东西,隐隐约约的还有字迹显露出来。竟真是神仙所说的天书!”

于是天子在文武百官陪同下,亲自护拥天书回了道场,展开的黄帛上写的是:“赵受命,兴于宋,付于冲。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三篇天书的内容俱是夸赞当今天子能以至孝至道继承帝业,功德如此,大宋国运昌盛久远矣。

不仅如此,到了三月,兖州父老等一千二百八十七人进京请求皇帝封禅,一时汹涌如潮,王丞相无奈,遂率领文武百官、地方官员、和尚道士等名流长者两万四千三百七十多人,连续请愿五次,四月初,天书又一次降临,这次是在宫中的功德阁。天书屡降,各地不断发现仙草神物,什么芝草、玉丹、嘉禾、瑞木,不一而足。真正千年难见,唯有盛世才会有如此的祥瑞!

皇帝于是再难推辞,终于宣布将在四月十九到泰山去封禅。

昌令县是边远小县,听到消息总比另的地方更晚些,差官到达县令府时,县令沈绯衣正与两人同桌吃茶,一张小方金漆桌子,摆了宜兴沙壶,极细的宣窑杯子,并肴馔及果碟若干,一个傻头傻脑的茶童立在门边,见了人来也不晓得避开,鼓着圆眼睛看过来。

差官早听说沈县令的名声,据说是个极标致极聪明的人物,可惜出身下贱连累到仕途。真见了面,本人却是比传说更惊艳,一时倒忘了说话,只顾吊着眉毛盯着他看。

沈县令正对身边的人说话,顾不得其他,也就由着他看,那人二十来岁的年纪,天生一张娃娃脸,不笑也像是在笑,虽然此刻满脸愁容,也很有几分体贴的意思,说,“苏苏的身体倒是无恙了,只是回来后脸上皮肤越来越单薄,经不起一点儿风吹,大太阳的日子里根本不敢出去,都说是以前用药水淋的关系,看来是一辈子的病根了。”

“算了,小严你看开些吧,至少人还是活着的。”另一人道。

差官眼睛转到说话那人身上,又是一呆,他虽然穿了浑身黑衣,却总叫人觉得鲜妍柔媚,竟是个美人似的男子,只是脾气显然有些躁辣,见差官眼神看过来,忽地皱起眉,一瞪眼,“看什么看?”

小严见差官尴尬,忍不住一笑,“真难为这位官爷了,巴巴的骑马赶了许多路,原来是个哑巴。”

差官这才红了脸,取出公文递上去,他天生碎嘴子,又是来传事的,两眼盯着沈县令秀丽的下颌,满心等待他开口提问。谁知沈县令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半句不问,看了半天,索性把公文丢到桌上去了。

“这个,大人,您看明白了吗?”差官搓手直笑,“这可真是件大事呢。”

沈县令干脆端了茶盏慢慢的喝起来。

咦?差官傻了眼,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什么大事儿呀?”小严见沈绯衣面色凝重,不敢贸然追问,自己把公文捡起来,和田七一起细看,蓦双双抽了口冷气,相对无言。

“嘿!这事可稀罕的紧吧?”差官本来准备了许多惊悚的新闻,满满塞了一肚皮,此刻终于有机会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出来,譬如天书如何如何神秘,封禅如何如何顺利,当然,帝号也是要改的,如今已是“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神仙真的降临到皇宫面前了?”小严实在憋不住。

“千真万确,当时宫里侍候的宫女太监全都瞧见啦,还不止这些呢,功德阁降天书时瞧见的人更多,听说那神仙长得哟┉┉那真是难描难画,说句美貌的话都是亵渎了他,身上穿了五彩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裁的,一丝衣缝也没有,脚下踏了祥云,连官家在他面前都有了世俗之气,那才是天上的仙品呢。最最要紧的是,那神仙说完事后,你们猜怎么了,竟‘砰’的照得满室红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身的,转眼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了!”

差官一路唾沫横习的往下说,本以为他们会详问细节,桌上的人却都低了头,又等了半天,大家都有些百无聊赖,还是小严说了句话,“官爷想必也累了,不如去驿馆好好歇歇。”

“我亲自送官爷出去。”沈绯衣振衣而起。

就这么完了?差官无奈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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