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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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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平心中一阵哀嚎,看来下午的美好时光全泡汤了。

九柏公墓座落在市郊一座小山上。山上的九棵柏树郁郁葱葱。在死者的头顶树梢上,已经开始发出嫩绿的新芽。那绿让人眩目,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发亮,树前的石碑也在中午阳光下逼出另一种夺目的光彩。
在车上尹鹏飞已经听完了MP3的内容。他点了根烟,看向郑翼。郑翼在墓碑前的眼神抓狂得像头野兽,甚至让尹鹏飞都吃惊得忘记了曾经的恩怨以及自己的愤怒。他不得不把郑翼从墓前面拖开。在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一种古怪的冷静控制着自己的思维。
郑翼回头扭住尹鹏飞:“你看到了!你告诉我,你以前听过没有?那种流言,你听过没有。”
“听说过。”尹鹏飞皱紧眉头,吐出口烟。
“你相信吗?听到那些。”
“你是指她是被冤死的,那些神神鬼鬼的话,说什么闹鬼的事情……”
“我是说关于她和……院长步尧的那些流言。”
尹鹏飞忽然抬起头,直视——第一次——郑翼的双眼:“还是那句话,郑翼。你没有我了解她。”
郑翼面容惨淡,心中一阵抽搐。上一回,这几个字,是尹鹏飞与他决绝的时候,是尹鹏飞最后给他说的几个字;上一回,是尹鹏飞在求婚被拒绝之后,焦急地跑到郑翼面前,因为蒋小雪说郑翼知道拒绝的原因;上一回,满心希望不过是一个拿他逗乐玩笑的尹鹏飞得到一个晴天霹雳;上一回,尹鹏飞说他听说过关于郑翼和蒋小雪的流言,但他从来没有信过。最后,在临别的时候,尹鹏飞说,其实,你不了解蒋小雪,你没有我了解她。
上一回,郑翼不过是以一种胜利的沧桑听到这几个字,非常不客气的宽容地笑笑。这一次,郑翼却觉得这几个字格外刺耳。他没有能忍住自己:“混蛋!那你都不做点什么?”
尹鹏飞反手扭住郑翼:“你别他妈闹了,我做什么?我做手术把她的眼睛给你了你不知道?”他直视着郑翼。
刚开始,他并不能有足够的勇气直视郑翼的眼睛。尹鹏飞永远都忘不了几个星期前的那一天,他看见蒋小雪死亡的脸是怎样的心情。这以致于他自己都不记得太清楚是如何摆弄面色死灰的蒋小雪脸、取下蒋小雪的眼球留下两个血窟窿的。他曾不打算给任何人说起这事。自从决绝于郑、蒋二人以来,忍受痛苦已经成为习惯,甚至到极处的时候反而有种古怪的自豪感。但这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给郑翼说,或者,吼出来。他发觉,郑翼的眼睛,或者蒋小雪的眼睛,并非那样的难以面对。
给蒋小雪取眼球之后,他曾经希望让别人来做手术。因为他已经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不能撑得住。但他没有选择,他是东湖医院唯一一个有资格做角膜手术的医生。在和郑蒋二人绝交之后,他选择去了南方,到广州去进修。广州的眼科是全国最强的,他曾经希望找机会留在那里,永不再见这块让他伤透心的地方,最后却因为一些事情没能成功留在那边,只得再回来。也许是伤心反而给了他动力,也许是没有感情的纠葛让他精力聚焦,总之他在广州以很短的时间完成了论文,考取了几个资格证,并质量都很不错。当他回到东湖医院的时候,资历和技术都已经高出同事一大截了,加上刚好老主任退休,眼科主任的位置非他莫属。大家都认为他是发愤图强,并认为这是个经典三角故事——某人赢得了那个女孩,另一个则赢得了整个世界。他对此不置可否,至少,不管出于何种心理,人们都显然更站在他这边。
有句话,叫输了她,赢了世界又如何。他摇摇头,现在那个她已经不在了,但他的世界还在。
如果当初赢得那个女孩的人是他呢……
深深吸了口气,尹鹏飞无声地看着郑翼。热切,焦急,忧郁,沧桑,那双眼睛有蒋小雪的影子,是的,尹鹏飞可以确定。那激动狂躁是郑翼的,那优雅纯洁是小雪的。但他却不再惧怕与其直视。他做到了一个人能做到的一切,以直报怨,他问心无愧。他推开郑翼道:“你他妈要怎样?小雪的墓还搁在那儿,你要么继续在这里发疯,要么跟我回车上取汽油下来清洗。”
郑翼惨然一笑,摇头道:“不。你在这里清洗,我回去。”
“你说什么?”
“我还没有告诉你那个MP3的来历对吧?那是一帮计划杀掉步尧的人给我的。就在今天,现在!我现在回去加入他们!”
“什么一帮人?他们是谁?”
“你跟我回去。我在路上给你说。”
山坡下,守墓人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木然地看向前方,他的身体古怪别扭的动作,每一步前进,身体都会怪异地抽搐摇晃一下。忽然,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一辆汽车从山上飞似的离去。于是他的脸上出现一个怪异的表情,可能是笑,因为嘴裂开了,涎水流了下来。
第二小时 人手


阳光灿烂的三月午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但在午后两点风起的时候,不少人感到身上起了一些寒意。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边缘似乎多了些云彩,却又忽隐忽现,看不真切。唯一真切的还是阳光,以及住院大楼玻璃窗反射的耀眼光芒。
易振国抿着嘴拿着那张蒋小雪墓的照片。郑翼如同他预料那样回来了,还带来了他刚才找了好一阵却没找到的尹鹏飞。在他的计划里,这两个和蒋小雪关系密切的人确实是除掉步尧的好帮手。他们年轻,身份隐蔽,熟悉环境,对步尧应该有极大的怨恨。但这时候他却踌躇起来。因为这样过分的一张照片并不出现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也绝对不会干这样过分的事情。在他看来,仅仅是蒋小雪被步尧杀害这一事实,就已经足以让这两个人加入到计划中来。
易振国摇摇头:“这不是我干的。”
尹鹏飞冷笑道:“怎么证明?”
易振国道:“我没有必要。如果是我干的,那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步尧玩弄并杀害了蒋小雪,这个事实难道还不能让我们站在一条线上吗?”
尹鹏飞道:“这里并没有‘我们’这一说。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易振国扔掉照片:“这位是陈达,这位姓薛,我叫他薛老师,”他介绍道,“自从开始调查步尧的事情以来,我一直在逐一走访2。14假药案受害人的家属。今天上午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即邀约人手,一边组织人一边想出了整个计划。可惜,最后答应来的只有这两位。其他人,尽管大家都有亲人受害,但都似乎都对步尧这个罪魁祸首是否接受惩罚漠不关心。他们都不愿意亲自来动手。”
郑翼道:“你呢?你也是受害人家属?”
易振国道:“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不是这件事。就像你一样,不是吗?”
郑翼无言以对,尹鹏飞道:“你们……难道是真的,要准备杀人?”
易振国摇头:“是的,我认为他应该被处决。但是,我们不能去北京。他会逃脱死刑,却不会无罪释放。这里不是美国,没有赦免污点证人的做法。但减免他的刑期,则很有可能。一旦他去了北京,一切都不在我掌握范围内。出庭完了他依然会在押,一直有人看护,直到某个监狱里。我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在单人间里享受几年悠闲日子,然后在保外就医出来。北京大家都人生地不熟,又是天子脚下管得严,我反复思考之后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北京动手。我们甚至不能让他出这个医院,出了医院,一旦他去人少而保卫森严的地方,我们这些业余的……”
尹鹏飞打断道:“等等!我没有听错吧?你们真是要杀了步尧?”
易振国和郑翼等所有人都瞪着他,郑翼道:“你说什么?他可是杀害了小雪!”
尹鹏飞道:“好吧好吧,就算是,那么杀掉步尧,报仇雪恨,可傅大年还怎么办?那可是罪魁祸首!如果为了让步尧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让那个药检局贪官逃脱惩罚,这样合适吗?”
郑翼道:“尹鹏飞,你还是人吗?”他怒吼着暴跳起来,但被旁边两人死死拉住。
易振国道:“证据都在楼上办公室里,蒋小雪临死前已经查实了这一点。之前,我一直认为,只有查实证据,步院长和傅大年都逃脱不了。”
“现在呢?如果证据不在呢?警察没有来搜过证据吗?步尧不是被警察看管起来了吗?”
“步尧没有被正式逮捕,没有人来搜查对他的不利证据。一切都会到他去了北京之后再做定夺!我们不能等,不能让他还能有自由,或者,还能有自由的机会。要知道,死去的无辜受害者可曾有过机会?!所以他也没有!”
“我无法接受杀了步尧,让那个药检局的官员有脱逃的机会。”尹鹏飞道,“我不认为这样做是对的。的确,步尧是制假药的直接负责人,但真正幕后人却有机会脱逃惩罚,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杀一个步尧,还能有第二个,只要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还在作恶,就会继续有悲剧发生。傅大年才是真正需要对整个事情负责的人,是需要对那么多假药受害者负责的人。我不能杀步尧。当然,出于私情,我也不可能去告诉别人你们的盘算,让步尧跑路。这个你们放心。”
“你是个懦夫。”
“或许是,”尹鹏飞道,“你一次性带走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人而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把你阉掉,之后我就一直这样认为。但我不疯狂。你们在打着正义的旗号了结自己的私怨,让自己的私怨凌驾在法律之上!让真正最该受到惩罚的人有计划脱逃!不过,我想我不用太过担心,你们的计划不可能成功。你们是谁?一群医生,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四个武装法警在他身边保护,你们没想过吗?一旦他听到风吹草动,会有更多的警察赶来。”
易振国制止了其他人说话:“那么,尹大夫,再会。”
众人目送尹鹏飞离去。易振国道:“你会留下来的,郑翼,对吧?”
郑翼冷冷道:“对我来说,步尧就是最该受到惩罚的人。”
“也将就了,按照我们的计划,四个人刚刚好,当然,人手越多越好。怎么?”易振国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陈达和那个叫薛老师的人对视一眼,陈达道:“易大夫,我认为那个尹大夫说得对!”
薛老师也在一旁无声的点头。
易振国急道:“你们不能走,这个计划必须至少要有四个人才能完成。我们只剩下仅仅三个小时了!三个小时后,步尧就会离开这里,你们不能走!”
陈达和薛老师摇摇头,陈达道:“抱歉,易大夫,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退出。”
薛老师道:“我也是。”
易振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收拾包裹,临到门口,陈达道:“不管怎样,祝你们一切顺利。窃听器我也给你弄来了,相信还是会有不少用的。”两人出门离去。
郑翼奇道:“窃听器?”
易振国取出酒瓶,猛地灌下一大口:“陈达做国贸的,从香港带回来了间谍器材,可以清晰地听见十米以内的任何声音,哪怕隔着墙。”他翻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黑黑的状如微型卫星锅盖接收器的东西,“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间房间的原因。”
“什么?”
“这间房间正好在步尧的办公室下面。现在,他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郑翼焦急道:“那么现在怎么办?我们人手不够?你的计划到底是怎样杀步尧的?”
易振国忽然一笑:“没有备用计划,还称得上计划吗?步尧今天一定会死!跟我来吧。”
他们转身而出,没人留意那张窗台上的照片。出门关门时候一阵风被带起,那张有蒋小雪墓碑的照片几个起落,从窗户缝隙中滚落而出。照片上下不断翻飞,阳光直射在上面一闪一闪,光亮眩目。
令人目眩的光亮下,银针在灯光下悠悠颤动着,一起一伏。反光的璀璨随着这起伏从银针的一头滚动到另一头,如同那璀璨是一颗在银针上的实体。突然,璀璨崩溃了,银针也黯淡下来——阴影挡住了光线。
“行了雷爷爷。”易惕站起来,准备将银针收起来。
“嗯?这么快,”被称呼为雷爷爷的老人道,“我还指望再打个盹儿哩。”老人趴在床上,背上有整整一片银针。他一抬头,全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大背头,下面一张红堂堂笑眯眯的四方脸,正应了鹤发童颜一句老话。
“留着晚上睡吧。”易惕嘻嘻一笑,开始一根一根地拔针。那老人道:“嘿,现在漂亮姑娘的小手摸过来,也没啥感觉了,活着的意思也就吃顿饱饭睡个安稳觉而已。倒是奇怪,你说,像什么杨振宁啊,默多克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方啊?”
易惕恼道:“什么呀你……”但她却并不真的生气。她知道这个叫雷徒的老人从来就是这样一副为老不尊的德性,说话随随便便不三不四。许多人常将操谁谁之类粗口挂在嘴边,但其实也并不是流氓。雷徒也仅仅开开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轻薄之徒。从他父亲开始,雷徒就作为一个长期的腰椎病人而时常光临她家,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至于雷家与易家的关系,那得追溯到解放以前,追溯到父亲出生之前。在当时的城里,雷家是最大的药商,而易家若说自己杏林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两家的关系的起源已不可考,但至少现在,易惕并不敢忘这段漫长的家族的关系。腰椎虽说是小毛病,雷徒放心让她立马接着来,也并非完全认可她医术的缘故。虽然时过境迁,雷家早已不再做中药材,但荣辱与共上百年的关系绝非仅仅用珍贵二字就可以概括得了。这一点老头子雷徒自然是明白,并且他满意的看到,年轻的易家传人似乎也并不糊涂。
现在这个易家传人正小心地将银针一根根用酒精抹好,银针做工精制考究,针尾全是传说中龙的九子造型。只见她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木质盒子,盒子有一本书大小,上面有四个阳刻的篆书字。普通人如今已经不可能认得,但她知道,那写的是“以慈济人”。盒子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代易家人的抚摸,以致于边缘棱角都显得圆润光滑。她打开盒子,盖子里面另有阴刻四字,却是楷书:“医道思意”。盒子里,是一匹裱起而边角略略卷起的发黄的纸质,上有丝绣般的小字:“精识高道,深达摄生”。下面则是光绪的御章图案。图案一旁则是木头针孔,每一根针都有各自的归宿。
雷徒咂咂嘴:“我说,你们家这套玩意儿值得不少钱吧?可要收好,万一有一天你雷爷爷没钱了,说不定一个顺手牵羊反手拐牛,就弄去换钱花了。”
易惕却没有搭理他的打趣。却走到窗前。风从窗外刮进来,带来些许凉意和一阵诱人的食堂炉灶特有的味道,带动着易惕盘起的长发下的一些发丝飘起。雷徒看见,她似乎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高了,她的身段和脸庞不仅可爱,而更有了丝动人。在她的眼中有一种东西,那是雷徒曾经在她父亲易振国的眼中见过的,那种刚毅和果决。雷徒知道自己在注意一件有相当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小妮子长大了。
末了,她忽然道:“雷爷爷,这次真的能成吗?”
雷徒叹了口气:“应该行吧。振国虽然比我小辈份,却只比我小八岁,我们从小就像兄弟一样。虽然这一次时机很突然,但从你母亲和步尧的事发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想了。这次他能这么快搞出这个计划,其实我一点不奇怪。每次在他面前提步尧的名字,我在他眼睛里就只看到两个字,杀人!”
“步尧当初把老爸赶出医院,取消中医科,也是和这个有关吗?”
“我猜他是没脸见你父亲,最后就把他赶走了事。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你父亲吧。”
易惕回头:“不,我问你。雷爷爷,以前你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回答了吧?你为什么老住院?我天天给你号脉,你根本就没病。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可以赖在一个单人病房里十多年时间,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吗?”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易惕幽幽道:“因为,说不定,一会儿大家伙儿都得死。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雷徒叹道,“我患有癌症。”
易惕一愣:“又胡说八道,你?我隔天号一次脉做一回针灸。我还不知道?”
雷徒道:“十多年前就是,胰腺癌,不算晚期,也不太早。干啥也没用,于是吃了种新出产的抗癌新药,当时的新药,于是癌就转移到了胃。”
易惕皱眉道:“我没在开玩笑。”
雷徒道:“我也没有。说来也奇怪,那胰腺的癌转移到了胃,可真是‘转移’呢,胰腺的癌全不见了,全到胃里去了。于是那家抗癌新药火了。隔了一阵,那家药不好卖了,于是胃癌就恰好转移到肠,胃癌又好了。于是又火了种抗癌新新药。然后再转移到直肠,然后一轮又一轮,这癌细胞他妈像把我身体里各个器官当风景区一样搞自驾游,逛了一圈又一圈。市面上的抗癌新药果然火了一轮又一轮”
易惕点头:“我明白了,原来……”她被打断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易振国和郑翼走了进来。
易惕道:“出事了?”
易振国道:“对,尹鹏飞不干,他们两个也被尹鹏飞说动了。”
“时间太紧了,现在距离平时步尧的下班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对,”易振国道,“我们人手不够。要不是时间紧迫,易惕,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参加进来的。老雷,这回大家都得上阵了。这位是给你讲过的郑大夫。”
易惕道:“知道,郑大夫的遭遇就是老爸你的翻版,只是缺了一个我。”
郑翼怔怔地看了易振国,难怪他总是说相信他,他的一切感受他都非常了解。原来如此。郑翼想起MP3上妻子的话,不是第一次,蒋小雪也不是第一个……易振国笑了笑:“你个鬼精灵。这位是我的小女,易惕。这位,就是我一切消息的来源,雷徒。按照辈份,他还是我叔叔。”
郑翼好奇地看向雷徒,雷徒笑呵呵道:“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步尧的假药有一半是从我手里销售到全国的药店的,要说药品销售,这个国家比我更强的有很多,但比我更懂的不出五个。如果要是说比我家更懂的,那就一个也没有了。如果说傅大年的证据都被步尧捏在手里,那么步尧的命脉就在我手上。这个杀步尧的计划,有一半是我想出来的。”
郑翼看看易振国,又看看易惕,再看看雷徒。忽然,他伸手向易振国:“给我来口酒。”他接过酒仰头猛灌一口,“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酒?”
“药酒,”易振国得意地双手抱在胸前,“家传配方。”
得意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正是李子平,他抱着手,叼着牙签,脚靠在墙边上,看着面前的木门。这里是市中级人民法院。正是下午两点三十的上班时间,法院里各种人员来往不断。但这里稍微好些。这条走廊只有一个门,正是临时关押所,专门关押马上出庭受审的犯人。
而现在临时关押所这扇门里面的,正是李子平自己亲手擒住的,猖獗一时的剧盗,神偷侠盗罗汉。帅,真他妈帅啊!简直太崇拜自己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咂着口水挺直身体,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英姿飒爽,无一处不可以拿来形容威武英俊这四个字。配上警服和配枪,现在他简直觉得这些法院的小姑娘哪个走过时候不拿眼睛瞟他,都应该拖到审判厅判剜眼刑。法院的工作人员在一边上下来往,有些熟识的不时停下来招呼:“小李队,有任务啊?”“哟,李子平李队长来了,你父亲还好?”很遗憾,这些打招呼的人个个都是审判员一类有头有脸的角色,就是没有一个漂亮女孩子。
李子平不得不把抱着的手和蹬在雪白墙壁上的脚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把帽子夹在腋下——而不是大腿之间,挺直身上的蓝黑制服,装出笑脸一一回应。李子平心里盘算,估计十个里面有十个是冲着他位高权重的父亲才搭理他的。尽管他今天是出庭作证,有公事在身,他也不得不一边点头哈腰微笑着应酬,一边心下牢骚老爹的势力影响无所不在。
李子平心里叹了口气,转念开始想象木门里面的“神偷侠盗”罗汉现在的落魄样子。抛开其它的不谈,神偷侠盗罗汉还是蛮有意思的。之所以说神偷,是这厮从黑山白水一路偷到天涯海角,啥都偷,从装钞票金条的银行到装唐碗宋盆的博物馆,但不伤人不使坏,就是不失手见不着人。之所以称侠盗,则尤其让人啼笑皆非:每偷一处,变卖赃款之后就拿出一小部分,罗汉这厮就以“神偷侠盗”署名捐给当地的红十字会或者希望工程,搞得人家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后来人家都作为赃款交上来,这厮也不知道以什么途径打听到了,又变花招:不留姓名匿名捐,但记下钞票号码,待差不多人家入账了再写信来表示身份。事实上,李子平知道早些时候罗汉的绰号正是“贼王”,估计罗汉署名捐赠是嫌弃这个绰号不好,花钱买名,而他也果然得了“神偷侠盗”的称号。
名号倒也罢了,最让李子平气愤的是,这厮竟然写得一手好字!每次写信给慈善机构半文不白咬文嚼字也罢,有时候还连诗带词那也不提,还居然是大不咧咧的一篇宣纸上的毛笔书法!而看过的居然人人看得连连点头。市公安局一个副局长是市作协副主席,算是懂行的,看过都说这文章文理细腻,这大字笔意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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