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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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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牧瑾喃喃地道,
“难道您希望会是她吗?”我搁了灯笼,有些不悦地对他道。
牧瑾不语。
我近了一步,有些赌气地道:“罢了,她心里的苦,您又何曾知道!”
他听闻更加激动,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冲着我喊道:“我哪里不知道!就是因为件件都知道,才心疼她,为她不值!”
“那您就更不能这个样子,现在是什么节骨眼儿啊?您还这样给她添乱!”我埋怨着轻声对他道。
谁知牧瑾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从假山的后面转到前面,对着月光,拼劲全力的嚷道:“我哪里有给她添乱,给我们帮倒忙的,只有他弘历!!”
牧瑾这一声,回荡在御花园的上空,连空中的乌鸦都惊着了,扑棱棱地飞了一群。我早已吓坏了,也顾不上那么多,起身就去捂他的嘴,压低着声音对他道:“我的好军爷,你且小声着些吧,我的小命迟早会被您给掳去的!”
牧瑾听了,回了头,望着我,我这才发觉有些失礼,连忙抽了手,低着头,不敢看他。
牧瑾反而笑了,逗着我道:“这么晚了,竟在宫外乱逛,不怕我把你捉拿归案啊?”
我没假思索地就道:“怕什么,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此话一出口,方才觉着,说得不对,头低得更低了,脸颊上也跟着烫烫的。
“你这丫头,倒还真的挺有意思的”!牧瑾上前把着我的肩膀,笑着道。
我仰起头,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您要真得想为她好,就只有忍耐,天长地久的忍耐!”
牧瑾听了,神色突然一转,瞬间变了脸色,双眸晶亮亮地,满是恨!
他压着声音怒叱道:“忍!忍!!忍!!!我们从小忍到大,忍到她选秀、进潜邸,忍到她封嫔、封妃、封皇后!忍!忍!!有什么好忍的?我反正是忍够了!!我现在心中没有忍,只有恨,恨那弘历娶了她!娶了她,又不好好待她!”
牧瑾越说越气愤,只见他握紧双拳,朝着那假山石上就给了两拳,那山石被他敲得,发出“扑扑”的闷响,手上的草笛也早已被扔到了地上。
“军爷!”看到牧瑾为了心中的“她”一心一意地模样,我心中竟徒生一丝醋意,便忍不住激他道:“那您说,您现在除了忍,能还有什么好的法子!起兵?掳妻?篡位?”
他听了这番问话,讪讪的不做了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见他此模样,我心里竟又徒生起一丝的心疼,蹲身拾起被他已经摔散了的草笛,轻轻放到他的膝头,劝道:“我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也还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您可曾记得,想当年,叶赫部的公主东哥格格,就是先许配给咱太祖高皇帝之后提出悔婚,先后又许配给辉发部和乌拉部。激得太祖高皇帝一怒之下起兵将两部灭之以后快!虽说如今看来,太祖高皇帝当年的决策,远不只是单单为了跟一个女人置气。但是,这牵连其中的,有多少无辜的族人和百姓呢?那可真是生灵涂炭的惨象啊!军爷,您又可曾还记得,如今的‘她’也是乌拉部的一员呐!”
我凝视着他的眼眸,他晶晶的双眸中,熊熊燃烧的,除了怒火,还有一丝无尽的心疼与无奈。一点一滴的凝刻进他的心房,就像刀割的一样,一下一颤抖。
他握紧了拳头,小拇指死死地抵在石头的尖上,戳的已经通红,似乎只有这仅有的力量,才能缓解他此时心如刀割的疼痛。他索性赌地冲着石壁怒吼道:“弘历!你听着,就算你即刻死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军爷!您疯了!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我警惕地冲出假山,迅速向四周望了望,紫禁城的夜寂静而深远,慢慢地吞噬着,住在里面的每一个人。
“军爷,您大概忘了苏克萨哈是怎么死的了吧?”我冷冷地道。他喘着粗气,回过头,睁大了眼睛,颇为不解地望着我。“苏克萨哈也是你们正白旗的,当年就是与镶黄旗的鳌拜对着干,结果怎样?怎样!还不是给不明不白的冤屈死了?两黄旗和正白旗之间的积怨由来已久,从老汗王那时便有了,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了一些,你又何曾忍心再挑起争端?让八旗子弟,再次陷入无妄的的争斗!”
听到这里,牧瑾慢慢地松了拳头,缓缓地坐回到了石凳上。
“而如今”我起了身,继续说道,“咱们大清朝,经历了太祖,太宗、世祖、圣祖、世宗,五位列祖列宗的浴血奋战、勤政耕耘。时至今日,终于四海归一、天下富足了。您也是出身八旗的,您又何能忍心看到刚刚大一统的国家,再起风波战事?您又何能忍心看到气势如虹的八旗将士,因为您一时的‘难忍’,而陷入无尽的内部残杀?别怪我先下这么说你!若让‘她’知道,你竟这般没有大志,也定不饶你!”
我恨恨地一口气说完,竟没留半点让他转寰的余地。
此时的我能深刻地感觉到,牧瑾眼中的怒火已经渐渐熄灭,徒剩一滩死灰。他低着头再不言语,只用手轻轻编织着那支已经散了的草笛。嘴里喃喃地自吟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复有抬头,仰望星空,那眼中充满了留恋与惆怅:“那年,就是这个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沉静的夜晚,我们彼此相拥,海棠花开,高烛红妆……就像做了场梦似的,而如今,梦醒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沉了下去,直到听不见,他深深地陷入到了回忆之中,而在那段记忆里,只有海棠、高烛、他和她。
半晌,牧瑾才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笑着对我朗声道:“早听说长春宫有个叫兰儿的丫头,牙尖嘴利的厉害,今日倒还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这国史家恨的,一套一套的,反倒是打得我这个世袭的护军,一度溃不成军,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了!”
我只一味的想要骂醒他,竟罗里吧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实有点卖弄之嫌了。经他这样一说,更越发的不好意思,将头埋得低低的,满心愧疚地对他道:“奴婢斗胆,不仅妄论了国政大事,还跟军爷说了一车的大不敬之话,奴婢该死,还望军爷恕罪!”
牧瑾扬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眸,感激着一字一顿地道:“这是什么话?你哪里有罪了?咱满族的女孩,原本就该这样,关心国家,关心兄长,骑马射箭,都是一把好手!这怎么算有罪了?”
他无意中的感激之话,反倒触及了我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弦丝,我耷拉着眼皮,撇着嘴道:“军爷,你难道忘记了,我是汉人家的女子?”
他听了,随即也落寞了,跟着郁郁地道:“是了,我忘了!你是个汉人……”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扬起我下颌的指尖。
“是了!我是汉家的女儿!!”看他这副神情,我心下已明白大半,于是咬着牙,恨恨地道:“祖制有令‘满汉不得通婚’,违者严惩,甚至杀头!所以…所以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说完后,竟再也不能说出半句了。无声的泪水悄然地滚落于双颊,像雪白的梨花遭了雨一样。我狠狠地将他一推,他不备,倒被晃了个趔趄,怔怔地倚在石壁上,刚编好的竹笛,也应声而散。我灯笼也顾不得提,也不去扶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就这样只身闯进了紫禁城那茫茫地黑夜里。



、时来运转黄莺成凤,阴阳相隔劳燕分飞(上)

我一路提着灯笼,疾步快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走到长春宫的宫门口。脸上的两行清泪,早已风干,只剩那泪痕斑斑。在这春寒料峭的光景里,我竟胸中燥热,似有一口气闷在怀里,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今天是小粽子当值,一定是汀兰留了话下来,也难为他这个时候,还能给我留着门。
“娘娘跟姑娘说了些什么体己话,这个时候才放姑娘回来?”小粽子满脸堆笑着凑上前来开着玩笑地问道。
“猴儿崽子,好好当你的差吧,仔细着点儿,别放了野猫进来!”我哑着嗓子没好气的对他道。
他见我面中似带泪痕,好像哭过了,神色声音与往日里大不同,便识趣地应了一声,让着我进去,又默默将宫门关好。
如今长春宫无主,我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左不过是庭间洒扫换果子等事,因此到了晚间,大家歇息的也都较早。
只觉着心中烦躁的很,探头见与我共屋的汀兰也熄了烛火,想着暂且先不进屋,这出出进进的,不免也扰了她。随即踱到靠近宫门的一排下房,想看看新晋的这批小宫女,睡的是否安好。
推门进屋,桌上只一根蜡烛,荧荧地跳动着,烛泪缓缓地淌在桌子上。炕上一溜躺了五个,因为不用担心起夜伺候等事,所以都睡得很安稳,轻微的鼾声和少女独有的体香,充斥了整个屋子。眼见着她们稳稳地睡着,心中不禁感叹:你们进宫的日子也算是好的了!想想当年的我,哪敢晚上睡的这么安稳?
望着她们出了一会子神,牧瑾的身影,竟像幽灵似的又浮现在眼前。心中的燥热又起,我跟他之间原本没有什么的,怎么竟如此念念不忘?
正难受着,想着赶紧出去透透气。刚想着推门走,只见炕上原本侧身安睡的一名宫女,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睡得正是欢畅,嘴里还轻微地打着鼾声。我也不知哪里窜上来一股火,快行两步,走到炕前,提手拍了两下那个宫女的面颊。
“醒醒!起来,起来!”我的声音不大,下手的力度却加重了许多。那个宫女倒是被拍醒了,睡眼朦胧的睁开了双眼,一见是我,“腾”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双膝跪在炕上。
其他宫女也都醒了,连忙下地的下地,穿衣服的穿衣服,都赶着应道:“姑姑好,这么晚了,姑姑可有吩咐?”
我借着烛火,这会子才看清,跪在炕上的原是翠雪。我铁青着脸,厉声喝道:“都住了手罢,别忙了!”一屋子的宫女随即也住了手,有站有坐的不敢出声。
“别以为如今这长春宫没了主子,你们就能坏了规矩,混来!”我轻声斥责道。“前日教你睡觉的规矩,你都混忘了不成?”我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翠雪,此时的她已有些瑟瑟发抖。
“这皇宫里,各殿都有各殿的殿神,到了晚上他们都出来保护着太后、皇上、皇后和各位主子娘娘,你那八字一躺的横在那里挺尸,你自己倒是是舒服了,倘若冲撞了哪位菩萨,你倒要先摸摸,你那脖子上有几个脑袋!”我虎着脸吓唬着翠雪道。
翠雪怕是吓坏了,连头发都不敢疏理,一个劲儿地磕着响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长记性,求姑姑宽恕!”
“既然睡不好,就甭睡了!”我依旧冷冷地道。“你就给我到那窗跟儿底下好好地跪着,长长记性!”
翠雪不敢再争辩,不由分说地自个儿爬到窗跟底下,直挺挺地跪着。底下的一个小宫女,用一个茶盏,盛来一杯水,搁在翠雪的头上。
“老规矩,敢洒出半点水星,试试!”我临出门,“狠狠”地撩下一句道。
骂了一番人,出了下房,方才觉着胸口的气儿顺了许多。



、时来运转黄莺成凤,阴阳相隔劳燕分飞(中)

一宿无话。
第二日的早上一睁眼,眼见外面的天阴着,又看见那汀兰已不再身旁,自己也不敢多睡,赶紧爬了起来,收了褥子,叠了被,梳洗停当之后,忙忙地往前殿去。
推门一瞧,倒真是下雨了,不大。老话里有说,“春雨贵如油”!更何况是这京城的春日,风大、天燥、沙尘强,正是这春季里,白白得让这大风给吹死。
迎着轻风,携着细雨,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将春泥的气息,裹着青草味儿,一并嗅入鼻中。昨晚胸中的怨气,早已一扫无余,只觉周身通畅。
仰望头顶苍天,依旧是那窄窄的四方形,就像是狩猎一样,我们的一生,宛若困兽一般,有的,削尖了脑袋想进来;而有的,拼了命的要出去——最终能如愿的,又有几人呢?
站在滴水檐下,看着那雨水一点点的顺着瓦檐往下滴,一滴滴水花,犹似一个个不可预知的无言结局。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不禁轻声吟道。
“我当是谁呢!大清早的,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念诗,你倒真是清闲自在啊!”汀兰捧着个“蚯蚓走泥纹”的钧窑小瓷瓮,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春季里能下雨,可不是好么,你这是赶着去哪里?”我忙满脸堆笑着应着她,岔开话题道。
“见这会子雨小了,想着去采点花瓣上、树叶上的雨水来,好留着来年泡茶吃。”她走过来和我并排站着,也看着外面的雨。说完了,方又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揶揄我道:“亏你还整日里去和皇后品茶论道的,难道连雨水能泡茶都不知?”话还未完,她自己倒先忍不住,嗤嗤地掩口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在逗我,便笑着道:“大清早我可没招您,您就可劲儿地笑吧!”说完也不看她,佯装生气地转身就走。
只听她在后面喊了一句道:“昨儿个晚上,你又拿翠雪出气啦?”
经她一说,我方才想起,翠雪还被我晾在窗跟儿底下,尚未起身呢。
汀兰赶着追上来,用食指戳了我眉心一下道:“刚才看她一瘸一拐的往前殿换果子的劳神样儿,就知道是你这蹄子使得坏……你平白无故地跟她置什么气呢!”
昨天晚上被牧瑾给闹糊涂了,一口气正愁没地方出,直直地被那翠雪给撞上。现在气儿消了,心里的愧疚也跟着上来了。当年被梅香、秋荷她们拿着出气的日子,自己也经历过,当时还发狠地说,将来倘若自己也当了姑姑,一定要善待体恤下面这些小的!可如今,轮到自己个儿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汀兰见我只一味低着头,不做声,便又笑着提醒道:“别主顾着跟上头广结善缘,对底下这些个小的,也得和善着点儿。虽说这宫里的人,素来眼睛都是长头顶上的,但也别太难为他们,在能帮她们多担待的就多担待些,不吃亏;二来,往长远着打算,你也该知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的道理啊!”
“姐姐的话,我明白,都记着了”我感激地悄悄跟她行了跟蹲礼。自从进宫以来,原本以为是无依无靠的,也多亏遇着她,时常耳提面命、关怀照顾,真和亲姐姐一般。
“这可使不得,待会儿没来由的让人瞧见,你再这样就见外了,相互照应着吧!”她连忙放下瓷瓮,赶着扶我起来道。
就在这时,看见大妞远远地朝我们走来。
“又是缝了什么来献宝了?”汀兰眼尖,赶着招呼她道。大妞是长春宫做针线活做的最好的,绣什么像什么,尤其是双面绣,正反两面都能绣的冉冉生辉、栩栩如生;人又长得胖胖的,憨憨的,就连梅香她们有时也要倚赖她来缝缝补补,一向对她倒也还好。
“我哪里天天都有宝的?汀兰!你这张嘴,一贯是不饶人的!”她一边笑着道,一边已经是走到跟前儿。
“那这会子又怎么忙着过来了呢?”我也笑着,拉着她的手问道。
“我这会子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昨儿晚上的新鲜事儿!”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
汀兰见她这样子,便抿着嘴笑着对我道:“整个长春宫,最疑神疑鬼的就是她了,看她这样子,八成又不知道让哪个茅山老道给蒙了心!咱还是赶紧走吧”一边笑,一边赶着推我走。
大妞一听,急了,咬着牙根,恨恨地道:“汀兰,你这个没良心的促狭鬼,看我不撕了你的皮!”说着,就跑上来要捏汀兰的嘴。
我的好奇心早已被勾起,怎能由着这俩人闹?忙拉开道:“大妞!大妞!!你不是要说新鲜事儿吗?到底什么啊!”
大妞这才住了手,没好气儿地笑着道:“阿弥陀佛!茅山道士这次倒是没有蒙了我的心,或许是蒙了莺儿的心倒未可知!昨儿个晚上,咱皇上召莺儿侍寝了,如今已经给封答应了!”
她说的时候,汀兰脸上还带着笑意。她越是往下说,汀兰眉宇间含着的笑越是凝固,最后竟然听得都怔住了。
“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皱着眉,满面狐疑地问她道。莺儿长的是有几分姿色不假,可自从惇妃被贬了以后,没听说过乾隆去过翊坤宫的,这蹄子倒是使了个什么法儿?
大妞也皱了眉,自顾自地想了半天,才答道:“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小叶子也说得也含含糊糊的,好像是因为前儿万岁爷行在御花园里头,突然想起一首诗,就吩咐底下的人,去找收录这首诗的书,可是由于这本书的书名太长太繁琐了,去传话的小太监,还没走到文渊阁呢,就给忘了,只得回来回话。万岁爷当然气的不行了,当即说要传板子。这会儿,正巧莺儿路过,不仅说上了书名,还把里面的诗也给背了出来。哄得咱万岁爷龙颜大悦的,可劲儿地夸她好‘刚口’!这不,昨儿个晚上,就侍了寝……”
大妞还在叨叨着,我转头看汀兰的脸面,早已变了颜色,忙拉起她的手,按了按。又赶着对大妞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着过来报信儿!”
大妞毕竟性情憨直,只是当着趣事儿听,并不走心,便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想着,姐姐好像是和莺儿……哦不……是夏……夏答应,同年进宫的,就赶着来传个话。如今她可是是半个主子了,说话回事的时候,姐姐务必要当心些个。”
大妞微微施了礼,也就走了。我含着笑目送她离去。
过了半晌,汀兰才轻声单口啐道:“呸!半个主子!”
见她双颊微白,胸口起伏急促,方才知道她是气得不轻,忙抚着她劝道:“好姐姐,莫气,莫气,气坏了自己,反倒便宜了别人!再者说,是我和她同年的,要气也是我的!”
“大学问家,你可知那本书和那首诗,到底是什么吗?”她不接我的话,一边捧着瓷瓮子沿着游廊走,一边问道。
我沉吟了一会儿,一边琢磨一边道:“‘书名繁琐’……‘好刚口’……唔……想必不是书名非常晦涩,就是诗里面的内容拗口……不过,莺儿能背下来的,也一定不是什么长篇大论,可能只是普通的寻常诗句……那什么诗又晦涩又拗口呢?”
汀兰冷不丁地凑过头来问道:“想出来了吗?是什么?”
我用食指打打自己的脑壳,无奈地摇摇头,对她笑道:“不要难为我了,想不出来了啊,真头疼!”
汀兰出神的望着那时断时续的濛濛细雨,苦笑着叹道:“我哪里是难为你?怕是咱皇后娘娘,倒要真难为了!”



、时来运转黄莺成凤,阴阳相隔劳燕分飞(下)

别了汀兰,我便过了顺贞门,来到位于神武门路西紧挨着酒醋房南里的广储司,找到负责银库的副库司,丁头儿。原来,小磬子早已跟他交代清楚了。由此,交了对牌(即“对号牌”,用竹、木等制成,上写号码,中劈两半,作为一种信物),领了银子,一切顺顺当当。
出了广储司,我望了望今天守城的护军,没有看见牧瑾。心中有些不自在,暗中骂道:“该你来的时候,你偏偏不来;不该你来的时候,总是在人家面前瞎转悠,真讨厌!”
心里正想着,远远看见子亦穿着八品典仪的官服,端端正正站在雨中。他火红色的官服与天地间一片的昏暗混着,犹如奄奄一息的火苗,在一片凄风苦雨里,仍还那样坚强的跳动着。
我见他独独地站在那里,便迎着走上去。走到宫门前,守城的护军,呼喝着驱赶我们。子亦摸出几两碎银子,想要“孝敬”,谁承想护军理都不理。我便转过头来,对身旁的一个护军正色道:“奴婢是长春宫的宫女,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跟眼前的这位官爷交待几句话。劳烦军爷照应一下,让奴婢把这桩差事办好!”说完我又行了两个深蹲。
过了一会儿,一个去核实的护军跑了过来,对身边的护军耳语了几句。他才发话道:“麻利着点,赶紧办差,赶紧走!”说完之后,还把子亦的几块碎银,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我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道:“呸!就急成这样?用银子砸死你们这帮饿不死的狗杂种!”
我心里正骂着,抬头看子亦,只见他只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出声。脸上的泪水,早已和空中的雨水交织在一起,分都分不清。遂想起那年的七夕节,织女娘娘没哭,他俩依然安好,这一晃,早已物是人非。
我怕周围的护军再起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赶紧把那包一百两的银锭子交给他。悄悄地跟他说:“墨画的亲人,也就你一个了,这一百两银子是当今圣上的恩典,别再哭了,犯忌讳的!”
他接过银子,抹了一把眼泪,刷的一下,双膝跪地,举起手中黄色的银子包裹,大声道:“奴才子亦替宫女墨画谢皇上的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把包裹夹于腋下,自行起了身,冷若冰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见他如此,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幸亏迎着细雨,没人顾得上分辨。我从衣襟里取出墨画生前用过的那条丝帕,近一步,轻声对她说道:“这块帕子是她生前用过的,那支画上的并头开的蕙兰花早已褪色了,还好,绣着的子亦还在……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今日终于可以托付与你了!”
子亦双手接过丝帕,轻轻在绣着他名字的地方,来回摩挲着,虽然丝线上早已起了绒。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只丝帕,一样的,是七夕那天晚上,墨画扔给他的。他温柔的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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