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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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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头来看,倒真是做娘的,这一路上,愉嫔就没有消停过。不时的掀开轿帘观察着外面众阿哥的情况,半途休息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叫遣玥珠送水和食物。其实,每个阿哥都有一个哈哈珠子和两个太监贴身伺候,但是做娘的心就是这样啊!玥珠倒真是给累的够呛,我就没见她好好在车上呆过片刻的。皇后虽然没有皇子,也还是不时的遣太监过去照料。只有那下旨的父亲——乾隆——可是一眼也没去瞧过,还一个劲儿的让陈进忠催促着队伍加速前行;并且缩短休息时间。
这边厢,永珹第一个撑不住了。这位阿哥,别号寄畅主人,他继承了其父亲风流倜傥的个性。擅长作画,画的墨荷大有“水佩风裳”之意;又擅书法诗作,可谓是个小才子。大约是因为其母是汉人的缘故吧,马上功夫就欠佳了,只见他被马颠的一上一下的,也不敢出声。还是皇后在轿里边看见了,着人去问缘故,小太监回来悄悄复命说,怕是支撑不住了。皇后便命轿夫缓些脚步,有意与御轿隔开一定距离,着人上前将永珹扶下马来,悄悄拉进轿里。
没过多久,就听见小磬子在骡车下唤我,我赶着出来,疾步赶上皇后的轿辇。一进轿中,就看见永珹的下袍已经被撩起,大腿两侧的内衣,早已沾染上了斑斑的血迹。我一惊,赶忙转过身去。
“‘三七伤药’带来了吗?”皇后焦急地问道。
“回娘娘,带来了!”我轻快地应了一声,之后麻利地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交与小磬子的手里。
小磬子连忙找来一个装水的皮囊壶,把药和水往永珹手里递。他毕竟不是专职管这趟差事的,又赶上轿子在行进中,难免颠簸,笨手笨脚间差点把这个壶扣到永珹身上,壶内的水飞溅了出来,弄湿了座椅。
小磬子吓得连忙想跪下磕头,那小小的轿中岂能有他跪着的地儿。我在一旁不得已,连忙挡了他一下,他惯性地一趔趄,差点跌倒。我夺过他手里的皮囊壶,给了一旁的哈哈珠子,这边又怕皇后还没到驻就先怪罪了他,便半开玩笑地开脱他道:“我的好公公,您就省省吧!这差事您就匀给他们个些吧,就甭抢着表功了,可好罢?”
说完后,一车的人都乐了,我偷瞄皇后,皇后也正抿着嘴乐呢!
“太医刚才来看过了,说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只是今次忘带金疮药了,若能内服外敷就更好了!”皇后心疼地道。
“娘娘,金疮药奴婢带着了呢,就在骡车上,让奴婢拿去罢!”我低头回道。
皇后大感意外,笑着对永珹赞道:“也难为你这丫头了,无怪乎都说你心细,我今儿可算是亲眼见着了!”
我浅浅一笑,微施蹲礼,挑开轿帘,轻轻道一声“落轿”,便退了下来。
下了轿后,顶头便看到永瑢骑着个马,也是个蔫头耷拉脑的模样,整个人恨不得整个儿趴在马背上,那双手似乎不是握着缰绳,而是整个儿抱着马脖子,身下的小马驹也好似被他压的不堪重负了,也是一脸像吃了败仗垂头丧气的样子,颇为艰难地迈着马蹄,仿佛再难行进半分。
我见他整个人都是侧身伏在马背上,当心他摔下来。便赶上前,拉了一下他手里的缰绳,小马驹瞬即停了下来。他还抱着马脖子不肯下来,只翻着小眼皮盯着我,双眼里充满了小愤怒和小委屈。
我心里暗想,要盯人盯你阿玛去,盯我做什么?脸上还不得不堆笑着逗他道:“我们的六阿哥这是怎么了?是谁那天说要做巴图鲁,要成为‘满清第一勇士’的?”
见他那小嘴一撇,小眉头一皱,豆大的泪水,瞬间淌了下来,哭闹着道:“我不要骑马,我不要狩猎,我要回家,我要找额娘!!”
我一面轻摸着他的头,小声哄她,一面侧过脸,对下面跟着他的哈哈珠子训斥道:喜珠子!你这差可是当的轻松啊!你眼看着咱爷在马上晃荡着,也不帮一把!这都没掉下来,是咱小爷的造化;倘若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有几个脑袋给咱爷垫着身子?!”
这几句话可真管用,唬的喜珠子连连打千道:“姑姑教训的是,是奴才当差不利!奴才该死!可奴才也真的心疼咱爷啊!您看他还那么小,哪能经得起这么长时间在马上颠簸着呢?!”
眼瞧着喜珠子是一脸的苦相,一旁的永瑢也早已疲惫不堪。我便悄悄地牵着他的马,赶上了愉嫔的轿子,在轿外轻唤一声:“愉嫔娘娘!”
愉嫔听闻,忙叫“停轿”,打开轿帘,笑道:“是兰儿啊!可是皇后娘娘叫我?”
我笑着走上前道:“娘娘,奴婢是来给六阿哥求个恩典的!”。说完后,我用眼皮朝愉嫔示意了一下,又指了指永瑢。
愉嫔一看永瑢趴在马上的那副德性,顿时就心疼了,一叠声叫着:“我的儿,快下来吧,到额娘这里来!”
我们七手八脚的把永瑢搀进轿里,待他稍微缓过劲儿来,一旁的愉嫔到底是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你看见永琪了吗?他怎么不见了!”
永瑢有气无力的回道:“额娘不必担心五哥,他精神好着呢,这会子怕是和十格格骑的到前头去了呢!”
愉嫔听他如此说,悬着的一颗心可总算是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剧情需要,里面众妃晋封年月及其品级,还有众皇子公主的出生年月都难以与史实一致!希望各位考据党不要太纠结于此哈!
、望子成龙苦心做严父,心火难消怒斥两朝臣(下)
我回到骡车上,取了金疮药,赶着到皇后的车轿前送了。永珹的哈哈珠子也赶了上去,半跪着给他主子上了药。药粉碰着了皮肉,自然疼痛,灼得永珹丝丝哈哈地强忍着。惹得一旁的皇后十分不落忍,忍不住对着哈哈珠子轻声斥道:“糊涂东西,不会轻些着个!”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永珹的两个跟班退了下去,轿内顿时宽松不少。小磬子和我扶着永珹在座位上躺好妥当。皇后看着永珹这般模样,心里依旧是不放心的,便侧过头来,对一旁的小磬子道:“你骑上马,跑到前头看看五阿哥、和孝他兄妹俩去,跑了这么一会子了,别有个什么好歹回来!”
只见一旁的小磬子支支吾吾地,半天不动地方,皇后含笑道:“怎么了?这是出了宫,使唤不动你啦?”
小磬子吓得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轿子都被震得颠了一下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就算有一个万个胆子,也不敢驳娘娘的话啊!您派奴才干什么差事,奴才都会万死不辞的!只骑马这一件,奴才真的是力不从心啊!”
皇后见状就明白了,含着笑道:“起来吧!本宫是为难你了!”
小磬子一脸苦相地起了身。
皇后一脸愁容,撩开轿帘望着窗外,斟酌着道:“派谁去好呢……”
素琴没跟了来,她身边连个妥帖人也没有。
我轻轻施了个蹲礼,对皇后道:“娘娘,不如让奴婢去吧!”
皇后拉下轿帘,道:“你?”脸上满是惊讶。
“娘娘,奴婢虽说是汉军旗,但家父曾是蓝翎侍卫。奴婢随家父自幼学骑射,虽不大通,但还是会的。”我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这丫头,倒还真是能帮的上本宫!你便去罢,只一件,这差事要办得‘胆大心细’才好!”皇后颇为放心的交待道。
我并不能摸透皇后的心思,这是给主子办事的大忌!我知道,我并不能这般糊里糊涂地走了,只得接着道:“奴婢自认为,‘胆子还是挺大的’……敢问娘娘,这‘心细’是……”
“还是让我来教你吧!”皇后示意我起身道,“你把这身宫装脱了,回去找一件我的紧身骑装穿了,找一匹好马骑了,跑到前头看看永琪和和孝去。记住了,骑出列队,避开御轿,远远儿地看看他们跑到哪了。要是得儿空,就过去跟他们说‘快到围场了,别走太远了,让额娘担心!小心着点儿,别让旁人看见!”
我一点点都应着了,退了出来,找了一件皇后的青绢团花箭衣穿了,有点长,于是又找出一个攒珠银带系在腰间。好在骡车上没有人,由着我漫不经心地换着。我心里思忖着,千万千万别让人瞅见,弄不好就是个僭越的大罪!
小磬子早就为我准备好了马匹,我蹑手蹑脚地下了骡车,弓着腰一溜小跑地跑到马前,一蹬马镫,一拉缰绳,腰部一用力,腾然跃马而上!心里暗喜:还好没有生疏!底下的小磬子看了甚为惊讶,暗地里给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已将旗头取下,挽了一个素色的“两把头”,清爽麻利,扬鞭而去。
老远就看见五阿哥和和孝公主并肩而骑,又叫又唱的好不欢乐!我在马背上弓着腰,催马快行,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
“五阿哥,五阿哥!”我压低了声音道。
永琪回头一看竟是我,不由惊讶,一勒缰绳,想要停下。我示意他不要停,他便放慢了脚步。和孝也看见了我,虽说她不认识我,也不免惊叫道:“五哥,五哥!你快看,这不是皇额娘嘛!”
声音清脆而欢乐,毕竟永琪比她大一些,压着声音打断她道:“小凌霜!不要喊,轻声些!”
和孝很听话,慌忙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只眨着一双大眼睛,冲我笑笑。
永琪拉了马过来,跟我并肩而行,颇为稳重地道:“是皇额娘有什么交待吗?”
“娘娘说,让阿哥和公主慢点骑,一来快到驻地了,二来也不该忘记皇上和额娘!”这前一句是皇后交待的,后一条是我想到的。自打乾隆下了这道谕旨之后,我心里就揣度着,他这次出行的心情,大概不是怎么好!
永琪聪明,当即就明白了,上前牵着和孝的缰绳,转身而行,渐渐融入到队列中。我含笑着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越发得羡慕起这对儿兄妹。
我依旧俯着身子在马上,心里想着快点悄无声息地融进队伍里。可这越是着急,越是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越逼越近!我握着缰绳的手,都沁出了汗,心正想:莫不是被发现了?
只觉腰身被一人单手给揽住,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双手一滑,松了缰绳,倏地一下被人拽到另一匹马上!我挣扎着,又不敢喊叫,只得小声哀求道:“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拦得更紧了,一边催马快行,一边道:“不放,就是不放!你这个调皮鬼,又偷偷跑出来骑马!还是被我抓着了吧?哈哈哈!”
他骑得飞快,我无法转头看清他的脸,又听他如此说,我心里越发的惊,便不顾一切地朝着他抓进缰绳的双手咬去……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混杂着马的一阵嘶鸣,马停住了,他应声落地。我在马上,也被晃了个趔趄!
“牧瑾?!”我低头大叫。
跌落在地的牧瑾方才爬起来,仰头一望,叫道:“怎么是你!我还以为……”
“切!”我本还想下马看他有没有摔伤,如今这般,到不用我了,我牵动缰绳,转身要去。
只听他在后面喊:“喂!你几时学会骑马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迎着阳光飞奔,头也不回地对他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然后,绝尘而去。
终于到了木兰围场,大家伙儿忙着搭帐篷的搭帐篷,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我也悄悄地换回了宫装,依旧前去服侍,不再赘述。
是夜,我服侍完皇后安寝后,退出凤幄,行至御幄时,恍惚看见好像小叶子跪在那里。我以为眼睛花了,便举着灯笼近看,果真是小叶子!
“你不到前儿服侍着,跪在这里干什么?又挨你师父骂啦?”我走了过去,把灯笼灭了,屈膝坐在地上问他。
“我的好姑姑!”他苦着脸悄声对我道,“今儿我算是触霉头了!进帐的时候忘了‘止步扬声’的规矩!万岁爷就勃然大怒,让我今后凡是当差,都得这么跪着!”
“以后都得这样?这膝盖还不得烂啦!”我不禁问道。
“可不就是嘛……”小叶子懦懦地刚一开口,只听帐内“啪啦”一声,大概是一个茶盏摔碎了!
小叶子吓得随即噤了声,过了好一会儿听里面没了动静,才敢吐口道:“也不知道万岁爷这次出行是怎么了,脾气邪的狠,整得奴才都不知怎么伺候好了……”
陈进忠赶着从御幄里出来,顺势拍了一下他脑门儿道:“怎么伺候?!把脑袋提在手心里伺候呗!怎么伺候!”
我也起了身,轻轻施了礼,乖巧地叫了声:“陈公公!”
陈进忠随即满面堆笑地冲我道:“呦!是兰姑姑啊,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呢?”
问完后,并不等我回答,又对跪在一旁的小叶子道:“糊涂东西!万岁爷让你杵在这儿,你还真杵在这儿了?!还不沏杯新茶来!”
小叶子答应着起了身,可跪了如此长的时间,怎么起的来呢,膝盖一弯,又倒在了地上。我看不惯,赶着扶了他一把。
陈进忠劈头冲我道:“甭扶他,谁叫这小子不会看‘眼么行事’呢”!
“公公,不如我去罢!”我道。
“你去?不不不!”陈进忠一叠声地冲我摆手道,“兰姑姑,你要是信得过老奴才,就听一句奴才的劝,这弯浑水,您千万别趟!”
“公公,您请放心,奴婢一定不丢您的脸就成了!”我心下已有了主意,便不再听陈进忠絮叨。只身来到御茶房的帐篷,吩咐他们沏杯菊花茶来。
我捧着茶盏出来,陈进忠见劝我不住,便无奈地摇摇头,替我撩起了帷帐。
一进去,只见地上的茶盏摔得粉碎,奏案上的奏折也两三摞地混乱堆在一旁,乾隆半卧在塌上,右胳膊靠在迎手上支着,左手摸着额头,双眼微闭,一副既爱又恨,颇为疲倦的样子。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案前,将茶盏端起,撤了托盘,搁在案子上。没想到,突然间,乾隆即将要伸手握起茶盏,想将茶盏扔出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不顾一切地喊了一句:“小心烫!”
伸出去的右手,在茶盏的上空戛然而止,停住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端着托盘跪在当下正中央,道:“新沏的,小心烫,万岁爷!”
“怎么是你?”乾隆收了手,顺势拍了两下,问道。
“陈公公贵人事忙,小叶子年轻不懂事,奴婢仗着自己半懂不懂的,斗胆就来了!”我并不慌张,毕恭毕敬地答道。
“好一个半懂不懂!哈哈哈!起来吧,当心被碎渣子扎着”乾隆终于露出了笑模样道。
我告了恩,起来了,立在那里。
“别杵在那里,给朕揉揉,朕头疼得很!”乾隆兀自揉着太阳穴道。
我走了过去,绕到榻的后面,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着。
乾隆微微闭着双眼,享受着道:“真舒服啊!朕好久都没这么舒服了!”
“皇上喝杯菊花茶吧,这可是黄山的贡菊呢,明目清火,最好的了呢!”我轻声地劝道。
乾隆睁开双眼,直了直身子,笑道:“那就尝尝看?”
我识趣地停了手,退到一边。
“当初你是怎么敢拒绝朕呢?”乾隆一边为望着氤氲的茶香气,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道。
“奴婢不敢瞒皇上,之所以斗胆推辞,是奴婢确实有难以言语的不得已。”我连忙跪下道。
“‘难以言语的不得已’?是什么?”乾隆喃喃道。
“皇上……我……”我踌躇着,我真不知这话怎么说。一般人家的姑娘拒绝男子,大不了逼急了就是一句:“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可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都没人敢拒绝他。
见他仍怔怔望着烛火,我索性也不答,足足抻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兀自笑了,示意我起来,道:“罢了,罢了。都说难以言语了,我赶着问你做什么呢!”
“谢皇上成全!”我万分感激的地应着了。便起了身,依旧绕到榻后,给他按着肩膀。不经意见偷瞄了摊在桌上的奏折,乍着胆子问他道:“这又是谁惹您心烦了?”
“怎么?最近我的脸色很难看?”他拍拍我的手道。
“反正……不怎么好看!”我哧哧地笑着。
“张廷玉这个老头儿”乾隆现在不气了,只是摇着头道,“当年他和鄂尔泰闹‘党争’,朕已经是宽限他了!他还不足惜!临老了,还在这儿跟朕闹,左一个年老不能动弹,又一个要告老还乡。朕要下旨办他,他门生耳目的消息,比朕的还快……”
乾隆越说越气,忍不住站起怒斥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越发的奴大欺主、倚老卖老起来!”
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叱道:“朕念他是两朝遗老,才格外看重他,提拔到如今的位置。可是,朕越是要用他,他就越是往后抽抽!照这样下去,我看他是甭想配享太庙了!”说到这里,乾隆握紧得拳头,一锤砸在奏案上,震得奏案上的茶盏也跟着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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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案被他震得梆梆响,我哪还有个不明白的?只是,我还必须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装着很害怕的样子,顺着他的怒气,赶紧跪下,故作惊慌地道:“请皇上息怒!”
乾隆背对着我,闻言即止,复又深吸了数口气,方才转过身来。右脚正巧踢着了碎了一地的瓷片,发出清脆得哗啦声。我连忙膝行几步,想上前去拾。他冲我一挥手,自己兀自蹲下去捡。
我不禁道:“仔细扎了手,万岁爷!”
他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瓷片,蹲在地上轻声沉吟道:“我不管他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只要他一天是朝廷的官,就得给朕做下去一天!哼,临老了想起晚节来了?他早干什么去了!满嘴里的圣人言论,说什么要效仿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看都是说着容易,临了自己,都得掂量掂量!”他冲着烛火,仔细端量着手中的瓷片,又接着道:“先抻着,别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等抻不住的时候,它不破也得破!”
乾隆微微一笑,用右手在瓷片上轻弹两下,瓷片应声落地。
他慢慢起身,看见还跪在一旁的我,示意道:“起来吧,告诉朕,你刚才怕什么呢?”
我起了身,眼珠一转,走上前去一边捡瓷片,一边故作诚惶诚恐地道:“奴婢……奴婢怕万岁爷被那瓷片子扎了手!”
他突然弯下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嘴角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目光却是锐利地道:“还有呢?”
他的目光锐利地如尖刀,若说原先我是不怕的,到了这会儿我竟真得有些怕了,更加怯懦懦地道:“没……没了……奴……奴婢……就怕您扎了手!”
乾隆听闻,目光突然一收,只留下嘴角幽幽地笑意,随即松了手,满意地笑着道:“你,真的很聪明!”
“甭拾了”乾隆直起了腰背,道:“待会儿让他们来收拾,你过来再给朕揉揉!来!”
憋了几天的心事终于说出了口,他终于畅快了!坐在榻上,放松地展开双臂,伸开双腿,很满足的样子。
我顺从地走过去,跪在榻前,给他轻轻地捶着腿。
他仰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哎?你有心上人吗?”
我脸一红,有些害羞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一放松,手上的劲儿也跟着轻了。
乾隆觉察出来了,有些恍然大悟,在一旁不紧不慢地道:“嗯?你怎么老捶一个地方啊?”
我听闻,更是吓得住了手,怔在那里。
没想到,乾隆还在偷瞄我,眼角浮现着一种得意洋洋的玩味笑道:“朕看着是有八成了!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难以言语的不得已’吧?啊?”
见乾隆这样逗我,我是既臊又紧张,赶着道:“您说笑了,哪‘八成’啊?是‘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求您别再说了!”
现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双颊像落到火盆子里似的滚烫,大约是红的厉害吧。
乾隆见我停了手,方才哈哈一笑道:“是朕唐突了,捶,你接着捶,朕还没舒服够呢!你放心,我才没闲工夫张罗你这些个事儿呢!来,再给朕捏捏!”
我这才又上了手,他又接着歇了一会儿。半晌,屋内无话。我以为他要睡了,就渐渐地轻了手上的功夫,准备叫陈进忠进来。
正当我起了身要退下的时候,只听靠在榻上假寐的乾隆,突然又蹦出一句:“你服侍皇后多久了?”
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句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轻叫了一声。
他起了身,道:“怎么了?”
我迅速调节了一下情绪,勉强陪笑道:“没什么,万岁爷,您没睡着啊?”
他直起来腰板,没接我的茬儿,颇为正色道:“说说看!”
我看他神情严肃,只得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道:“回万岁爷,没多长时间,也就是这早晚儿的事儿!”
“你以前常去储秀宫?”乾隆和审犯人似的一句紧似一句。
我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得一边拼命地斟酌语句,一边小心翼翼地道:“以前?服侍孝贤纯皇后的时候……”
“怎样?”乾隆赶着问。
“宫里规矩,各宫宫女无事不得串宫。奴婢除了奉主子之命传话和送东西之外,再不曾去过。”
这话虽说有点违心,但在没猜透乾隆用意之时,我也只能样回答。
“咳!也没什么,定是莺儿那蹄子嘴碎,看朕回去怎么治她!”乾隆嘴里说着,脸上却是浮现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起先我还不在意,一听“莺儿”两字,我浑身的皮倒是紧了三紧,从她嘴里说出来,准不是什么好话!
我下意识地向前了一步,忍不住地道:“敢问皇上,莺儿她……哦不……夏主子她……她说了什么?”
“就说皇后跟正白旗的一个小子……”乾隆轻描淡写地道。
只单听到这里,我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初秋的夜晚,还不是怎么寒冷,我却仿佛自己已是周身的寒意,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凉了。
“咳!跟你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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