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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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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轻推了她一下道:“好哇,连你也来招我!”
她一边翻了花样,一边抽了手,交与他们玩去,便携了我在台阶子上坐了,轻抚脚边上的一只大白猫道:“多早晚来的?”
我陪笑道:“刚来,不敢上前面去,就先来找姐姐了。”
她悄声道:“老太后刚起了中觉,正喜欢呢,待会儿我进去服侍进药,你随了我来吧!〃
我应着了。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她去下屋取了新煎好的药汤,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了,便跟在她的后面。我们二人从后罩房,过了穿堂,就到了寿康宫的寝殿。她先端了药进去,我在门口住了脚,垂手侍立。
过不到半刻,一个年长的姑姑打了帘子,点手儿叫我。我连忙趋着步,低着头,进了寝宫。
进了寝殿,太后已正坐在炕沿上,琴儿捧着一个填漆茶盘在右侍立,茶盘里放了一个汝窑的小盖钟儿,一个靛蓝色漱盂,一小碟儿果脯。
炕上摆着一个紫檀的小炕桌,桌上放了一个精巧的紫檀掐丝珐琅桌屏,前面绘有亭台楼阁、流觞曲水,我暗想,大约后头就是乾隆的御笔,要不然太后也不会摆在当下给人看;桌屏的前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补药,单看那碗也小巧,也是珐琅彩的,上头绘的是杏林春燕图。老太后的身后,则是一整排的玻璃炕屏,让人只是在当下一站,凛然间不觉一阵肃穆。
“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我端端正正跪在那里,轻声行礼道。
谁想太后只当不没听见似的,瞧都不瞧我一眼,只端起那碗药来,一饮而尽,叹了一声道:“好苦!”,把碗推给琴儿,琴儿连忙接了碗,递了小盖钟,太后接过盖钟轻声漱了漱,吐在靛蓝色漱盂里,琴儿趁机接了小盖钟,把果脯送与太后手中。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程序上结合的天衣无缝。
太后一边接来含上,一边轻声对琴儿抱怨道:“这御药房送来的东西,是越发的难咽了,身上却也不见轻快,你们是不是真当我这老婆子不中用了?”
琴儿一旁陪笑道:“哪能呢?谁敢呢!赶明儿奴才就去把御药房的总管太监拎到宫里来,让您耳提面命的给他两句,可着您出气儿,可好?”
太后方才笑道:“你这猴儿崽子,是不是嘴里也含了果脯了,嘴跟抹了蜜似的!”
说笑完了,太后才抬眼瞧跪在下面的我,冷冷地道:“你打哪儿来?”
此时的我,早已跪的双膝生疼,又不敢起来,又不敢挪动,又听见太后如此问,又一时猜不出是何意,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从储秀宫来……”
“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太后接着问道。
“官女子……”我道。
“这就该打嘴!”太后突然打断我的话,厉声道。
我吓了一跳!初秋的午后,原本就有些燥热,如今额头上更是沁出了密密的一层汗。她这一斥责,我方想起,答得有些不妥了。可话已出口,也是无法更改的了。我只得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双手一味的揉搓着膝盖,低头,噤声,大气也不敢喘。
屋子里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到,越发显得肃穆,里外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多亏琴儿机灵,三言两语的就打破了僵局,只见她道:“老祖宗,您刚吃了药,何苦又跟这蹄子置气呢!”说着走了下来,用水葱似的食指,戳了我眉心一下道:“您就只管审她,若真是大逆不道的,等下了差,押与掌事公公罚她就是了!”
“哀家问你,你如今可还在当差?”太后撇了一眼琴儿,接着厉声问我道。
我如今才方是真醒了,立马补救道:“回太后的话,奴婢照旧在储秀宫当差,都和旧日里一样的谨慎小心,不敢有一刻的怠慢!什么官不官女子的,都是皇上一时高兴了,抬举了奴婢的,奴婢是个什么身份?!算是哪可葱哪头蒜的!从未想过充半刻主子啊!”
我语速极快,恨不得一口气的说完。身上越发燥得很,只感觉后背顺着领子到脊梁,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咬,痒得人难受。
就在这时,愉妃打发玥珠来回话,见那玥珠进来道:“回太后的话,先下秋燥上来了,我们家主子想着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或是油腻些个,怕您懒得动筷,就使唤奴才送来了:一碟鸡髓笋,一碟蟹黄小饺,一碟藕丝河粉,一碟槽鸭信,还有一碗玉田香米粥。都一并放在食盒里,交与底下人了。”
太后冰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解冻般温和的笑容,歪了歪身子笑着道:“难为了你家主子,刚随驾回来,巴巴地还赶着送这些个过来。”又对一旁的琴儿道:“上次莺儿还孝敬上来的一套碧色织暗花样的竹叶锦缎,说怕是一时半晌的也穿不上了,我看那颜色尚还爽利,你拿了回去罢,或是给丫头们做几件衣裳,或是赏人都还像个样子!”
琴儿早已出去打发人拿钥匙过去取了。
玥珠千恩万谢地也就答应着跟着去了,临走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
太后见她离去,这才又道:“真是老了,说了才这么一会子话,腰就把持不住了。”
琴儿早从外屋的“黄花梨云龙四件柜”里,取来了一个老梅花样的宫锦靠枕,一层烟灰紫色团花薄褥,一套绛紫色的滑丝薄被,拿了来给太后铺了、盖了,一听太后如此说,还要赶着去取美人槌来。
太后抬手招呼她道:“谁用那玩意儿,怪疼的,你倒是取了水烟袋来是正经。”
琴儿答应着去了,临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朝着我肩膀上,按了两按。
原不是正经吸烟的时辰,不过是老太后一时兴起,也是想给我个台阶下,这时负责伺候水烟的宫女还没上差。
不一刻的功夫,琴儿就捧着水烟袋进来了,低头轻声请示道:“今儿不该玻璃当差,太后您看,要不要……让那蹄子服侍您一回?”
琴儿这是指着我说的。
太后瞥了我一眼,徐徐问道:“你是当什么差的?”
我毕恭毕敬答道:“回太后的话,曾专司过打帘子,现在在娘娘前儿伺候!”
“以前可曾学过敬烟?”太后问道。
“没专门跟姑姑学过,只是小时候在家曾服侍过阿爹!”我谨慎地答道。
太后看了一眼琴儿,琴儿走上来把水烟袋往我手里一推,嘱咐道:“你可小心着些,倘若是迸出半点儿的火星子,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揭了!”
、人情薄福祸于旦夕,夫妻错因错生爱意(上)
我这才得以双手接过烟袋,缓缓地起了身,膝头疼得已然不会打弯儿了,可我却完全顾不上。
方才的燥热已全然消退,现在的身上竟似有些微微打颤。我竭力回忆着小时给阿爹点烟的场景,硬着头皮,弓着身子,趋着步走到炕桌前,还不忘轻瞥一下琴儿。
在宫里,若是一个宫女不是做专营之事就去贸然服侍,后果是很危险的,两年多的宫廷生涯告诉我,现在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在玩火。
——这个时候,宫女间的无声配合,就显得愈发重要。
琴儿轻微一撇嘴,我就知道她明白了。只见她也跟着过来,先替我摆好火镰、火石和蒲绒,然后背过身子去,用火镰子与那火石轻轻一划,将蒲绒点燃,贴在纸眉子上,然后她示意我轻声一呵气,权当我参与了点火得这一过程,然后再让眉子上的火倒冲下来,轻轻上手拢上一拢,这样烟袋锅就算点上了。然后,她才肯放心的交与我。我接了,转过身来,用单手捧起烟袋,再次跪下,托着烟管送到太后嘴边约一寸多远的地方,静静等着太后伸嘴来含着。此时的太后正闭着眼微微盹着,一旁的琴儿轻轻点了点太后的肩,她才睁开眼睛,含了烟嘴,又微合双目,很享受的样子。
琴儿的身子一直是紧绷着的,我偷眼瞧着,她眉角的青筋都有些凸起,想是紧张的不行。这会子,她才放松些,轻轻长吁了一口气,把纸眉子放在左手的下垂,用手微微拢着,弓着腰,慢慢退了下来。
我就这么拖着烟袋,静静跪在那里,服侍了太后一阵儿。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锅吸完了,我轻启太后双唇,抽出烟管,竟听见太后有轻微的鼾声。一旁的琴儿赶着推我,我赶紧躬身退到门口,琴儿又取了一块锦罽给太后垫在靠枕上,携了我出来。
“哈哈,你也有挨罚的时候!”一出来,琴儿就拍着手得意地笑道。
“你这个‘煽风点火’的丫头片子,我只跟你算账!”我笑骂道,赶着要打她。
“你还来打我?你赶紧谢我还来不及呢,竟还敢来打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死蹄子,你倒是过来啊!”她一边躲一边也跟着笑骂道。
我们俩就这么玩闹着,到了宫门口,她才住了手,赶着送我道:“我就不送你过去了,这回可该知道是怎么回话了吧?回去别忘了替我们老太后问你们家主子的好。”
我笑应着,别了琴儿。
走在回去得路上,遇着什么人倒不必赘述。只心里头有个隐忧,竟一点点浮了上来:我们这才刚回宫,是哪个小丫头片子嘴这样碎?太后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被封官女子的事儿,是不是也知道了皇上、皇后和牧瑾他们仨人的事儿了?!不像啊……值此那样,她就犯不着先找我了,应该赶着召见皇后才是……皇上如今明显是想压下此事的,只看他对牧瑾的态度就行了;皇后更不会自己不打自招的去排揎;再知道此事的就是我了……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
边走边想,回去的路也没觉着有多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走到门口,方才想起,汀兰曾唤了我来,于是便去下房找她,找了一圈没见个人影,只得出来了,便顺着游廊,来到东次间的窗根底下。
虽说我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同了,用不着常常上前头服侍,可这心里头终究是放心不下的。这刚一住了脚,就听见屋内“嗳呦“一声,心头不觉一惊,赶着掀帘进去了。
只听见皇后骂道:“糊涂东西,不会轻些个,毛手毛脚的,你姑姑没教过你是怎么的!”
我赶紧进屋瞧,原来皇后也刚醒了中觉,正在梳妆,南漆小案上撤了香炉,换上了镶嵌着螺钿的铜镜和一个黄杨木的梳妆盒。见底下站着的小丫头子,手里头只管拿着一支翡翠镂空雕花的珠钗,瑟瑟发抖,不禁上前轻声斥责道:“流花儿,蝎蝎螫螫的做什么!还不赶快把珠钗放下,取了香炉来!”
流花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怯生生地把珠钗往桌上一丢,一溜烟地撒腿就跑了,我一看这情景,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得不追出去,轻骂道:“死丫头,仔细这点,弄坏了你有几个脑袋去赔?再者,你跑这个什么劲儿,是赶着去投胎不成!”
我又进了屋,拿起珠钗,顺着头发的走势,轻轻插入皇后的发梢间,见流花儿还没回来,便倒了一杯茶,拿过来给了皇后,顾左右而言其他陪笑道:“回宫这么久了,怎不见素琴姐姐过来?”
皇后接了茶,并不喝,只看着镜中道:“素琴的妈死了,你可知道?”
我也望着镜中的她,诧异地道:“这可是几时的事儿呢!出去前,只听说是身上不大好了,谁想这么快……”
“正说着呢”皇后一边比弄着她的耳环,是个小巧的翡翠银杏样式的,一边叹道,“莺儿的额娘也没了,翊坤宫里也是愁云惨淡的,如今叫她两个一处作伴儿去吧!”
我一听此话,心底更是一惊道:“莺……夏……夏答应的娘也……”
“可不正是呢!这下里刚打发了人照护着出了宫,又找了几个可靠稳重的精奇陪着,又命人送了铺盖、梳头的东西……”说到这儿,皇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我道:“你刚才忙什么去了了?怎么找你不见呢!”
我轻描淡写地陪笑道:“太后唤了我,去她宫里说话!”
皇后听了,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笑着微嗔道:“我说呢,我这手底下怎么就都没了人了!”
正说着,流花儿捧了香炉进来,我收了梳妆盒,命她将香炉放在南漆案上。香炉里静静焚着苏合香。皇后见她进来便住了口,别过脸去。
我于是对流花儿道:“放了这个,去那边儿墙角跪一会子罢!”
罚跪,对于宫女来说是最折磨人的,挨打受骂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只这一跪,便不知要跪到什么时辰。
皇后等她出去了,才对我悄声说道:“等你得闲儿了,去看看令嫔,按理说我该亲自过去瞧瞧的,可这次回来不知怎么的,身上不太爽利。就说,让她安安稳稳的养胎,来日生个阿哥出来,好让太后、皇上高兴高兴。”
我应着了往外走,又心疼她道:“您说,您这跟前儿,也实在是没个妥帖人儿。内务府的人,也都是些挺死尸的!”
“乌泱泱的一群做什么?有你们几个得力的,清清淡淡的岂不好?”皇后淡淡地道。
、人情薄福祸于旦夕,夫妻错因错生爱意(下)
正跟皇后说着话往外走,就听见小磬子在门帘子外报:“启禀娘娘,陈公公刚才过来说,皇上前儿偶感了风寒,太后下了懿旨,让娘娘携了众位娘娘前去侍疾!”
皇后冲我一努嘴,我连忙过去打了帘子,唤了声:“进来吧!”
小磬子弓着身子,顺势进来了。
“你倒说说,现在都谁陪着呢?”皇后呷了口茶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是昨晚上开始发热的,起先是愉嫔娘娘最早知道的,打发人送去了一食盒的清粥小菜,头一个去的是惇妃娘娘,今儿早起淑妃和循、庆、纯三位嫔妃娘娘也去了,现在怕是寿贵人和揆常在陪着呢!”小磬子口齿伶俐地回道。
皇后听完,冷笑道:“我前儿倒还正疑惑呢,愉嫔的小厨房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巴巴得殷勤得很!那惇妃怡情养性的半了年了,身上可大好?”
小磬子不明就里,还只一味地道:“没听说过惇妃身上不好啊!”
皇后低头不语,我在一旁冲他悄悄一瞪眼,他大约是明白了,立马住了口。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皇后才又欠了欠身道:“知道了,你们都去吧。”
我们俩嘴里轻回“嗻”,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东次间,我赶紧回到下房找汀兰,发现她正在前殿的院子前为着雀儿,我一溜烟的跑到她面前,由于跑得太急,不由得可这劲儿得猛喘。
“才刚骂了流花儿,你这自己又是赶着往哪里投胎啊?”汀兰见我这份狼狈样儿,边往鸟瓷罐里灌水,边打趣我道。
我也顾不得了,喘着粗气道:“听说素琴和莺儿的妈都没了?”
她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听得这么齐全!”
我指了指东屋。
她明白了,瞧了一眼道:“是了!素琴的额娘,是你们才刚走就没了,夏答应那边不知道。”
我坐在台阶上,一边看她喂鸟,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汀兰道:“我也是听底下的人说的,说素琴她那额娘自从被贬到辛者库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后来虽说被收为了‘管领下妇人’到底是不中用了,素琴请假出去的当天就不行了,听跟去的人说,当时素琴连药罐子都给砸了,自己在药渣上又蹦又踩的,希望把她额娘的病染到自己身上……”说着她忍不住掏出帕子拭泪,“可是,凭她多大的孝心,到底也是徒劳的,人就这么去了……听说明儿个就火化……”
“不能入土为安吗?”我眼眶早已被泪花濛湿。
“哪有那个闲钱?!她哪个不长进的爹嗜酒成瘾,也没个安分营生,整天都是九分醉的,能清醒个半分就谢天谢地了。主子开恩赏那点买棺材下葬的钱,还不够她爹一顿酒的呢……”汀兰把帕子塞到衣襟里,接着说道“就刚才你去太后那会子的档口,她来求皇后,跪在那里淌眼抹泪的,要皇后许她提早放她出宫!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站在当屋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听见了,没有一个不动容的,就这么着,娘娘也就默准了。”
她见我不言语,只怔怔地看着地,放了小壶,又拿了鸟食来,叽叽地喂着,又恨恨地说:“夏答应那边是什么个情形,就真不知道了。只听说她在家是庶出,她爹虽说是个内务府庆丰司的主事,但却是个嗜赌成性的烂赌鬼儿,整个京城的赌场都没有他不去过的,不仅这样,还特愿意逛窑子,得的那点儿俸禄,一点儿也没剩的都投到妓馆里去了,她大娘压根就不管她……”说到这儿,她默默低了头,神情有些愧疚地道:“这也是我前儿才听说的,要是早知道莺儿家这样的话,就真不该口没遮拦的排揎她那么多话……”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我起了身,拿了鸟食,和她一起喂,并劝道:“咱自己个儿这摊都顾不得了,哪还管得了别人家的事儿!姐姐也不必自责了,你不念叨,保不定底下那些个‘眼馋肚饱’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咱只要不落井下石的,也就得了!”
汀兰听我如此说,这才好点,转念间点着我的小鼻子,啧着嘴笑着道:“呦!呦!!呦!!!这才随龙出去了几回,就不一样了,话说得都像大人了!”
我们俩就这么说着,见那太阳已从宫墙东边滑落到西边,晕黄的光影在红色的宫墙上,划了好几个圈儿,我便和汀兰停了嘴,进屋服侍了皇后一会子。
撤了饭,天刚擦黑的光景,皇后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命人掌了灯,说想去养心殿一趟。吩咐说不用大仪仗,仅让一个四人抬的便轿跟着就行。于是便唤了两个小太监在前面掌灯,我和小磬子殿后,就这么去了。
过了西长街,进了如意门,皇后往燕禧堂等着,小磬子则到前面的值房找陈进忠。燕禧堂不大,天又不冷,我就退出来在帘子外面等着。
不过一会儿,小磬子就回来了,老远的‘就杀鸡抹脖’的给我使眼色。
我赶着上前问他怎么了,他为难得道:“陈公公那边正忙着,走不开,让我先来回娘娘,说万岁爷心情不好,烦躁的厉害,今儿一天就发落了四个奴才,骂走了两拨人。陈公公的意思是,不如叫娘娘先回去,明儿等万岁爷精神好些了再来。”
我悄声问他:“今儿好多人来侍疾吗?”
小磬子摇摇头道:“也没有,陈公公说傍晌午的时候,揆常在来坐了坐,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好像是午饭过后,皇上批了份奏折,染了气的……”
小磬子正跟我说着,皇后就在屋里一叠声地问道:“是小磬子回来了吗?”
小磬子没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回了。
皇后听了,淡淡地道:“罢了,我们回去吧!”说完,起身掀帘而出。
刚一出来,正赶上陈进忠在西庑房下,打发小太监们端茶送药。他看见皇后,立马勒令小太监停下,弓腰趋步过来请安。
皇后四下里看了看,对药汤产生了兴趣,上前察看道:“这是今儿晚上的药?”
陈进忠说是。
“让本宫送进去吧!”皇后跃跃欲试道。
陈进忠颇是为难,阻拦道:“娘娘,您可乃是千金之躯,这些繁重的营生,还是让奴才做吧!”
皇后笑道:“妻子给丈夫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是天经地义的嘛!有什么不能干的?”
陈进忠本还想阻拦,我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冲他摇摇头。
他没法,只得护送皇后过了穿堂,进了寝宫。
陈进忠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皇后,见她亲手护着药,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宫。
我们俩并肩站在寝宫帘子外面。他确定皇后已经进去了,别过头,掩口对我道:“你们家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吃错药啦!”
我白了他一眼,逗他道:“胡说!您大逆不道啊您!您才吃错药了呢!”
“那这是怎么的了呢?”陈进忠纳罕道。
我却深知其中意味,但又不想跟他明说。便只管望着里面,掩口笑道:“你没法儿明白啦!”
正说着,只听见里屋“啪啦”一声碗砸碎的声音,紧跟着一叠声地“嗳呦”□声不断。
我俩听声不对,自觉不好,赶紧冲进寝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热心热意难为君恩薄,闲言淡语敢为心头暖(上)
我和陈进忠正在外间说话,忽听里屋一阵叮当乱响,连忙进屋察看。原本想着,可能是皇上心里不爽,随手拿底下人出气。赶紧进屋:可了不得了!药汤子给泼了一地,溅得墙上都是药渣子,那皇后半屈在地上直嗳呦,只听得还皇上半卧在榻上,闭着眼睛烦躁地骂道:“哪里就病死朕了,灌了黄汤的不知好歹的贱蹄子,就不能让朕清净会儿!”
一屋子的姑姑、丫头、小子们都吓傻了,想上前去又不敢,唯唯诺诺地犯嘀咕。
陈进忠一个箭步冲上去,我也赶着蹲下扶皇后,嘴里不住地轻唤道:“娘娘,娘娘!”
榻上的乾隆仿佛是听到了,赶紧起身来瞧,方知是踢错了,也着了慌,把薄被一掀挣扎地起来扶道:“嗳呦!是皇后呢,朕还以为是别人呢,你觉得怎样,可是真踢着了?!”
说完,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骂道:“你们都是些没长手的吗?!竟让皇后亲自端药来!”
乾隆身上正发着烧,说完后又是一阵眩晕来袭,支撑不过,大口喘着粗气。
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子,现在又有头有脸了,心里不免觉得臊得慌。可又不敢争辩,只得将就着去扶皇后。
此时的皇后自是又羞又疼,脸颊竟不觉给憋得通红,听他这般说,便知真是踢错了,饶不得强忍着疼陪笑道:“哪里就真踢着了,不过是刚才我吓了一跳,失手打了药汤子!陈公公,你赶紧着人煎一碗来是正经!”
陈进忠答应着下去了。
见皇后又道:“老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再怎么不顺意的,可不能拿龙体开玩笑,别人不论,倘若叫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也不白白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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